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請給我他的信息

    “通行處遭到攻擊, 當值守衛全軍覆沒！監控信號被干擾，無法還原當時情形，且升降梯使用記錄中有一次未知下降過?程, 驗證密鑰未經識別！”

    “入侵者已經潛入地堡！立即開啟緊急戒備狀態，展開一級搜捕行動！”

    警報器拖著長音, 一聲連著一聲, 回蕩在幽深的地堡之?中, 軍靴踏著堅硬的地面鏗鏗鏘鏘，雜亂地響在各條大小通路上。身著灰色制服的地堡守衛們人?人?全副武裝, 高度戒備，緊張搜尋著地堡前站的各個角落。

    地堡前站，是地面世界與地堡中心區的中轉地帶, 想要從前站到達中心區需要通過?多重身份驗證，無身份人?員很難進入。因此地堡中的守衛力量大部分都部署在前站，而對這次入侵者的搜尋，重點?也集中在前站范圍內。

    “各處驗證裝置有異常報告嗎？”

    守備中樞，守衛軍司令員詢問下屬道。

    “沒有異常報告。自從發布緊急戒備到現在, 各個傳送處暫時沒有出入記錄。”下屬回答。

    “嗯，很好?。”

    司令員略略思?考。

    “發布中樞指令, 入侵者目前仍然停留在前站，各傳送處立即實行臨時封鎖，非必要人?員禁止隨意出入。各分隊加緊搜索，務必將入侵者盡快捕獲！”

    “是！”

    ***

    “那邊的！居然敢偷懶！！”

    監工身上就像是裝了雷達，白夜剛剛倒下，豹人?也還沒回過?神, 監工便?氣勢洶洶，從遠處向這邊沖了過?來。眼見著白夜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監工可算有了名正言順的施虐理?由，還沒走到近前，便?一把抽出腰間的鞭子，抬手?一揚，對著白夜就狠抽了下去?。

    但那高高揚起?的一鞭，卻并沒有像監工預期的那樣抽在白夜身上，監工愣了一愣，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腕被一襲極強的力道牢牢控制在半空，竟是半分都移動不得！

    “你……！”

    尖利的巨爪幾乎攥住了自己的整條小臂，監工臉色一僵，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本能的懼意，原本囂張的氣焰頓時就弱下了一瞬。

    “他生?病了。”

    豹人?那雙泛著幽光的獸眼直視著監工，開口聲音是不似人?類的渾厚。

    “他的工作，我替他做。”

    “你……你……！”

    壯弱懸殊的體型，絕對的力量壓制，豹人?那強大的壓迫感幾乎讓人?全身血液倒流。監工吞了吞口水，先前那些肆意辱罵這會兒都再說不出口，只能圓睜著兩只眼瞪著豹人?，半天都沒敢說出一句不行。

    “你你……你有種！”

    結巴了半天，監工才總算說出句話?來，趁豹人?松了爪子，急忙將手?臂抽了回來，又磕絆著向后退了兩步。

    “哈！”

    距離拉開，監工似乎也緩過?了點?神，恢復了一些先前那趾高氣揚的樣子。

    “你、你個怪物，居然也想英雄救美？”

    “哈……那我就成全你！”

    “三小時、三、三百立方塊！要是完不成，你跟地上的小白臉，就一起?變成垃圾堆里的爛肉吧！”

    ***

    地堡前站，某幢小樓頂部，辰宿藏在樓頂黑暗的掩蔽處，斂著聲息，安靜注視著建筑下方那一波一波前來搜尋的守衛兵士。

    這些守衛之?間有信息含量的對話?不多，基本上都是在傳遞上級的指令。從那些指令中可以得知，自己目前所?在的區域是地堡前站，而守衛軍已經封鎖了前往地堡中心區的傳送裝置，想要將自己困在前站范圍內，甕中捉鱉。

