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秘書走進二樓包廂,在徐槐庭身側弓身低語幾句。
說完,又遲疑道:“楚三少堅持池小少爺是故意的,他咽不下這口氣,恐怕之后還會找人麻煩。”
這句話有些逾越了。徐先生叫他辦事,他辦了,多的不該再提。
只是想到自己看過的那張寫滿了打工經歷的紙,心里多少有那么絲動容,也有絲不忍。想著能幫點是點。
徐槐庭撥弄了下桌子上的雪茄,“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陳秘書為這話里的潛臺詞一驚。
“您的意思是說......演的?”陳秘書抽了口氣,他跟著徐槐庭這么多年,見識過的手段花樣百出,光是徐家那一大家子湊到一起,都夠拍上一百集血雨腥風的宅斗戲碼,卻實在沒看出來,葉滿能是這樣的狠人。
那傷可都是實打實的,地上的碎瓷片,他也是說往里跌就往里跌,半點不見猶豫。里面滾了一遭,誰能信他是故意的?
這得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才能忍得下吧?
可比起他這大動干戈的陷害,他得到的結果,那就跟鬧著玩一樣。
他得到了什么?
楚三少的記恨?
陳秘書價值年千萬的大腦,被硬控了十幾秒。愣是沒琢磨明白對方這么做為了什么。
腦子靈光一閃。
“難不成,是為了您?”
陳秘書恍然大悟了一下,又卡了殼。
不對啊,既然是為了吸引徐先生注意,付出這么大代價,不管原因是什么,他也確實讓徐先生為他駐足,可怎么到頭來,連句話都沒跟徐先生說?
想起當時的場景,徐槐庭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反正用不著你操心他。楚榮那個廢物,還真不一定斗得過那狡猾的小東西,你就看著吧。”
陳秘書收起多余的同情心,不再多言池家的事。
對面的人見他們聊完,才笑著開口:“聽說徐先生這次從南海那邊回來,收獲頗豐啊。”
“這次南邊的那塊地,您怎么看?”
......
「池玨的未婚夫,孟家那個孟曜,人稱京圈太子爺的那個你聽說過吧?」
「知道知道,我在短劇里見過可多了!」
系統:「......」
葉滿:「還有京圈佛子,京圈神豪,哦對了,港圈也有......」
系統:「停。把你刷過的土味劇從腦子里刪掉。」
葉滿遺憾道:「好吧。」
他打工的螺螄粉店的老板娘每天都放這些,冷不丁從系統口中聽到熟悉的稱呼,還挺親切來著。
「所以徐先生是太子還是佛子?」他好奇問。
系統:「.......」
忽然有些難以啟齒。
「他是京圈太上皇。」
「哇!超級加輩!」葉滿情緒價值給到位。
「......」系統咂么下嘴,不知為何略感乏味,「反正你知道是個挺厲害的人就行了。年輕,有顏,有錢,有十個池家加起來那么有錢,祖上出過的名人,說出來能嚇死你的那種,楚三少在他面前都得當孫子。」
系統這么說,葉滿就懂了。
因為他在楚三少面前也是孫子。
那徐先生就是惹不起的活祖宗。
葉滿后知后覺感到了一陣后怕。
難怪他一眼就被對方看穿了。
劇里都是這么演的,京圈活祖宗,那肯定比京圈太子見識過更多類似的的手段。葉滿這種小卡拉米,在對方面前根本不夠看。
葉滿熄了心里那點被人當面拆穿的不甘,決定以后都繞著活祖宗走。
系統說了,他作為惡毒炮灰,身上掛著‘干壞事必定失敗’‘陰謀詭計必定被拆穿’的debuff,本來就不太幸運,再往這種人面前晃蕩,那就不是活祖宗,那是活閻王。
車到開進池家,池父池母都在家。
連池玨也在。
葉滿不喜歡池玨。
他知道自己不能表現出來。一次兩次周圍人興許會包容他,次數一多,就會覺得煩了。尤其是池玨表現得對他很親切友好,葉滿要是再對他態度惡劣,就會被襯托得越發不懂事。
