第71章 千萬要小心 匿名信
葉滿早上伴著系統(tǒng)的故事聲醒來時, 被嚇了一跳。
系統(tǒng)告訴他,他大哥昨晚坐在窗戶邊的沙發(fā)上盯了他一個晚上。
系統(tǒng):「要不是他就光盯著你看什么都沒做,我都要懷疑他被妖魔鬼怪附身, 打算找你索命了。」
仔細(xì)分辨, 窗戶那邊果然有動靜。
葉滿轉(zhuǎn)向聲音發(fā)出來的方向,疑惑問:“大哥?”
“嗯。”池雁嗓子沙沙的, 一聽就是熬了一宿沒睡, 疲乏得要命。
葉滿奇怪問:“你怎么跑那待著去了?”
其實是想問他干什么要不睡覺徹夜盯他一宿,但正常情況,他是不該知道這件事的,所以就換了個問法。
池雁自然不好說自己被徐槐庭提醒了之后,提心吊膽盯了他一晚上,隨時準(zhǔn)備在弟弟有異動的時候, 沖上去挽救他的生命。
畢竟昨晚上什么都沒發(fā)生。
閣樓那晚之后, 葉滿睡眠狀況好了很多,不像之前那幾天容易被驚醒,更別說徐槐庭說的那種情況。
可徐槐庭那個人, 同樣不是會拿這事開玩笑的人。池雁打算再多盯一陣子。
暫時他還是格外沉穩(wěn)地回答:“思考人生。”
葉滿:“啊?”
池雁站起身走向浴室:“醒了就起來吧, 收拾收拾, 吃個早飯, 我們該回家了。”
葉滿哦了聲作為回應(yīng),撓撓頭,沒弄明白池雁抽什么風(fēng)。
總不能真是中了邪吧。
思考了一會, 沒琢磨出來池雁在想什么,葉滿樂觀地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后。
「大哥做事自有他的道理,說不定真是在思考人生。」葉滿開朗道。
系統(tǒng):「宿主,我感覺你和之前不一樣了。」
葉滿從床上爬下來, 眉飛色舞:「最近諸事皆宜,事事順利,人逢喜事精神爽嘛,我們?nèi)松A家都是這樣的,嘿嘿!」
系統(tǒng):「哦這就成人生贏家了,也不知道之前天天背地里,陰暗臉叫囂著我們惡毒炮灰怎樣怎樣的人,是哪個。」
看這話說的,統(tǒng)哥還是劇刷少了。葉滿心想。
真要說,他都做了十八年炮灰了,哪里不知道,真成炮灰的時候哪還有系統(tǒng)啊。
「統(tǒng)哥真笨。」他竊竊笑道。他嘴上說什么惡毒炮灰,那都是順著系統(tǒng)說,哄騙它的話。
系統(tǒng)輕哼了聲表示不滿,真不知他哪好意思嘲笑它笨。
下樓時,徐槐庭已經(jīng)起來了,在廚房里給葉滿做早餐。
徐槐庭背對著下樓的樓梯,裝作沒聽見有人鬼鬼祟祟摸著墻,摸著島臺,悄聲挪動到他背后。
少年趁他不注意,從背后抱住他,柔軟的臉蹭了蹭他的后背,發(fā)出黏黏糊糊帶著鼻腔的聲音:“里卡多。”
徐槐庭心里軟得不像話,忍不住逗他:“想我了?”
“嗯,”貼著他的腦袋上下晃了晃,“一晚上沒見了,好久啊。”
他興致勃勃地告訴他:“你知道嗎,我剛才一聽聲音就知道廚房里的人是你,因為你的腳步聲和其他人都不一樣,雖然具體哪不一樣我也說不上來不過我肯定不會認(rèn)錯,就算看不見,也不會抱錯人。”
葉滿在等他夸他厲害。
但徐槐庭沒有夸他。
他在一陣安靜后,忽然問他:“你喜歡夏天嗎。”
葉滿莫名其妙地回道:“喜歡?”
徐槐庭:“我也喜歡,你生日在夏天。”
葉滿不好意思誒了聲,“有什么事嗎?”
好多年沒有人這么認(rèn)真提這件事了。
雖然去年也過了生日,不過那時候也不能真算是在過生日。他心里惦記著任務(wù),而池家辦的生日宴和他理解的過生日不太一樣,社交屬性更強(qiáng),一點都不開心。
徐槐庭沒回答他,夾起一塊蝦:“嘗嘗。”
被打了個岔,加上其他人陸陸續(xù)續(xù)從樓上下來,葉滿就把這點小事拋到了腦后。
來時天是黑的,走時天還是一樣黑。
葉滿坐在飛機(jī)上,不舍地告別了這座極北的小城。
不過活祖宗說下次會陪他再來,所以葉滿也沒有那么難受了。
又是經(jīng)歷了幾十個小時的飛機(jī),一行人才重新落地京市,還能趕上家里十五的團(tuán)圓飯。
在那樣一個近乎于與世隔絕的地方過了不算長也不算短的一個假期,重新回到京市,葉滿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徐槐庭堅持要送他們回池家老宅。說是送,送到了肯定就不走了。
池雁叫他回自己家,徐家今夜必定也有家宴,徐老爺子也肯定想孫子了。
徐槐庭嘆了口氣:“無父無母,跟一群不熟的親戚吃飯,算什么家宴。”
池雁剛想冷笑,就看見自家弟弟一臉心疼地拽著人家的袖子:“那太可憐了吧。”
徐槐庭:“是啊。”
池雁:“。”
葉滿拽了拽池雁的袖子:“哥”
池雁深吸氣:“上車。”
葉滿:“大哥真好!”
眼看徐槐庭要混上池家的飯了,孟曜眼睛一亮:“我也——”
池玨:“你爸媽派人來接你了。”
往邊上一看,果然是自己家的人。
徐槐庭說自己無父無母還真不是假的,孟曜有什么理由不回自己家,非要跟池家人走?
孟家的人對幾人禮貌笑笑,在經(jīng)過徐槐庭時略微停頓。徐槐庭不在意,就像他說的,就算有徐姿儀這層關(guān)系,孟家的人也管不到他頭上,孟曜就不一樣了。
果然,對方對他笑著問候了句,沒多說別的,只把孟曜請走了。
池玨全程低著眼未做聲。
池雁拍了拍他的肩膀,池玨笑了笑,搖搖頭表示沒事。
葉滿在旁邊直緊張問系統(tǒng):「統(tǒng)哥統(tǒng)哥,咱倆賺到的積分不會被扣掉吧!」
系統(tǒng):「放心,不會!到我手里的積分,休想再讓我掏出去!」
徐槐庭:“要我?guī)兔幔阋窍耄认挛以俳腥税衙详淄抵セ貋怼!?br />
系統(tǒng)和葉滿同時噤聲。
他們還沒習(xí)慣有第三個人加入群聊。
葉滿想了想,覺得他們這個三人兩群的群聊還挺神奇的。
徐槐庭聽不見系統(tǒng)的聲音,但他能注意到葉滿走了神,根據(jù)當(dāng)下的情況,大致猜測他在跟系統(tǒng)聊什么,十次有九次都猜得很準(zhǔn),總讓人以為他真能聽見系統(tǒng)的聲音。
葉滿好奇之下還問了下系統(tǒng),它能不能讓別人聽見它說話。
系統(tǒng)回答:「有規(guī)定說我只跟宿主有聯(lián)系,所以只能跟宿主溝通,不過后來大家學(xué)會了鉆簍子,花點積分把自己的波長頻率跟手機(jī)連接上,就能假裝是手機(jī)自帶的AI跟人說話。不過這么做,一般人都沒法區(qū)分說話的到底是系統(tǒng)和AI,而且也不能說太多,只能簡短說上幾句,鉆漏洞這事,雖然大家心照不宣的干了,卻不能真那么明目張膽。」
有漏洞可鉆,就是可操作的空間比較小。
「原來如此。」
回了系統(tǒng)一句,葉滿悄悄跟徐槐庭道:“不用了,這事我還要再好好想想。”
葉滿不想再使壞,系統(tǒng)不想離開,他們要想一個兩全之法。
葉滿答應(yīng)了徐槐庭需要他會找他,徐槐庭就不再提這事了。
他又不是真對孟曜和池玨的事有興趣。
冬季天黑的早,還沒到晚飯時間,天就已經(jīng)徹底黑了下來。
車停在池家老宅門口,葉滿跟在幾人身旁,步履輕快地走進(jìn)老宅。
遠(yuǎn)遠(yuǎn)地,還沒進(jìn)屋,就聽見了一陣閑談?wù)f笑的聲音。
“原來小滿小時候是這樣的呀,他還沒跟我們說過。”
一個聽著很年輕的女孩活潑道:“小滿哥那時候可厲害了!”
那聲音很陌生,聽著大約是個上高中的女孩。
提起葉滿時是一種相當(dāng)稔熟的語氣。
葉滿雀躍的心情就這么忽地砸沉到了谷底。
盡管還沒確認(rèn),他卻像是有所預(yù)料一樣,萌生出了不詳?shù)念A(yù)感。
葉滿松開了抓著徐槐庭的手,盲杖敲擊的節(jié)奏變得又快又急,他步履踉蹌地越過其他人,快步走進(jìn)客廳。
客廳里聽見動靜的人向他看來。
坐在沙發(fā)上的陌生女孩看到他先是一愣,不確定地仔細(xì)看了看,隨后猛地用力站起來,驚喜道:“師父!”
一瞬間,葉滿如墜冰窟。
臉上血色傾刻褪盡,他咬緊咯吱磕碰著的牙齒,從齒縫間擠出對方的名字:“呂君幸。”
女孩高興道:“是我,師父啊,這么多年你還記得徒弟,徒弟我好高興啊!”
“你為什么會在這。”葉滿打斷她,聲音里是藏不住的驚恐。
他這樣的態(tài)度,讓池家長輩們疑惑對視了眼。
池爺爺解釋道:“這小姑娘說是你小時候的朋友,專門來拜訪的,正好你今天要回來,我們就留她多坐了會,招待了一下。”
呂君幸也說:“師父,我來年要申請大學(xué),這不是馬上快成年了,想著終于自由了,大人管不著我了,我就瞞著爸媽,趁著這個假期提前偷著回來看看你,我花了挺大功夫才聯(lián)系上人找過來的,對了,我有件事想跟你說,就是之前我們兩家不是住——”
她話到一半,許是注意到葉滿臉色太過難看,神色也變得小心翼翼起來,收住了聲,問:“我是不是不該來?”
系統(tǒng)也奇怪葉滿怎么了。
但葉滿這時候已經(jīng)沒有任何余力跟其他人說話了。
他用最后的力氣,叫呂君幸跟他出來。
池雁和池玨下意識要跟上,察覺到他們的動作,葉滿用一種從未有過的冷淡態(tài)度對他們說:“都別跟過來。”
他從沒用這種語氣跟他們說過話,一時間竟把他們都鎮(zhèn)住,踟躕著不敢動了。
等那兩人一前一后走出去,徐槐庭想也沒想就跟了上去
呂君幸跟著葉滿來到池家門口,葉滿拿著手機(jī)的手正打著哆嗦。
他給司機(jī)打了個電話,說了兩句掛斷,告訴呂君幸:“我讓司機(jī)送你離開,你要去哪,住的酒店,還是去你奶奶那。”
呂君幸小心看著他的臉色,訥聲:“小滿哥,你是不是還因為當(dāng)年的事其實我跟奶奶都很感謝你,要不是你,我奶奶就”
她越說聲越小,因為葉滿整個人都在控制不住地發(fā)抖。
“你跟人說了?”他嗓音顫抖著問,“你說了是我找你通風(fēng)報信的?”
呂君幸睜大眼睛:“我沒有!你當(dāng)時千叮嚀萬囑咐,讓我不要說出去,我這些年誰都沒說!”
“但是我不明白,為什么不說呢!要是能抓到人的話——!”
“呂君幸!”
“”呂君幸不服氣地撇開頭。
兩人之間一陣沉默。
良久,呂君幸悶聲道:“我這次來就是想告訴你個好消息,奶奶的病情貌似有了一些好轉(zhuǎn),嗯,不過也不能說是好轉(zhuǎn),醫(yī)生說,她可能會對一些曾經(jīng)記憶特別深刻的某些特定物品或是場景,產(chǎn)生一些條件反射。我和爸媽打算之后帶奶奶回之前住的地方看看,之后,大概會把奶奶接到國外去,你知道的,她這兩年沒有太多反應(yīng)了,不過一提要離開,還是會很激烈的抗拒,可能還是留戀這里,或者有什么心愿沒完成吧。”
“嗯。”葉滿興致缺缺應(yīng)了句。
池家的車開過來了。
呂君幸沒有執(zhí)著于要留下。
只是在走前,壓低聲音對葉滿道:“小滿哥,你千萬要小心。”
她咬了咬唇,“不久前,我們收到了匿名信,里面是我奶奶的照片,很多,對方勒索了五十萬美金。我爸媽報了警,奶奶目前搬到了一個遠(yuǎn)親家里暫住,不過還是讓人放心不下,他們決定盡快把我奶奶接走,只是手續(xù)還得一段時間才能下來。”
葉滿:“匿名信,你是說”
呂君幸:“我跟爸媽都懷疑是當(dāng)年犯案的人,不過沒什么證據(jù),就是直覺。那種語氣和感覺,我覺得一定是他!小滿哥,我在國外都能被找上,你一直在京市,我害怕”
剩下的話她沒說完,葉滿卻明白她的意思。
“你真的千萬小心。”她緊趕慢趕回來,就是想找到他,告訴他這件事。原本還想再商量商量其他的,可葉滿實在很抗拒這事,暫時也只能不了了之。
葉滿僵硬著點了下頭,勉強(qiáng)從喉嚨里擠出來一句謝謝。
呂君幸這下總算放心了。
送走了人,葉滿身形搖晃了下。
躲在暗處的徐槐庭心口一緊,立馬跑過去接住了軟倒下來的人。
“我送你去醫(yī)院!”
葉滿滿頭虛汗,緊緊抓住徐槐庭,搖頭:“我沒事。”
第72章 過往的真相 要是能再早點遇見你就好了……
系統(tǒng)沒見過葉滿這個模樣。這是認(rèn)識這么長時間以來, 從來沒有過的。
它見過他裝乖賣慘的樣子;見過他背地里陰森咬牙的模樣;見過他驚慌落寞、見過他無聲落淚、見過他歡欣鼓舞唯獨沒見過他這樣驚惶。
就連剛知道自己是個惡毒炮灰命,就快死了的時候,他都沒這么害怕過。
徐槐庭也沒見過。
任何人都沒見過他這副模樣。
夢魘時他也會驚恐, 但那時他會掙扎, 會哭泣,現(xiàn)在卻煞白著一張臉, 靜靜垂著眼, 不說話,不吭聲,虛弱擰著眉,呼吸得很艱難的樣子。
四九天,他卻像是剛從水里撈上來的一樣,汗從額上滑下。
那汗冷得嚇人。
緊靠著徐槐庭的身軀不住發(fā)抖。
他可能是覺得喉嚨緊了, 努力咳出了聲, 卻還是難受,于是他下意識抬起手,握住了自己的脖子。
徐槐庭感覺自己的心跳都快停了。
他以最快的速度握住他的雙手, “小滿, 松手。”
“求你了, 松松手。”
徐槐庭哄著他一點點松開繃緊的手指。
葉滿還沒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 直到腕上傳來一陣箍緊的疼,徐槐庭后怕地喊了句小滿。
他茫然抬起腦袋,忽然打了個顫。
想起之前徐槐庭問他, 知不知道自己睡著了會掐自己的脖子,葉滿當(dāng)時還覺得很莫名其妙,問統(tǒng)哥,統(tǒng)哥也說沒見過, 結(jié)果現(xiàn)在卻發(fā)生了這樣的事。
葉滿慌了,清醒過來之后,他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和聲音。在徐槐庭放松禁錮他的手掌時,反過來急切地抓緊徐槐庭的衣服:“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沒有想這樣,我不是想死,我就是難受,所以”說到后面已然哽咽得發(fā)不出聲音。
徐槐庭用力擁緊他:“沒事,小滿,冷靜點,我在你身邊,不會有事的,你不會死。”他摸著葉滿的頭發(fā),告訴他:“我會一直陪著你,你還記得嗎,我們說好了,我會保護(hù)你,所以你絕對不會有事。”
他氣息顫抖著,一遍遍地安慰他,告訴他不用怕,他會保護(hù)他。
用葉滿總是聽不懂,如今卻讓人覺得無比安心的異國語言在耳邊對他低聲細(xì)語。
他太用力地抱他,讓葉滿甚至覺得骨頭都有點疼了,可他卻一點都不想掙脫,反而更用力地把自己埋進(jìn)對方懷里。
池雁和池玨安撫住家里的長輩,也跟了出來。
見到葉滿被徐槐庭抱在懷里,想說什么,對上徐槐庭看過來的眼睛,池雁止住了話頭,同時攔了池玨一下。
池玨不解,低聲詢問:“大哥?”
徐槐庭一動不動地抱著葉滿,就那樣無聲地緊盯著所有試圖走近的人。
對方那模樣,讓池雁愣住了一瞬。
男人以一種明顯防衛(wèi)的姿態(tài)將他弟弟密不透風(fēng)地護(hù)在懷里,警戒著所有要上前的人。
池雁迎著那雙極壓抑的灰眸,審視地打量著對方。
兩個男人無聲交換了些什么,池雁忽然語氣如常道:“小滿,外面冷,奶奶煲了湯,早點回來,你累了,吃完飯可以早點休息。”
池雁聲音又輕了些,“時間不早了,吃過飯很晚了,徐先生不如今晚就暫住在這邊,小滿,你跟徐先生關(guān)系好,今晚讓徐先生陪你睡好嗎?”