    而自己一路潛行過?來，所?見到的除了身穿制服軍靴的守衛軍，就是腰間佩著鞭子，類似獄管一樣的管理?員，并沒有一個囚犯或奴隸模樣的人?出現在這里。

    接受地堡懲罰的玩家，當然不可能是來當守衛，或是來做獄管的。

    所?以白夜，大概率并不在這個地堡前站，而是在傳送裝置之?后的中心區域。

    而自己，必須要想辦法通過?被封鎖的傳送點?，才有可能找到白夜。

    辰宿壓下身子，避開掃過?身邊的探照燈光，順著陰影悄悄移動到樓頂另一端，一邊仔細記憶著地形，一邊思?考。

    從地堡入口處就可以看?出，這里有很完備的防御系統構架。大門上設有智能鎖定裝置，使用升降梯需要身份驗證，而在傳送處，也必然會有各種驗證流程阻攔在前。

    如果暮在這里，什么樣的防御系統，基本都可以算是形同虛設。

    但暮不在，那一道道身份驗證，對自己來說就是必須設法突破的阻礙。

    辰宿這樣想著，又打眼去?觀察周圍那一幢幢建筑。

    地堡前站的主要作用，應該就是中轉和防御。這里沒有城鎮基礎設施，也沒有大型工廠，有的只是哨崗，倉庫，機修間，信號塔，還有分布在各處的，看?起?來是用于辦公或是居住的低矮樓房。而這些樓房中，有一幢比其他樓房的規模都大上一些，層數較高，樓頂處還有一臺巨大的信號發射裝置。

    如果沒猜錯，自己首先前往的最佳地點，大概就是這里了。

    辰宿又望了望遠處那幢大樓，耐心等待著下方搜尋的守衛走遠了些，然后輕巧一躍，踏上對面的屋頂，向著大樓的方向移動了過?去?。

    ***

    “少校。”

    防御中樞一樓大廳中，一兵士抱著文件快步走著，見到有軍官迎面走來，又連忙停住腳步，立正行禮。軍官禮貌性點?了下頭?，步履匆匆，與他擦肩而過?。

    軍官離開，兵士繼續向前走，轉過?走廊轉角，敲了敲門，進去了一間辦公室中。

    “這是最新一批勞工的資料，請您過?目。”

    兵士將手?中的文件交給辦公室中的官員。官員大致翻看?了一遍，隨后又在中間翻翻找找，停在了其中一個勞工的資料上。

    “白夜……”

    官員喃喃念著資料上的名字，又抬眼看?向送資料來的兵士。

    “你聽?說過?他嗎？”

    “報告長官，沒有。”

    兵士十分正式地回答著。

    “唔……”

    官員又移下目光，看?向資料照片上那個眉清目秀的男子。

    “我曾經聽?別人?談論過?，他好?像是一個實力很強的玩家，并且他不是一個單獨的玩家，他有關系緊密的團隊，團隊里的每個人?，也都很有能力。”

    “……”

    兵士頓了一秒。

    “您的意思?是說……？”

    “新一批勞工剛被接收，立刻就有外來者入侵。這外來者的實力足以讓通行處守衛全滅，且能夠突破重重驗證，直到現在，都還沒有被我們捕獲。”

    官員眼睛瞇了瞇，大致思?考了一下，又對兵士說道。

    “你去?通知軍情二處的威爾少校來中樞一趟，關于白夜的事情，需要和他做重點?交代。”

    “報告長官，威爾少校就在中樞，剛才下屬在走廊中遇見他了，他正在去?往信息處的方向。”

    兵士說道。

    “哦？既然如此，那你現在就去?信息處，請他前來商談。”

    “是。”

    ***

    篤篤。

    “請問威爾少校在這里嗎？”

    門打開，兵士探頭?進去?，詢問信息處的接待員。

    “威爾少校？他不在。”接待員說。

    “不在？是沒有來過?，還是已經走了？”

    “沒有來過?。”