人心都是有偏向的,當親兒子養了十幾年的人,和才見沒兩天的人,是個人都知道會向著誰。
可是他又不想跟池玨說話,就故意裝得怯生生的。池玨跟他說話,他就裝認生,裝臉紅,反正不搭理他。
這下好了,系統說,他這些虛偽的假面,最后都會被揭穿。
加上藥勁過了,身上的傷又開始疼,葉滿無精打采,連裝都不想裝。池玨跟他打招呼,他當沒看見。
“我難受,先回房間了。”
池玨站起來:“我送小滿回房間。”
家里的無障礙設施還沒修好,葉滿回來不久,對周圍的環境也還沒熟悉完全,得時刻有人在身邊跟著。
葉滿想拒絕,但池雁已經把他交到了池玨手上。
“去吧,早點休息。”
葉滿抽了抽手,抽不動。
池玨溫潤的嗓音在一旁無奈道:“小滿,別鬧。”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葉滿不好直接鬧翻臉,只能被池玨帶著上樓。
“那我去休息了,爸爸媽媽,大哥,晚安。”不忘刷個日常好感。雖然他現在知道沒用了。
池父繃著臉,點點頭,點完頭又想起他看不見,補上一句:“晚安。”
池母也放柔聲音應了句,想了想,吩咐周媽熱杯牛奶送上去。
等池玨和葉滿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池父池母神情都有些復雜。
池家對葉滿的態度更復雜。
他們家認回來的這個雖然是親生兒子,但見多了各家私生子之流的污糟事,加上葉滿那個成長環境,保不齊心性歪了,池家可以養兒子,但不能容家里多個鬧得雞犬不寧的攪事精,為了防止可能存在的問題,他們做足了準備。
池家人想了所有情況,唯獨沒想到,意外出在葉滿本人身上。
葉滿,瞎了。
......
葉滿瞎的時間不長。
還沒有很習慣。
他是外力導致的失明,起先是一只眼徹底陷入黑暗,慢慢另一只眼也越來越模糊,醫生說,徹底失明只是時間問題。
“我們這有個方案,好的話,也許能保住你剩下這只眼,視力恢復不了太多,但至少不是全盲,但需要你定期來醫院進行治療和訓練。”
還費錢。
葉滿鎮定地跟醫生道了謝,拿了點藥,拒絕了醫生的治療方案,匆匆趕去打工地點。
他花了五年時間,還了八十來萬,還剩八十來萬。
說來可憐,但沒可憐出花來。
和他一樣可憐的,這世上說不準還有幾億人。比他更可憐的,保不齊還要翻個番。
不過他慣會夸大自己的遭遇,利用別人的同情心裝乖賣可憐。
明明右眼還能看到光,也能模糊地看到一些物體輪廓,葉滿眼睛一眨,張口立馬變全瞎。
去辦殘疾人證,還蹭了頓午飯。
聽說有厲害公司會設立專門的殘疾人崗位,他原本是準備過段日子投個簡歷試試。
要是沒瞎,就他這學歷,人家還不要他呢。
葉滿這些年為了替他那個跑路的爹還債,過得不可謂不辛苦。
這年頭放貸的,都是聰明的踩著線來,催債也不搞那種違法的。電話轟炸都是輕的,什么半夜找了人哐哐哐踹門,被警察逮住就說是喝醉酒敲錯了。找幾個人,趁著夜色,拿油漆在門口墻上噴上些垃圾話,清了一次,還有下一次。
諸如此類,多得是讓人沒轍又安生不了的法子。
葉滿年紀小,一開始擔驚受怕得睡不著,說不準夜里什么時候就有人砸門。
后來習慣了,也就那樣,
催債的都沒想到他能還上錢,他們打的是他的主意。
可人的潛力有時候真是超越想象。
多打幾份工,東拼西湊,竟也還上不少。
池玨把他送到門口,幫他打開門。到了房間里,葉滿就不用人帶了。
池玨靠在門口,叫住葉滿:“過一陣就是我們兩個的生日,小滿有什么想要的禮物嗎?”
這里沒別人,就他們兩個。
葉滿實在很不耐煩應付他,扯扯嘴角:“哥哥送的都喜歡。”
其實心里想的是:「別人送你的,我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