回應(yīng)他的是一陣很長的沉默。
池雁屏息凝神地等著,終于,男人懷里的人微不可查點了下腦袋。
這讓他驀地松了口氣。
神情嚴(yán)肅地對徐槐庭頷首,拽著同樣有些凝重的池玨回去了。
兩人走后,無人再來打擾,徐槐庭摸著葉滿的頭發(fā),無聲地相擁了許久。
懷中之人的呼吸明顯平緩了許多。
徐槐庭輕輕對懷里的人道:“小滿,我們回去吧。”
葉滿抽了下鼻子。
他本來不想哭的,可他說話的語氣太溫柔,讓他忍不住酸了鼻子。
葉滿:“你不問我嗎?”
徐槐庭吻著他的頭發(fā),反問他:“那你相信我嗎?”
葉滿看不見徐槐庭此時滿眼的心疼,只聽徐槐庭又問了一遍:“我可以讓你相信嗎?”
葉滿沉默了下。
理智告訴他,人心易變,這東西實在不靠譜。
萬一對方說一套做一套怎么辦?萬一他后面變卦了怎么辦?萬一
安全的做法,是要立馬說些其他的東西把話題轉(zhuǎn)移走,玩笑著帶過那些真實的痛苦,不讓人撬開蚌殼,不給人將刀刺入柔軟的血肉的機(jī)會,他要向所有人展示自己的強(qiáng)大,以此嚇退所有心存不軌的人,讓他們明白他無堅不摧,他不會痛苦,沒有弱點,什么都不在意,也不會被傷害。
腦海里再次浮現(xiàn)出朗伊爾城閣夜晚微弱卻溫暖的爐火。
他壓抑著哭腔道:“我害怕。”
葉滿知道對他來說最安全的回答。
他有無數(shù)花哨的言語能裝飾自己的答案。
最后說出口的,卻只剩簡短樸實的幾個字。
“我很想相信你,我也想做個坦蕩的人,”他濕紅的眼睛說,“但是我害怕。”
“怕現(xiàn)在的日子毀掉,怕我把一切都搞砸了,怕你離開我。”
“里卡多,人為什么有這么多的事情要害怕啊。”他委屈得快要說不出話來了。
徐槐庭的心瞬間被狠狠刺痛了下。
心臟抽搐著,疼得無以復(fù)加。
向眼前這個人走近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愈加深刻地為他心碎的過程。
徐槐庭珍愛地?fù)崦哪槪K究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小滿”
心疼憐愛的語氣,讓葉滿被燙到了似的顫了顫。
下一秒,他痛極般弓起瘦弱的脊梁。
蒼白的手指揪著著徐槐庭的衣襟,葉滿用力咬緊唇,淚水溢出眼眶,徐徐地嗚咽著,最終認(rèn)輸般痛哭出聲。
他壓抑了太久,此刻終于不顧一切地哭著說:“那個犯人是我爸!”
很多年前的一個傍晚。
彼時葉母還在世,已纏綿病榻大半年起不來身,葉國文在外賭錢,早早拿走了家里的積蓄,一去就是幾個月不回家。
哪怕再省吃儉用,家里的吃的還是一天天消耗干凈。
沒有錢,沒有飯,偏偏對門鄰居家的大門沒關(guān),十二歲的葉滿盯上了鄰居家放在桌上的漢堡。
那漢堡聞著可真香啊。
葉滿饞得肚子直叫,沒忍住動了歪心思。
偷了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那時他就沒有在上學(xué)了,葉母病得太重,東西都吃不下了,家里根本不能沒人。
那天,葉滿照樣溜去鄰居家偷漢堡,逃回家時,發(fā)現(xiàn)葉國文竟然難得一見地回了家。
葉滿顧不上那么多,正想沖過去抓住這個男人要他把拿走的錢掏出來,卻聽見臥室里傳來葉國文跟葉母說話的聲音:
“我看見了,那老太太最少取了五萬塊摸清了,平時家里就一個老的,一個小的,那個老的還有那什么癡呆病,記性時好時不好的不用等,直接闖進(jìn)去不行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把火我看著點,到時候就說是他們自己不小心”
臥室的門半遮掩著,隱約能看見葉國文站在床邊,跟人說話。
一開始葉滿還高興葉母是不是好轉(zhuǎn)了,平時這個時間,她都昏睡著,只有晚上會清醒一會,可越聽越不對勁。
在意識到葉國文說了什么之后,葉滿渾身血液都凝固住了,心跳快得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他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反應(yīng),臥室里的人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忽然疑惑說了句:“那小兔崽子跑哪去了?”
葉滿下意識要往外跑,葉國文卻已經(jīng)從臥室走出來,手里拿著葉母的手機(jī),許是打算拿走去賣錢。
看見葉滿,立馬把他抓了回來,拎著他把他丟進(jìn)自己的房間,警告他:“你給我老實點在這待著,不然老子揍死你!”
他舉起凳子狠狠砸在地上,嚇唬他:“不許出來,聽見沒有!”
見葉滿臉色發(fā)白地點頭,拿走葉滿手里的家門鑰匙就走了。
年幼的葉滿縮在自己房間地面的角落,滿腦子混亂地聽著葉國文的腳步聲走進(jìn)臥室,然后又走出來。
葉國文離開了,還將大門給反鎖了。
葉滿呆呆攥著手里被捏得變形的漢堡,漢堡散發(fā)的熱量燙著他的手心,他忽然用力抹了把眼睛,咬咬牙爬起來。
去擰了擰大門的把手,果然被反鎖了。
家里沒有手機(jī),沒有其他溝通外界的手段,葉滿靈光一閃,跑去翻抽屜。
看了眼表,算算時間,差不多再有一會,呂君幸就要被特長班的老師送回來了。
那輛車會停在街口,呂君幸會穿著她那條花裙子蹦蹦跳跳地回家,時間不多了,他得快點。
“在哪,在哪”他一邊翻找,一邊回想著。
他家有兩把鑰匙,之前有一回葉國文丟了鑰匙怎么都找不著,拿走了葉母的鑰匙去配了個新的。
后來葉母病重,是葉滿用著原先葉母手里那把鑰匙,也就是葉國文剛才拿走的那把。葉國文一定以為拿走兩把鑰匙,把葉滿反鎖在家里他就絕對出不來了。
可是他沒想到,葉滿之前打掃衛(wèi)生的時候,在角落里找到了之前那把丟了,怎么也找不到的鑰匙。
當(dāng)時葉國文不在家,葉滿就隨手丟進(jìn)了抽屜里,后來就把這事忘了,直到現(xiàn)在。
倒出一堆雜物,葉滿終于滿頭大汗地在抽屜底下找到了那把鑰匙。
他抓起鑰匙,屏住呼吸小心擰開反鎖的門看向?qū)﹂T。
呂家的門打開著,里面?zhèn)鱽砹闼榉业膭屿o。
葉滿看了看那邊,踮著腳走下一層樓梯,然后使出來自己最快的速度向樓下沖去。
他跑得很急,在單元門的門口,看見了一道熟悉身影。
呂君幸看見葉滿,正要高興打招呼,卻被葉滿臉色慘白地抓住了手臂。
他努力張了幾次嘴,嘴唇都抖得發(fā)不出聲音。
“報警快報警”
呂君幸疑惑地看著他,“師父?”
“你老師的車應(yīng)該還停著沒走,去找你老師,她有手機(jī),叫她報警,說有壞人進(jìn)了你家,他們要搶劫,要殺人,別說是我告訴你的,千萬別——”
“快去報警!”
最后一句話近乎是吼出來的。
葉滿用力往外推了下呂君幸。
這時樓上傳來一陣異響,葉滿和呂君幸同時看向樓上。意識到什么,呂君幸臉色刷白地掉頭向外狂奔。
葉滿站在那里,咬咬牙,三步并作兩步向樓上沖去。
到了呂家門口,屋內(nèi)傳來老人痛苦的呻吟,和男人的咒罵。
葉滿慌得腦袋發(fā)空,他有那么一秒害怕了,想躲回家,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想起自己偷的那七個漢堡,他忽然用力砸了下樓道的鐵扶手。
即使他力氣不大,空心的扶手被這么用力一敲,立馬發(fā)出一陣巨大的聲響。
葉滿聽見屋內(nèi)的罵聲安靜了一瞬。
他想也沒想,故意把步子踩得很大聲,向樓下沖去。
有人從屋內(nèi)沖了出來,在他身后緊追不舍。
葉滿跑了很久,全程大腦空白,爆發(fā)出了自己的全部力氣,跑出單元,躲在車后,屏息凝神。
就在那道腳步越來越近的時候。
遠(yuǎn)遠(yuǎn)傳來一陣警笛聲。
那個男人低聲罵了句什么,離開了。
葉滿渾身脫力地坐在地上。
半夜。
許許多多的人聚集在單元門外。
救護(hù)車?yán)淮跬酵频乖诘厮膮文棠倘チ酸t(yī)院,
警車停在不遠(yuǎn)處。
葉滿站在樓道燈壞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單元門口,望向警車那邊。
呂君幸顯然直到現(xiàn)在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呂家夫妻匆匆趕來抱住了她。
聲音若隱若現(xiàn)地傳來:
“報警很及時歹徒翻找財物花了不少時間有滅口意圖”
“不知道什么原因,歹徒在中途離開了,不然恐怕后果會比現(xiàn)在嚴(yán)重些”
他們說,呂奶奶因為自身病情加上受了傷,說不準(zhǔn)確歹徒的具體模樣,呂君幸更不知道。
沒有人知道那個歹徒究竟是誰。
但葉滿知道。
他站在單元門的門口,望著紅紅藍(lán)藍(lán)的燈,一股強(qiáng)烈的沖動促使他向著那個方向邁開腳步。
卻又在下一秒被人從身后緊緊抱住。
那具久久纏綿著病榻的身軀,從身后捂住葉滿的嘴,擋住他的眼睛。
他聽見母親在耳邊流著淚懇求:“別去。”
“小滿,你不能去。”
她病得太重了,身體早不足以支撐她從床上下來活動,一日里昏昏欲睡上十七八個小時,有時連說話都難,只有一些有氣無力的聲音。
她就快死了。她知道。
老樓隔音不好,她被各種聲音驚動,家里亂成一片,葉國文回來了,臉色難看地望著那個廚房改造的小房間。這之后,她就用盡了最后的力氣從床上爬起來,找到了葉滿。
葉滿不解問:“為什么?讓他被抓走不好嗎?”
身后的女人在哭,她抱著他哭得快斷了氣。
“你不懂,小滿,你去說了,你這輩子就毀了!你不能有個坐牢的爸,你才這么大,我又不在了,到時候你怎么辦啊?別人誰會管你,他好歹是你親爸總不至于完全不管你吧”
“小滿,就當(dāng)是媽求你,別說,他們不是沒事嗎?你已經(jīng)做得夠多了,”女人痛苦地咳嗽了起來,“你答應(yīng)媽,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沒看見——”
“你答應(yīng)我啊!”
葉滿呼出一口氣。
任由女人佝僂著孱弱的病軀,拉著他,將他拽離那片紅藍(lán)色的世界。
不久,女人徹底離開了他
“你別你別討厭我”
正月十五,十九歲的葉滿抓著徐槐庭哭得泣不成聲,快要崩潰一般,一股腦地胡亂說著些不成語調(diào)的話。
徐槐庭自母親去世后數(shù)年,又一次嘗到了心碎到肝腸寸斷的滋味。
他緊緊抱住這個抓著他,宛如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將將要從內(nèi)里碎成無數(shù)片的少年。
“對不起,”嗓音止不住地顫抖,“要是我能再早點遇見你就好了。”
第73章 戀人的眼淚 能刺穿心臟
葉滿用力眨掉眼里的大顆淚珠, 不見效,怎么也眨不干凈,又抬起袖子狠狠把自己眼睛里的淚水擦干凈, 以期看清面前的這個人。
哪怕只是一道模糊不清的影子也好。
“你不說跟我分手嗎?”葉滿問。
“為什么要跟你分手呢?”
“因為因為我是一個不好的人。”
徐槐庭抬起他的腦袋, 額頭抵著他的額頭:“可我不是因為你是個好人才愛你。”
葉滿不明白。
徐槐庭雙眼泛紅,深深凝視著眼前這張寫滿了恐慌, 哭紅的臉, 用自己的眼睛細(xì)細(xì)描繪著眼前之人:“世界上的好人多到數(shù)也數(shù)不過來,可他們都不是你,所以我不會去愛一個‘好人’,我只是愛你。”
眼淚逐漸打濕眼眶,可徐槐庭卻不舍得眨眼。他扣住葉滿的后腦,和他這樣頭靠著頭相互依偎著, 喉嚨禁不住哽咽:“但幸好, 我愛的人真的是個很好的人。”
葉滿愕然睜大紅腫的眼眶。
他很委屈地哭著說:“我沒有想包庇他,我、我不要做他的共犯,嗚讓他去死——!”
徐槐庭捧起他的臉:“小滿, 聽我說, 你不是他的共犯, 那不是你的錯, 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你和他是不一樣的,那個人根本不是你爸, 你就是個很好的人,你值得所有人愛你,我看得見的,你真正的家人愛你, 李姨愛你,你在療養(yǎng)院的那些朋友愛你,你的系統(tǒng)愛你,所有人都愛你”
“我也愛你。”他吻去他的淚水。
“以后也一定會有許許多多的人愛你,但我向你發(fā)誓,我會是所有人里面最愛你的那一個”
徐槐庭不由想起那個在鹵肉飯館的午后,那時的葉滿到底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抱著多深的覺悟,才決定拿命和這些過往做一個了斷的?
周圍的人都用看瘋子一樣的眼神看著他,那個男人叫囂著咒罵他,威脅他,沒有人理解他,那方式或許不夠好,卻是一個被逼到絕路的人最后的自救。
那些目光,質(zhì)疑,變做刀子扎向葉滿,后來,這些所有刺向葉滿的刀子,連同徐槐庭的心一起割得血肉模糊。
在愛上一個人之前,他根本不知道原來愛人也會是這么痛苦的事情,兩個人靈魂好像是連在一起的,細(xì)密綿長的痛苦順著連接的地方流遍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也不知道自己有一天,哪怕被刺痛,也會甘之如飴地?fù)肀L出滿身內(nèi)刺的他,走近他,替他擋住所有扎向自己的刺。
徐槐庭感到了一種深到讓人窒息的無力和絕望。
過去的時間早已定格,他要做什么才能拯救自己心愛的人,將他從過去痛苦的沼澤里拉出來。
他在他面前弓起挺直不屈的背,小心地用手指擦著戀人的眼淚,“老天爺,為什么總是苛待我愛的人。”
他明明從來都只希望他們能幸福。
飽含著無奈的嘆氣聲,讓葉滿淚水決堤得更厲害了。
原來某天也會有人用這樣的語氣這樣稱呼他。
原來他有天也會成為某個人的愛人。
他可以在他面前放肆地哭,哪怕哭得人頭疼,讓人覺得麻煩也沒關(guān)系,覺得痛苦的時候,就盡情哭個盡興,因為總會有個人對他擁有揮耗不盡的耐心。
他會心疼他,會哄他,會保護(hù)他,會珍視他。
葉滿知道。
只有愛他的人,才會因為他落淚而心疼。
他淚眼婆娑地問:“以后會好嗎。”
徐槐庭抱緊他,堅定地告訴他:“一定會的。”
葉滿:“”
葉滿:“嗚嗚嗚哇哇哇嗚嗚嗚!!!里卡多嗚嗚嗚!!”
他像是只樹袋熊一樣死死抱著徐槐庭。
徐槐庭手掌順著他的后背,撫摸摸著他的腦袋,任由他把鼻涕和眼淚糊了自己一身。
深冬的夜晚,葉滿抱著徐槐庭,盡情宣泄著所有積壓已久的苦悶。
哭聲遠(yuǎn)遠(yuǎn)經(jīng)動了鄰居家的狗,驚起一陣此起彼伏的犬吠
老宅內(nèi),池家長輩坐立不安地走來走去,桌上的菜熱了一遍又一遍。
池爺爺做賊一樣從窗戶邊探出一個腦袋,往大門的方向看。
老宅地段金貴,占地面積不算大得夸張,從窗戶這,能看見點門口的人影。
不過就算看不見人,也能聽見葉滿號啕大哭的聲音了。
哭得天都要塌下來了一樣,讓池家祖輩三人心里一陣忐忑。
“壞了,那小姑娘難道不是小滿的朋友,是有仇還是怎么的,咱們幾個老家伙辦壞事了?”
多大的年紀(jì)了,給自己家里小孩惹得哭成這樣算怎么回事。
池爺爺轉(zhuǎn)了一圈,最后看向自己博古架上那座和田玉假山,“拿這個給他磨了,讓人打幾個兔子貓狗之類的拿著玩,你們看能給人哄好嗎?”
池彥榮驚了,老爺子特別喜歡他這座玉景,一整塊天然玉料,光為了拿下那塊石頭就花了不少錢,后面又是廢了不少功夫請了位厲害師父才弄成了現(xiàn)在這樣,平時都是有人專門負(fù)責(zé)照看的,他竟然舍得磨了給小滿打小玩具?
池爺爺被看得臉皮繃緊:“看我干什么,我是他爸還是你是他爸,你不趕緊想想辦法?”
他這不是不知道該送什么嗎?
