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卷·輕舟必過萬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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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世三千二十二年·第七十四日

    心情：。

    天氣：雨

    我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掉，胸腔里復雜的情緒連自己都沒有辦法拆解。

    有恨。

    可是又不知道該恨誰……

    恨祂嗎？祂似乎也有苦衷。

    恨自己嗎？可那些過往又不是我自己選擇要忘記的。

    也有委屈。

    卻不知道這委屈從何處來。

    當初從天堂掉落地獄，全身被焚燒，我也沒有覺出委屈。

    現在知曉祂是如何心疼我，更不該委屈才對。

    可就是委屈。

    那些難以言明的難過，都擠在胸膛，又控制不住地從眼睛里溢出來。

    嘩啦啦地往下流。

    祂不厭其煩地為我擦著怎么也擦不凈的眼淚，轉頭對米迦勒說：米迦勒，你先回天堂。

    而后，將我所有的狼狽都擋在祂身前。

    我余光瞥見米迦勒彎腰行禮，遇見我的目光，那雙向來灑脫的紅眸裝滿擔憂。

    他遲疑了一下，說：

    -路。我回天堂了。以后休假空閑些了再來看你。

    -雖然你都忘了，但父神是你的伴侶。有什么想問的、想說的，別自己憋在心里。

    說完，便展開雙翼消失在房間。

    ……

    我的思緒仿佛被凍住，過了很久才咀嚼出這句話的含義。

    睜大眼睛望祂。

    “我們……是伴侶？”

    我自言自語一般地同祂確定。

    祂點頭，重復我的話：路西，我們是伴侶。

    我唇瓣咬得死緊。

    驚疑地倉惶后退。

    所以，這些天，祂才對我那樣好。

    所以，祂也是真的……

    在對我好。

    可是，我不記得了。

    我對著祂，一字字地將心里的話咬出來：可是耶和華，我-不-記-得-了。

    祂撫著我的發絲，平靜地說：吾知道。

    祂很溫柔，干凈的氣息貼近我，柔和的圣光之力，小心翼翼。

    生怕驚擾我。

    祂是那樣的溫柔……

    可我卻忽得大發脾氣，將祂狠狠推離。

    “我說，耶和華，我不記得了！早在一個月前我就同你說過，也同米迦勒說過，我不記得了……”

    “為什么你們都不告訴我？”

    “看著我在地獄里痛苦，看著我那樣恨你，讓你心里很好受是嗎？”

    我吼的歇斯底里。

    我意識里知道自己這脾氣發的毫無道理。

    可是祂的面容那樣平靜，愈發趁得我像個無理取鬧的小丑。

    于是，開始加倍的歇斯底里。

    我望著祂，惡狠狠地說：你滾。

    我想，既然選擇什么也不說，那就當作一切都是我記憶里的樣子吧。

    所以……

    “聽見了嗎，耶和華，我讓你滾！”

    我對祂說。

    揚起的手腕被狠狠鉗制住。

    祂將我緊緊箍在懷里。

    -路西，吾不會滾的。

    -不要再推開吾了……吾愛你。無論何時、何地、陷入何種境況，吾都愛你。

    祂執著我的手，貼在祂的頰邊，說：你是晨星，吾愛你。你是魔王，吾也依舊愛你。

    祂說：乖，別讓吾滾，吾知道，你會獨自在房間里哭。

    眼淚又是唰得落下。

    這一刻，我終于明白了自己為什么這樣歇斯底里。

    原來，我只是不接受現在墮天的自己……

    所以才用這樣極端的方式，對祂一再惡言相向，想要確認我在祂心里的位置。

    現在我終于相信。

    我曾深愛過祂。

    愛進身體的骨血里、腦海的意識里。

    即便失去光明之力所捏造的身體，失去所有與祂有關的記憶，也依然不可自控的，在祂面前倉皇失措……

    害怕祂是真的不想再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