    沒有來過?？

    可剛才明明……

    兵士愣了幾秒，考慮了一下其他可能性，方才跟接待員道了句謝，離開了信息處。

    ***

    【威爾少校，請您盡快前往中樞3301室，關于新接收的勞工，詹姆斯中校有事要與您商議。】

    終端亮著淡淡的藍光，映著黑暗中男人?棱角分明的臉龐。終端上面顯示著這樣的消息，通知終端的所?有者返回剛剛那座大樓。

    威爾……

    辰宿心中默念著這個名字，關閉通知，打開終端主界面，尋找著需要的信息。

    這個叫威爾的人?，是一個不幸被辰宿選中的守衛軍軍官。身材相似，年齡相仿，有官職在身，看?起?來小有地位。

    所?以現在他的尸體被鎖在了中樞大樓某個雜物間中，身上的制服、武器、終端、證件，則全部轉移到了辰宿身上。

    終端連接著網絡，可以查詢到大量信息，很快，辰宿便?大概掌握到了這個威爾的相關內容。

    威爾·喬，31歲，軍銜少校，目前擔任軍情二處負責人?。

    軍情處的職責是監控地堡運行，收集各種瑣碎信息，并為中樞提供有效信息分析。

    軍情處有片區劃分，軍情二處主要負責地堡13-18號工作區的范圍。

    不過?由于自己的潛入，如今軍情處已經臨時將監控重心轉移到了地堡前站這邊，力求盡快發現線索，盡快將自己抓住。

    現在有人?通知威爾少校前往中樞，去?和那個位于3301室的官員商談。而之?所?以這個時候緊急召喚威爾少校，合理?推測，很可能是因為中樞發現了自己這個入侵者、新接收的勞工、以及軍情二處負責的片區，這三者之?間的重要聯系。

    辰宿當然是不會露面的，不過?這條通知消息，倒是快刀亂麻地，直接為辰宿指了條明路。

    辰宿考慮了一下，在終端中調出軍情二處在職兵士列表，選出職務較高，且威爾最常聯系的那名兵士，對他發出了一段消息。

    【目前中樞高度懷疑，入侵者與一名新接收的勞工有關，詹姆斯中校通知我即刻前往中樞，商討相關事宜。】

    【時間緊急，請盡快將該勞工資料發至我的終端，包括年齡外貌、身世生?平、EVO玩家信息，以及，當前所?在位置。】

    【這名勞工的姓名為：白夜。】

    第232章 遙不可及

    “停車！停車！傳送處禁止通行！”

    守衛在路中央揮舞著紅色光柱, 截停了一輛開?往傳送處的軍車。車門打開?，一個年輕軍官從駕駛位走出來?，回手關上了車門。軍官身材高大, 制服筆挺，軍靴落地?鏗鏘有聲, 從車旁步步走到守衛面前。

    “軍情二處, 少校, 威爾。”

    辰宿說著，從制服口袋中取出證件向守衛展示著, 而食指十分自然地?，將照片按住了一半。

    “少校。”

    守衛立刻向辰宿立正行禮，并沒?有在意那遮住了一半的照片。

    這個守衛是知道威爾少校的, 也遠遠見過幾次。在他腦海印象里，威爾少校差不多就是這樣的身形外貌。

    不過行過禮，該履行的職責還是要履行。

    “抱歉少校，中樞下了禁令，封鎖所有傳送處, 非必要人員不得出入，您請回吧。”守衛說道。

    “感謝你的盡責值守。”

    辰宿表情淡定, 口中學著路上聽來?的守衛之?間的習慣用語。

    “禁令的事情我知道，不過目前已確定，入侵者與13號工作區垃圾處理場新接收的勞工RU-X-066號直接相關，因此中樞命我即刻前往13區部署管控，以防萬一。”

    “就您……一個人嗎？”

    守衛看看辰宿身后，忍不住有點?疑惑。之?前見到威爾少校的那幾次, 他身旁都會跟著好幾個軍情二處的軍官，但這次……

    “是的。”

    辰宿語氣從容不迫。

    “非常時期, 出入的人越少，發生意外的可能性?就越小。”

    “這是中樞下達的特批令，還請盡快放行。”

    還不等守衛再質疑，辰宿便打開?終端，直接展示出了一份文件。文件全息投影在空氣中，文件下方的落款章印，毫無疑問?，就是守備中樞的官方章印。

    “下屬失禮。”

    章印一出，守衛馬上不再多問?，讓開?道路，放辰宿前往了不遠處的傳送點?位。辰宿關上終端，越過守衛，徑直走到了傳送裝置前。

    傳送裝置需要進行身份驗證，微微發光的面板上顯示著“請驗證密鑰”幾個字。辰宿站上傳送點?位，好似輕車熟路般將證件貼上了面板。綠燈立即亮起，傳送裝置發出了滴滴的聲音，很快，辰宿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空氣中。