要是一般的小孩送個限量車什么的,興許能高興一陣,可小滿情況特殊,送東西的時候難免得多考慮點,哎,真不知道怎么哄。
這體驗對池家祖輩三人來說也挺稀奇,雖然家里面有兩個孫輩,可這倆小的沒有新回來的這個小的可人疼。
池爺爺還偷著拉著池奶奶說:“小滿和小玨明明是同歲,小滿就給人感覺要小點,按他們現(xiàn)在年輕人的話來說,孫子感很重啊。”
或許是因為另外兩個都太穩(wěn)重了,就不太讓他們幾個老的有哄孩子的感覺。
池奶奶笑睨了他一眼:“那是你看不出來,他是哄我們呢。”
她嘆了口氣。
“小滿這孩子,吃了不少苦。”
他那哄人的方式,是花了心思的,不是平時圍在身邊的人那種恭維,而是在心里小心猜測著對方的喜好,然后扮出對方喜歡的樣子去迎合。他在不停把自己變成各種令人喜歡的模樣,以適應(yīng)身邊的環(huán)境。他可以是個可愛的孫子,是個聽話的兒子,貼心的弟弟,是個可憐的孤兒,是任何一個人,唯獨不是他自己。
哪有人天生就是這樣的,還不是吃了苦,才慢慢變成這樣。
“你們幾個都多疼著點吧,人都回來了,總不能還讓他這么繼續(xù)苦著過,他才多大,未來還很長,我們這些老的還能再陪多久,老的老病得病,半只腳都要進(jìn)土了。”池奶奶說話不帶批評的意思,卻叫人心里格外難受起來。
一家?guī)卓诩娂姶瓜履X袋。
池爺爺偷偷往后面藏了下,他也沒看出來那么多。
一家人心焦等待著,要不是池雁制止了他們,早有人忍不住跟去看看情況,是池雁說小滿需要一點空間待會,然后又認(rèn)命嘆氣道:“徐先生陪著他。小滿交給他,應(yīng)該沒問題。”
外婆喬晉容:“小滿和那位徐先生是”
池雁慢慢點了下頭。
池爺爺?shù)纱罅搜劬Γ谝环磻?yīng)是看池玨:“你們怎么一個兩個都——”
池玨臉上閃過一抹尷尬,“我已經(jīng)分了,爺爺。”
池爺爺想起什么,警覺地看向池雁,池雁轉(zhuǎn)了轉(zhuǎn)腕表,沉穩(wěn)道:“我以后打算和家里的公司結(jié)婚,爺爺。”
池爺爺聽了直嘀咕:“那也不用這樣”
說話間,外面?zhèn)鱽砟_步聲,
一身皺皺巴巴,跟被劫匪洗劫過一番的英俊男人,牽著眼睛腫成核桃,在他身后抽抽嗒嗒地跟著的小瞎子回來了。
一進(jìn)來,就迎接了所有人過于熱烈的視線洗禮。
尤其是徐槐庭還光明正大地拉著葉滿的手。
葉滿才哭過一場,力氣都哭完了,這會不想搭理任何人,注意力全都放在怎么跟住徐槐庭的腳步上。他停下來,他就默默地蹭過去,抓著他的衣服躲到他后背去。
面對在場眾人,徐槐庭不躲不閃,禮貌笑道:“讓長輩們久等了,可以告訴我小滿房間在哪嗎?我先帶他回房間整理下,換個衣服再下來。”
他態(tài)度太自然,完全沒人感覺哪不對。
池爺爺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抬手給他指了個方向,說了下位置。
徐槐庭點點頭,就這么大大方方牽著他的小瞎子兩個人一起回了房間。
等人走后,空氣一陣安靜。
池爺爺來不及放下的手哆嗦了下:“他這是”
一張溝壑縱橫的臉寫滿了震驚,想不出好的說法,憋了半天,把老臉都憋紅了,吐出一句:“他以為新婚回門呢?”
那是葉滿的房間,又不是他的!他們家有客臥,還有公用洗手間,總之肯定能給他找著地方整理自己,他就這么跟葉滿回一個房間了?
第74章 我有預(yù)感 我們兩個會有個很幸福的家……
葉滿就這么腦袋空空地被牽著回了房間。
徐槐庭讓他在床上坐會, 自己去衣柜里給他拿衣服。
“睡衣可以嗎?”
“嗯。”
過了幾秒,徐槐庭感到衣角很輕地向下墜著。
本來坐在床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時候跟了過來, 在他身后拽著他的衣角。
徐槐庭停下動作回頭看他, 察覺到周圍安靜了,對方呆呆仰起臉, 像是在問怎么了。
徐槐庭一下被戳中了心臟, 松開手里拿著的衣服,轉(zhuǎn)身抱住他,吻了下,下巴擱在他的腦袋上,發(fā)出無奈的感嘆:“我該拿你怎么辦好,真是越看越喜歡, 喜歡得我想找條鎖鏈把你栓在我身上, 走到哪帶到哪。”
“”葉滿扯了扯他的袖子,悶聲悶氣道,“可以啊。”
徐槐庭想笑, “你這么說, 我可真要心動了。”
葉滿心說, 這人腦子不好, 那樣不是他更麻煩嗎?他干這種苦差事,還樂不得似的,是葉滿見過的最傻的傻子。
葉滿把手伸給他, “你栓吧。”
徐槐庭把他的手揣進(jìn)自己懷里,認(rèn)輸一樣嘆氣:“我哪舍得。”
他抱著他輕輕晃了晃:“小滿,我有預(yù)感,我們兩個以后會有一個很幸福的家。”
“我們?”
徐槐庭嗓音含笑:“可以給我個求婚的機(jī)會嗎?”
葉滿反應(yīng)了會才意識到他說的是求婚。
這讓他人看起來更呆了。
想明白之后有些慌亂道:“我沒談過戀愛, 我不知道,這個也要先給機(jī)會嗎?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說什么?”
“說可以。”徐槐庭提醒道,認(rèn)真思考了下,“你說不可以的話,那我就只能過幾個月再問一次了。”
葉滿飛速眨眼:“可以。”
徐槐庭低聲笑了起來。
葉滿被他笑得臉紅,嘟囔:“會不會太快了。”
“不快,距離現(xiàn)在到夏天還有好幾個月,一點都不快,”徐槐庭說,“在那之前,我還有點問題要解決,葉國文還有”
還有他自己的一些問題。
徐槐庭也有需要了結(jié)的一些過往。
在那之后,他會拉著他的手大步向前,然后一輩子都不放開,一直這么走下去。
葉滿靠在他懷里,心慌意亂地收緊手指:“里卡多”
徐槐庭:“別怕,無論發(fā)生什么我都在你身邊,你那些麻煩都會順利解決的。”
葉滿使勁點頭:“嗯!”
“這件睡衣好看,要我?guī)湍銚Q衣服嗎?”
忽然轉(zhuǎn)換的話題讓葉滿又沒跟上,呆住片刻。他還在想上一個話題,怎么就到換衣服的事了?
仗著他看不見,徐槐庭完全不掩飾自己帶著逗弄的笑意。
本意只是逗逗他,誰知葉滿嗯地點了下頭。
徐槐庭臉上的笑漸漸多了點別的意味,他碰了碰他的耳朵,聲音輕了很多:“真要我?guī)湍銚Q?”
“不是你說的?”
被他的手指碰過的地方發(fā)紅發(fā)熱,葉滿偏開頭。
自己男友都都這么說了,徐槐庭哪有拒絕的道理。
但也確實不能做什么了,池家人還在等著他們,這里也不是自己家。
囫圇著迅速幫葉滿把被冷風(fēng)吹透的衣服脫下來,套上睡衣,徐槐庭去洗手間打濕了條毛巾出來。
“唔唔!”
“別動,擦擦臉。”
徐槐庭抬起他的臉,拿熱毛巾把那些淚痕擦干凈。
給葉滿換好舒適柔軟的睡衣,幫他穿上拖鞋,自己則脫了那件根本不能看了的外套,隨意卷卷袖子,拽出水龍頭從頭頂飛速沖了下,擦干凈臉,把打濕的頭發(fā)隨意理向后面,拿出手機(jī),思考了下,給陳秘書發(fā)了幾條消息。
徐槐庭從里面出來時,葉滿還乖乖站在原地等他。一看到他,徐槐庭的目光就不禁柔和下來。
他走過去,對他說:“我們走吧。”
隨后牽著葉滿下樓吃飯。
下樓時,一大桌子飯菜都是熱好的,其他人還未動筷,就等著兩人,見他們下來,趕緊招呼他們過來。
往常坐在葉滿身邊照顧著的是兩個哥哥,今天卻是徐槐庭坐在旁邊。
席間,眾人想盡辦法,絞盡腦汁地逗著葉滿開心。
池奶奶坐在葉滿另一邊,留意著他喜歡吃的東西,不停給他夾菜。
葉滿吃到了喜歡的東西,在這樣人很多的飯桌上,就沖著徐槐庭抬下巴:“剛才吃的那個,我還要。”
他只要負(fù)責(zé)說出來就好了,會有人滿足他的所有要求。也不用他來照顧周圍人的情緒。
一頓飯結(jié)束下來,葉滿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對了,系統(tǒng)好長時間沒說話了。
他立馬提心吊膽地連喊了幾聲統(tǒng)哥。
系統(tǒng)本來不想回應(yīng)他,它是故意閉麥的,但它不回應(yīng)葉滿會急,只能硬著頭皮開麥。
「嗚哇嗚哇嗚哇嗚哇——!」
葉滿被持續(xù)的刺耳警報聲攻擊得大腦當(dāng)機(jī)。
「統(tǒng)、統(tǒng)哥」
「嗚哇我就說不開麥嗚哇嗚哇你非要我開!我怕把你耳朵喊聾了嗚哇!」
這人有事是真能藏啊!他怎么能一直把這么多的事全壓在心里,還能天天對人保持笑臉的呢?
他怎么能把那么多讓他感到痛苦的事,用那種玩笑的語氣,輕飄飄的帶過呢?
一想這些,系統(tǒng)的鳴笛就有愈演愈烈的趨勢,根本收不住。
“”葉滿默默揉了揉耳朵
統(tǒng)哥好貼心哦。
確實快聾了呢。
葉滿也體貼道:「那你還是關(guān)了吧。」
「你嗚哇等著,等我鳴完嗚哇嗚哇——!」
耳朵里霎時一清。
葉滿嘴角揚(yáng)了下。
中途看他們吃得差不多了,池玨提前一步離開。飯后,他提著一個大袋子滿身寒氣地回來。
高興道:“小滿,買了點煙花,要不要出來活動一下?”
葉滿騰地坐直:“煙花!”
徐槐庭按住他:“外面冷,我給你拿件衣服。”
才說完,池雁那邊已經(jīng)叫人送來了又厚又長的羽絨服,遞給徐槐庭讓他給人穿上,“稍微玩一會就行,別在外面待太久,冷。”
見葉滿點頭答應(yīng),才放下心。
穿戴好,徐槐庭牽著葉滿到外面院子里看煙花。
家里幾個長輩父母和池雁站在二樓的陽臺上,徐槐庭和葉滿坐在臺階上,池玨在院子里把煙花擺出來,“我要點火了。”
葉滿坐直了身體:“嗯!”
池玨點燃了引線。
滋滋的聲音過后,是一秒的真空,隨后耀眼的色彩升空。
“嗖——嘭——”
徐槐庭從袋子里挑出仙女棒,讓葉滿拿好再點燃,自己也拿了支點燃。
小孩子玩意。
他看著看著笑了出來,撐著臉看向身側(cè)少年,金黃的煙花照亮了他臉上喜悅的笑容。
這個人哭起來的時候,是很漂亮的。
讓人心都要跟他一塊碎了。
笑起來更是讓人心動得沒邊了。
徐槐庭覺得自己肯定沒跟他說過,他笑起來的時候很可愛,他從來沒見過有人嘴角翹著的弧度是那個樣子的,讓人總?cè)滩蛔∠朊幻?br />
他是真喜歡他,喜歡到無處安放,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他,換他少一點傷心難過,多像現(xiàn)在這樣笑笑。
“啊啾——”
外面太冷了,葉滿待了會,就意猶未盡地被強(qiáng)制回了室內(nèi),還喝了碗紅棗姜湯驅(qū)寒。
徐槐庭特意留意著,怕他沒看夠,又開始自己一個人偷偷暗自傷神。還不說。
嘴長在身上就是個擺設(shè),好像少說點話能讓他的嘴比別人多用兩年一樣。
不過葉滿這次卻不一樣。
徐槐庭忍不住問:“沒看夠,沒不高興?”
葉滿搖頭,興致盎然地湊到他面前說:“沒有啊,下次想看的時候再一起看吧,又不是一輩子就只有這一次機(jī)會,對吧?”
他頂著一張哭過之后狼狽得不像樣的臉,卻有股撲面而來的蓬勃朝氣。
徐槐庭動了動手指,摸了摸他的頭:“對。”
葉滿彎起眼睛:“嘿嘿!”
飯吃過了,玩也玩過了,一家人圍坐在客廳。
徐槐庭緊緊拉著葉滿的手,安撫他的不安。
“有件關(guān)于小滿的事情,我覺得還是要告知你們。”
感覺到被自己握住的手攥成拳頭,徐槐庭更用力地握住他,“關(guān)于小滿之前的那個養(yǎng)父,池玨先生的親生父親”
這是葉滿最害怕叫人知道的事情。
在他沒能把自己知道的真相說出口的時候,他就成為了葉國文的幫兇。
一個秘密,沒能在一開始就說出口,之后就變得越來越難攤開。
葉滿毫不懷疑系統(tǒng)說他是個惡毒炮灰,因為他覺得自己確實做了有那么不好的事情,如果池家知道了這些,會是什么反應(yīng)呢?會把他趕出去嗎?會是系統(tǒng)所說的那個結(jié)局嗎?
時至今日,他自己仍然說不出口。他只有在徐槐庭面前才敢說那些。
徐槐庭替他把事情梳理清楚,前因后果,娓娓道來。
“大過節(jié)的,確實不該說這么沉重的話題,但是,我覺得這件事拖不得,必須盡快解決,也必須盡快讓各位了解到具體的情況。”
因為葉滿需要。
不然他還要為這件事忐忑多久呢?
漫長的沉默之后。
啪!
葉滿嚇了一個激靈,好熟悉的聲音!
「統(tǒng)哥你回來了?」
統(tǒng)哥沒說話,不是統(tǒng)哥。
給了自己一巴掌的池彥榮彎下腰捂住臉,一瞬間仿佛蒼老了十倍,秦芳蕊早已淚流滿面。
池雁臉色微微泛白,池玨呆呆站在一旁,說不上話來。
池家長輩三人心疼地看著坐在徐槐庭身邊的葉滿。
池雁嗓音沙啞道:“那么,小滿,眼睛,到底是怎么弄成這樣的呢?”
“你一直不想說,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們了嗎?”
葉滿一提起葉國文的事情就采取回避態(tài)度,他眼睛的問題本身沒什么不好說的,可涉及得到葉國文,他就不想提了。
但更多的,或許是覺得提了也沒什么用吧。
葉滿很少去回想過去的事情,發(fā)生都發(fā)生了,還去揪著那些事沒完沒了地說來說去干什么,之后的日子還過不過啦!
總?cè)ハ氲脑捒側(cè)ハ氲脑捑蜁鋈粡男牡酌壬鲂┰S不甘。
要是就好了。
這種想法太折磨人了,葉滿覺得那樣自己就真活不下去了。人總要向前看的,瞎了就瞎著活唄,不然能怎么辦。
至少他守住自己的三萬塊錢的時候,是得意的,他不是個失敗者。
“是當(dāng)時晚上和葉國文搶錢,我自己攢的錢,還債用的,我不想給他,他上手搶,然后我們就打了起來,他踹了我,桌子上的酒瓶碎了,扎到了眼睛里”
他頂著滿臉血,卻在笑,眼睛最后一次迸發(fā)出無法逼視的亮光。
他告訴葉國文,讓他要么打死他,要么就滾。
葉國文沒有打死他,他那時還是他爸,這個人很奇怪,他在葉滿很小的時候,短暫的愛過他一陣。
他賭博,家暴,但他曾愿意掏出身上僅有的五十塊錢,帶考試拿了滿分的葉滿去下館子,會讓他騎在自己脖子上,帶著他到處玩。
所以他賭他不會殺他,這個膽小鬼也不敢殺他。
葉滿賭贏了。
他像是得勝歸來的君王那樣驕傲地昂起了腦袋,對著葉國文落荒而逃的背影放聲大笑,他不惜一切代價捍衛(wèi)了自己的所有物。
周圍爆發(fā)出一陣壓抑不住的哭聲,不知是來自誰的。
徐槐庭一直緊緊握著他的手。
池玨臉上血色盡失,搖晃了下,跌坐下來。
但葉滿卻很平靜。
前所未有的輕松。
原來這些事情說出來,也就那樣。
手背上的溫度源源不斷地傳遞到葉滿的身上,他驀然吐出口氣。
眼睫垂落。
輕輕地道:“聽起來好可憐哦。”
第75章 好夢 我的,真好。
“嘭!”
