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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降谷零是第二天才得知飛鳥和也跑到橫濱的事的。警視廳的會議大廳里聚集了大部分警察, 降谷零戴著鴨舌帽,靠在一邊角落里,看著自己的部下在上面匯報追擊組織的最新進程。

    “等等, 風見警官,我還有一個問題。”

    “據我所知,關于代號可樂酒的罪犯, 他殺死松本警官在先, 挾持英國特派的研究員在后, 為什么計劃里還沒對他采取措施。”

    風見裕也背后的屏幕上是組織現有成員的資料,其中可樂酒的名字后只有前段時間視頻里拍到的半張臉,飛鳥和也那時拎著雪萊博士, 勾著唇角, 雖然不知道在說什么, 但眉眼里顯然帶著些威脅。

    “您面前的資料里寫得很清楚。”

    可能是被降谷零壓迫久了, 在這種高壓環境下, 風見裕也面不改色, 仍依舊十分冷靜地進行介紹。

    “松本警官在遺書上坦白了他的計劃, 中川警官, 如果您翻開第二十六頁,就會發現松本警官的犧牲已成定局,只有這樣才能讓任務順利進行下去。”

    “就算這樣,他也應該親自前來進行匯報。”被稱作中川的男人皺眉, 從中找出漏洞, “作為臥底,脫離組織后, 他理應處在公安的監視之中,但你們前幾天卻把他放走了。”

    “他是內務省的人, 公安沒有監視他的理由。”

    風見裕也停頓幾秒,繼續平穩道,“中川警官,您的這些問題和這次的會議沒有關系,我們談論的是國內的犯罪集團和國外聯手的可能。”

    “不是沒有關系,風見警官,公安怎么確保消息來源的準確性?”

    “……”

    毫無意義的爭辯還在激烈地進行,降谷零打開手機,發現上面有幾條訊息。

    一條是蘇格蘭的,說是貝爾摩德今天和Theos的干部進行了會面,不知道談論了什么,暫時還沒發現boss的具體位置。

    降谷零關上屏幕,目光落在遠處特務科派來的成員身上。

    男人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擊著桌面,結合飛鳥和也進入港口黑手黨后還沒走出來的事實,降谷零猜測那大概是煩躁的表現。

    “降谷長官。”

    背后的門被稍微拉開一條縫,降谷零的部下恭敬地低頭,壓低聲音。

    “田中愛理一出現在大街上就引起了騷動,目前只發現兩個不明身份的存在。”

    “有人受傷了嗎?”降谷零問。

    “原田警官稍微受了點輕傷,和您預料的一樣,那些犯罪分子在接近我們前就被另一批人解決了。”

    “……是嗎。”降谷零注視著臺上風見的動作,輕輕道,“不要和他們發生沖突,必要時對他們說明,公安對異能力者并沒有惡意,盡量讓他們留幾個活口。”

    長期和社會隔絕,即使接下了飛鳥和也遞來的橄欖枝,那群從特務科里逃出來的異能力者也依舊沒有和人正常交流的能力。

    他們對于Theos的敵人手段殘忍,這給公安的掃尾工作造成了巨大的困難。

    “是。”

    降谷零又在原地看了會,在特務科的那位代表接到電話前離開了會議現場。

    被人看到對降谷零而言并不是件好事,雖然知道組織發現他有問題只是時間問題,但降谷零依舊沒有臨陣脫逃的打算。

    他刪掉了蘇格蘭的短信,避開攝像頭,走進警視廳的地下停車場。

    [所以你現在又變成黑手黨了?]

    手機震動了一下,飛鳥和也回消息的速度很快。

    [飛鳥和也]:太感人了

    [降谷零]:有什么感人的

    [飛鳥和也]:大部分警察都從橫濱跑走了,只有波室透還在認真監視大家

    [降谷零]:……

    事到如今,降谷零已經接受了“波室透”這個稱呼。雖說上次風見順嘴的時候被他以“不務正業”為由教訓了一頓,但飛鳥和也畢竟不是他的部下,降谷零嘗試過好幾回,已經開始自己說服自己。

    沉默幾秒,降谷零嘆氣,手指在屏幕上點了點。

    [降谷零]:特務科那邊目前還沒完全放棄你的意思,你自己注意安全

    [飛鳥和也]:不是還沒完全放棄我,只是在明面上不好撕破臉而已。難道他們還要派軍警追殺我?

    [噢?]

    降谷零挑眉,發了個語氣詞。

    [你現在還學會思考了啊]

    [少來]

    飛鳥和也發了個攤手的表情包。

    [注意安全的話還給你,我以后還要來蹭飯的]

    降谷零笑笑,沒再回這條。

    特務科要顧及的事情太多,沒辦法在不引起社會騷動的情況下和飛鳥和也決裂。更何況現在橫濱的狀況不受控制,特務科還要自顧不暇地接受內務省的問責。

    本以為飛鳥和也會妥協的。沒想到那家伙的策略是把事情鬧大。

    那種時時刻刻都必須保持警惕的焦慮已經減輕許多,每當夜幕降臨,降谷零只能盯著天花板,等待一個腦子里的事情清空,可以閉上眼睛的時機。

    然后降谷零就會碰上同樣失眠的諸伏景光。

    他們兩個在走廊上會意一笑,當一切即將塵埃落定之時,對死亡和失敗的恐懼反而沒有以前那么劇烈。

    諸伏景光說也不能什么事都交給飛鳥和也去做,那樣那家伙未免也太得意了。

    降谷零同意這句。

    “明天的機票。”

    瞥了眼打開副駕門的部下,降谷零說著,平靜地踩下油門。

    “在我解決那邊的事情以前……風見,日本這邊就交給你了。”-

    沒等到降谷零的回信,飛鳥和也眨了眨眼,猜測對方大概是在忙,沒兩分鐘就放棄了等待。

    “我有個問題。”他說著側過臉,看向旁邊的太宰治,“為什么所有人都去出任務了,只有你無所事事。”

    “不是你自己要刺激他的嗎。”太宰治托著下巴,勉為其難地看了飛鳥和也一眼,“你要是這么積極,索性幫我去巡邏好了。”

    飛鳥和也:“居心叵測,我被我的異能打爆對你來說有什么好處?”

    龍頭戰爭還在繼續,飛鳥和也說要住在港口黑手黨,還就真住在了港口黑手黨。

    傻瓜鳥對他的到來表示熱烈的歡迎,鋼琴家得知了首領辦公室發生的事,頂著部分黑手黨充滿敵意的目光,還是邀請了作為“敵人”的飛鳥和也到自己的宿舍玩。

    和黑衣組織不同,港口黑手黨的高層成員基本都住在一棟樓里,公寓里設施齊全,只有太宰治放著這種昂貴的地方不住,要跑到垃圾場里睡覺。

    飛鳥和也不理解,然后當天晚上就聽到了傻瓜鳥在樓上開派對。

    他看到中原中也面無表情地上樓,期間除了傻瓜鳥的慘叫以外,再回來時世界已經歸于平靜。

    “說起來,你到底和中也說了什么?”

    “不會告訴你的。”太宰治起身,聽到這話回得干脆,“反正你知道了也不能改變什么。”

    飛鳥和也若有所思:“這樣啊……”

    “不過你不說我差不多也能猜到,中也比以前還愛看著我,還打聽了特務科的事。”

    太宰治沒有追問的興趣,只說他下次能不能換個地方摸魚。

    飛鳥和也:“?”

    飛鳥和也:“為什么?”

    太宰治抬手一指,對著遠處的大門:“就像現在這樣,中也會毀掉我的秘密基地。”

    地下一層的訓練室里,除了飛鳥和也和太宰治外空無一人,前者在玩了一遍訓練用的道具后就失去了興趣,后者則是一開始就是找個沒人的地方擺爛。

    想到這里,太宰治側過臉,看向把自己的鎖毀掉的中原中也。

    “你是狗嗎,和也君在哪都聞得到。”

    “哈?”聽到熟悉的稱呼,中原中也暴躁一瞬,“別拿別人當借口,混蛋太宰,把你的任務都扔給我是什么意思。”

    太宰治對此毫無歉意,絕口不提讓部下把自己的文件都拿去扔給中原中也的事:“給你個快速成長的機會,不用太感謝我。”

    “……”

    中原中也咬牙:“到底是誰感謝你!”

    飛鳥和也坐在中間,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得出一句“你們的關系真奇怪”的評價。

    他說完還不忘自夸,說雖然都是朋友,但他和波室透就不會吵架。

    太宰治挑眉,說那都是他聽不懂后者的陰陽的原因,被賣了還在幫別人數錢,人家現在都懶得陰陽你。

    飛鳥和也打出個問號,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個事情。

    “中也,聽到了嗎。”飛鳥和也轉頭,迅速對太宰冶的挑撥離間做出反擊,“他沒有馬上否認你們是朋友的事情,說明還是愿意當我們的朋友的。”

    現在打出問號的變成了太宰治。

    他盯著飛鳥和也看了一會,最后跟著降谷零一樣學會放棄。

    太宰治冷笑,從不敢抬頭的部下那里一把搶過任務資料,說著“和笨蛋說話還不如工作”之類的話就像幽靈一樣走了。

    中原中也也有些無語。

    要換做別人他可能還會生會氣,但說這句話的是飛鳥和也。

    中原中也想了又想,最終也只解釋了一句“我和太宰不是朋友”。

    “你要是無聊的話可以去找鋼琴家他們。”

    “我是來干正事的。”飛鳥和也糾正中原中也的用詞,“而且某位似乎擔心我誘拐你的可能,也沒有讓我私自行動的打算。”

    話音剛落,中原中也就看到了遠處走來的尾崎紅葉。

    這兩人的關系現在變得有些尷尬,可能是因為站在了對立的兩端,上次在首領辦公室碰面后就沒怎么說過話。

    可中原中也還是點頭,說了聲“紅葉姐”。

    尾崎紅葉回以一個微笑。

    “和也君。”她側過臉,話是對著慢悠悠爬起來的飛鳥和也說的,“雖然有活力是件好事,但一轉頭就不見的話我稍微也有點為難。”

    飛鳥和也:“哪里是一轉頭。”

    飛鳥和也:“我和金色夜叉說了,但她似乎不會說話。”

    白吃白喝地待在別人組織里到底不太好,白天迷霧散去的時候,飛鳥和也偶爾會去幫黑蜥蜴的人收個尸。

    尾崎紅葉認為這都是他的借口,飛鳥和也一副想去活捉澀澤龍彥的樣子,真要被他捉到可就糟糕了。

    這人看著也不像是會把[龍彥之間]用在正經的地方。

    “是嗎。”尾崎紅葉輕笑,沒有拆穿他的謊言的打算,“我聽說你還從實驗室里拿了點東西。中也,最近還是不要亂吃食物比較好哦。”

    中原中也疑惑:“食物?”