    ***

    就在辰宿穿越傳送門，進入13號工作區的同時，中樞大樓某雜物間內突然爆發出一聲響徹走廊的驚叫，叫聲之?尖利，甚至把端坐3301室的詹姆斯中校都嚇了一跳。

    “中校！中校！！”

    還沒?等他決定好是不是要出門查看，只?聽一陣噠噠噠的腳步聲快速接近，隨后門砰地?被打開?，之?前送資料的兵士急急慌慌出現?在了門口。

    “報、報告長官！威爾少校、威爾少校他死?在雜物間了！！”

    “什么！！”

    詹姆斯中校騰地?一下從座位上彈起來?，瞪大眼睛看著前來?報告的兵士，大腦在一瞬間的空白之?后，頓時便被不祥的預感轟然占據。

    “你確定是威爾少校？不是別人？？”

    詹姆斯中校急急問?道。

    “確定！”

    兵士用力點?頭。

    “我聽到有人喊叫，便也去了雜物間，我親眼看到了威爾少校的尸體就躺在那里！”

    “他、他的脖子被人扭斷了，制服也都被脫掉了！而且看樣子，少校已經死?了很長時間了！”

    “很長時間……是多久？”

    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濃烈，詹姆斯中校咽了咽口水，聲音有點?發顫。

    “從尸體的僵硬程度來?看，應該……應該是有好幾個小時了！”兵士回答。

    詹姆斯中校面色一僵，片刻后，又一言不發地?坐回了椅子上。

    好幾個小時，那差不多也就是這個兵士在走廊遇見威爾少校后不久的事。

    但在這好幾個小時中，自己卻通過終端，與“威爾少校”聯系過很多次。

    威爾少校說，他已經掌握了白夜的信息，可以確定入侵者與白夜有關。

    他說事態緊急，事實清楚，不必浪費時間再來?中樞商議。他將立刻前往中心區，帶人將白夜控制起來?，引入侵者現?身。

    由于傳送處有禁令封鎖，所以他請自己幫他申請中樞特批，以便通行。

    ……而現?在，這份特批令，早就已經蓋好章印，發到了“威爾少校”的終端上。

    “快去！”

    短短呆坐了一會兒?，詹姆斯中校一個激靈，猛地?抬頭看向了門口的兵士。

    “快去查！有沒有威爾少校使用傳送處的記錄！”

    “入侵者，很可能已經前往了13號工作區！”

    “這個入侵者，百分之?百，就是為了白夜來的！”

    ***

    地?面是粗礪的砂石，腳踩在上面，一不留神，就會發出咯嚓咯嚓的聲音。四周寂靜無人，光線昏黃晦暗，寥寥幾盞路燈掛在路邊，勉強能照亮前路的方向。

    每個道路岔口處，都立有漬著鐵銹的模糊路牌，大型機械運行的噪音遠遠近近交疊在一起，尖銳、嘈雜、空靈，仿佛深穴地牢中，有巨獸在嘶鳴。

    而其中，隱隱約約地?，還夾雜著不知從哪兒?傳來?的，人類的慘叫和哭喊。

    白夜他現?在……就在這樣的地?方嗎。

    辰宿下意識攥緊拳頭，將身形隱藏在陰影中，從一塊塊路牌里面，仔細尋找著“垃圾處理場X區”的字樣。

    這是他從下屬發來?的信息中，獲知的白夜所在的分配地?點?。

    一進入13號工作區，他便試著在信號橋中與白夜建立聯系，也試過簡單粗暴地?直接返回召喚艙。但聯系沒?有回音，返回召喚艙的操作，也還在提示著Error警告。

    白夜的所在，對他來?說仍然還是伸手不及的遙遠。

    盡管一路走來?，辰宿的每一則行動和每一個判斷都足夠精準高效，但其實他的心里，卻并不像表面上那樣平靜無波。苦力囚禁，慘叫悲鳴……辰宿不敢想象，在這樣的黑暗之?中，白夜將會面臨怎樣嚴苛的處境，又會遭到怎樣嚴酷的對待。晚一分鐘，或許自己就再見不到白夜鮮活的模樣，每每想到這里，辰宿就會無法控制地?心生躁亂，再難保持住該有的冷靜。