“混賬人渣!”池爺爺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脖子粗紅著正要發(fā)怒,被池奶奶一把按住,嗔怪道:“你動靜小點, 嚇著孩子了。”
示意他看葉滿。
果然, 葉滿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徐槐庭正摟著他的肩膀摩挲著, 低下腦袋輕聲安慰著, 葉滿翹起嘴角對他笑了下,搖頭表示沒事。
池爺爺?shù)穆曇舯锪嘶厝ァ3啬棠碳?xì)聲安慰:“小滿,你別害怕,爺爺發(fā)脾氣不是沖著你去的,是氣不過葉國文干的事。”
葉滿悄悄去抓徐槐庭的手,握在手心里, 感覺安心了很多, 平靜回道:“我沒事。”
秦芳蕊按著胸口,叫池雁給她拿來手包,從里面翻出藥, 池雁遞上水, 吃下藥之后秦芳蕊感覺氣順了些。
“他必須付出代價。”她望向葉滿, 眼眶再次泛紅, 錐心的痛扎得人不能呼吸。
連問他這么大的事為什么一直不肯說,都說不出口了。
葉滿很理所當(dāng)然地認(rèn)為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他只能自己獨自去解決所有問題。
秦芳蕊忽然深刻地意識到一件事:
丟失的孩子再也不會回來了。
哪怕他人回到了池家, 他的靈魂早已被過往塑造成型,他的心被困在過去,當(dāng)他掙脫出過去之后,他仍舊不會就這樣停駐在池家。
雛鳥才需要父母搭建的巢穴作為避風(fēng)港, 羽翼豐滿的鳥要飛向更寬廣的世界,去追逐風(fēng)雨,追逐雷電。
外面的世界遠(yuǎn)比家更大,他要去擁抱更盛大燦爛的世界,去擁有更多愛他的朋友,擁有自己的愛人,自己的家;他會有自己的理想,自己的抱負(fù),自己要追逐的事物,那些人和事會逐漸填滿他的整個世界,在這諸多事物之中,幼時的家早已不是必需品。
他們?nèi)耘f會是家人。
時間和關(guān)愛會在他們之間鑄造出一條越來越穩(wěn)定的通路,但這個在他成年之后才出現(xiàn)的家,再也成為不了他的歸處。
他不再需要這個了。
他會是池家的孩子,但他再也不會是爸爸媽媽的孩子了。
秦芳蕊驀然掩面痛哭出聲。
池雁拍拍母親的后背,旁邊的池玨也徹底紅了眼眶,他動了動嘴,望著葉滿,卻說不出話來。
葉滿聽見了哭聲,不知道說什么,有那么點茫然無措。
看樣子池家人不會因為這件事對他有什么看法,這當(dāng)然是好事,那他是真沒別的了,只要他不再搞事,那就真的不會死了吧?
他瘋狂拽徐槐庭,想讓他說點什么緩解一下這個尷尬的氣氛。
池彥榮掏出電話,沉聲道:“我這就去叫人找葉國文,這事絕不可能就這么算了!”
徐槐庭:“我的人一直盯著他,這件事我來處理吧。”他看向池玨:“池二少沒意見吧?”
池玨苦澀笑笑,正要說話,手機(jī)響了下。
低頭看了眼,他的表情頓時凝固住。
盯著上面的消息看了好幾遍,池玨抬起頭對眾人道:“是葉國文,他說想跟我見一面。”
后來葉國文又來公司找了池玨一次,池玨叫人把自己的手機(jī)號給了對方,對方上回留下的電話又打不通了。現(xiàn)在對方發(fā)來消息,說要跟他見面,否則就把一件關(guān)于池家親兒子的丑聞公開出去。池玨一猜就知道,應(yīng)當(dāng)就是剛才說的事情了,提起時刻意把后半段隱去。
葉滿一聽就知道怎么回事。
他氣憤地差點蹦起來:“肯定是找你要錢!你不許給他!他勒索呂家人不成,轉(zhuǎn)頭就來找你了!”
池玨:“我不給,小滿你先別急!”
徐槐庭:“你說的勒索呂家人,就是之前離開的那個小姑娘你們倆在談的那件事?”
徐槐庭雖然叫人盯著葉國文,但也只是防備他接近傷害葉滿,沒到要事無巨細(xì)緊盯的地步。只要那人不到葉滿面前晃悠,他并不想管這個人要做什么,對呂家的事不清楚。
葉滿點了下頭,忽然想起來,葉國文想要錢,為什么不來找他?
葉國文知道當(dāng)初那起案子的事,葉滿搖身一變成了豪門少爺,拿著那件事當(dāng)作把柄要挾勒索他,對葉國文是最便利的。尤其是葉滿怕他跟池家人說什么,警告過他不準(zhǔn)接近任何池家人,包括池玨,否則葉滿就自己把當(dāng)初那件事說出去,大不了他們倆同歸于盡,葉國文想要錢,就更只能找他了。
但葉國文卻很久不出現(xiàn)了。總不能是改性了。
葉滿回想了下,似乎,是從鹵肉飯館的那個下午之后,葉國文就徹底消失在了他的生活里。
那天發(fā)生了什么呢
活祖宗阻止了他把剪子扎向自己。
那天就出現(xiàn)了這么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葉滿緊了下手指。
之前他不會往這個方向想,但現(xiàn)在他們倆關(guān)系不一樣了。
那都是好久之前了,久到葉滿都沒想到兩人之后還會有交集。
他那時候就在保護(hù)他了嗎?
剛才說著自己很可憐,卻還算平靜的葉滿忽然咬住唇,忍耐心間莫名泛起的酸楚。
池玨盯著手機(jī)上的信息,開口道:“這件事可以交給我處理嗎?”
“讓我來解決吧,本來也該是由我來解決的。”他懇求地看向其他人。
徐槐庭:“小滿?”
葉滿懷疑地說:“你要怎么解決?”
池玨:“入室搶劫,殺人未遂勒索巨額財款,數(shù)罪并罰,夠他蹲一輩子了吧,小滿,這樣可以嗎?”
雖然早在腦海里幻想過很多次,但真到了這一天,葉滿有些恍然。
在他的認(rèn)知里,要解決這個問題,就注定會弄得鮮血淋漓,賭上自己的一切。
結(jié)果一切卻來得這么容易。
但很快他就用力點了下頭。
池玨艱難笑笑,他看著葉滿,很認(rèn)真道:“小滿,抱歉,讓你承受這么多的事情。”
按照葉滿的腦回路,這時候就該一邊咬碎牙齒,一邊裝大方地說自己不介意,以贏得周圍人贊賞的目光。
但他沒有。
他心臟怦怦跳著,認(rèn)真著臉大聲說:“雖然不是你的錯,但我才不原諒你!”
他就小肚雞腸,他就不明事理,他就斤斤計較,他就搞連坐式記仇怎么了?就記!碰上他,算他池玨不走運!
心里雖這么想著,還是有些怕被罵,于是一邊忐忑著,一邊抬著繃緊的下巴,把昂起的腦袋轉(zhuǎn)向徐槐庭,像是在無聲期待什么。
徐槐庭看著這個硬作出驕傲氣勢,實則眼淚汪汪對著他無聲索求夸獎和支持的人,不知道第多少次被他可愛到,不顧周圍一群人看著,抬起他的下巴在嘴角落下一吻。
葉滿立馬跟被點燃了的煙花一樣明亮,嘴角壓都壓不住,腿不抖了,心不虛了,還小人得志地嘚瑟了起來。
嘚瑟夠了,才猛然想起活祖宗剛才是不是當(dāng)著池家全家的面親了他。
葉滿呆住,直起的腰又軟了下來。
呆了兩秒,臉騰地紅了。
哎這
葉滿豎著耳朵聽了會,其他人開始討論到時候怎么處理葉國文,有志一同地?zé)o視了剛才發(fā)生的事。
葉滿偷偷咳了聲,也當(dāng)作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葉國文的事情不用他操心,這么多人,光池家的法務(wù)團(tuán)隊就夠把葉國文錘到土里。葉滿唯一的要求是,抓葉國文那天,他也要去。
他一定要去。
唯一可惜的是,他不能親眼看見自己十二歲的夢想實現(xiàn)。
他有一件遲了整整七年的事情要去完成。
徐槐庭很隨意道:“可以,我跟你一起。”有他跟著,總不會叫他遇到什么危險。
事情就這么決定了下來。
池玨和葉國文約定的見面時間在三天后。
商量完最重要的事之后,所有人都很疲憊了。
全家人都要去消化今晚的這些事,每個人都需要一些空間和時間,去思考種種問題。
反而是把肚子里那點東西全交代了的葉滿一身輕。
這么晚了,池爺爺本想叫人給徐槐庭收拾客房,卻見池雁直接面無表情地給那兩人送一個屋里去了,還叫人給徐槐庭送了套自己沒穿過的新睡衣。
常人都不及徐槐庭一個混血的身高,池雁比徐槐庭也矮點,但穿著也還好。徐槐庭平時為人還挺隨性的,不大在乎這點小問題,道了謝接了過去。
池爺爺老淚還沒擦干,下巴就差點掉下來,“他們倆,他們倆睡一起?”
池雁轉(zhuǎn)過身,“爺爺,小滿睡眠不好,晚上得有人陪著。”
池爺爺眼睛瞪起,指著樓上:“那你讓姓徐的下來,我去陪!”
不就哄孫子睡覺!小事一樁!
池雁:“”
池雁:“爺爺,你心臟不好,還是算了吧。徐槐庭畢竟年輕,扛折騰。”
池爺爺:“?”這跟心臟好不好有什么關(guān)系?折騰,折騰什么?
池雁不打算細(xì)說小滿半夜掐自己脖子的事,怕把爺爺嚇出個好歹,反正家里這個主他還是做得了的。
搞定了爺爺,轉(zhuǎn)頭見池玨在一邊靠著墻低著腦袋,池雁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小滿雖然那么說,但他就是那樣的性格,他對你不像他說的那樣討厭。”
“我知道,”池玨扯扯嘴角,落寞道:“我又不是沒長眼睛,我分辨得出來。”
“在小滿的事上,我和爸媽都有不對的地方,”池雁緩緩呼出口氣,“我是大哥,我應(yīng)該做好表率。”
池玨沉默著搖搖頭。
知道他需要時間靜靜,池雁沒再多說
回到房間。
葉滿先去洗了澡,徐槐庭洗完出來的時候,葉滿已經(jīng)蜷縮在床的一角沉沉睡了,人緊挨著床頭亮著的燈。
夢里不知道夢到了什么,輕輕啜泣了聲。
徐槐庭放輕腳步走過去,在床邊坐下,手指碰了碰他的臉。
被觸碰的人黏著他的手指蹭了蹭。
還沒醒,只是本能反應(yīng)。
光這么看著他,就覺得胸腔酸酸漲漲,被填滿了一樣,簡直讓人無所適從。
徐槐庭輕輕撥開他額角的碎發(fā),低下身吻了下。
“好夢。”
葉滿縮在徐槐庭懷里睡了一整夜。
雖然之前也有大哥二哥陪睡過,但像這樣在別人緊擁著在懷里醒來卻很少。上次也是在活祖宗懷里。
葉滿醒來時懵了一瞬,反應(yīng)過來自己八爪魚一樣抱著的人是誰之后,在放手和從心之間糾結(jié)了下,選擇從心,摟著對方的脖子蹭了蹭他的胸口。
抬起腦袋吧唧親了口。
親在了下巴上。
“早安。”他才睡醒,聲音拖得很長。
不等他反應(yīng)過來,身旁的人一個翻身壓了上來,葉滿朦朦朧朧睜開眼,睡亂的發(fā)尖在枕頭上張牙舞爪四散開。
肩膀被壓進(jìn)了身下柔軟的床墊,腦袋也因為身上的重量深陷進(jìn)枕頭里,動不了,他就抬起膝蓋蹭了蹭對方的腿:“里卡多?”
蹭著蹭著就清醒了。身上的男人悶哼了聲,扣住他的腦袋用力吻住他。
“小滿,”低啞的嗓音帶著絲意味不明的深意,“你好像”
葉滿耳朵一熱,抱緊他,逃避一樣把自己埋進(jìn)他的頸窩:“你別說!”
“不說可以,不過你不用解決一下嗎?我?guī)湍悖俊?br />
徐槐庭的吻從耳朵落到了脖子上。
葉滿抓緊他的衣服,被身上的人親得腰有些麻,“那我我也”
不等他說完,門咚咚敲響。
葉滿這輩子反應(yīng)都沒這么快過。
他刷地扯過被子,連同身上的人一起罩進(jìn)被子里。
被子里只能聽見兩人急促起伏的呼吸聲,徐槐庭動作停了一秒,就繼續(xù)專心埋頭啃著身下人勃頸處細(xì)嫩的皮膚,繼續(xù)向下,用牙齒輕咬了鎖骨上那顆痣的位置。
門外敲門聲越來越激烈。
池雁冷漠地在門外道:“中午了,小滿,該起來吃飯了,爺爺奶奶他們在樓下等你。”
想到一群人在樓下等他們,他們兩個還在這還在這
葉滿臉燙得快燒著了,掀開被子,推身上跟什么都沒聽見一樣活祖宗,壓低聲音緊張道:“起來了!起來了!別再嗯——”
葉滿不敢置信地捂住自己被扯開領(lǐng)口咬了一口的地方。
徐槐庭舔舔嘴,看著身下滿身凌亂的秀美少年,掐著下巴最后吻了下:“我的。”
真好。
“我去洗個澡,等下給你找件高領(lǐng)的衣服。”
他進(jìn)了浴室。葉滿呆呆躺在那里,過了一會,他也坐起來,抓抓頭發(fā),紅著臉嘟囔:“我也得洗”
話到一半,試探喊了聲:「統(tǒng)哥?」
「掛機(jī)中」
葉滿松了口氣。太好了,不然他臉要沒了
多花了點時間才整理好下來。
吃過飯之后,徐槐庭要出門處理些事,葉國文那邊后續(xù)的事情也需要提早做準(zhǔn)備,還有徐家那邊
因為葉國文的事情還沒解決,一家人還是暫時留在老宅這邊。
葉滿送他到門口,徐槐庭親了他一下,告訴他:“晚上回來給你帶上次那家店的蛋糕。”
葉滿拽著他的袖子,依依不舍地點點頭。
徐槐庭:“等這次事情結(jié)束后,要不要搬到我那邊來,我教你怎么用導(dǎo)盲犬。”
葉滿更用力地點了下頭:“那你早點回來。”
第76章 不要難過 我也會一直陪著你
“徐先生, 燕豐那邊的賬目果然出現(xiàn)了重大問題,近期徐衛(wèi)兵先生在國外的代理人賬戶,收到了一筆巨額不明款項, ”陳秘書翻閱著手里的資料, “徐衛(wèi)兵先生私下里還委托了人購買了兩張機(jī)票。但徐啟庭先生對自己父親的安排似乎很有意見。”
徐槐庭絲毫不意外。
“他不會愿意就這么灰溜溜地離開,那樣對他來說, 就是徹底承認(rèn)他不如我, 他一輩子都比不過我,承認(rèn)他是個失敗者。”
“他還沒死心,以為解決了我,就能重現(xiàn)自己當(dāng)年眾星捧月一樣的輝煌,”徐槐庭挑眉,這個動作讓他的五官里多了銳不可當(dāng)?shù)匿h利, 嘴角噙著玩味諷刺的笑意, “想想人生最輝煌的時候竟然是幾歲的時候,從那之后每天都是下坡路,一路更比一路低, 也難怪他這么懷念那時候的日子。”
徐槐庭之于徐啟庭, 就是一座永遠(yuǎn)越不過的山, 恨得牙癢癢。
他覺得因為徐槐庭出現(xiàn)了, 他的日子才不如從前,一落千丈。
雖然事實也確實如此,不過徐槐庭剛來京市那會可還沒想到這么多, 那會他還是個有錢少爺們口中鄉(xiāng)下小島來的野人土包子,不久前還要為第二天吃什么發(fā)愁,真要說的話,誰還不是被一步步逼著走到現(xiàn)在這一步的呢。
徐槐庭淡然笑笑, 合上那些文件,長腿交疊在一起,“我讓你帶人去找的那個地方找了嗎?”
“一周前,我?guī)怂蚜诵靻⑼ハ壬趪饽谴彼饺藙e墅,東西沒放在那邊,不過我們在那邊找到了另一個位于國內(nèi)的房子的線索,我讓人在那周圍打探了一下,那房子周圍看得很緊,貿(mào)然動作,可能會打草驚蛇,他應(yīng)該是提早就防備過您可能會找到那里。”
徐槐庭沉吟了下,“得讓他徹底放松警惕。”
一個計劃在腦海里成型。
徐槐庭對陳秘書簡明吩咐了幾句,陳秘書神情嚴(yán)肅地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
“對了,”陳秘書忽然想起來,“您上次要我調(diào)查的那位洪先生,他本身身份倒是沒多少問題,唯一的問題是,池三少給他轉(zhuǎn)過幾筆錢,那些錢里一小部分被用在孤兒院上,剩下的全都被揮霍掉了,這個人有賭錢的習(xí)慣。”
“賭錢”徐槐庭手指敲著桌面,“讓人看著點這個人,順便看看有沒有適合孤兒院搬遷的選址。”
“好的。”
徐槐庭傍晚開車回到池老宅家時,大老遠(yuǎn)就瞧見門口蹲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少年穿著厚厚長長的羽絨服,手縮在袖子里,蹲在地上,遠(yuǎn)遠(yuǎn)看著像是一只小雪人。
他沒法第一時間看到徐槐庭回來,就抱著盲杖,蹲在那里把耳朵湊到手機(jī)上,戳戳徐槐庭發(fā)給他的語音,嘴里咕噥著: “還沒到嗎?說是還有十分鐘,怎么這么久啊?”
徐槐庭忍不住揚(yáng)起嘴角,停好車下來,朝他大步走過去。終于注意到動靜了的人站起來,朝著他的方向努力睜大眼睛:“里卡多?”
“嗯。”
得到肯定答復(fù)的葉滿撲了過去,徐槐庭拉拉他的衣領(lǐng),把人裹嚴(yán)實點:“怎么在門口等?冷不冷”
葉滿不好意思支吾了下,低下頭:“不冷,我出來的時候大哥特意讓我多穿了點,我就是想快點見到你。”
他在想念他。
這個念頭出現(xiàn)在腦海里的那刻起,徐槐庭就忍不住想笑。
他盯著他看了又看,捧起他的臉:“是不是還少了點什么。”
“什么?”