    “據說是能讓喪失意識的藥品。”尾崎紅葉闔眼,從中原中也身邊走過,“為了讓你能睡著,和也君真是煞費苦心。”

    飛鳥和也:“……”

    飛鳥和也:“你知道還說得一副我給中也下毒的口吻。”

    “哪里。”尾崎紅葉謙虛道,“我可是誠心在夸贊您強大的行動能力。”

    “真的嗎。”

    “反正妾身說是真的,您也不會相信。”

    這兩人很快就開始心平氣和地懟了起來,中原中也看著他們兩個,沉默了幾秒。

    “和也。”他皺眉,打斷飛鳥和也的話,”我讓你感到不安了嗎?”

    “……什么?”

    “把你卷進這種事情里,抱歉。”

    森先生的事,特務科的事,還有澀澤龍彥的事。

    中原中也總想著,要是他當初沒讓飛鳥和也相信白瀨,那對方就不會失蹤,也不會被特務科利用,更不會被森先生針對。

    和飛鳥和也不一樣,中原中也是個很會自我反省的人。他把飛鳥和也的一系列行為歸咎于自己身上,更是反省自己竟然比尾崎紅葉都晚知道對方的行動軌跡。

    中原中也越想就越不敢見他。

    一想到失望的情緒會出現在和也的眼睛里,中原中也就開始反復做這個新的噩夢。

    和也就算憎恨他也是情有可原的。

    就是因為自己太過遲鈍,所以才會在未來的世界里眼睜睜地看著對方死……

    “……你在做什么?”

    下一秒,鼻腔鉆入熟悉的香氣。

    中原中也愣了幾秒,側過臉看向抱住自己的飛鳥和也。

    “不知道。”飛鳥和也毫不猶豫,“但魏爾倫說這么做你可能會開心點。”

    中原中也的注意力被轉移,擰眉重復了一遍“魏爾倫?”

    “在這里。”飛鳥和也松手,食指點在自己的太陽穴,“他說你長大了,就是竟然還保留著良心,這樣下去成為一名合格的黑手黨有些困難。”

    “……這樣啊。”中原中也瞇起眼,循循善誘,“他還說了什么。”

    “還說……”

    飛鳥和也張了張嘴,實時轉播到一半。

    “算了。”

    飛鳥和也頓住,不知道聽到了什么,表情一言難盡。

    中原中也看著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有點影響你的身心健康,蘭波說日本人和法國人不一樣,可能需要一點含蓄。”

    中原中也面無表情,有點想聯系彭格列的霧守,讓自己也去見一見那兩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兄長。

    還分什么日本人法國人,那兩個家伙趁他不注意,都教了點和也什么。

    第52章

    結果先出事的反而是太宰治。

    飛鳥和也聽說了他跑去圍剿澀澤龍彥的事, 而后者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一夜之間炸毀了所有參與龍頭戰爭的組織的據點大樓。

    用始作俑者的話來說,這就是終止龍頭戰爭的最好方法。

    不再是為了爭奪財產, 也不再是互相針對,從澀澤龍彥大搖大擺地出現在大街上開始,龍頭戰爭就演變成了針對他自己的單一戰爭。

    港口黑手黨很快派出了搜救隊, 可惜沒在殘骸中找到太宰治的身影。

    傻瓜鳥對此的評價是“太好了”, 沒了太宰, 那干部候選的位置非他莫屬。

    鋼琴家:“是這么草率的嗎。”

    鋼琴家:“你應該很清楚,魏爾倫的事之后,那個人不可能讓我們當上干部。”

    傻瓜鳥撇了撇嘴, 罵他掃興。

    “你覺得呢?”沒理這兩個人的爭端, 公關官對于太宰的事情并不怎么在意, 反而低頭看向坐在柜子邊的飛鳥和也, “和也君, 這該不會也和你有關吧。”

    “……我嗎。”飛鳥和也打了個哈欠, 聽到自己的名字才清醒一些。

    “我哪里出得了大樓, 那家伙啟動炸彈的時候我還以為地震了。”

    公關官想了想:“你要是真的想出去, 我也可以裝作是你和尾崎干部周旋一會。”

    醫生聞言露出個虛弱的笑容:“呵呵……五分鐘就被發現的程度……”

    公關官笑容燦爛:“你的話頂多一分鐘,冷血二十秒,有比我好到哪里去嗎。”

    自始至終保持著殺手應有的冷酷,沒想到這樣也會被牽連進去, 冷血看了公關官一眼, 只覺得吵鬧。

    “讓你們失望了。”飛鳥和也說著,翻了翻手機上的新聞, “我對太宰的計劃確實一無所知,話雖如此, 猜也猜得到他不可能死掉,那家伙大概是故意被抓,打算用什么方法向這里報告澀澤龍彥的位置吧。”

    “……”

    空氣安靜幾秒。飛鳥和也疑惑地抬頭,接著就看到嚴陣以待,懷疑他被六道骸附身了的五個人。

    飛鳥和也:“……”

    飛鳥和也:“干什么啊!這不是很簡單就能想通的事嗎!”

    飛鳥和也氣急敗壞,聲音也比平時大了幾分。

    公關官攤手,立即露出無辜的神情。

    “也就是說,你的計劃是等中也發現太宰的信號?等他找過去,你該不會要突襲我們的首領大人吧?”

    飛鳥和也:“……”

    飛鳥和也:“還喊首領大人,你怪惡心的。”

    森鷗外毫無疑問是目前最適合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港口黑手黨剛經歷過動蕩,倘若再發生內亂,肯定無法再在橫濱繼續存活下去。

    飛鳥和也之所以還待在這里,只是為了防止戰爭期間森鷗外和山頭火又玩什么心眼子。比如用奇怪的理由把中也關押之類的,飛鳥和也很清楚這兩個人干的出來。

    中也說這座城市里沒有一個人想去死。

    可飛鳥和也只不過待了幾天,就看到了街上成堆成堆被卡車運送的尸體。

    “有什么關系。”公關官勾起唇角,自來熟地笑道,“當然了,要是和也君你真的愿意加入港口黑手黨,我個人而言也是很開心的。”

    那簡直是波室透一天要打三個電話來罵他的程度。

    飛鳥和也拒絕,想起這個點降谷零應該已經到了國外。為了治療笹川了平的傷勢,彭格列那邊本打算請去與謝野晶子,可惜后者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彭格列的電話只能打到他這里。

    [不可能,告訴你們我又能得到什么]

    [您還活著]

    電話那頭的男人微笑,神神秘秘地做出回答。

    [飛鳥閣下,這就是彭格列贈予您和您友人的報酬]

    [……]

    最后達成的協議是彭格列將笹川了平送回日本。而知道了是誰出賣自己,飛鳥和也來港口黑手黨前還被與謝野晶子追著揍了一頓。

    [請君勿死]揍他時沒用砍刀,冷哼著說人情還清了,然后又問他所謂尊敬的前輩找到沒。

    飛鳥和也哽住,告訴她自己找錯人的事。

    與謝野晶子這才真的往他腦袋上來了一下。

    【“……我真是白擔心你。”】

    綜上所述,飛鳥和也對成為黑手黨沒什么興趣,加入港口黑手黨就意味著日后還得和其他犯罪組織打交道,飛鳥和也臥底夠了,覺得還是過一段自由職業的生涯比較好。

    話雖如此,倘若邀請他的是中也而不是公關官,飛鳥和也可能還會考慮一下。

    但想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中也巴不得他和一切需要用到異能的職業割席。

    飛鳥和也低下眼睛,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

    這是他第三次看向屏幕,鋼琴家會意,猜測他是在等什么人的電話。

    “好吧。”鋼琴家說,“就當太宰的計劃和你無關,可東京那邊,特務科今天下午似乎秘密召開了一次會議……”

    鋼琴家的話說到一半,詭異地停頓了幾秒。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好像是在等待飛鳥和也的回話。

    “飛鳥君,作為港口黑手黨的成員,我不得不問你接下來的問題。”

    “特務科內部的戰火,什么時候會燒到橫濱?”-

    警視廳那邊的會議結束,理事官帶著警察的資料,馬不停蹄地回到本部進行匯報。飛鳥和也的事情已經徹底失控,他沒想到對方上次來本部時還順手放走了一群人,甚至攔截下了他們召回成員,企圖在龍頭戰爭中對中原中也進行鎮壓的信件。

    內務省的官員們坐在圓形的會議廳里,七嘴八舌地討論著解決的計劃,其中不乏有吹胡子瞪眼的軍警代表,他們控訴著特務科教育的失敗,說存在不穩定的異能力者一開始就該交給軍警保管才對。

    “別放馬后炮了。”種田山頭火道,平緩的聲音在嘈雜的環境中格外突出,“飛鳥和也和作為超越者的魏爾倫來自同一個地方,讓他加入軍警,一旦在國外的異能力者面前露面,很容易產生政治問題。”

    “那現在就沒有問題了?”坐在種田旁邊的男人冷笑,“英國的代表團已經和他見過面了,要我說就不該把他們放回走,指不定是那是偷偷達成了什么計劃,所以飛鳥才攛掇那么多異能力者脫離了控制。”

    “哦,不把他們放走,你是想和鐘塔侍從開戰嗎。”

    “就算開戰我們也不一定沒有勝算吧,獵犬的福地就算是在世界上也頗有美名。”

    “日本作為當初戰敗的一方,至今沒有超越者的存在,美名有什么用,幾個超越者聯合起來,十個福地也不夠用。”

    “你的意思是就放著不管了?”