    但再不冷靜，也不可能瞬間移動到白夜身邊。辰宿只?得強行用理智挾制著自己的情緒，盡可能掩藏起聲音和痕跡，躲避著突然快速跑過的守衛，耐心在一個個岔路口中，尋找著能夠通向白夜的那一個。

    守衛似乎突然變多了。

    辰宿一邊悄聲潛行，一邊敏銳地?察覺到了什么。

    從剛才?開?始，氣氛就不像剛剛進入13區時那么平靜無波了。辰宿稍稍探出轉角，向遠處看去，而前方每隔一段，竟就有數個守衛扛槍列隊，表情緊繃，仿佛正在等待什么的到來?。

    暴露了么。

    辰宿心里猜測著。

    他們這樣嚴陣以待，或許等的，就是自己。

    辰宿再次藏回陰影中，想了想，繞去路邊房屋的背后，又順著砂石大路的方向，暗中移動了一段距離。

    果然。

    透過房屋間狹小的縫隙，辰宿終于看到了他尋找多時的那個路牌。他猜得不錯，這些守衛的守的就是白夜，等的就是自己，而嚴陣以待的地?點?，果然就是“垃圾處理場，X區”。

    辰宿穩下心，仔細觀察著周圍守衛的數量和分布，計算著成功率最高的前進方案。

    守衛數量不少，但也并不算大量，直接將守衛全部清掉，倒也不是不能做到。

    但如果不能在一瞬之?間讓他們全部失去意識，斷絕發出信號的可能，那么自己的行蹤必將暴露在整個地?堡防御之?中。大小警報、飛行探照，以及海量的守衛，地?堡防御比想象得還要森嚴，辰宿自問?很難做到帶白夜強行突破重重圍堵，成功返回地?面之?上。況且如果將地?堡鬧得天翻地?覆，那么他們即便成功離開?了地?堡，迎面而來?的，很可能便將是更加強大的神庭軍隊。

    所以他必須模糊自己的行跡，悄然前往白夜身邊，這樣他們才?能有緩沖的余地?，來?思考離開?地?堡的最佳方法。

    辰宿這樣想著，又向四周掃看了一下，隨后掩下聲息，潛行到一隊守衛的末尾，在其他人的注意力之?外，一下子將某個守衛拖進了暗影之?中。

    片刻后，一個年輕英俊的新守衛從另一處暗影中走出，匯入正在巡邏的隊伍中，向通往垃圾處理場X區的小路中走去。

    “30分鐘內無人進出。”

    垃圾處理場X區傳送門前，看守向巡邏隊報告著信息。值守在傳送門前的總共有五人，其中兩名?是常規在此值守的監工，另三名?則是臨時分派來?的守衛軍，用來?加強傳送門處的防御。

    辰宿跟在巡邏隊末尾，確認了傳送門處的守衛情況，又跟著巡邏隊原路向外走去。而走到半途，辰宿便一個閃身，離開?巡邏隊伍，藏進了小路邊的掩蔽處，隨后又悄悄返回了傳送門處。

    “感謝你的盡責值守。”

    “感謝你的盡責值守。”

    相貌陌生的守衛現?身在傳送門前，與值守的守衛監工們互相行了禮。

    “三隊的喬治少尉需要了解此處詳細軍情，并有新任務交代。”

    辰宿面色鎮定地?傳達著編造的指令，并沒?有半點?心虛。

    “請你們中的一人盡快前往28號哨崗對接，此處值守崗位空缺，可由我暫時代替。”

    第233章 我來了。

    “13號工作區暫時沒有發現入侵者行蹤, 垃圾處理場X區附近一切正常。”

    中樞指揮中心，有兵士向指揮官報告著。

    “據管值監工報告，RU-X-066號勞工白夜因為急病昏迷, 不省人事，由RU-X-004號勞工接替他繼續工作, 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異常, 也未發現入侵者與該勞工進行聯系。”

    “昏迷？”

    “是的?。”

    “昏迷的?時間持續多久了。”