徐槐庭親了他一下,“少了這個。”
葉滿吸了口氣,嘀咕著這人要求好多,攀著對方的肩膀,湊上去親他。
想撤開時,卻被對方按住了腦袋。葉滿唔唔叫著,被他按著頭親了好半天,分開時嘴巴都有點腫了。
徐槐庭湊過去用臉蹭了蹭他的臉。
本來還因為嘴巴腫了,擔(dān)心被看出來,有些怨念的葉滿,只能無奈地原諒他。
誰叫活祖宗太喜歡他了呢,就讓他多親一會好了。
徐槐庭把說好要帶給他的蛋糕交給他,葉滿笑得眼睛都彎起來了,作為交換——
“我下次會記得在你回來的第一時間親你的。”他認(rèn)真道。
“嗯”徐槐庭認(rèn)真思考,“一塊蛋糕就能收買你?”
“什么,一塊蛋糕還不夠嗎?”
“不夠,遠(yuǎn)遠(yuǎn)不夠。”
葉滿不滿哼哼著,手一直緊緊扯著他:“別人的蛋糕不管用的,我只會被你的蛋糕收買。”
徐槐庭看著他這樣子,忍不住把他抱緊了點,發(fā)出喟嘆的聲音:“micio mio.”
“對了,”差點窒息在男朋友懷里的葉滿艱難掙脫出來,“今天有人來找你,說想讓你回趟徐家老宅那邊,一起吃頓飯。”
人是下午來的,也不知道怎么找到池家這邊,倒是很有禮貌,又是帶了禮物,語氣也不錯,只說了徐槐庭家里想讓他回去吃頓飯。
“他堂兄弟犯了點錯,想借這頓飯跟他說開,道個歉,也就和解了,兄弟間哪有隔夜仇,是吧。”
葉滿把來人的話給徐槐庭轉(zhuǎn)述了一遍。
徐槐庭一聽就知道怎么回事,怕是燕豐狀況撐不下去,徐啟庭又不想按他爸的安排逃到國外去,打算做最后的奮力一搏。
徐槐庭心中冷笑,面上不顯,“我明天回趟家,大后天之前趕回來陪你去解決葉國文。”
不知道為什么,葉滿隱隱感覺到有些不安,他扯扯他:“他們說的那個要找你道歉的堂兄弟,是上回那個跑到我面前罵了我一頓的人嗎?我陪你一起去吧。”
一張白皙干凈的臉上寫滿了擔(dān)憂。
上回在醫(yī)院遇到的那幾個人,尤其是那個叫徐啟庭的,感覺不是好人。
被對方罵過一次狠狠記仇一輩子的葉滿在心里一陣蛐蛐。
徐槐庭拉著他往屋里走,“你在家好好地等我回來,我不會離開你太久的,很快就回來了,好嗎?”
“嗯。”
他只是要走一兩天而已,葉滿卻開始覺得難受了。
“你要快點回來,我一個人晚上睡覺害怕。”
覺得這倆人沒眼看,屏蔽了自己的系統(tǒng)這時忍不住跳出來:「你個小沒良心的,你哪里是一個人了!你統(tǒng)哥我的故事白給你講了,他不在,我還可以給你放故事!」
葉滿心虛了一秒,立馬挺胸:「統(tǒng)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膨脹了不行嗎!」
他很有道理地給系統(tǒng)講人性:「人都是這樣的,過慣了好日子,就吃不了苦了!」
故事他也要聽,他還要活祖宗抱著睡,膨脹速度極快。
系統(tǒng):「」
真是被他磨得一點脾氣都沒有了。
第二天葉滿還沒醒來,徐槐庭就離開了。
葉滿留在池家,心里總是忍不住擔(dān)憂他。
「統(tǒng)哥,上回找我那個人真的不像好人,他們不會聯(lián)起手來,欺負(fù)活祖宗吧?」葉滿坐在沙發(fā)上擺弄著折紙,一只又一只小兔子逐漸在桌子上堆積成山。
系統(tǒng)要是有眼睛,真想對他翻個白眼,「他們欺負(fù)他?徐家那一幫蠢貨加起來都不是他的對手,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怎么也無法平復(fù)自己緊張的心情,葉滿干脆丟掉了手里的折紙,躺倒在沙發(fā)上。
「統(tǒng)哥,你知道徐家到底是什么情況嗎?上次那個一見面就罵我的壞家伙說了活祖宗爸爸的事,他媽媽好像也在他很小的時候就不在了,我還是覺得他會被欺負(fù)。」
但葉滿只是個瞎子,又幫不上什么忙。
系統(tǒng)對這個世界的了解也不是事無巨細(xì)的,見葉滿心慌意亂,連晚飯都吃不下了,只好再仔細(xì)翻了翻劇本。
對照著劇本,還真讓它從一些邊邊角角發(fā)現(xiàn)了點蛛絲馬跡。
「哎,這里好像提過,徐槐庭剛被接回來的時候過得不太好,他爸爸把人接回來就不管了,他媽媽水土不服病了好一陣,遲遲不見好,徐姿儀成年后立馬嫁去了孟家,應(yīng)該是想借孟家的力量做點什么吧,不過她沒法把她媽媽和弟弟帶走,只能暫時先把人留在徐家,結(jié)果沒來得及做什么,他們媽媽就去世了,只剩下徐槐庭自己在徐家哎!你等下!」
系統(tǒng)對比了幾條劇情,嘶嘶抽氣。
葉滿:「怎么了?」
系統(tǒng)不知道該不該跟他說。
在葉滿連番催促下,系統(tǒng)才小心地道:「我對比了一下幾件事的時間,他媽媽去世前一晚,貌似徐啟庭曾提出要徐槐庭在大雪天,去徐家積了一層厚厚積雪的大院子里找只小小的耳機(jī)」
多方信息匯總,兩相結(jié)合著分析,系統(tǒng)大致可以估計,大概他找了一整夜的耳機(jī),回來就發(fā)現(xiàn)他媽媽已經(jīng)去世了。
「你家活祖宗不是那種會聽人使喚的人,徐啟庭應(yīng)該挺常欺負(fù)他的,但據(jù)說他每次都反抗得挺激烈,手段也很兇殘,可是他那晚卻幫他最厭惡的徐啟庭找耳機(jī),還找了一個晚上,宿主,這很不正常。」
葉滿也想明白了關(guān)竅,臉色頓時一白。
睫毛輕飄飄垂落,他有些難過地問:「是因為徐啟庭拿他媽媽威脅他了嗎?」
「大概是吧」
活祖宗那樣不服輸?shù)娜耍谝淮蜗蜃约鹤钣憛挼娜说土祟^,結(jié)果卻還是什么都沒能挽留。
葉滿想想,心里不禁心疼地揪了下。
到了第三天傍晚時,徐槐庭還沒回來。
葉滿怕耽誤他正在辦的事情,讓他分神,強(qiáng)忍著沒有給他打電話。
——他能感覺出來,徐槐庭要去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晚上八點時,放著當(dāng)個響的電視上,插播了某條路的路口發(fā)生車禍的新聞,上面說是兩輛豪車相撞。
葉滿聽了頓時心頭一跳,或許是他太敏感了,但他還是忍不住問系統(tǒng):「統(tǒng)哥統(tǒng)哥,你快幫我看看,那輛車是什么型號,哎,我不認(rèn)識車,你直接跟我說,和活祖宗的車是一樣的嗎?」
系統(tǒng):「宿主你、你先冷靜點」
葉滿坐立不安的樣子池家人都看得出來。
他看不見,池雁卻一眼認(rèn)出那車是徐槐庭的車,臉色頓時跟著難看了起來。緊忙安慰了預(yù)感到什么,眼里噙了淚的弟弟,拿出手機(jī)去聯(lián)系人打探那邊的情況。
池玨陪在葉滿身邊:“不會有事的,別急,先等等消息。”
池雁聯(lián)系完回來了,臉色比出去時更難看地沖池玨搖搖頭,這讓池玨也跟著臉色一白。
池雁那邊給的回復(fù),還真是徐家的車,人剛從徐家吃完飯出來,車?yán)锏娜舜_認(rèn)是徐家三代中的人了,傷者兩人,重傷送醫(yī)院了。具體是誰還要再看看,事發(fā)突然,目前現(xiàn)場還比較混亂。
池家長輩聽見動靜,趕忙出來看看情況,紛紛過來安慰葉滿。
像是已經(jīng)意識到了什么,葉滿站起來,“大哥,能不能送我去那邊看看?現(xiàn)場,或者醫(yī)院,我我想親自去確認(rèn)一下。”不管出了什么事,他總得要個準(zhǔn)信。
池雁看了看他,點頭:“好,我?guī)闳ァ!?br />
得到肯定的回答,葉滿飛速穿好衣服,跑到門口等他大哥開車過來。
他用力搓著手,搓著臉,想讓自己快速熱起來。
安慰自己不會有事的。
不知怎么,越安慰自己,越是想哭。
“小滿?”
熟悉的聲音叫了他一聲。
葉滿愣了下,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聽。
對方像之前每次一樣,快步走向他。葉滿愣愣仰著腦袋,回過神來之后,他整個人撲上去,緊張地把對方全身上下都摸了一遍,從臉,到手。
來人由著他摸,直到他摸到手時,才躲了下。他躲避的速度不及葉滿動作快,叫葉滿一下就摸到對方手上濕濡粘稠的痕跡。
對方一下就慌了,慌張擦著他的眼淚,擦著擦著卻發(fā)現(xiàn)把他干干凈凈的臉弄臟了,手上流的血沾到了他的臉上。
“我讓你擔(dān)心了,對不起,我其實沒什么事,徐啟庭想趁這次機(jī)會殺了我,但我提前做了準(zhǔn)備,就是最后手不小心被玻璃劃了下,真的沒事,事情一結(jié)束,我馬上就趕回來找你了。”
反倒是徐啟庭,這次不死恐怕也要殘了。
“我舍不得離開你,所以我不會讓自己真的置身于危險之中,我能確保自己的安全。”他抱了抱他,“我是不是應(yīng)該提前跟你說?我以為我能在你開始擔(dān)心前就趕回來,沒想到還是慢了一步。”
見葉滿還是不說話,徐槐庭心里更慌了,他放軟聲音道歉:“生我氣了?對不起,把你嚇哭了。”
葉滿搖搖頭,心疼地抱住他受傷的手,踮起腳摸了摸他的腦袋:“沒事了。”
他忍著哭腔,語氣卻極柔緩,帶著點輕哄的意味。
徐槐庭忽然意識到,他是在安慰他。
他那些慌張的話語戛然而止。
驀然抱緊少年,高大的身軀伏在少年的身上,把他嵌進(jìn)自己的胸膛,身體禁不住顫抖。
許多年前的那個冬天,大概也像現(xiàn)在這么冷。雪很大,徐槐庭在雪地里找了許久的耳機(jī),他穿著單薄的衣服,凍到手腳麻木都沒有停下。
徐啟庭說只要他能找到那只耳機(jī),就愿意幫他治好他媽的病。
可等徐槐庭興沖沖回去的時候,看見的卻是從樓梯上摔下來,早已一動不動的女人。耳機(jī)從手里滑落,一切都結(jié)束了。
徐姿儀離開的時候,他曾發(fā)誓自己會保護(hù)好她。
“小滿”他啞聲喊著他的名字。
葉滿輕拍著他的背,告訴他:“沒事了,里卡多,你總說你會一直在我身邊。”
“我也會一直陪著你,你不要難過。”
第77章 捂住耳朵 別聽
“小滿小滿”
徐槐庭說不出太多話, 只一遍遍在葉滿耳邊喚著他的名字,每一句都比前一句更繾綣依戀。
急匆匆去開車回來的池雁,透過車窗看見門口緊擁在一起的人。他們靠得太緊, 太用力地?fù)肀е鴮Ψ? 那樣子仿佛抱緊了彼此的整個世界。
他靜靜看了許久,最終垂下眼, 倒車離開, 把空間留給他們兩個人。
徐槐庭想起來什么似的,直起身,在口袋里掏了掏,最終拿出一只老舊的古銅色掛墜。
掛墜被他手上的血弄臟了,他在衣服上飛速擦了擦,小心翼翼地用干凈的那只手, 拉著葉滿的手去摸那個掛墜。
“這個是在我母親的遺物里找出來的, 摸這里,打開之后里面是一張照片,”他帶著他的手指去摸那老物件, “這里面是我小時候的照片。”
橢圓形的掛墜, 不是什么值錢的玩意, 打開之后里面是一張發(fā)黃的照片, 上面是幼年的徐槐庭。
因為小時候那樣的生活情況,他年少時的照片也只剩下這一張了。
徐槐庭又輕又溫柔地說:“小滿,你聽說過嗎, 以前戰(zhàn)爭的時候,士兵在上戰(zhàn)場前會把自己的照片放在掛墜里交給心愛的人隨身攜帶,據(jù)說這樣死后能指引自己的靈魂回到愛人的身邊。”
他停頓了下,笑著說:“我猜大概就是一種心理慰藉吧, 畢竟那時候上戰(zhàn)場的人,大多數(shù)都不會再回來了,這么說,可能會讓家里面的人有點希望,祖輩那個年代就是這樣的,我母親從小聽她爺爺說這些,對這點深信不疑,所以她就把我和姐姐的照片都帶在身上,說等將來我們遇到了自己要相伴一生的愛人,再把這個交給對方戴著。”
屬于薇奧拉的掛墜,在她出嫁的時候就已經(jīng)交給她了,后來自然是給了孟初。
只有徐槐庭的,隨著母親的去世作為遺物被人一起拿走了。
“說來你可能不信,我本來是不信這些的,現(xiàn)在卻很希望這是真的。”徐槐庭說著,合上掛墜,連同葉滿的手一起合攏在手心,俯下身吻他的手。
“真希望我能永遠(yuǎn)陪在你身邊。”
無論是生是死。
他把掛墜掛在他的脖子上。他們交換過彼此幼年時的照片,以后也會成為對方靈魂的歸處。雖然有些迷信,但徐槐庭卻感覺很好,好得不能更好了。
“我會保存好的。”葉滿認(rèn)真承諾。
沒有執(zhí)著地去問他今晚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他心疼地捧著他的受傷的手,同時又有些慶幸地道:“你沒事,真的太好了,里卡多。”
就像在朗伊爾城的那晚,身邊的人也沒有對他怪異的舉動追根究底一樣。
“但是你也沒有對我坦誠,所以我要給你記一筆。”葉滿拉著他往屋里走。這條路這幾天都被他走熟了,他甚至可以不打開盲杖走在前面了。
不過更多的,或許是因為知道身邊有人在,所以變得不那么仔細(xì),變得莽撞了。
這一點只在腦海里過了一下,就被葉滿拋到了腦后。他才不承認(rèn)自己是仗著摔倒也會有人接住,才肆意妄為。
那樣不就顯得他太任性了嗎?
徐槐庭聽話地任他拽著,只在他走錯或是要被跌倒的時候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口中漫不經(jīng)心地道:“那你想怎么懲罰我?”
這個問題還真把葉滿難住了。
他琢磨了半天,回答說:“我明天早上不會親你了。”
想不到吧,你的早安吻沒啦!哈哈!
徐槐庭頓時皺起眉,苦惱道:“這教訓(xùn)太深刻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葉滿:“”
徐槐庭借著屋里照進(jìn)來的燈光看見了他泛紅的耳廓。
分明是他自己說的,結(jié)果被人認(rèn)真回應(yīng)了之后,倒是自己先不好意思起來了。
徐槐庭偏頭咳嗽了兩聲掩飾笑意。
走神地想著,他可不能這時候笑出聲來。
不然怕是連晚安吻都要被取消了。
那問題就太嚴(yán)重了。
見徐槐庭平安回來,池家人也集體跟著松了口氣。
不然他們真不知道自己家這個最小的小孩要難過成什么樣子。
池爺爺唉聲嘆氣好半天,也不得不咬牙拍著徐槐庭的肩說句好,沒事就好。
池家叫了醫(yī)生過來,給徐槐庭看了看手傷,處理了下。
“還好,只是皮外傷,注意這幾天別沾水,沒什么大事。”
有醫(yī)生的話,葉滿也算是放下心了。
這一晚,葉滿格外地黏著徐槐庭
第二天,池玨早早就出發(fā)前往和葉國文約定的地點。
其他人則比他晚上一些時間趕去那里。
去的路上,葉滿心跳全程都很快,他想了很多,有那些他曾經(jīng)覺得或許一輩子都過不去的坎,有這些年的日日夜夜,直到徐槐庭握住他的手時,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正在抖。
他努力吸氣,神情逐漸堅定,“我沒事。”
在快到地點的時候,徐槐庭就接到了池玨的電話。
“人已經(jīng)抓住了,證據(jù)確鑿。”池玨聲音有些落寞,電話那端還有掙扎叫罵的聲音。
徐槐庭回了句知道了,馬上到,就掛斷了電話。
此時,葉國文和池玨約定見面的包廂里一片狼藉,葉國文被幾個人按在地上。
“池玨!你他媽的是老子的種,你這是不孝!你狼心狗肺!”男人趴在地上,面紅耳赤破口大罵:“你那么多錢,給我點怎么了,要你點錢你就要抓我,老子告訴你,你他媽連葉滿一根指頭都比不上,他沒錢都能打工給我還債,這才是好兒子,你這樣的,這輩子都別想老子認(rèn)你!”
池玨身型搖晃了下,臉色慘白。他用力閉了閉眼睛,睜開時有些冷:“你想認(rèn)小滿這個兒子,你配嗎?你以為他想給你還嗎,難道不是你一次次出賣他,讓那些追債的去找他,陰魂不散地糾纏一個孩子?”
“他經(jīng)歷的那些,就是讓你拿來炫耀自己有個好兒子的嗎?”池玨胸口悶得呼吸不上來,“你以為他被你這么說會高興?小滿聽你這么說,肯定都要惡心死了,葉國文,我是你兒子,他姓池,他和你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葉國文卻像是被激怒一樣道:“我是他爸,我能不了解他!你認(rèn)識他多久,我認(rèn)識他多久,你有什么資格這么說!”