    “在事情徹底鬧大以前必須解決,既然英國代表當初沒把他帶回去,那意思也就是隨便我們處理。”

    “法國那邊呢?”

    “被發現了再說吧,到時候就說不知道,帶回來的時候以為只是普通小孩。”

    內務省和軍警的人一唱一和,顯然是達成了共識。種田山頭火的神色晦暗,很清楚按照他們的思路強行操作會發生什么。那孩子很明顯是吃軟不吃硬的性格,沒人知道把他逼入絕境會發生什么。

    說到底,異能力者竟然要歸一群不懂異能的人管轄,說出去真是荒謬。

    種田山頭火頭疼地摘下眼鏡,摁了摁鼻根,他想起來之前和森鷗外的最新一次對話,對方改變了主意,說港口黑手黨無意卷入爭端,異能特務課再這么下去也只會自取滅亡。

    [這算過河拆橋嗎]

    [別這么死板,種田閣下,事態是在改變的]

    “那就這樣決定了。”

    其中一位內務省的官員說。

    “即刻派出軍警的武裝部隊,務必在歐洲那邊發現前對A1067號進行抓捕。”

    “白麒麟還在橫濱活動。”

    種田山頭火面無表情地打斷他們的話。

    “現在派武裝部隊進去,除了全軍覆沒外什么也得不到。”

    種田山頭火說完又安靜了半分鐘,他看著那個男人開會以來第一次翻開面前的資料,似乎是查看白麒麟又是什么人。

    “……福地閣下怎么沒有親自來。”無語了一會,種田轉頭,對著軍警里稍微年輕點的人問道。

    末廣鐵腸沉默,同樣沒有跟上思路,只說:“隊長食物中毒,現在還在廁所里嘔吐。”

    種田山頭火:“……”

    你倒是編個正經點的理由啊!什么食物中毒,日本的異能界真是一點也看不到希望了。

    “您的想法呢?”

    “我的想法?”

    “A1067是您帶大的,我認為您應該對他的危險性最為了解。如果需要獵犬插手,我們需要他的全部資料。”

    作為獵犬的代理隊長,末廣鐵腸神色認真,直言不諱地向種田山頭火詢問。

    “和也君嗎……”

    種田山頭火聞言懷念地向后靠了靠。

    “和也君是自己長大的,很抱歉回答不了你這個問題。雖說是特務科的成員,但你也看到了,很多時候特務科并不能對他的任務做出決定。”

    待在日本還不如出差,種田山頭火有一次回來,看到還有官員找小時候的飛鳥和也辦事,說是讓他用下異能,祝福他出軌的時候不被妻子發現。

    “……是嗎。”

    末廣鐵腸淡淡地收回視線,抿唇思考著什么。

    “其實隊長不是食物中毒,是宿醉沒醒,他們不讓我說真話,燁子和條野才是食物中毒。”

    種田山頭火:……

    這家伙的腦子是不是也有點問題。

    種田山頭火瞄了末廣鐵腸背后的人一眼,后者笑容尷尬,說“不好意思,末廣長官就是這樣過于認真的性格”。

    只堅持自己的正義,不受別人影響,也基本沒有撒過謊。

    被譽為軍人中的銅墻鐵壁,末廣鐵腸實際相處起來也是個異常麻煩的存在。

    “還不結束嗎。”

    似乎沒了耐心,種田山頭火聽到遠處有人提出意見。

    “那就等白麒麟的事情結束再談,在這期間——”

    男人的話沒能說完,末廣鐵腸腰間的長刀出鞘,鋒銳的刀身擦著他的臉頰,刺進他背后的墻壁。

    那里釘著衣服的碎片,另一個手臂流血的青年站在旁邊,臉上的五官變化,看到末廣鐵腸出手也只是回了句“發現了嗎”。

    “末廣!”內務省被嚇到的那位官員大叫道,“你發什么瘋!”

    末廣鐵腸始終沒分給他一個眼神,反倒是向那位受傷的異能力者詢問“你有什么目的”。

    “傳達一些信息而已。”青年瞇起眼,就算被許多把槍指著也毫不畏懼,“你們沒有發現從剛才開始,這間屋子就沒有信號了嗎。”

    幾乎是他說完這句的同時,末廣鐵腸的手機振動。不光是他的,內務省、軍警、特務科,所有人的手機不約而同地響了起來。

    接著是會議廳正前方的大屏幕,那上面的直播才進行了沒多久,卻已經傳到了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所謂異能力者,就是擁有特殊能力的人類。”

    少年的膚色蒼白,一頭金發散落肩頭,碧色的眼睛干凈清澈,在陽光的映照下卻看不出什么情緒。

    “過去的十八年里,我一直為政府服務。不管是戰爭,還是竊取情報,又或者是為了掩蓋某位官員殺人的真相。從八歲開始,他們不斷地告訴我,幫別人解決問題,這就是所謂的正義。”

    “我一直在思考這句話的準確性。”

    末廣鐵腸轉過身,他收回武器,眼前是互相推諉大喊著為什么關閉不了直播的高層,耳邊卻是飛鳥和也緩慢且堅定的話。

    “20XX年,3月6日,南非的一間小學被炸,其中死亡學生326名,原因是軍隊錯誤鎖定了目標,并向無辜的人群發射了導彈。”

    “20XX年,5月11日,山下議員主張對流浪人群進行抓捕,并利用不會有人報案這點,對他們進行了異能改造實驗,其中死亡1251人,實驗以失敗告終。”

    “20XX年,6月8日……”

    飛鳥和也每念一條,新聞上就多一個熱搜。

    末廣鐵腸平靜地看著他,就如大洋彼岸,降谷零看著手機上的畫面一樣。

    少年笑了笑,就這么足足念了半個小時。

    “橫濱的斗爭發生至今,沒有人在乎大街上堆滿的尸體,政府將異能力者澀澤龍彥投放時,并未考慮到,街道上躺著的是誰的戀人,誰的母親,誰的朋友。”

    “他們隨意地使用異能力者太久了,忘記了自己也是人類。”

    港口黑手黨的休息室里,花瓶上方有一朵枯萎的玫瑰緩慢地落地。飛鳥和也抬起眼,直視前方,就這么隔著屏幕,與自己的朋友們遙遙相望。

    “有人告訴我,所謂人類,就是應該有自己的思想,他們告訴我,時間還有很久,我可以慢慢學。”

    “正是因為這樣,就算死亡,或者在監獄里度過下半輩子也一樣。我學了很久,才找到所謂的正義和答案。”

    利用太宰支開中原中也是真的。

    利用組織支開降谷零也是真的。

    “我始終相信,異能力者也應該有自由支配自己生活的權力。沒有人應該毫無理由地死去,也沒有真相應該僅僅因為權勢就被掩埋。”

    “我也始終相信,民眾有知道真相的權力,合理合法地行使自己的監督權。”

    從異能特務課走出來的那天起,飛鳥和也就策劃好了今天。

    少年的脊背挺直,唇角的笑意溫柔,肩上的金發被風吹動,話說得坦然,整個人如日光一般明亮。

    這是屬于他的,獨屬于他的。

    魚死網破的失敗和勝利。

    第53章

    至此, 異能力者和普通人的矛盾被擺在了明面上。末廣鐵腸按照給出的名單,當場抓捕了許多參與會議的高官。為了挽回自己的顏面,政府不得不公開對上述提到的事件重啟調查, 并同步向社會公布調查進展。

    而作為犯罪的協同者,在審判下來前,飛鳥和也暫且交由同樣身為特務科成員的坂口安吾看管, 并由軍警派遣特殊人員進行協助。

    “一會沒看著你就惹出麻煩。”

    看了眼守在門外的軍警, 尾崎紅葉走進門時沒有攜帶任何武器。她唇角的弧度淺淡, 目光落在飛鳥和也做了一半的數獨上。

    “飛鳥君,你還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不客氣。”飛鳥和也轉著鉛筆,聽見腳步頭也不回地答道, “放心吧, 他們沒空管你們的非法勾當, 估計過幾天我就會被轉移走了。”

    尾崎紅葉:“您的心態未免有點太好了。”

    “以防萬一, 您真的知道默爾索是什么地方嗎。”

    “……還能是什么地方。”

    飛鳥和也掀起眼皮。

    “也就是截止現在沒人能逃出去的監獄。往好處想, 我要是逃出去了, 豈不就是第一個被載入史冊的人。”

    尾崎紅葉忍不住笑了。

    “當著全世界的面公布好幾個國家的罪名, 飛鳥君, 你認為這還不夠載入史冊的嗎。”

    “沒辦法。”飛鳥和也故作遺憾,又在報紙上填下一個數字,“不這么做的話他們就要想辦法弄死我了,你知道的, 我還沒活夠, 暫時還沒有死掉的想法。”

    尾崎紅葉挑眉,長久地看了他一會。

    “太宰呢?”