    “大約5小時左右。”

    “唔……”

    指揮官想了想, 向兵士交代道。

    “聯系垃圾處理場，讓他們務必保證這個?勞工一直在他們的?監控之內, 如有異常情況，立即報告。”

    “是。”

    ***

    “……”

    13區，垃圾場傳送門旁, 辰宿不言不語，面無表情，垂手靜立在守衛崗處，和其他守衛別無二致。

    “看著面生。”

    旁邊一守衛目光落在他身上，上下掃了一掃, 開口說道。

    “之前?在運輸二隊服役，前?天剛剛調入守衛隊, 現在在喬治少尉隊里。”

    辰宿淡定回答道。

    “哦……”

    守衛點點頭，沒再多問什么。

    巡邏隊早已經走出?了小路，被辰宿換掉的?守衛也已離開大約五分鐘了。辰宿不著痕跡地看了看旁邊的?守衛和監工，隨后?垂下眼，啟動了手里的?遙控裝置。

    砰！

    一聲重物下落的?聲音響在不遠處的?房后?，兩個?守衛立刻警覺, 辰宿也同樣做出?了戒備的?模樣。

    “有人。”

    辰宿說了一句，握緊武器, 先行向聲音發出?的?方向走去。另兩個?守衛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跟著辰宿前?去查看，另一人則十分謹慎地依然留在了傳送門邊看守。辰宿不著痕跡地帶著后?面的?守衛拐進了房后?陰暗處，而剛走進那?角落里不及三步，便突然一個?回身制住了那?守衛脖頸。守衛頓時雙眼圓睜，但?還來不及發出?一聲，頸骨便咔地一聲，被辰宿一把?扭斷！

    “什么人！”

    辰宿故意?喊了一句，隨手將守衛的?尸體?扔在地上，發出?噗的?一聲悶響，隨后?又退至陰影中，制造了一些打斗的?聲音。果然，留守的?守衛按捺不住，很快便趕了過來。辰宿如法炮制，將第二名守衛也果斷殺掉，等待了兩分鐘左右，方才從房后?出?現，步子不急不徐，徑直向傳送處走去。

    “怎么樣？”

    “什么情況？？”

    兩名值守監工見辰宿一個?人回來了，連忙上前?詢問道。

    “抓住了一名入侵者，但?不知是否還有其他同伙。”

    辰宿面不改色地胡編著。

    “他們已經押送俘虜前?往哨塔，哨塔處馬上將向這里增派守衛，重點把?守。”

    “哦……”

    兩個?監工點點頭，聽?到辰宿說增派守衛，倒還稍稍放下了點心。而待到兩人回到傳送門邊，再看向身后?那?陌生的?高?大兵士，卻發現他仍然停在原地，并未回到他該站去的?守衛崗那?里。

    “？”

    兩人的?視線落在辰宿身上，臉上同時露出?幾分疑惑。卻見對面的?男人表情漠然，開口語氣淡淡，但?卻莫名地，透出?了一絲來自地獄的?冷寒。

    “增派守衛很快會來，所以你們最好，就不要?守在這里了。”

    “感謝你們的?盡責值守。”

    “抱歉。”

    ***

    血液、內臟、哀嚎、烈火，過往的?印記混亂地充斥在整個?視野中。分不清是誰的?血液，也聽?不出?是誰的?哀嚎，所有的?一切都被熊熊烈火包裹著，直燒得渾身的?皮肉灼痛錐心。

    是夢吧……這是夢吧。

    不然為什么這樣痛，身上卻不見半點傷口。

    白夜低頭看著自己?完好無損的?雙手，隨后?緊閉上眼，努力?想將自己?的?意?識，從無盡的?噩夢中剝離出?來。

    醒來、醒來、醒來、醒來……

    白夜在心里不停念著。

    耳邊的?哀嚎聲好像遠了些許，被灼燒的?皮膚也似乎漸漸降下了溫度。

    是醒來了嗎……？

    白夜試著將眼睛睜開。

    一瞬之間，那?滾燙的?橙紅色又再一次席卷而來！

    不、不不！醒來，快醒來！

    白夜立刻又閉住眼睛，抱著腦袋，拼了命地向前?跑去，想要?逃離這片噬人的?火焰。灼烈的?熱浪大肆卷裹著身體?，耳邊的?燃燒聲暴烈刺耳，仿佛要?融化頭顱，將大腦直接燃成灰燼。白夜不停跑著，不停逃著，直到一道黑洞洞的?大門為他敞開在前?方，又在白夜猛地沖進門內之后?，砰地一聲，迅速關閉了起來。