忽然,他眼睛一亮,看著出現(xiàn)在門口的少年:“小滿,你總算來了,你快讓他們放開我啊!”
他爆發(fā)出一股驚人的力氣,竟叫他掙脫了周圍壓制住他的人,向葉滿沖去。
徐槐庭側(cè)身把人護(hù)在懷里,身邊立馬沖出去幾個人,重新把葉國文拉開按住。
葉國文見葉滿始終不說話,那張曾幾何時最熟悉的面孔,如今一臉平靜,無喜無悲,那樣子讓他感到陌生。
直到這時他才恍然意識到,當(dāng)年那個小孩如今已經(jīng)長得這么高了,高到不知何時,從被他俯視,變成了像現(xiàn)在這樣俯視著他。
——哪怕他看不見,卻也像是一座黑壓壓的高山從他頭頂罩下。
葉國文慌張說:“小滿,這一定是最后一次了,我之后會好好過日子的,你不是知道嗎,我又不是一直輸,我贏過的啊,好大一筆錢呢,爸爸當(dāng)時還帶你去吃了你一直想吃的那家披薩,你還記得嗎?”
葉滿還是無動于衷。
葉國文再次暴怒:“你以為這些年就你過得苦嗎!難道我就不苦嗎!只要再贏一次,只要再贏一次——咱爺倆就能去過好日子了,啊!!!”
池玨捏了捏拳頭,人生里第一次對人揮了拳頭。
同樣跟來的池家父母再也忍不住沖上前去,秦芳蕊不顧儀態(tài)地流著淚撕拽著對方,“人渣!”
一群人扭打在一起。
池雁趁機(jī)暗中踹了兩腳,然后上前把人分開。
徐槐庭蓋住葉滿的耳朵,“別聽。”
葉滿對他笑笑,拽下他的手。
認(rèn)真對葉國文說:“你不是我爸。”
被揍得鼻青臉腫的葉國文竟被這么一句話給驚得傻住了。
就是剛知道葉滿不是他親兒子的時候,他都沒有此刻這么震驚。那會他只顧著高興,想的是葉滿有錢了,腦子能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認(rèn)知上,卻還覺得葉滿是他的兒子,就算他去了池家,他也是他兒子。
怎么能就不是了呢?他那么點的時候他就是他兒子了,這么一晃,就十八年過去了。不就點矛盾,誰家老子和兒子沒矛盾,怎么偏他這么矯情?
“不對,這不對,你就是我兒子”葉國文更慌了。
葉滿卻平靜地再次重復(fù):“我不是。”
不僅僅從血緣關(guān)系上不是了,從所有方面來說,今天開始,他們都是兩個再無干系,毫不相關(guān)的陌生人。
聽出他語氣中的篤定,葉國文徹底癱坐在地。
“我會作為證人,把你當(dāng)年干過的事一五一十交代出來。”葉滿道。
“你就不怕你作為包庇犯一起進(jìn)去嗎!我有罪,你也一樣有罪!”
徐槐庭握緊葉滿的手,冷冷對葉國文說:“這就不用你一個罪犯操心了,他沒有罪,別拿你跟他比。”
警察在門外敲門,看見警察來了,葉國文大聲喊道:“我沒有!我當(dāng)時是說了那個計劃,但我臨到跟前沒敢干,動手的另有其人!小滿,你可以為我作證的啊,那天,那天臥室里還有另外一個人!你不是聽見我跟他說話了!”
葉滿愣了,徐槐庭叫了他一聲,葉滿搖頭:“我不是很清楚,我以為他在跟我媽說話。”
當(dāng)時門掩著,葉滿隱約看見葉國文對著床說話,就以為他是在對葉母說話。
“現(xiàn)在想想,那個方向,也可能是床另一邊的窗戶邊還站著人,他在跟那個人說話?”
或許是兩人交流的聲音很小,反正葉滿只聽見了葉國文說的零星幾句。當(dāng)時他年紀(jì)小,才偷了東西跑回來,本來就緊張,聽見葉國文說要搶呂家的錢,更是慌,之后很快就被葉國文沖出來威脅了一頓,后面更是緊張極了,沒來及關(guān)注那么多細(xì)節(jié)的部分。
“你媽都病成那樣了,她根本沒醒,我跟她說這些干什么!”到了這個時候,葉國文急著跟警察交代:“真不是我,我當(dāng)時是說了那些話,可我是跟我一個牌友一起謀劃的,當(dāng)時他也缺錢,我也缺錢,我們兩個約好一起去想辦法弄點錢,我一個人哪敢干啊,到了門口我就害怕了,我說下樓去給他放風(fēng),在單元門口站了一會,就去小賣部買酒去了!當(dāng)晚犯案的真不是我!”
葉滿仔細(xì)想了下,“確實是他干得出來的事。”
葉國文沒少在家叫囂著趕明個殺了誰誰的話,最后卻也沒真見他殺了誰。只是也不能因這個一口咬死他真不敢犯罪了。
“那你給呂家寄勒索信?”
葉國文睜大雙眼:“什么勒索信!我沒寄過!”
腦子一轉(zhuǎn),想起來什么:“肯定是他!是——”
徐槐庭眼睛瞇了瞇,一瞬間連想到了什么。
葉滿還要再聽后面的話,卻被徐槐庭用力捂住了耳朵。
他手大,嚴(yán)嚴(yán)實實罩住耳朵,隔絕住大半的聲音。葉國文的叫喊變成一些發(fā)悶、模糊,不成語句的古怪音節(jié)。
葉滿歪了歪頭,不明白他為什么要捂住他的耳朵,想拽下來,卻被對方暗含無奈寵溺地吻了下頭發(fā)。
那動作像是在跟他說,叫他乖一點。
唔,那好吧。
葉滿放下手,乖乖讓他捂著耳朵。
反正他也沒很想聽。活祖宗肯定都能解決好!
“是洪慶!小滿,你認(rèn)識的吧,他不是一直在你身邊!”
在徐槐庭的示意下,身后的人把葉國文的嘴捂住。
徐槐庭目光里淬著冰,壓著聲音說:“我就說怎么一個兩個賭鬼都在他身邊,那個洪慶,會跑到孤兒院那邊,也是你跟他說的吧,你還跟他說了什么,說了你兒子成了大少爺,很有錢,沒錢了可以借著孤兒院的由頭找他要?葉國文,你可真不是個人。”
“洪慶也找你要過錢吧,說你不給他就把當(dāng)初的事捅出去?你說了什么?讓我猜猜你不會是說,叫他去找你兒子要吧,你把你兒子知道當(dāng)年那件事,甚至,他就是那個把人從屋里引開的人的事也告訴他了?”
葉國文臉上劃過一道心虛。
徐槐庭用力咬緊牙根,“你難道沒想過,一個差點就殺了人的犯人跑到證人身邊是件多危險的事嗎?”
那個叫洪慶的,一開始說不定是奔著監(jiān)視人去的。只不過后來葉滿有錢了,又多了另一層價值。
這些年但凡葉滿有一瞬間動了要把當(dāng)年的事說出去的念頭,徐槐庭不敢想那個人會做什么。心里一陣后怕。
葉滿是不知道這里面還有另外一個人的事,但他只要去檢舉葉國文,葉國文的性格勢必要把洪慶抖落出來逃罪。
可惜了。
“你這樣是逃不了罪的,你說了,你是主謀,”徐槐庭冷笑了聲,“不過你放心,他也逃不了。”
徐槐庭對警察點了點頭。
警察這才上前把人拷走。
看著人被帶走,池玨靠著墻,癱軟著滑落下來。
一切塵埃落定。
葉滿感覺自己兜里震了震。
他拽下徐槐庭的手——這次倒是拽下來了。來電播報是個陌生號碼,葉滿接起來,是呂君幸的聲音。
“小滿哥!我和爸媽還有奶奶現(xiàn)在在奶奶之前住的地方,你猜怎么著,奶奶剛才說了完整的句子!”
呂君幸小心著道:“小滿哥,奶奶她有話跟你講,你現(xiàn)在有沒有空來舊家這邊一趟?”
有話跟他講?
葉滿一時間呆愣住。
她都不認(rèn)識他,怎么會有話跟他講?
就算有就算有,大概也是發(fā)現(xiàn)他總偷他們家東西,想訓(xùn)斥他吧
“我”葉滿吞吞吐吐不想去。
呂君幸嚴(yán)肅道:“小滿哥,你真得來一趟,我怕我在電話里說,你不信,而且這話,我真覺得得讓奶奶親口告訴你,我跟你說,這簡直就是奇跡了,你都不知道我們費了多大的事,花了好幾天時間,又是找奶奶熟悉的東西,又是復(fù)刻些場景之類的,本來都不抱希望了,結(jié)果還真有點東西”
她說著,有點急了,“哎呀,你就來吧,不是壞事,真的可神奇了,而且我也有話要跟你說呢!就這么說定了,你一定要來啊,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的,很快的,我們都在這等你!”
怕他拒絕,呂君幸匆匆掛掉電話。
“”
“小滿?”
葉滿抬起低著的腦袋,對徐槐庭說:“可以送我去一個地方嗎?”
第78章 愛他的人 痛苦緩緩降落
池玨靠墻低著腦袋。
背在身后的手不斷松開再收緊, 以此來遏制那股悶疼的感覺,讓自己做出云淡風(fēng)清的表情。
這種時候表現(xiàn)出難過的情緒,別人就會來安慰他, 那太不合時宜了。旁人見他面上無事, 才會放下心來,去安慰此刻更需要得到安慰的小滿。
他得表現(xiàn)得更成熟, 看起來冷靜理智, 否則就會給周圍所有人帶去更多的壓力,讓其他人本就糟糕的心情變得更糟。
面前忽然伸過來一只手,上面躺著一只熟悉的折紙兔子。
池玨看著那只兔子,半天沒有反應(yīng)過來。
那只手心急地往前送了送:“他那個人就那樣,一覺得臉面被傷到了,自尊心被戳爆了, 就把話怎么難聽怎么說, 專往你心上扎,你要是被他罵哭了,他可就要得意死了, 他得意了, 我得氣死, 你跟我站一邊, 別真被葉國文罵哭了,還爽到他了。”
少年嘟嘟囔囔說了一堆。
葉滿看不見池玨在做什么,只是聽得見池家父母的哭聲, 聽得見大哥指揮人收拾殘局的聲音,沒聽見池玨的動靜,就讓徐槐庭把他帶過來。
怎么這么安靜?一點聲都沒有了?不會是讓葉國文罵哭了,怕丟面子, 不敢吱聲吧?
他一琢磨,覺得不對勁。
池家父母那邊有大哥看著,他就找到池玨這來了。
“給你這個。”他掏出隨身帶的兔子。
看見兔子,池玨紅了眼睛,慢慢從他手里小心珍惜地拿過那只兔子,“我不是被他罵哭了。”
和其他人一片愁云慘淡的凄苦樣子比起來,葉滿倒是很志得意滿的演繹,要不是才接的那通電話,他還能更飄一點。
“哎,那你怎么不說話了?”
“小滿,”池玨囁嚅了下,低聲道,“這些年,讓你吃了很多苦,我本來該是我”
聽他這么說,葉滿自己反倒要愣上一愣。
一路走來不覺得苦,日子一天一天地過了下去,一晃就是好幾年,仔細(xì)一想,更多的,好像是麻木。
他總說自己多可憐,實際上哪有功夫自怨自憐,一天天忙都忙不過來。
如今了斷諸多心事,眼看前路一片光明,冷不防被人一說,回頭看看
葉滿抓了抓頭發(fā),嘿嘿笑了聲。
“這么一說好像是挺苦的哈。”
聽見池玨好似用力哽咽了聲,葉滿又說:“不過你這樣的態(tài)度,就顯得我這個人之前的人生沒一點好東西,必須被全盤否定,最好統(tǒng)統(tǒng)抹除個一干二凈,把我整個人丟回去回爐重造,弄出個十成新的葉滿才是好的,我現(xiàn)在有這么讓人覺得不好嗎?”
再坎坷的路,好歹是他自己一步步走出來的,直接給他全否定了,像是連他這個人也被否定了。
他的過去,也沒那么沒價值,那么不堪吧。
他想到王姨跟他說的話。
回頭想想,哪里來的那么多愿意雇個小孩做工的人,又哪來那么多會被一只紙兔子哄高興的人。
是好多個李姨、王姨、蔣叔這樣的人東拉扯一把,西扶持一下走來的呢。現(xiàn)在想來嗯,他就是這么受歡迎,大家都愛他!
池玨急切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就行,你得崇拜我,知道不?我有這——么厲害!”葉滿驕傲地昂著腦袋,對著面前的人指指點點,“你以后,還得給我當(dāng)小弟。”
池玨哽咽著望著他,哭著笑出來:“好”
葉滿挺胸:「統(tǒng)哥,快把這條記上,成功的惡毒炮灰,就是主角來了也得給他當(dāng)小弟!」
葉滿覺得自己已經(jīng)可以被載入惡毒炮灰的史冊了!
系統(tǒng)無語:「你就飄吧,再不給你栓根繩系上,你都要飛出大氣層了。」
葉滿:「嘿嘿。」
簡短交流了兩句,跟池大哥打了個招呼,葉滿就由徐槐庭陪著回了曾經(jīng)住過的那棟老樓。
也是一切的開始。
之前那會他還能飄著,可真到了地方,他腿肚子越來越軟。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一步步在心里數(shù)著踏過的樓梯,每一級都是他很小的時候走了無數(shù)遍的。
樓道狹窄,兩個人并排走著有些勉強(qiáng),于是葉滿在前面走,徐槐庭就在后面跟著。
身后有了人,哪怕是兩眼黑著,也不用怕自己踩不穩(wěn)會從樓上跌下去。
還差最后一層時,葉滿忽然停下了腳步,在中間的緩臺上蹲了下來。他抱著膝蓋把自己縮成了小小的一團(tuán),連腦袋都埋進(jìn)了手臂里。
沒人知道他這一刻在想什么。
徐槐庭隱隱能覺察出一些。
他許是還在怕呂奶奶記得的是他的不好,把他叫來,是要罵他。
徐槐庭慢慢在他身邊蹲下來,手掌覆在他的腦袋上摸了摸,告訴他:“沒事的,我陪你一起。”
埋在膝蓋里的腦袋緩緩點了下頭。
他重新站起來。
到了門口,不等敲門,呂家的門就先打開了,呂君幸驚喜喊了聲小滿哥,“聽見動靜,我就知道是你,快進(jìn)來!”
呂家這棟老房子不算很大,也就比葉滿家大了一點。
這會呂家夫妻都在。
看見葉滿和身邊的人穿著打扮貴氣不凡,便笑著說:“這房子是我媽年輕時候做老師的時候,單位給分的,她在這過了最年輕,記憶最深的一段日子,對這很有感情,就是現(xiàn)在看來是小了點,破了點,也沒什么好東西,兩位別嫌棄。”
呂母端了茶出來,招呼著:“來來來,先坐下喝口水,麻煩你們折騰這一趟了,老太太人倔,這茬過不去,我們也是沒轍了。”
呂君幸湊過來,“小滿哥,你知道的嘛,奶奶這個病是慢慢發(fā)病的,她早前狀況還好著的時候,就跟我們說了,將來就算她不能說話不能動了,我們也得把她當(dāng)個人來看,要尊重她留下的話,她說那是她的個人意志嘞!”她學(xué)著老太太古板的語氣。
“當(dāng)初事發(fā)突然,奶奶很多事情沒來得及交代,病情就惡化了,只抓著我說不走,當(dāng)時我們還都不知道奶奶是什么意思。”
呂爸推著呂奶奶從房間里走出來。
輪椅的聲音讓葉滿下意識有些怕,徐槐庭握了握他的手。
婉拒了呂家夫妻要歇一歇的提議,葉滿松開徐槐庭,獨自敲著盲杖上前,摸索著蹲下來,手蓋在老人膝蓋上,訥聲:“呂奶奶”
老人家還是之前那個樣子,一見到葉滿就張口道:“君君君”
葉滿有些尷尬,覺得自己好像在當(dāng)著正主的面竊取人家的身份,偷人家奶奶一樣。
被點名的呂君幸著急忙慌地翻找著什么,哎了聲:“找到了!我就說剛才放這了!”
“小滿哥,你拿著這個,然后假裝往外跑,不用真跑,就是稍微快走兩步就行。”
葉滿手里被塞進(jìn)了一個暖乎乎的東西。
他一下就認(rèn)出了那個東西,那是一個漢堡。
他腦子一時空住。
“奶奶有反應(yīng)了!”呂君幸歡呼了聲,當(dāng)葉滿拿著漢堡出現(xiàn)在呂奶奶面前時,老人家木訥呆滯的眼睛有了極細(xì)微的變化,她再次張口道:“君君”
“誒,我在呢奶奶,”呂君幸催促葉滿:“小滿哥,你動一動!”