    見尾崎紅葉不說話, 隔著防彈玻璃,飛鳥和也終于想起來問候一下失蹤的太宰治。

    “姑且活蹦亂跳著。”尾崎紅葉口吻輕松地回答, “他昨天和中也一起解決了白麒麟的事——你怎么不問問中也,心虛嗎。”

    飛鳥和也托著下巴,手里的鉛筆晃動,末端指了指頭頂上的監控:“可以不要提到中也嗎,我可是努力地在軍警那里降低自己的威脅性。”

    尾崎紅葉不以為意,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之前鷗外大人和妾身提起您的身世的時候,看在那兩個孩子的份上,妾身還是非常希望您加入港口黑手黨的。”

    “嗯?”

    飛鳥和也歪頭,發出聲疑惑的鼻音。

    然后他故意提高音調,對著外面的軍警大喊:“來人啊![金色夜叉]要殺人滅口!左邊那位!我要告你們消極怠工!”

    狼來了的故事太多,外面的軍警看了眼監控,甚至懶得理他。

    飛鳥和也覺得沒勁,哼哼著又將注意力收了回來。

    “知道了知道了。”飛鳥和也擺手,打斷尾崎紅葉的話,又乖巧地從地上撿起剛才被扔掉的筆,“總之就是覺得我離間了中也和港口黑手黨之類的,我承認自己稍微有那么點過錯,但也不至于你這個時候還要來特地和我提一嘴吧。”

    尾崎紅葉面不改色,直直地注視著他的眼睛:“所以妾身不是來和你討論這個的。”

    作為上一任首領時期就即位的干部,尾崎紅葉比太宰治他們更清楚,在森鷗外出現以前,港口黑手黨是怎樣的地獄。

    單純的暴力,沒有任何收益,害死了她的很多朋友和部下。

    “平衡已經被你打破了。”尾崎紅葉攏著袖子,此刻無比冷靜地回道,“為了維護現在的橫濱,若是發生戰爭,妾身會不留余力地保證鷗外大人的安全。但另一方面,若是您提到的異能力者和人類之間的和平真的能實現,鷗外大人的意思是,港口黑手黨也會承擔起相應的責任。”

    飛鳥和也微愣,聽見尾崎紅葉說“在成為首領以前,中也必須先學會怎么作為干部,不是嗎”。

    飛鳥和也緩慢地眨了下眼,猶豫再三,還是問了句“這是中也的話?”

    “……”

    尾崎紅葉嘆息,隨后露出了一個比剛才要稍微明顯一點的笑容。

    “要不是他拜托我,我也不想來。飛鳥君,有關您的審判會在兩日內結束。”

    “祝君,武運昌隆。”-

    飛鳥和也實際上壓根不在乎自己的下場會怎樣,他是個自己會給自己找樂趣的人,就算在默爾索里自己也能和自己說話。

    可惜別人并不這么想,作為和飛鳥和也接觸過的同伴,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被警視廳要求在一日內提交飛鳥和也的有關資料,以便其他國家的高層在會議上對他進行評估。

    “那他們自己就不用評估自己了嗎。”松田陣平冷笑,電腦上是反復播放的那段視頻,“那家伙雖然氣人,但最氣人的罪魁禍首似乎還在新聞里上躥下跳吧。”

    “話雖如此……”萩原研二單手插兜,拿起松田陣平的報告草草看了幾眼,“竟然罵了高層一千字,小陣平,你不怕也被抓進去?”

    牧野春樹在旁邊奮筆疾書,聽見這話探過個頭:“你怎么看出來他寫了一千字的?我就寫了八百。”

    萩原研二:“當然是……”

    “不準聊天了!”幾米外的辦公室,同樣要寫報告的安達警視氣勢洶洶地推門而出,“萩原!你給我監督他們兩個!認真寫,今天下午就給我寫完!”

    安達警視說完,門又被砰地一聲合上。

    萩原研二欲言又止,一低頭就看到松田陣平拿著自己的報告。卷毛警官雖然什么也沒說,但從他的半月眼看來,一切已經都在不言中。

    萩原研二其實也不是什么正經人來著。

    “他們怎么不讓他的那些黑手黨朋友寫報告。”松田陣平無語地把紙張扔到一邊,他坐在飛鳥和也以前的工位上,注意到對方放在電腦后面的獨角獸玩偶,“要不是那白癡把這些事情爆出來,今年警視廳還要給那幾個利用人的混蛋頒模范警察。”

    “黑手黨朋友?”

    萩原研二想了想。

    “和也現在就暫時被看管在黑手黨里吧,他真的不會越獄嗎。”

    “和也的話,故意越獄倒不會。”牧野春樹捏著下巴,想象了下那個場景,“但要是把什么都給他沒收了,他可能會先跑出去弄點東西再回去。”

    萩原研二沉默,和松田陣平對視一眼。

    “罪上加罪。要不然……提醒看守的人一下呢?”-

    軍警里像末廣鐵腸一樣堅持正義的人其實很多,大概也是出于這個原因,他們一派認為飛鳥和也應該在監獄里度過終身,一派認為他揭露了絕不可能被揭露的真相,倒也罪不至此。

    異能力者沒有自由。

    軍警其實也沒有自由。

    以軍警里的特種部隊[獵犬]為例,為了保證他們對軍隊的絕對服從,只要每個月不定期參加異能技師的手術就會全身潰爛而亡。

    就連末廣鐵腸也是一樣。

    當從食物中毒中恢復,聽說自家搭檔開了個會就把政界的一堆人抓了,條野采菊當時天都要塌了。

    作為獵犬的一員,條野采菊曾經也是某個黑手黨的干部。只不過他和飛鳥和也不同,接受的是軍隊遞來的橄欖枝,姑且算個高級軍官。

    負責看守飛鳥和也的軍警就曾經受過條野采菊的恩惠,他對飛鳥和也并沒有強烈的仇恨,偶爾見到有人探望后者還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就比如現在,他看著暈倒的同伴,和太宰治有商有量,甚至還提醒對方條野采菊就在樓下,樓外還有鎮守的福地隊長,最好不要想著從這里逃出去。

    “是對你說的呢,中也。”太宰治篤定,把責任推給旁邊的中原中也,“我才沒那么蠢。”

    中原中也瞥他一眼,沒心情和他開玩笑。

    港口黑手黨的監控會在十二點斷電五分鐘,中原中也的步伐平穩,走進這個無法使用異能的房間時,飛鳥和也還是在玩他的數獨游戲。

    一支筆和一堆報紙,在安全的范圍內,這就是他們能給他最多的東西了。

    沒有感人的開場白,也沒有按捺不住爆發的爭端。

    頭頂的燈明明滅滅,可能是受到了電流的影響,飛鳥和也盯著搖晃的燈泡看了一會,這才注意到已經站在玻璃另一頭的中原中也。

    “中也?”

    這是第一句。

    “你怎么來了。”

    這是第二句。

    中原中也沉默地凝視著面前的少年,想起那天太宰治冷漠地攔下他時說的話。

    【“你回去又能做什么。”】

    【“這世界上有很多光憑武力無法解決的事,中也,你要破壞和也君的計劃,拉普通人陪你下水嗎。”】

    因此沒有了“為什么要這么做”的質問,中原中也可笑地認識到,歸根結底是自己太弱了。

    尾崎紅葉說他總是不希望飛鳥和也長大,可后者已經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遠遠地用謀劃將他甩在了后面。

    “那時候就不能和我好好告別嗎。”在有限的五分鐘里,中原中也終于用略微沙啞的聲音,問出了第一個問題。

    “現在不是也可以好好告別?”

    飛鳥和也笑起來,原本略微擴散的瞳孔收攏。

    “是嗎。”中原中也發出聲哼笑,他額間的發絲晃動,帽檐在他的眼睛里灑下小片的陰影,“你這為別人著想的毛病什么時候能改變。”

    “你又不是別人。”

    飛鳥和也無所謂道。

    “況且雪萊博士也不會幫我保守多久秘密,還不如完蛋前拉些人下水。”

    照理來說,雪萊博士當初應該將他一起帶回英國。飛鳥和也惋惜,說那樣估計就體會不到其他的情緒了。

    于是以分享數據為代價,飛鳥和也從雪萊博士那里換取了一些時間。

    “現在呢?”

    出乎意料的,中原中也猜到了他們之間的交易。

    港口黑手黨的重力史肩上披了件黑色的風衣,口袋里是當初飛鳥和也送他的平安符。

    “和也,你現在又體會到了什么?”

    “……”

    緊閉的門被敲了敲,五分鐘的時間很快到了。

    飛鳥和也沒來得及想明白。他看著中原中也的背影,余光瞥見靠在門邊的太宰治懶洋洋地直起身。

    后者沒有和他說話的打算,只是在揶揄剛升為干部的搭檔。

    “沒想到這輩子還能從蛞蝓嘴里聽到低聲下氣的請字。”

    飛鳥和也提起興趣,和太宰治說“你要是欺負中也,等我出來繼續用油漆彈追著你打”。

    太宰治頭也不回地擺手,說“明明是中也求我教他的,和也君,你未免也太雙標了”。

    “你不是也雙標。”

    “不對呢,我可是平等地討厭著你和中也。”

    “……哇,好過分。”

    斷斷續續的電流恢復,整個房間里又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

    飛鳥和也看著大門關上,他等了一會,低頭填完了最后一張報紙上的數字。

    他問魏爾倫:“哥哥,這就是遺憾的感覺嗎?”