    安全了……

    白夜撐著膝蓋，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又脫力?地靠在門邊，慢慢滑坐了下來。

    眼前?是一片漆黑的工廠。一間間高?大的?倉庫在廠院正中整齊排列著，四周的?院墻上排布著一條條陳舊生銹的管道，而那?些倉庫的?前?方，則是一間熟悉的?，小小的?廠房。

    這里……是87號。

    安全了。

    我回家了。

    許久，白夜方才喘勻了氣息，隨后?撐著地面，站起身來，向工廠中走去。

    夜色悄然游蕩在天地之間，夜空中沒有星星，工廠中也沒有燈光，世間所有光亮仿佛都被濃黑的?夜幕吞噬，只余一片毫無生氣的?死寂。

    白夜在院中的?水泥地上一步一步向前?走著，身后?，有鏗鏘的?腳步聲一直跟隨。白夜知道那?是壞機器的?聲音，而除了壞機器之外，自己?的?世界里，也再沒有其他任何人存在。

    不需要?有誰存在，也不能夠讓誰存在。

    無法掌控的?，永遠不該出現在自己的世界中。

    只要?不輕付信任，就永不會經歷背叛。

    倉庫的?門不知為何，一扇一扇，全部?大敞開著，將門內幽黑完全暴露了出?來。白夜走到工廠深處，一間倉庫、一間倉庫，依次關上了大門，又仔細上好了鎖，將那?一片片幽黑牢牢鎖閉在其中，隨后?又走去了工廠大門前?。

    “壞機器，封住大門。”

    “是，主人。”

    壞機器的?聲音無波無瀾，答聲剛落，工廠大門的?輪廓便立刻虛化，淡去，漸漸隱沒進周圍的?黑暗之中。

    這一次，是真的?安全了。

    四周的?圍墻牢牢保護著自己?的?一方天地，沒有人，能再次讓那?片血腥味的?火焰卷土重來。

    沒有人。

    沒有。

    白夜站在空曠的?大院中央，半晌，又在壞機器身旁坐了下來，抬起頭，仰望著那?一成不變的?漆黑夜空。

    無盡的?沉默，濃稠的?黑暗，幽深的?虛無。

    就像曾經那?許多許多年，孤寂無聲的?長長歲月。

    “壞機器。”

    “在，主人。”

    “你說今夜，還會不會有星星？”