葉滿腦袋空白地按照他們說的,站起身,握著盲杖,磕磕絆絆地往外走。
這事別人幫不了他,徐槐庭也只能在一旁看著。
葉滿一邊走,腦袋里一邊構(gòu)建出這間屋子當(dāng)年的模樣。
這條路,他再熟悉不過了,門邊的桌子上總放著熱騰騰的漢堡,他記得自己那時緊張的心情,記得自己倉皇逃跑時的心跳。
他一步步走著,時間仿佛過得很慢,身后傳來老人嘶啞的聲音,就和某個傍晚一樣,她在身后喊著君君。
她可能是發(fā)現(xiàn)了他在偷她家的東西,她追不上他,想叫她的孫女報警,卻忘記了自己的孫女此時不在家。
“小滿”
身后傳來一道熟悉的年邁的聲音。
葉滿的腳步倏然定住。
他不敢置信又茫然的對著眼前的一片黑暗,聽見身后那道聲音斷斷續(xù)續(xù)道:
“君君君”
“告訴小滿慢點跑”
“別”
“別摔著”
“慢慢點”
許多年前的一個傍晚。
一個叫葉滿的小孩偷了鄰居家的漢堡。
他聽見屋子里的動靜,以為那人要出來抓他,于是倉皇逃跑。
他記得自己跑得太快,在門口重重摔了一跤,磕掉了一顆牙,疼得直抹眼淚。
他來不及管那么多,抹掉了血,抹掉了淚,爬起來繼續(xù)跑。他跑得太快,屋子的主人追不上他,只在身后喊著孫女的名字。
她每次看見他,都叫君君的名字,都是想告訴他:慢點跑,不要急,那本來就是給他的。
卻已經(jīng)來不及親口對他說出那些話。
眼淚驀然滾滾落下。
徐槐庭扶住他顫抖的肩膀,拍著他的背,低聲喚著小滿。
呂君幸歉意道:“小滿哥,我不知道奶奶每次多買一個漢堡,是給你的你是不是這些年一直在心里惦著這個事?對不起啊”
要不是中午點了漢堡,她剛巧拿著漢堡在奶奶面前晃來晃去,觸發(fā)了奶奶的記憶,聽見了后半句,這事可能一輩子都沒人知道了。呂君幸那時年紀(jì)小,無憂無慮地,每天只想著吃和玩樂,很少關(guān)注周圍的事。
如今長大了,聯(lián)想到才聽到的這些話,又怎么想不明白當(dāng)初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呢。
葉滿轉(zhuǎn)身,步履急促地走回到老人面前,伏跪在她膝上。
哭得泣不成聲。
呂奶奶像之前每次那樣的,抬起手摸著他的腦袋。
“奶奶”
年幼的葉滿太倉皇,只顧著逃跑,他困在自己的家里,來不及看周圍其他愛他的人。
漂浮著的痛苦緩緩地降落至靈魂深處。
他的眼前驀然出現(xiàn)了五光十色的光斑。
十七歲的葉滿沒有后悔過自己為了三萬塊,舍棄了眼睛,他那時憑著一腔熱血,覺得自己命都可以不要。
十九歲的葉滿忽然有些后悔。
或許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在那些或許存在在某處的深愛著他的人眼里,他早已遠(yuǎn)比任何東西都更重要。
徐槐庭拍著他顫抖的背。
忽然聽見一聲極輕的啜泣。
“里卡多,眼睛好黑啊。”
徐槐庭驀然屏住了呼吸。
第79章 想換一只眼給他 要把最好的都給他……
醫(yī)院走廊上, 陳秘書跟幾個葉滿的主治醫(yī)生低聲交流著。
陳秘書說了些什么,醫(yī)生對著他搖了搖頭。
陳秘書表情微怔,醫(yī)生離去后, 走廊上只剩下他一個, 他轉(zhuǎn)頭看向身后的病房。
房門緊閉著,門縫里透出些許亮光, 里面安安靜靜地, 那個少年此時大概已經(jīng)睡著了。
被緊急叫過來的時候,他還蒙著,結(jié)果剛到醫(yī)院這邊,就看見他家老板從車上下來,抱起那個少年一路狂奔,不知道的還以為人這是怎么了。
陳秘書微微嘆氣。
但也不能說沒怎么。
那個小瞎子勉強(qiáng)維持的最后一絲光亮也沒了, 雖然是遲早會有的一天, 所有人都早就做好了準(zhǔn)備,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么快,這么突然。
一陣急促凌亂的腳步響起, 女人踩著高跟鞋跑過來, 發(fā)絲凌亂, 氣都沒喘勻, 抓著陳秘書緊張問:“小滿情況怎么樣了?”
陳秘書禮貌攙扶了下人,無聲沉默了下。
秦芳蕊立馬明白了什么,用力閉了下眼睛, 在她之后,家里面另外三個男人也跑了過來。
看秦芳蕊的控制不住傷心落淚的表情,池家父子三個大致明白了結(jié)果。
池玨喃喃:“怎么會這樣。”
池雁面帶冷意:“剛才走的時候還好好的,怎么一轉(zhuǎn)眼就出了事。”
“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 醫(yī)生說病人情緒也會影響到眼睛,或許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短時間內(nèi)情緒起伏太大,大喜大悲,讓眼睛出了點問題,后續(xù)還可以再看看,但大概率是”沒戲了。
見他們有要進(jìn)病房看看的意思,陳秘書抬手?jǐn)r了下,“他已經(jīng)睡下了,徐先生在里面陪他,幾位要不還是等人醒了再去看,人好不容易才睡下的。”
池雁點點頭,“辛苦徐先生和陳秘書了,小滿醒了,請告訴我。”
陳秘書笑笑:“池總客氣了,應(yīng)該的。”
池彥榮拍了拍池雁:“你們在這看著會,我再去跟醫(yī)生聊一下。”
“我跟你一起去。”池玨看著掌心里的兔子,振作起來,跟池雁對了個眼神,跟著池彥榮一起去見醫(yī)生
病床上,黑發(fā)少年臉帶淚痕靜靜沉睡著。
他的呼吸很淺,要湊得很近才能聽得清楚,精致的五官蒼白得近乎透明,看著讓人格外揪心。
然而,他卻沒有像以往那樣在夢里也緊緊擰著眉頭。
他安靜地睡著,眉宇間沾染著一絲松弛的倦怠,像是獨行風(fēng)雪已久的旅人,終于在雪夜里鉆進(jìn)了點著篝火的木屋,得以放下一切擔(dān)憂和重?fù)?dān),踏實地進(jìn)入安恬的夢鄉(xiāng)。
不知道他夢到了什么,嘴角揚(yáng)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只是一個小小的弧度,讓他的呼吸也開始散發(fā)出香甜的味道。
床邊,男人緊握著他的手,額頭抵著少年的掌心。
病房里一陣安靜。
徐槐庭抬起頭,人看起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冷靜。
“系統(tǒng),”他嗓音沙啞地對著空氣說,“你要是真的存在的話,能不能出來回答我一下。”
沒有回應(yīng)。
徐槐庭覺得自己現(xiàn)在可能是瘋了。
他一臉平靜的跟空氣談判:“我也可以替你做任務(wù),你如果一直在看著,那你一定明白,我能做得比他更好,無論是什么任務(wù),無論你想讓我做什么,做多少,一個兩個三個十個一百個我都能做。或者你想要些別的,什么我都可以給你,就算是我沒有的,我也可以去賺,去想辦法拿到,只要你開口。”
還是只有安靜。
徐槐庭眼眶愈紅,痛苦道: “系統(tǒng),你真的存在的話,就出現(xiàn)一下,告訴我,我要怎么做可以讓他的眼睛好起來,只要你說,我都可以做”沒人知道他聽見葉滿哭著說好黑的時候,他心里有多難受。那活脫脫就是連心都被人生生挖開了一遍。
他再次低下頭,眼淚滴滴砸在被他攥緊的掌心里。
“”
放在一邊的手機(jī)發(fā)出嘀的聲音,緊接著屏幕亮起。
合成人聲發(fā)出沒有波瀾的聲音:“在。”
徐槐庭怔怔抬起腦袋,看向放在桌上的手機(jī)。
他試探著說:“系統(tǒng)。”
“”
“在。”
他看著平平無奇的手機(jī),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大概是徹底瘋了。
但事實上,他的語氣竟然出奇的平靜。
“你有辦法幫他換雙眼睛嗎?”
“不能,積分不夠。”
“我可以替他賺。”
“太多了,賺不到。”
系統(tǒng)波瀾不驚的聲音下,同樣急得跳腳。
它曾承諾過會在任務(wù)結(jié)束后幫助葉滿死遁,還會給他錢,這些聽起來也不簡單,但那是任務(wù)結(jié)算,屬于公費報銷的獎勵,要想給葉滿換眼睛不是不能做到,可那就需要自費了,畢竟是任務(wù)之外的額外獎勵。
公費報銷和自費的價格完全不一樣
系統(tǒng)去查看了下為宿主兌換一雙新眼睛的價格對現(xiàn)在已然變成窮光蛋的系統(tǒng)來說,那簡直就是個天文數(shù)字,就是再做十個任務(wù)也抵不上。
要是之前或許它還換得起,可它上次就已經(jīng)把積分都花光了!
最近新賺的這些根本不夠,就算是把池玨這個任務(wù)做成了,賺到的積分也還是不夠,差得很遠(yuǎn)。
病房再次陷入安靜。
系統(tǒng)也跟著落寞心酸起來。
「小滿,對不起」
“那么如果不換一雙新眼睛,把我的一只眼睛換給他,這樣的操作可以完成嗎?需要的積分會少一些嗎?”
系統(tǒng)錯愕地叫他重復(fù)一遍。
徐槐庭平和道:“把我一只眼睛換給他。”
合成人聲停頓了下,“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徐槐庭拉起病床上的人的手,眷戀地用臉蹭了蹭:“嗯。沒關(guān)系,我們可以共用一雙眼睛。”
而且,自己只是少了一只眼,還不影響他繼續(xù)照顧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這根本不需要猶豫。
“”
“稍等。”
系統(tǒng)去查詢了下這個操作所需的積分。
換別人的眼睛果然比重新弄雙新的需要的積分少了不是一點半點,眼睛有現(xiàn)成的還真好辦許多。
雖然還是超過了他們現(xiàn)在的積分余額,但已經(jīng)是他們努力就能賺到的了,把池玨的任務(wù)做一做,興許就差不多了。
系統(tǒng)很快查詢完,回復(fù)道:“可以。”
找到了解決的辦法,徐槐庭摸了摸病床上少年的臉,把他臉頰邊的碎發(fā)撥開,“謝謝你,那就這么說定了,把我一只眼睛換給他。”
“真的?”病床上本該沉睡著的少年忽然發(fā)出了聲音。
他沒睜開眼,那話就像是一句夢囈。
徐槐庭屏住呼吸。
片刻后,病床上的人還安穩(wěn)睡著。
就在他以為是自己多心了的時候,手背上多了份溫?zé)岬挠|感。
他抬起頭,病床上的少年蓋住他放在他臉上的那只手,用自己的臉頰蹭了蹭他。
被子窸窸窣窣,他側(cè)身轉(zhuǎn)過來對著他,兩只手握著他的手,枕在自己的臉下,隨后,睜開了那雙徹底落入黑暗的眼睛。
徐槐庭給他扯了扯滑下來的被子,“我吵醒你了嗎?”
葉滿搖頭,“睡醒了,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了,你一直沒休息嗎?”
“凌晨兩點,距離天亮還早著,”徐槐庭輕聲回答,“你可以再多睡會,睡醒了,我們再一起回家。”
系統(tǒng):「宿主!好消息!你的眼睛有救了,你家活祖宗說可以把自己的眼睛換一只給你,我們接下來只要」
「嗯,我聽見了。」
葉滿往后挪了挪,掀開被子:“你要不要也躺上來?”
等了一下,徐槐庭躺到他身側(cè),伸出手,把他攬進(jìn)懷里。
他抱人的時候總是很緊,有點讓人喘不過氣來,像是要把人揉碎在他懷里。
不過葉滿很喜歡。
誰讓他也是個很纏人的人呢。
葉滿:“我聽見你說的了,你說要給我換眼睛。”
徐槐庭用下巴蹭了蹭他:“只是少一只眼睛而已,不算什么大問題,別擔(dān)心,什么都不會影響的。”
“聽你這么說,不高興是假的,”葉滿湊上去吻他,“但還是不用了。”
徐槐庭摟著的手臂緊了緊,“我真沒關(guān)系”
“我有關(guān)系啊,喜歡一個人,就想把好的都給他,就希望他能過得更好,”葉滿伸出手指戳著徐槐庭的胸膛,“這不是你教我的,我當(dāng)然也希望你好了。”他嘶地抽氣,嚴(yán)肅起來審問:“你不會是覺得我不夠喜歡你吧!”
徐槐庭飛速回答:“當(dāng)然不。”
葉滿驕傲抬起下巴,學(xué)著他的語氣說:“你的愛人只是瞎了,但他其他方面都很厲害,是個非常出色且優(yōu)秀的人。”
“他長得好看,錯過他,你這輩子都不會找到比他更好看的了,他會折兔子、會折玫瑰,會折很多東西,是個天生的人氣王,人見人愛的大寶貝,”他呲牙咧嘴夸張道,“你都不知道他身邊有多少人喜歡他!”
“他雖然沒讀過很多書,但學(xué)東西很快,人機(jī)靈,所以就算瞎了,他也一定會是所有瞎子里最聰明漂亮的那個,很快就會熟練掌握各種技能了。”
葉滿自眼睛出問題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都裝作這事不重要,沒什么的。他把話說得輕巧,哪怕遇到些困難,也還是欺騙自己生活沒有改變,總是按照自己沒瞎時的樣子生活,思考,處事。
他會‘忘記’拿盲杖,仗著最后一點微弱的視覺莽撞生活,他告訴所有人自己可以,自己沒問題。
但他其實有點害怕承認(rèn)自己真的是個瞎子,好像只要他打從心里不認(rèn)可這件事,這件事就不存在了一樣。
冷不丁看不見了,他不知道自己將來要怎么生活,有點迷茫。
但是現(xiàn)在不了。
他眨了下眼睛,只剩下一片純?nèi)坏暮诎担B過往熟悉的那一點亮度都沒有了。
“無論是睜眼還是閉眼都是黑的,聽起來好像是挺可怕的,但是,我現(xiàn)在一點都沒覺得害怕了。”葉滿對他揚(yáng)起笑臉,“你會一直陪著我,對吧。”
“不只是你,還有我爸媽,還有我大哥二哥,我還有李姨,王姨呂奶奶,”他認(rèn)真數(shù)了數(shù),苦惱嘆氣:“唉,好多人啊,我只有一個人,這可怎么分啊。”
徐槐庭把他往懷里藏了藏,抿唇:“我的。”
那認(rèn)真充斥著敵意警覺的語氣,讓葉滿伏在他懷里悶聲笑個不停。
他笑著,徐槐庭卻還是一陣心如刀絞似的難過:“眼睛”
系統(tǒng)在葉滿身上,想越過他先斬后奏太難了。
“不換,”葉滿一口咬定,“先說好,你不可以瞞著我一個人偷偷決定兩個人的事,要~坦~誠~,聽見沒有?”
“嗯。”徐槐庭應(yīng)著,一下下吻著被他擁緊懷里的人,“都聽你的。”
可徐槐庭的表情看起來仍舊對換眼這事不死心的樣子。
那低垂眉眼的樣子,像是在暗中做著什么決定。
系統(tǒng)見他們倆這樣子,一咬牙:「宿主,你等著,我離開一趟,很快就回來。」
「統(tǒng)哥?你要去做什么?」
「我再想想辦法,看看你這眼睛還有沒有救!」
葉滿頓時緊張起來:「你不要沖動啊!比起失去統(tǒng)哥,我寧愿這么瞎著!」
「哎呀,你放心吧,我就試試,不管怎么樣,我肯定會回來的,你等著我就是了!」
系統(tǒng)說完就安靜了,不管葉滿怎么叫,都沒了回應(yīng)。
第80章 向過去告別 邁向嶄新的明天
“怎么了?系統(tǒng)說了什么嗎?”注意到葉滿表情不太對, 徐槐庭出聲問道。
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觀察,他知道他這樣說著說著忽然愣住走神,一般都是跟系統(tǒng)有關(guān)。
葉滿低落道:“它說要再想想辦法, 看看能不能讓我重新看見東西, 然后就沒動靜了。”
徐槐庭緩緩撫摸著他的后背,“別擔(dān)心, 要是它不回來, 我?guī)湍闳プニ!?br />
葉滿噗地笑了出來,“你去哪里抓?”
徐槐庭還真認(rèn)真沉吟了會。不知怎么,葉滿提起來的心緩緩松了下來。
他挪了挪,把自己往他懷里擠了擠,汲取著徐槐庭身上的溫度,“沒事, 之前在朗伊爾城的時候我們就說開了, 它應(yīng)該能懂我的想法,比起眼睛,我更希望重要的人都在身邊, 那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所以我相信統(tǒng)哥, 要是真的很難, 它不會勉強(qiáng)自己的,肯定會回來的。”
“那就好,”徐槐庭停頓了下, “看你們關(guān)系這么好,我都要吃醋了。”
“唔那你是我世界上唯一、最最喜歡的人,這樣,還會吃醋嗎?”
徐槐庭失笑, “就會說好聽話哄我。”
葉滿震驚:“什么,這么說都哄不住你嗎?”
徐槐庭對著他臉咬了一口。
“哄得住。”
葉滿捂著自己被啃了一口的臉。看在他這么識相的份上,他就大度地不跟他計較咬他的事了。
系統(tǒng)說要再努力嘗試下,葉滿覺得他跟統(tǒng)哥認(rèn)識這么久了,怎么也該心有靈犀的達(dá)成共識——要是實在代價太大不如就算了。葉滿不想把希望全落在系統(tǒng)的頭上,那樣給它的壓力太大了,萬一事情沒成,統(tǒng)哥回來看他期望落空,不得難受?