    魏爾倫也不明白。

    倒是蘭波嘆氣,認真地回答了他。

    “你的體溫升高了一度,心跳比剛才每分鐘快了八次。這是人體生理學的規律,和也,這不叫遺憾,應該叫開心才對。”

    飛鳥和也:“我一直都為中也感到開心,這有什么可奇怪的。”

    “為了別人提升自己,人類一般將這種情緒稱為愛。”蘭波說,“你感受到了中也的情緒,這對你而言是件好事。”

    朋友和朋友之間的愛。

    家人和家人之間的愛。

    飛鳥和也還是沒分清楚。

    “好吧。”他說著,坦然接受了蘭波給予的知識,“可以在默爾索里思考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如尾崎紅葉所說,飛鳥和也確實沒把人人畏懼的默爾索當做了不起的地方。他的冒險告一段落,默爾索對他而言不過就是新的冒險。

    判他個五十年一百年又怎樣呢。

    飛鳥和也和他的哥哥們打了賭,不需要他們幫忙,也能跑出來參加伊達航的婚禮——再不濟也是中也十七歲的生日。

    他這么想著,將寫完的報紙疊了起來。尾崎紅葉發現了,中原中也也發現了,他寫的根本不是數獨,是用數字編寫而成的代碼,倘若用電腦進行轉換,那就變成了一封一封的信。

    飛鳥和也為自己的聰明感到驚嘆。

    [雪萊博士]

    他在最后一封信的末尾寫道。

    [難得寫的不是遺書,而是開始,我還有點不習慣]

    [這是我在沒有鮮血和硝煙的橫濱里度過的最后一夜,和您說的不一樣,朋友們通過軍警給我帶了很多話,中也也沒有因此而惱怒]

    [奇怪的是,在這樣熟悉的黑暗中,我并未像以前一樣感到寂寞,而是前所未有的幸福]

    [以及,感謝您提供的解藥,您需要的數據已通過您的同伴帶給您]

    [您真摯的合作者,飛鳥和也]

    第54章

    事實上研究從默爾索里跑出來的方法, 飛鳥和也花了三年。得益于總是攛掇自己的鄰居實施越獄,飛鳥和也作為三年來唯一沒有干過壞事的模范犯人,終于在二十一歲那年挾持某位歐洲富豪, 搭上了飛往日本的私人飛機。

    “跑到這么明顯的地方,你是怎么想的。”

    街邊的遮陽傘下,與謝野晶子摘下墨鏡, 看向面前某個穿著花襯衫, 看上去完全像是出來度假的同伴。

    青年的骨骼纖細, 可能是在默爾索里長期見不到陽光的緣故,暴露在外的皮膚透著一股病態的白。

    不過他整個人看上去比以前健康了許多,受到歐洲異能組織的指示, 默爾索定期監測著飛鳥和也的身體數值。

    與謝野晶子聽說那里被他搞得雞飛狗跳, 幾個罪犯寧愿用頭撞墻也不愿意和他做鄰居, 只有飛鳥和也一個人是進去養病的。

    “當初接受他們讓你加入國際自衛隊的邀請不就好了。”與謝野晶子揚起眉梢, “還是和誰打了賭, 一定看看他們到底能關你五十年還是六十年。”

    飛鳥和也反駁了這句。

    他回得牛頭不對馬嘴, 將責任歸咎于默爾索里其他聽不懂人話的犯人, 譴責要不是他們太蠢, 他的越獄計劃早就成功了。

    與謝野晶子笑了聲,回他別以為誰都是太宰。

    飛鳥和也:“你怎么一副和太宰很熟的口吻。”

    飛鳥和也:“難道說他的任務牽扯到你了?——哇,那家伙不會出名了吧。”

    這個問題要怎么回答好呢。

    “也不是很熟。”與謝野晶子托著下巴,漫不經心地回道, “你應該注意到了, 三年可以改變很多東西,自從你那段視頻發布以后, 現在的橫濱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異能力者知道太宰的名字也不奇怪。”

    “龍頭戰爭之后, 公平起見,異能力者也參與到了高層的管理。港口黑手黨以政府察覺不到的速度吞并了其他組織,而就在所有人以為他們會以這個速度將地盤擴大到整個日本的時候,他們卻忽然消停了一段時間。”

    “就像是在警告軍警和特務科,港口黑手黨不懼與他們開戰,只是沒有理由動手一樣……”

    與謝野晶子說到這里,輕松地笑了聲。

    “和也,你還真是撿了個厲害的家伙。”

    “……”

    飛鳥和也沒有回答這句。

    他為難地思考片刻,最后說的是“雖然中也的確挺厲害的,但你說起來就好奇怪”。

    “行了。”

    與謝野晶子哂笑,趕小狗一樣地趕他。

    “在港口黑手黨的地盤上大搖大擺地叫他們首領的名字,你可別連累我被抓起來。”

    飛鳥和也沉吟,注意到周圍有幾個西裝男已經看向了自己。

    他看了看自己從歐洲富豪那里打劫來的度假套餐,決定首先摘掉脖子上引人注目的夏威夷花環,并對此進行了深刻的反省。

    可惜的是,在他找到正確答案以前,保持警惕的西裝男就已經偷偷圍了過來。

    男人的手搭在他的肩膀,槍口在人群看不到的地方抵住他的后背。

    “軍警的人?”西裝男問他,“又來暗殺我們首領?這次的手段比以前還要無聊。”

    飛鳥和也瞥了眼對方的動作,幽幽地說了句“當首領這么危險啊”。

    三年過去,黑手黨的部分人還是這么好騙。

    抓吧,抓他也挺好的。

    飛鳥和也起身時默默地想道。

    反正要是直接問中也,中也肯定又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

    飛鳥和也在默爾索待的三年也不是什么都沒干。像之前彭格列來營救他們同樣被默爾索抓進去的同伴時,飛鳥和也就見到了已經痊愈的笹川了平。

    他從笹川了平那得知了很多事。

    比如在原來的時間線里,他已經被特務科和森鷗外聯手弄死了。

    再比如中也每年生日都會來看他,他在他的墓前和身為彭格列首領的沢田綱吉第一次見面,并在森鷗外不知道的時候與對方達成了協議。

    所以那天彭格列說的[您還活著],的確是拜托與謝野晶子救笹川了平一命的報酬。

    十年后火箭筒的使用是二十六歲,那時早已成為港口黑手黨最高干部的中原中也換來的。

    他將拯救的希望交在了自己最討厭的太宰治手里,并蹲下身,低笑著在飛鳥和也的墓前放了束盛開的小雛菊。

    這聽起來和飛鳥和也認識的中原中也不太像。也可能是中也總是在他面前避免顯露出黑手黨一面的緣故,迫使飛鳥和也至今都沒把越獄的消息告訴他。

    這就造成了傻瓜鳥在拷問室里看到他大吃一驚的局面,扛著砍刀的青年一時無語,然后在部下期待的目光中打開門,將武器扔在了一邊。

    “你這是什么裝扮。”傻瓜鳥說著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穿得比公關官還前衛,這是默爾索的囚服嗎?”

    “……我還想說你手上拿的是什么東西呢。”飛鳥和也研究了下傻瓜鳥帶來的審訊用具,不解地說“你到尾崎的拷問組來干嘛”。

    這是個好問題。

    不顧部下質疑的眼神,傻瓜鳥一把摟過飛鳥和也的脖子:“想殺首領的人太多,缺人唄。”

    “一開始聽他們說有個怎么也不肯開口的臥底時,我還想著終于有我出場的機會了——喂,要不你也來幫忙。隔壁還有兩個沒審完的呢。”

    飛鳥和也:“我很忙的。”

    傻瓜鳥:“忙著來拷問室度假?”

    飛鳥和也:“……”

    “哈哈哈。”傻瓜鳥大笑著松開攬住他的手,“知道了,你是想問中也近況的吧。”

    “他現在的信息可是組織的絕密,當初忍氣吞聲地被太宰那家伙嘲笑了一年后,被迫成長得很快。”

    新的異能力者條例全面推行以后,森鷗外在幾個月前自愿退位。那人現在仍歸屬于港口黑手黨,卻還多了一個老師的身份,森鷗外對教導擁有異能的小孩樂在其中,根本忘了港口黑手黨偶爾交給他的一些文件。

    至于中原中也,他毫無疑問接替森鷗外成了一名合格的首領。

    傻瓜鳥說他的同情心早在兩年前被磨滅了,當初還是干部的中原中也在路上救了個的飛鳥和也長得很像的小孩,結果對方是別的組織派來暗殺他的。

    “然后呢?”飛鳥和也問。

    “然后就不知道了。”傻瓜鳥無所謂地說,“不把那孩子殺掉的話其他中了異能的同伴就得死,既然黑蜥蜴那群人還活著,那應該就是被中也殺掉了吧。”

    大概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以降谷零為代表,公安終于連同國際刑警,圍剿了組織。

    “聽說你兩年前給田中愛理寄了個快遞?”傻瓜鳥想到這里,偏過頭去問飛鳥和也,“你是怎么做到的,在牢里還能寄快遞。”

    田中愛理在圣誕節那天收到了Theos首領的項上人頭,女人在打開包裹時笑了很久,笑著笑著眼淚融化在冰冷的雪里,好像一下子喪失了力氣。

    她托人給飛鳥和也帶了聲“謝謝”,然后關上門,平靜地看完了小孩子才會看的動畫欄目,一刀干脆利落地捅進了自己的心臟。

    “人格魅力?”飛鳥和也模糊了回答,故意和傻瓜鳥說,“都說了我也是有朋友的。”

    傻瓜鳥的笑聲嘹亮,拍了拍他的背,說是要去宿舍里拿瓶酒,回來再和他聊天。

    和作為敵人的軍警聊天,這件事沒幾分鐘就傳到了中原中也的耳朵里。

    “他那么做應該有他自己的理由。”

    中原中也在一份文件上簽下自己的名字,他看了眼時間,問旁邊的廣津柳浪。

    “默爾索那邊還沒有動靜嗎。”

    “是。”廣津柳浪低頭,恭敬地回答,“暫時沒聽說有人越獄的消息,不過緣下他們還在持續關注。”

    中原中也沉默,半晌回了句“知道了”。

    人應該要多有耐心呢。

    中原中也思考,看了眼手邊的相框。照片上的某個人曾經和他說,只需要一年的時間,絕對會偷偷溜出來陪他過生日。

    中原中也信了。

    接著是第一年。

    然后是第二年。

    中原中也對過生日沒什么興趣,當上首領以后,也只有旗會那幾個人還會把彩帶弄到他頭上。他之所以會好好地坐在蛋糕面前,純粹是期待某個屢次爽約的人出現。

    現在是第三年。

    中原中也垂眼,沒什么表情地穿過走廊。

    早知道這樣,一開始就不該信他的鬼話。

    扭斷那個和飛鳥和也有幾分相似的孩子脖頸時,中原中也才突兀地想明白,他對飛鳥和也的占有欲究竟來自哪里。

    他們之間實在太熟了。

    中原中也設想過的每一個未來里都有飛鳥和也的影子,熟得中原中也一開始完全沒想過要把家人和戀人分開。

    但事實上,這兩種存在對中原中也來說都是一個人而已。

    港口黑手黨的現任首領,是那種結了婚也會好好戴著戒指,好好接戀人回家的類型。

    抱著這種思想,中原中也錯過了電梯,鬼使神差地到了地下一層。

    快要關上的門在聽到熟悉聲音的一刻,被中原中也強制用異能打開。他皺著眉頭,腳步很輕,刻意收斂了氣息。

    昏暗的燈光下,飛鳥和也正在和審訊人員有商有量地聊天。比如審訊時先要用氣勢壓倒對方,這種哆哆嗦嗦的樣子是萬不可取的。

    西裝男覺得有道理,向他提高音調:“別,別以為你和傻瓜鳥大人認識我們就會放過你了!快說!你接近首領有什么目的!”

    飛鳥和也:“我這還沒接近呢。”

    西裝男:“但是之前說你是臥底你也沒否認。”

    飛鳥和也:“是這個道理。但你提問題的方式是不是過于簡單粗暴了點?”

    西裝男略一沉思,問“我是后勤調過來的,那你說應該怎樣審訊?”

    “比如用強光照著讓我三天三夜睡不了覺,然后往手腳開一槍,既痛苦又不致命之類的。”

    西裝男恍然大悟:“哦!你這家伙還挺……挺你個頭啊!別狐假虎威!我真的會開槍的!”

    飛鳥和也被他的反應逗笑了。

    他本來還想說點什么,可中原中也神色晦暗,已經沒了看他和別人聊天的耐心。

    黑色的風衣劈頭蓋臉地罩在他的身上,飛鳥和也抬頭,看到中原中也的臉。

    長相成熟了些,氣勢方面卻完全不一樣了。

    飛鳥和也想到傻瓜鳥剛才的話,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對方似乎有點生氣。

    他看著中原中也蹲下身,給自己一顆一顆地系扣子,余光卻忍不住地落在遠處被嚇傻了的西裝男身上。

    “不打個招呼嗎。”

    戴著手套的手被按住,半蹲著的中原中也抬眼,對上飛鳥和也那雙碧色的眼睛。

    青年如夢里般朝他微笑。

    “中也,怎么也得和我說聲歡迎回來才對。”

    第55章

    強詞奪理。

    要說這三年里中原中也學到了什么的話, 那就是一味地順著飛鳥和也的思路是行不通的。

    “芥川?芥川是誰?”

    “太宰撿回來的人。”

    “哦。”首領辦公室里,飛鳥和也收回偷看桌上文件的視線,聽到這話感慨一句, “難得他那么好心……那太宰人呢?”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中原中也就來氣。

    “看他朋友寫小說。”中原中也沒什么感情地回道,“那家伙嫌黑手黨的日子太無聊, 前幾天留了個信, 說是叛逃了。”

    太宰治叛逃前還在中原中也的車上用油漆畫了個鬼臉, 那時的黑蜥蜴唯唯諾諾地擦著首領的愛車,可中原中也卻只是發出聲冷笑。

    即使打心底里和太宰治互相討厭,但欠對方人情是真的。

    雖說以港口黑手黨的名義發了追殺令, 但中原中也到底也沒有特意真的派人追殺。

    飛鳥和也:“……”

    飛鳥和也:“提到你的傷心事了, 抱歉。”

    青年的語氣誠懇, 引得中原中也拿帽子的手一頓。他面色古怪地看向飛鳥和也, 問:“我到底哪里看上去傷心了。”

    飛鳥和也:“剛剛在地下室的時候。”

    中原中也:“……”

    “不是一回事。”中原中也語塞, “……算了, 那兩個礙事的家伙還在你腦子里嗎。”

    “在默爾索里用不了異能, 所以進去前我就把他們放走了。”飛鳥和也回, “不過怎么能說他們礙事呢,魏爾倫去年的生日愿望還是聽到中也你喊歐尼醬。”

    真是樸實無華又異想天開的愿望。

    見中原中也沒反應,飛鳥和也等了一會,又問:“中也, 你是不是沒聽我說話?”

    中原中也:“聽到了。”

    飛鳥和也震驚:“那就是答應了的意思?”

    “我沒承認和他有任何關系。”中原中也關掉辦公室里的燈光, 朝他走過來,“所以下輩子也不可能。”

    “……”飛鳥和也沉默, 看了眼對方圈住自己手腕的手。

    隔了層半掌手套,中也的體溫似乎比正常人要高一些。

    不過想想也有道理。

    中也本來也不怎么和魏爾倫相處, 有關對方的記憶全是自己被壓著打,然后朋友一個一個在魏爾倫的碾壓下陷入瀕死的畫面。

    “對了。”從首領辦公室去宿舍的路上,飛鳥和也忽然想起,“前年和去年的生日快樂還沒和你說,你的成年禮傻瓜鳥他們應該幫你辦過了吧?”

    中原中也停下腳步。

    他側過臉,站在黑暗處看他:“你一定要現在提醒我這個?”

    看上去比起之前更生氣了點。

    飛鳥和也不明所以,記起森鷗外曾經和他說的話。

    【所謂首領,就是組織的奴隸,必要時連自己也可以犧牲。】

    既然如此,那他作為隨時會被發現的逃犯,大搖大擺地跑到港口黑手黨來,似乎是挺添亂的。

    飛鳥和也恍然大悟,正要開口,中原中也卻已經領先一步,無情地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腦袋上。

    “不準胡思亂想,沒有要趕你走的意思。”

    走廊的盡頭,休息室的門打開了。

    之前一去不復返的傻瓜鳥打了頭陣,他砰地一下打開香檳,在忽然亮起來的燈光里,樂呵呵地譴責:“你們兩個好慢啊,有什么事情不能過來聊。”

    “傻瓜鳥,別打擾年輕人敘舊。”

    “喂喂,說的我很老一樣,需要我提醒你嗎,公關官,你的臉比昨天多了一道皺紋。”

    “……什么皺紋!都說了那是小刀留下來的傷疤!”

    飛鳥和也低頭看了下被酒水浸濕的外套,這才意識到剛剛中原中也一定要讓他多穿一件衣服的原因。

    飛鳥和也沉吟,在熱鬧的氛圍中小聲地問旁邊的中原中也:“你不是生氣么,怎么還答應他們弄這個。”

    中原中也側過臉,盯著他看時語氣一言難盡:“回來不就好了,我干嘛生你的氣。”

    硬要說的話,是因為意識到了對對方的心意,所以有些不知道該怎樣相處,話也比以前謹慎了一些而已。

    飛鳥和也思索再三,試探著問了句:“那我待會去別的地方逛一圈呢?”

    “警視廳?”中原中也下意識地說,“我陪你去。”

    堂堂黑手黨首領,這說出去像話么。

    飛鳥和也說不出話,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鴿了去魏爾倫找到的小鄉村那避避風頭的計劃,還是和中原中也坦白他這次來日本只是待幾天而已。

    “開玩笑的。”

    掙扎片刻,飛鳥和也還是沒把魏爾倫和蘭波供出去。獄警發現不對勁只是時間問題,沒必要把這邊的人也卷進來。

    再說了,現在告訴魏爾倫他們計劃有變,他們也只會回一句“早就告訴你了別去找中也”。

    飛鳥和也向來看不得別人得意,就這么假裝無事發生地接過傻瓜鳥遞來的球桿。

    “賭什么?”

    “路易十三,上次酒會的拍賣價是一百二十萬美金。”傻瓜鳥咧開嘴,開朗地大笑,“當然啦,沒有錢的話你也可以用其他東西抵押。”

    飛鳥和也低頭,耳后的金發有幾縷滑落唇邊,就這么盯著面前的測謊儀看了一會。

    他將手搭在上面,忽然毫無預兆地說了句“我的獄友喜歡傻瓜鳥”。

    預料之中的電流并未出現,傻瓜鳥的笑容消失,從嘻嘻變成不嘻嘻。

    “飛鳥,你一定要害我嗎。”

    飛鳥和也收回手:“我是告訴你們這種東西沒有可靠性。”

    單靠心率和呼吸來分析撒謊沒有什么可信度,飛鳥和也還在組織里的時候一天就要測好幾次。

    “那也不一定。”鋼琴家微笑,“中也加入旗會的第一天,他打賭說自己不喜歡男人就被電了。”

    “噗。”

    飛鳥和也大驚,不可置信地看向中原中也。那個時候自己都還不知道認錯人的事情,中也大概也不記得他的存在。

    也就是說——

    “不是你想的那樣。”

    中原中也忍無可忍,打斷飛鳥和也的話。

    “本來就有個從小喜歡的人而已,和性別沒有關系。”

    飛鳥和也回憶,神色復雜:“原來如此……那個時候你總讓我和白瀨一起玩,原來是這個原因嗎。”

    中原中也:“……”

    逼太急了可能會嚇跑,不說的話又完全不知道。

    中原中也面無表情,評估了半分鐘利弊后,決定暫時不糾正飛鳥和也的話:“啊,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

    空蕩蕩的休息室里,頂著中原中也若隱若現的殺氣,沒有人敢說話。

    傻瓜鳥偷偷往飛鳥和也的酒杯里又倒了杯酒。

    “別說了。”傻瓜鳥哽咽,學著公關官演戲的樣子戲劇性地抹淚,“首領,我都要為你的犧牲感動哭了。”