所以他決定趁這段時間,努力適應(yīng)新生活。
“里卡多,之前說好要教我用導(dǎo)盲犬的,等回家之后,我們就開始吧,”葉滿蹭了蹭他的頸窩,“我要爭取等統(tǒng)哥回來的時候,讓它能見到一個健步如飛的小瞎子,嚇?biāo)淮筇!?br />
葉滿心里本身對眼睛的事沒抱太多期望,知道這事難度非同尋常,想著與其總想著彌補(bǔ)過去,為已經(jīng)改變不了的既定事實傷心難過,不停重復(fù)著用現(xiàn)在的時間去彌補(bǔ)過去的過程,總是回望、審視著來時的路,不如大步向前。
人一輩子就這么長,算一算,少幸福一秒,都是虧本的。
葉滿小肚雞腸地在心底計算著。
“好。”
這要求,徐槐庭自然是樂不得答應(yīng)下來。
他告訴葉滿,那只大金毛叫凱西,因為是工作犬,不好隨便換名字,不然叫葉滿來起,肯定要叫個酸豆角什么的。真這樣,去個螺螄粉店就能把凱西弄迷糊了。
為了不讓導(dǎo)盲犬聽到的指令和周圍生活環(huán)境里的語言混淆,葉滿需要學(xué)很多英文指令。
葉滿聽徐槐庭跟他說著這些,又開始昏昏欲睡起來。
醒來時病床圍了很多人。
池家人都在,池雁把削好的蘋果放到葉滿手里。
葉滿能察覺到氣氛有那么點傷感,大家對他說話都小心翼翼的,他們大概知道了他眼睛沒救了的事。葉滿擺出一臉無辜的表情,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
他現(xiàn)在是祖宗的祖宗了,才不哄別人呢,不開心就讓他們不開心著好了。
醒來后葉滿做了最后一次檢查。
除了眼睛,再沒有其他問題,也就出院回家了。
之前也是驟然了卻心結(jié),短短一瞬間悲喜交加,百感交集,身體才有些撐不住。實際上,那事情本身,并不是壞事。
沒兩天,呂君幸打電話告知葉滿,她奶奶的文件辦好了,一家人打算這兩天就離開了。
飛機(jī)起飛那天,葉滿去了機(jī)場送行。
呂君幸推著呂奶奶的輪椅,四處張望著,瞧見人來了,用力揮了揮手:“小滿哥,這里!”
走近之后,才注意到葉滿身邊高大英俊的男人。
呂君幸之前就見這人陪在她小滿哥身邊,就是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對方?jīng)]多少表情,眉目間帶著幾分漫不經(jīng)意的懶倦,只在目光偶然落在身側(cè)的人時,會閃過一抹柔和之色。見呂君幸好奇看他,點了下頭算作打了招呼。
或許是長得好看的人都天然讓人覺得有些距離感的原因,男人也有種讓人不敢搭話的氣場,但卻意外的不像看起來那么不好惹,甚至還很斯文禮貌。
葉滿獨自走到呂奶奶面前,像以往每一次一樣,慢慢在她面前蹲下,摸到她腿上蓋著的毯子,幫她往上蓋了蓋,“奶奶,我是小滿。”
“君君”
葉滿無奈笑笑,呂奶奶還是老樣子。
“嗯,您要說的話,我已經(jīng)聽到啦,”他輕快地回道,“奶奶,小滿現(xiàn)在過得很好,你不用再惦記著他了,他現(xiàn)在可以買得起很多很多漢堡,再也不會餓著自己,苦著自己,他好好的長大了,會注意自己腳下的路,不會再跑得那么快,把自己摔傷了。”
如今的老人已經(jīng)聽不懂那么長的句子了。
但葉滿還是絮絮叨叨地跟她交代著。
就像葉滿不必被困在過去的時間里,呂奶奶也不必再為那個沒長大的小滿操心了。
他握了握老人的手:“您以后也要好好的。”
沒有回應(yīng),但葉滿卻覺得心間始終被一股暖流浸泡著。
他緩緩從胸口呼出一口氣,嘴角掛著一絲淺笑。
呂家夫妻正在辦手續(xù),葉滿陪著呂家祖孫兩人等那夫妻倆回來。
葉滿用平和的語氣把當(dāng)年的事情跟呂君幸說了一遍,小姑娘聽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隨后也算反應(yīng)過來為什么之前葉滿不讓她說這事,上回還對她發(fā)了脾氣。
“小滿哥,你早該跟我說啊,我當(dāng)年跟你學(xué)魔法的事,你叫我不要告訴家里,我這么多年都沒說出去,結(jié)果這么大事你還瞞著我,你這是懷疑我的人品!”
“抱歉。”葉滿被說得有點不好意思,確實信不過。他那時候誰都信不過。
呂君幸氣得跺腳:“你說這么大的事,你一個人藏這么多年,多累啊,唉,你跟我說,咱倆還能商量商量,奶奶說你倔脾氣,我以前還不信,現(xiàn)在才知道,還是我奶奶見識多!”
葉滿摸摸鼻子,撇開臉。
得趕緊轉(zhuǎn)移話題。
“這回犯人落網(wǎng)了,你們也不用擔(dān)心安全問題了。”
不過呂奶奶還是要接走,反正老人家在這邊牽掛的事都了結(jié)了,其他記掛的,諸如孤兒院那邊的事,也有葉滿照看著。
呂君幸還在氣他這么大的事都瞞著她,好歹當(dāng)初他們倆也是聯(lián)手當(dāng)了把英雄,再不濟(jì),這不還有師徒關(guān)系呢嗎。
后來她出了國,葉滿四處打工還債,人都找不著了,想聯(lián)系也聯(lián)系不上。
等葉滿又出現(xiàn)在她奶奶身邊,能聯(lián)系著了,他又不肯接她電話,想問個情況都問不著,唉,這人真是死犟。
賭了會氣,最后還是忍不住問葉滿:“小滿哥,之前見面的時候都太匆忙,沒來得及問,你的眼睛到底”
呂君幸自然注意到了他眼睛的事,但之前一直沒找到機(jī)會問問。
葉滿一臉開朗道:“瞎了!”
呂君幸:“”
哥,你這樣她都不知道咋接著問了。
正巧呂家夫妻回來了,臨近登機(jī)時間,幾人要離開了。
葉滿送了他們最后一程:“以后有空回來,請你吃飯。”
最后跟呂奶奶道了次別。
呂家夫妻笑著寒暄了兩句,接過呂君幸手里的輪椅。
“小滿。”
機(jī)場嘈雜的人聲之中,葉滿聽見一道年邁虛弱的聲音,有氣無力地呢喃著他的名字。
他怔了下。
“小滿小、小滿”
推著呂奶奶的呂家夫妻也詫異對視了眼,輪椅上的人依舊沒多少神智的樣子,嘴里念叨著或許她自己都不再明白有什么意義的名字。
他們回頭對葉滿這個方向笑笑,不再多說,繼續(xù)推著老人前行。
葉滿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
手指被人碰了碰。
身側(cè)的人攥緊他掌心,十指緊扣。
“小滿?”徐槐庭輕輕道。
葉滿放松地笑了下,“我們回去吧。”
三天后。
池雁親自開車送葉滿去了徐槐庭家。
再不高興也沒用,誰叫人家有光明正大的理由。
導(dǎo)盲犬這東西在全世界范圍內(nèi)都很稀缺,從訓(xùn)練導(dǎo)盲犬的人到犬都不太夠。在訓(xùn)的很多導(dǎo)盲犬都有一大堆人在排著,池家也不好直接砸錢插人家等了那么久的人的隊,于是自己尋了新生的幼犬再請專人進(jìn)行培訓(xùn),花上了不少時間,還想著之后要再問問小滿想不想用,也不是所有盲人都愿意使用導(dǎo)盲犬。
誰知事還沒成,中途叫徐槐庭插了隊。
池雁也是后來才知道,徐槐庭認(rèn)識個朋友,以前是訓(xùn)警犬的,后來退伍了也沒閑著,家里面還養(yǎng)著不少犬,正巧手里有現(xiàn)成適合的犬種,訓(xùn)練起來也快。
不過最重要的還是自己弟弟想去徐槐庭那,當(dāng)然是他高興最重要了。
“我周末來接你,”池雁郁卒地給弟弟解開安全帶,“你們還沒訂婚,也沒結(jié)婚,只是為了方便你跟小狗培養(yǎng)默契和感情,長住不行。”
葉滿誒了聲,心里知道自己和活祖宗的事瞞不住,卻也沒想到會被這么當(dāng)面直白地點出來。
熱氣從臉上冒出來,他磕磕巴巴地說:“結(jié)、結(jié)婚,什么結(jié)婚,沒有的事,我、我跟徐槐庭就是就是”
池雁哼笑了聲。
“行了,別編了,快去吧。”
“哦。”
那好吧
徐槐庭家比池家還要大。
第一天,徐槐庭牽著他慢慢把整個房子,還有院子都逛了一遍,差點把葉滿一個兩眼一抹黑的瞎子給繞暈了。
「這要是在活祖宗家里迷路丟了,那可真就丟大人了,統(tǒng)哥!」
葉滿習(xí)慣性地在腦海里吐槽。
后面又反應(yīng)過來,統(tǒng)哥現(xiàn)在不在。
不過葉滿也不灰心,現(xiàn)在和在朗伊爾城那時候不一樣了,他相信統(tǒng)哥會回來的。
活祖宗家里做了無障礙設(shè)施,一些尖銳的邊邊角角也被包了起來。
摸到那些地方時,葉滿不由好奇問:“你是什么時候做的這些?”
徐槐庭:“你猜。”
葉滿:“猜不到。”
徐槐庭:“我想也是。”
葉滿:“?”
他轉(zhuǎn)過身,手指用力戳著徐槐庭的胸膛:“你好奇怪,你是不是早就在計劃著,把我騙到你家來,然后”
徐槐庭捉住他的手指,握在手心里:“然后?”
“嗷嗚,一、口、吃、掉。”
他眉飛色舞地哼著:“老實交代,你從什么時候開始覬覦我這個大寶貝的?”
“嗯,的確是個大寶貝。”徐槐庭認(rèn)真肯定道。
“哎,你怎么這話都接!”葉滿做賊一樣放低聲音,“這時候你得吐槽我,懂不懂?不許順著我講!這多、多丟人啊!”
“嗯小滿寶寶?”
“你你你怎么還越來越過分了啊!不許這么說!”他紅著臉去捂他的嘴。
葉滿往自己臉上貼金的時候,從來都不覺得羞恥。他不怕自己說,但最好不要有人真的來附和他,那樣他的羞恥心會原地爆炸,恨不能現(xiàn)場趕緊找個縫鉆進(jìn)去。
身后的窗子打開著,午后的暖陽照進(jìn)來,逐漸攀升的溫度預(yù)示著寒冬將逝。
窗簾被一陣不夠冷冽的風(fēng)吹了起來。
少年柔軟的發(fā)絲在風(fēng)中搖曳。
徐槐庭忍不住笑了起來,俯身撐在桌面上,不再逗他,認(rèn)真回答他之前那個問題:“第一次見面之后。”
“什么?”
“你不是問我什么時候開始覬覦你這個——”
“哎,差不多行了!”葉滿差點從桌子上跳起來。
徐槐庭拽下他過來捂嘴的手,無縫接道:“那會我就在想,怎么有人這么笨,受傷了都不知道,想著笑一下緩解你的緊張。”他頓了下,“結(jié)果你好像更不高興了。”
被他這么一說,葉滿臉慢慢漲紅得更厲害。
他就敏感了,怎么了!犯法?
徐槐庭住的地方有個很大的院子,葉滿平時就在那里跟凱西培養(yǎng)默契,練習(xí)口令。
使用導(dǎo)盲犬和自己走,還有被人領(lǐng)著的感覺不一樣。
一開始難免會懷疑狗狗到底能不能正確的領(lǐng)好路,能不能真的幫他分辨諸多路障,還有各種突發(fā)情況。
發(fā)出指令,感受到來自導(dǎo)盲犬的牽引力,葉滿忐忑到不敢撒開徐槐庭的手。人都走出兩步了,手還戀戀不舍地拽著徐槐庭。
徐槐庭抬起手,輕輕把他往前送了一步,讓他借著這股勁繼續(xù)向前。然后告訴他:“沒事,別怕,不會有危險的。”
葉滿踉蹌著跟著凱西的腳步,嘴里生疏地念著各種英文指令。
徐槐庭在幾步之外跟著。
看著他從最開始的生疏,到迅速跟凱西配合起來,面容上的惶恐不安褪去,逐漸展露出驚喜的笑容,徐槐庭無聲揚(yáng)起嘴角。
就像葉滿說的那樣,他學(xué)東西很快。
不過這事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迅速習(xí)慣的,之后,葉滿還要去嘗試各種場景下的出行。
不是工作的時候,葉滿還可以跟凱西玩丟球?qū)せ氐挠螒颉?br />
徐槐庭時常要出門忙些事情,不過晚上都會盡早回來,還會給他帶些小禮物。這個男人很懂怎么討葉滿的歡心,總是能把東西送到葉滿心坎上。
平時他不在,葉滿有凱西陪著也不算無聊。
不過晚上徐槐庭回來的時候,葉滿還是會覺得有些想他,就會有點黏人。
這天晚上,徐槐庭特意叫家里的傭人提早下班,叮囑他們今晚自己下廚。
葉滿白天的時候跟凱西練習(xí)了很久,下午時就有些累了,就去睡了會。醒來才發(fā)現(xiàn)徐槐庭今天回來得很早,人在廚房忙活著。
盡管葉滿看不見,但徐槐庭還是為他們的情人節(jié)準(zhǔn)備了頓燭光晚餐。
葉滿總覺得活祖宗今晚小動作格外多。
還專門問他今晚可不可以一起睡。
他被問懵了,愣愣回答:“我們這幾天不是每天都一起睡嗎?”
徐槐庭住的地方自然不缺房間,兩人之前因為各種情況也不是沒一起住過,如今卻又莫名矜持起來,徐槐庭出于不想嚇到對方的想法,給葉滿單獨準(zhǔn)備了間房間。
然而,搬來的第一天,他就在想著怎么把人哄著去跟自己住。
他還沒找好一個看起來足夠斯文不會嚇到人的理由,就被葉滿猶猶豫豫拉住,問晚上可不可以跟他住在一起。
“統(tǒng)哥不在了,我一個人有些害怕。”
徐槐庭壓住嘴角,聲音淡定回答:“好。”
兩人就這么順理成章地睡到了一張床上,都睡了好幾天了,如今被徐槐庭這么一問,葉滿懵了好一會。
徐槐庭回道:“有點不一樣。”
葉滿還在迷茫:“什么不一樣?”
很快,葉滿就知道有什么不一樣了。
在他被捉住腳腕抬起來的時候。
他的小腿似乎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緊張地伸出手,馬上就被人扣住十指,被人吻得說不出話來。
身上的人親著他的下巴,喉結(jié),一路向下,葉滿咬住了手背。
他整個人都空白得說不出話,只知道仰起脖子讓自己的呼吸更順暢。
汗水沿著臉頰落下,他恍惚地緊咬著唇,發(fā)出一聲難耐的喘息。
偏偏最關(guān)鍵的時候,那人還要認(rèn)真問他:“我可以嗎?”
葉滿艱難地蹦出幾個帶著沙啞哭腔的字:“要到”
“好,我知道了。”
葉滿感覺自己快死了。
男人抱著他,在他失神的時候不住吻他汗?jié)竦念^發(fā),把他抱起來,抵在了門板上。
他看不見,腳又懸空,便只能緊緊攀著他的身體,像是抓緊了全世界唯一的浮木。
徐槐庭誘著他說盡了讓人羞恥臉紅的話,明知他聽了會不好意思,還要一遍遍在葉滿嗚咽著哭出來的時候,在他耳邊叫他寶寶,親吻他,安慰他。
卻不見聽他好不容易哽咽著擠出來的話,把動作緩上一緩。
事后,男人抱著癱軟成一團(tuán)縮在他懷里的人去洗澡。
多洗了一會。
終于從里面出來時,葉滿喉嚨也干,眼皮都快抬不起來。
但好歹最后是洗干凈了。
徐槐庭一邊給他喂水,一邊安撫地?fù)崦谋场?br />
“你看,只要你告訴我,無論什么我都會滿足你,”他在他耳邊笑著說,“以后想要什么直說,千萬別再像以前那樣弄傷自己。”
葉滿這時已經(jīng)摸不得碰不得了,光是被他這么輕輕碰一碰,都要顫上一顫。
哪里還聽得進(jìn)他這些話。
第二天起來,裹著被子,生氣地指責(zé)徐槐庭是壞人。
沒過一會就又被人給親得暈頭轉(zhuǎn)向。
“不舒服嗎?”徐槐庭問他。
葉滿還沒開口,徐槐庭就像是知道他要說什么一樣,“我要聽實話,要是弄疼你了,我道歉,下次會做得更好的。”
葉滿吭哧了一會,低著腦袋,小小聲道:“舒服的。”
但也有不舒服的。
這天白天,葉滿就不能繼續(xù)跟凱西練習(xí)了,徐槐庭也沒有出門。
葉滿直接睡到了中午,被徐槐庭抱著吃完飯,就懶洋洋地趴在他腿上,拉著他的手,哼哼唧唧地讓他給他按腰。
一轉(zhuǎn)眼又是一段時間過去了,到了初春,徐槐庭的家的草坪都長出了綠草,葉滿跟凱西的配合越來越熟練,系統(tǒng)還沒個動靜。
要是以前,葉滿早就慌得暈頭轉(zhuǎn)向,但他現(xiàn)在卻很沉靜。
他仍然相信系統(tǒng)會回來,就是非常篤定這一點。
開春后的某一天,徐槐庭提起想帶葉滿去見他姐。
“徐家那幫人你不用在意,他們我會處理好,不過薇奧拉那邊,還是想帶你見一面。”
徐槐庭的姐姐,那不就是孟曜的母親?
葉滿一下就緊張起來。
徐槐庭撫了撫他的腦袋:“她不會為難你的,我家里人不多,就是見一面,大家一起吃個飯,沒什么的,不用緊張。”
葉滿猶豫著點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