    “……傻瓜鳥。”

    “是。”

    “再不閉嘴也算你叛逃。”

    “……?”-

    可能是知道這次回來又要很久見不到的緣故,飛鳥和也在晚上的聚會上喝了格外多的酒。他受過專業的訓練,就算喝醉了也不會多說什么情報,中原中也沒能從他嘴里撬出這幾年在默爾索的生活,最后也只能把他抱回自己的房間。

    作為首領,中原中也的房間擺設很簡單。沉悶的黑色調里,只有書架上幾張飛鳥和也的照片算點顏色,中原中也把它們放在最常翻看的幾本書邊,有事沒事就瞄幾眼打發時間。

    青年在浴室里泡澡時,中原中也就在外面處理公務。

    什么發現了高瀨會的殘黨啦,什么武器庫的數目對不上啦,中原中也在文件的末尾簽上自己的名字時,時針已經轉了一圈。

    他嘆了口氣,沒辦法地打開浴室門,果不其然地看到飛鳥和也在浴缸里發呆。

    聽到動靜,神志不清的某人慢半拍地轉過頭。飛鳥和也的眼睛被霧氣氤氳得濕漉漉的,金發浮在水面上,露出半個肩膀。

    “有兩只鴨子。”

    中原中也看了眼水面上夢野久作送的泡澡搭檔。

    “……然后呢。”

    “我想通了。”飛鳥和也板著臉,憑借模糊的記憶義憤填膺,“我說為什么明明小的時候都是一起睡覺的,認識白瀨后你就說要去打地鋪。”

    中原中也:“……”

    “他捅了你一刀你也沒報仇。”

    “……”

    “聽說魏爾倫要他后還急匆匆地趕了過去。”

    “……”

    分開睡是因為白瀨說和也總是護雞仔一樣護著他,魏爾倫那時也只是為了得到魏爾倫的行動軌跡——中原中也沒有和醉鬼講道理的打算,正頭疼地思考怎么把對方從浴室里弄出來的問題,耳邊卻傳來飛鳥和也的一聲冷哼。

    “呵。”飛鳥和也說,“虧我還良心發現想著找魏爾倫前先來看你一眼,早知道就按魏爾倫說的直接去法國那了。”

    中原中也頓住,抓住關鍵詞:“魏爾倫讓你去法國?”

    “可以躲避獄警的追蹤嘛,過個十年八年他們就忘了。”飛鳥和也的半張臉埋進水里,半夢半醒地吐著泡泡,“他還說我不在的時候中也你才有心情成長,來日本找你的話絕對會后悔。”

    中原中也冷笑,按捺著情緒:“啊,是嗎。前有魏爾倫,后有降谷零,你還真聽他們話啊。”

    飛鳥和也聽出他的敵意,擰起眉頭:“波室透抓你了?”

    中原中也還在氣頭上:“說的你好像會幫我一下。”

    飛鳥和也真誠:“不是那個意思,波室透也抓我。”

    “……”

    沒救了,和醉鬼糾結什么波室透。

    中原中也垂眼,單手把飛鳥和也從浴缸里撈出來。

    這給中原中也一種他們不在黑手黨,而是在以前擂缽街的錯覺。

    飛鳥和也:“我的鴨子呢。”

    中原中也:“不是你的。”

    飛鳥和也:“你的就是我的。”

    中原中也:“你下次不準喝酒。”

    飛鳥和也低頭,看了眼自己得包成蠶蛹的造型。

    中原中也:“你打算怎么去法國。”

    “不告訴你。”

    “打劫別人的飛機嗎。”

    “這招已經用過了。”

    中原中也看著他一蹦一跳地去換衣服,隱約察覺到了其他人喜歡逗他的樂趣在哪。

    中原中也安靜片刻,突兀地提道:“我喜歡的人不是白瀨。得知他害死你后,我曾經也想殺了他。”

    飛鳥和也迷茫地轉過身,聽見中原中也繼續。

    “不過白瀨說真正害死你的人是我,所以那時候我又覺得被捅一刀也挺好的。”

    臥室里的月光安靜地流淌,飛鳥和也擰眉,問中原中也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

    中原中也沒回答這個問題。

    覆在腰間的力道不斷收緊,飛鳥和也看著中原中也走過來,他因缺氧而張口,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是一個吻。

    不是為了獲得情報,就是單純一個吻。

    “中也。”稍微清醒了一些的飛鳥和也說,“我要揍你了。”

    然而年輕的黑手黨低笑,并沒有松開他的打算。

    飛鳥和也抬起的手落下,他聞到了對方身上的一些血腥氣,最終還是沒把異能用在中原中也身上。

    這家伙竟然受傷了。

    飛鳥和也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魏爾倫他們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在發現腦子里冒出來的第一個想法是幫中也報仇,而不是把他按在地上打時,飛鳥和也就有些后悔。

    打不打得過都是后話,反正被親了他也沒有什么損失。

    飛鳥和也忍氣吞聲地收回手,清醒地發現。

    他確確實實,對現在的中原中也一點辦法也沒有。

    第56章

    首領和新抓進來的臥底感情不一般——可能是根本沒打算藏著飛鳥和也的緣故, 這個消息第二天就在港口黑手黨內部傳開了。

    “雖然但是,你們不覺得他和三年前爆炸性新聞的主人公有點像嗎。”

    “就是在那以后,政府里通過異能技師確保異能力者忠誠的措施才強制取消的——話說回來, 我記得那家伙是特務科的人吧?”

    “之前我們這的情報官不也是特務科的。”

    “你這么一說,我總覺得那個視頻背景挺像我們這宿舍的休息室的。”

    “哈哈,說得你好像進過干部們的休息室一樣。”

    港口黑手黨麾下的某個酒吧里, 男人們笑呵呵的爭論還在繼續。飛鳥和也坐在角落, 他用易容手段稍微改變了相貌, 金發剪短至肩頭,此刻正盯著面前的果汁發呆。

    “……我說他們怎么愿意放你出來。”

    坂口安吾拉開椅子,他看了眼港口黑手黨成員匯聚的一角, 表現得比飛鳥和也預想中的還要平淡。

    他放下公文包, 收回目光時見怪不怪地開口:“燈下黑又不是什么時候都適用的, 就算逃跑找個遠點的地方不行嗎。”

    簡短的一句, 包含了對飛鳥和也越獄的驚訝, 還有一點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我又沒有逃跑。”

    飛鳥和也堅持這點, 他聽見坂口安吾坐下的聲音, 視線這才從面前的果汁上挪開。

    “在默爾索里搜集到的其他犯人資料, 我已經直接交給末廣君了。”

    坂口安吾點頭,回了句“知道了”。

    “不過你竟然還會幫忙。”坂口安吾問,“我以為那件事后你已經不會信任別人了。”

    “畢竟放著不管的話會給其他警察添麻煩。”

    飛鳥和也理所當然,巴不得現在就去降谷零他們面前顯擺。

    可惜波室透之前被他直播的事情耍了一道, 飛鳥和也知道顯擺的后果就是手上多一副手銬。

    “對了。”飛鳥和也說, “安吾前輩有喜歡的人嗎?”

    話題轉變得太快,即使是精英中的精英, 坂口安吾還是忍不住愣了下。

    “……你怎么突然問這個。”坂口安吾頭疼,觀察了下對方身上的裝扮, “要是好奇這種感受,我建議你直接和中原聊。”

    從坂口安吾嘴里聽到中原中也的名字,飛鳥和也對尊敬的前輩瞬間又充滿了崇拜。

    “這是怎么看出來的?”

    坂口安吾:“……”

    坂口安吾:“什么?”

    “我就是想問中也的事。”飛鳥和也說,“傻瓜鳥和我說他的做事方式和其他幾代首領都不一樣,一定是因為他太忙了,沒人和他玩,所以昨天他才會突然親我。”

    中原中也就算當上首領后也沒有減少外出的次數,坂口安吾回憶了下最近監測到的情報,發現對方給予打斗中不小心破壞的屋主的補償遠遠超出了應有的范圍。

    橫濱的居民因此對港口黑手黨的印象越來越好,成長了一些的小孩子們的愿望也從“當老師”“開飛機”,變成了“加入港口黑手黨”。

    這給剛接手特務科不久的坂口安吾增加了巨大的工作量,因此當太宰治說要叛逃時,坂口安吾不僅雙手贊成,還貼心地幫對方洗白,以削弱港口黑手黨現在不斷擴張的勢力。

    話雖如此……

    “親你?”坂口安吾短暫地震驚幾秒。他自知有些失態,再三告誡自己飛鳥和也的話只能信一半后,重新組織了下語言。

    “不是吧,那什么,和也,你是不是把意外或者打招呼的方式弄錯了?”

    飛鳥和也:“……”

    飛鳥和也:“別人上小學的時候我就在當臥底了,這種事情我還是分得清的。”

    有被陰陽到。

    但由于對方是坂口安吾,飛鳥和也決定還是算了。

    “……”坂口安吾張了張嘴,沒說出話。

    所以他到底為什么要來赴這場鴻門宴啊!

    雖然中原中也那家伙的心思明顯,坂口安吾很早以前就看出來了,但坂口安吾那時還以為這兩個白癡一輩子都不會領悟的,誰知道中原中也行動得這么快。

    開什么玩笑,那待會和也逃了,中原不會把賬算他頭上吧?

    “忽然想到我有點事。”坂口安吾推了下眼鏡,強裝鎮定地站起身。

    飛鳥和也故作傷心:“都是理由,前輩只是不想和我說話而已。”

    坂口安吾:……

    你再裝呢。

    “你和中原也這么說話?”

    飛鳥和也:“那倒沒有。”

    坂口安吾嘆了口氣,認命地坐回來。

    “為什么會想問我呢。”坂口安吾說,“我也是特務科的成員,和也,從你的角度講,應該討厭我才對。”

    飛鳥和也想了想:“那不一樣,您又沒想過從我這里得到什么。”

    坂口安吾:“如果是因為那些信的話,是因為早就知道種田長官瞞著你的用意,出于愧疚才回給你的。”

    飛鳥和也輕笑:“我知道啊。”

    坂口安吾一怔:“你知道?”

    “但是前輩好好看了我的信是真的,沒有您的回信的話,在歐洲那幾年我也撐不下來。”飛鳥和也勾著唇角,提到這事用了懷念的口吻。

    “十一年前的三月七日,您給我的回信里說,以后我會交到真正意義上的新朋友,可以在太陽下正大光明地和他們出去玩,也可以不用顧及利弊和他們發脾氣。”

    “您還說等我長大了,也會有喜歡的人。感覺到喜怒哀樂,這就是人生的意義。”

    “除了喜歡的人以外,其他全都實現了。”

    飛鳥和也抬著眼,在坂口安吾的注視中認真地回答了對方的問題。

    “至少在特務科的那幾年里,您對我而言是家人般的存在。不管這樣的感情出于怎樣的目的,如果您只是像理事官一樣的人,當初也不該和太宰他們一起幫我,不是嗎。”

    “……”坂口安吾難堪地動了動手指。

    他非常清楚自己的立場,也非常清楚即使到了現在,自己也應該協助國際刑警,將越獄的飛鳥和也抓回默爾索。

    可違背了第一次命令就有第二次,坂口安吾親眼看著他長大,的的確確是將對方像弟弟一樣對待的。

    要是他是和也的話,會做的比現在的和也好嗎?

    坂口安吾質疑這個答案的可能性,他認為自己要是飛鳥和也,聯合魏爾倫和中原中也搞垮整個內務省都是輕的,而不是花費精力去掀起一場改革,讓曾經也被利用的異能力者加入特務科的管理層中。

    托飛鳥和也的福,現在十八歲以下的異能力者加入政府機關,都要強制安排監護人照看,并保證他們學習和休息的權力。

    飛鳥和也的字典里只有討厭,很少出現恨這個詞。坂口安吾曾經問過對方,是不是和他一開始設定的程序有關,可飛鳥和也想了想,當時回了他一句“不是的”。

    ——當初以為魏爾倫真的殺了牧野前輩時,他是真的恨魏爾倫。

    坂口安吾那時才明白,飛鳥和也的仇恨是建立在別人的基礎上。就像他做出改革的決定前,根本沒想過他自己會被怎樣處理,而是想著怎樣才能阻止下一個“被利用的異能力者”誕生。

    就讓他安穩地過個幾年不行嗎。

    坂口安吾有時候也會質疑法律的可靠性,和也的誕生又不是他自己決定的,異能應該成為令他驕傲的資本,而不是剝奪他自由的理由。

    “你換個新名字吧。”

    坂口安吾又忍不住嘆了口氣,他推了下眼鏡,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資料,然后推到了飛鳥和也的面前。

    “武裝偵探社,也是太宰即將加入的組織。順利的話,特務科里你其他的朋友們,過幾天就會公布您逃往西方的訊息。”

    飛鳥和也迷茫,問坂口安吾,這好像不是一開始他問他的問題。

    坂口安吾起身,抱歉地回有關中原的問題他回答不了。

    因為他認為飛鳥和也已經是徹頭徹尾的人類了,從朋友的角度,他沒有再指導飛鳥和也做決定的必要。

    “對了,還有。”

    臨走前,坂口安吾將裝滿信遺書的信封交回到了飛鳥和也的手中。

    “你已經不需要讓我保管這個了。”

    “和也。”坂口安吾微笑,輕輕地和他說,“你要去想未來,想好的結局。”

    “你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呢。”-

    松田陣平最近總覺得眼花。飛鳥和也被關進默爾索后,他繼承了飛鳥和也的工位,主動調到了搜查一課。

    他的朋友飛鳥和也是個很傳奇的人物,年紀輕輕就經歷了波瀾壯闊的一生。松田陣平總是遇到興致沖沖的后輩向他提問,他們問他有關“飛鳥前輩到底是怎樣的人”,偶爾被問煩了,松田陣平就回“那家伙是像你們一樣容易惹人生氣的人”。

    惹人生氣是真的。可就算飛鳥和也做了那么多惹人生氣的事,松田陣平也從未覺得對方是個應該被剝奪政治權利終身的罪犯。

    用異能救了他和研二只是冰山一角,松田陣平當時沉默地看完了整段視頻,震撼于對方到了這種程度還沒變成莫里亞蒂二代。

    人類是不長記性的群體。群情激奮了一會,眼看著時代好了,又忘了為他們爭取變革的人還在監獄里長蘑菇。

    松田陣平連探監的機會都沒有。

    他憋著一口氣,接連處理了幾起兇殺案,回到警視廳又發現桌上多了幾塊手工制作的小餅干。

    變態吧,跟蹤狂嗎。

    松田陣平無語,沒時間調監控,只在聚餐的時候偶爾提了一下。

    降谷零若有所思,轉頭就在警視廳的三樓抓了爬水管的飛鳥和也現行。

    “你是蜘蛛嗎。”

    沒有寒暄,也沒有多余的關心和譴責,降谷零的語氣平淡,仿佛對方只是出去旅了個游。

    飛鳥和也:“是蜘蛛俠。”

    降谷零:“……”

    飛鳥和也:“人民的好鄰居?就是那個穿紅藍緊身衣的?哇,你這么落伍嗎波室透。”

    降谷零:“……我也不是每時每刻都在工作,你不用給我科普。”

    他說完,又看了看飛鳥和也扎的辮子。

    降谷零忍不住笑起來,這才有了點對方不是幻覺的實感:“之前的約定作廢,班長的婚禮都結束了,你要什么做補償?”

    飛鳥和也:“那你去結個婚吧,比起不認識的人,我更想參加你的。”

    “噢?”降谷零挑眉,“這話你怎么不敢和松田說?”

    飛鳥和也:“你們都是假打,松田是真打,你知道他打人多痛么。”

    降谷零靜靜地盯著他看,又聽飛鳥和也說了很多事。

    比如他去見了前輩,可前輩沒有給他想要的答案。再比如他去偵探社參加了考核,但他和那里面有個叫江戶川亂步的家伙非常合不來。

    飛鳥和也說了很多,就是不說他瞞著自己越獄的事。

    “你這下不怕我把你拷起來了?”降谷零打斷他的話,直接問他。

    飛鳥和也:“有了點想做的事,現在你拷我我也會反抗的。”

    降谷零:“那很好。”

    飛鳥和也:“很好?”

    降谷零:“等你做完我再抓你,反正我現在還有其他任務要做。”

    飛鳥和也:“什么任務?”

    降谷零:“養了只真正意義上的小狗,今天要帶他去看獸醫。”

    飛鳥和也:“狗好玩嗎?”

    降谷零:“單純陪伴的話,還不錯。”

    飛鳥和也:“最后給你個機會,真不抓我?”

    降谷零學著他的話:“最后給你一分鐘,你再不跑松田就來了。”

    飛鳥和也認為有道理,打開窗戶原路返回。

    降谷零等了一會,看著他爬下去又爬上來,在窗邊探出半個頭。

    “蘇格蘭還活著吧?”

    “你可以叫他景光。”

    “景光這個名字有點普通,我看格格景就不錯。”

    “你非要給別人取綽號嗎。”

    飛鳥和也抱怨:“你好冷漠哦,波室透。”

    “如果是逼我說想你了之類的話,我是不會說的。”降谷零低頭看他,無情拒絕,“誰知道你會不會拿去在公安廳里循環播放。”

    飛鳥和也冷哼,被戳穿心思,在有人推門而入的前一秒飛快地溜走了。

    松田陣平莫名其妙,他看著降谷零在窗邊吹風,覺得這人有點中二病:“你做噩夢了?”

    降谷零:“沒有。不過騙人去買了只寵物。”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寵物不好好養不行吧,你騙誰了?”

    “會好好養的。”降谷零微笑,陰陽怪氣地走過來,“估計是買給某個黑手黨,為了討好那家伙都開始自己學做餅干了,下一步可能就是被騙了還在幫別人數錢。”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你說飛鳥?那家伙人呢?”

    說不會想他還就真的走了。

    降谷零又好氣又好笑,第一眼看到對方的嘴唇,就知道他和某個黑手黨做了什么。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降谷零想到以前還在公寓時,飛鳥和也問他,要是自己某一天突然消失了,中原中也會傷心嗎。

    降谷零說,你怎么不問我們會不會傷心。

    飛鳥和也回,你能問出這個問題就不會,不像中也,中也只會覺得那都是他自己的責任。

    降谷零當即就覺得對方沒救了。

    黑手黨能是什么好人,那家伙剛越獄可能還不知道,不止是橫濱,整個日本都布滿了港口黑手黨的耳目。

    也就他自己以為中原中也什么都不會做。

    港口黑手黨大樓的燈火通明,中原中也扯了下脖子上的圍巾,低頭看向手機上飛鳥和也發來的照片。

    青年笑得燦爛,給小狗的脖子上也系了紅繩,說今天見了坂口安吾和降谷零,晚上帶回來養著。

    沒等中原中也做出回復,手機上又是另一個角度的照片。

    港口黑手黨的線人們以各種方式斷絕了飛鳥和也在日本的消息傳播出去的可能性,他們前腳以各種理由與飛鳥和也進行了合影,后腳就將默爾索那邊的追兵斬盡殺絕。

    包括寵物店的老板。

    降谷零對這樣的行為嗤之以鼻。

    所以哪是什么都不會做。

    港口黑手黨的重力使,史上最年輕的首領,中原中也創造了一個絕對安全的環境——

    他站在原地,等待他的愛人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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