    壞機器回答不出?這個?問題，而白夜也并沒想從它?那?里得到答案。他只是仰著頭，靜靜望著，望著，直到那?遙遠的?天際邊，忽然傳出?了一線空靈的?聲音。

    ……白夜。？

    那?聲音，是在叫我的?名字？

    白夜微微一怔，仔細聽?去。

    ……白夜。

    白夜。

    心中漸漸泛起一陣暖意?，卻又夾雜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直讓人眼眶發酸。

    白夜，你在這里嗎？

    那?聲音在問他。

    我在啊，我在這里。

    白夜回答著。

    辰宿，我在這里。

    ……

    ……辰宿？

    剎那?之間，腦中突然浮現出?一縷模糊的?意?識，辨不出?，抓不住，但?卻似乎很重要?，非常非常，非常重要?。

    那?是自己?最重要?的?人，那?是讓自己?破開了長久的?信條，摒棄了一切原則，全心信賴著的?人。

    他在哪兒？他現在在哪兒？

    我又在哪兒？我的?身邊，為什么沒有他在？

    為什么……為什么……？

    我在哪里？我在……

    白夜，我來了，你能聽?到嗎？

    我能！辰宿，我能聽?到，我、我……

    忽——

    眼前?的?濃黑突然化開，陡然映入眼簾的?，是一方嘈雜昏蒙的?世界。洞穴般的?天頂很高?很高?，機械運行的?隆隆聲伴著回音，充斥在巨大的?幽暗空間中。

    嚓！

    金屬摩擦砂礫的?聲音響在不遠處，白夜立即轉頭去看，正對上一雙深邃的?獸眼，正向自己?這方看了過來。

    豹人……垃圾場……地堡。

    辰宿……

    ……辰宿！

    白夜猛然意?識到了什么，騰地站起身，急忙向四周看去。

    辰宿！是你嗎？辰宿！

    白夜試著通過信號橋向辰宿傳出?消息，而不及一秒的?工夫，信號橋中竟然真的?傳來了辰宿的?回復。

    是我，白夜，我在垃圾處理場X區，你在哪里？

    是辰宿！

    白夜頓時精神一振。

    夢里的?聲音果然是真的?，辰宿，他真的?找到這里來了！

    我在里面，離出?入口很遠的?地方。

    白夜忙對辰宿描述道。

    我這里的?垃圾是EVO游戲的?尸塊殘骸，沿著傳送帶，向血腥味濃重的?方向走，可以找到我。

    收到。

    辰宿的?聲音響在信號橋中，這讓白夜心中難以抑制地涌上一陣熱意?。他強迫自己?回過神來，穩下心緒，觀察了一下監工所在的?方向，隨后?便撿起地上一把?鏟子，斂著神情，表面上繼續著該做的?工作，暗暗等待著辰宿的?下一次聯系。

    而還不等白夜鏟上幾鏟，信號橋中便又響起了辰宿的?聲音。

    看到你了。

    我在上面。

    上面？

    白夜立刻抬頭，將視線移向垃圾山的?頂端。

    距離很遠，垃圾很亂，晦暗的?光線中，很難看清是不是有人藏在那?垃圾山頂。

    但?白夜的?目光，卻越過遙遠的?距離，正好落在了辰宿那?溫沉而冷靜，讓人無比心安的?臉龐上。

    第234章 萬分之一的可能

    “打?斷你這懶骨頭！”

    遠處傳來啪的一聲鞭子聲, 惹得白夜下意識投去了視線。那邊的勞工蜷縮在地上，一鞭抽得他身體猛地一顫，痛呼失聲。

    你怎么樣？

    辰宿也看到了遠處的情況, 頓了一頓，又問白夜。

    有沒有受傷？靈魂合劑, 是不是用?過了？

    算時間, 早已經過了白夜嗜睡癥的周期時限。辰宿一直擔心?著白夜昏睡時無人照管, 又擔心?靈婆所說的那使用?靈魂合劑的反噬，直到看見白夜安安妥妥站在這里, 方才稍稍放松了緊繃的神經。

    沒有受傷，也沒有使用?靈魂合劑。

    白夜回答著辰宿，這才忽然想起來自己昏睡前的事情。他看向不遠處的豹人, 但豹人仍是一副陌路人的樣子，沉默地做著手中的活計，就像之前什么也沒有發生過。

    但白夜知道，自己能安安全?全?到一覺睡醒，一定是他, 回應了自己未能出口的請求。

    沒有被傷害，沒有被鞭打?, 甚至身上還蓋了一條雖然破爛，但卻?還不算太臟的毯子。

    而之所以長達六個小時，監工都沒有來找自己麻煩，那明明白白顯示著好幾百的工作完成量，已經是給出了答案。

    “謝謝你。”

    盡管豹人沒有理人的意思，但白夜還是低調移動到他旁邊, 悄聲對他道了句謝。

    “謝謝你保護我，我會報答你的。”

    豹人低頭看了看白夜, 白夜便適時對豹人展起一個友善的笑。豹人表情似乎頓了一下，又從白夜臉上移開了目光。

    沒有用?靈魂合劑，那么就是這個人幫了你？

    辰宿遠遠看到白夜走去豹人身邊，在信號橋中問道。

    對。

    白夜回答著，又不禁抬頭望向山頂。辰宿將自己藏在一塊斜支起的金屬板后，從這個角度幾乎看不到他的存在。

    “你朋友。”

    身旁突然響起一個極度低厚的聲音，那深沉的共鳴宛如?來自深潭。白夜嚇了一跳，才反應過來，這是豹人在說話。

    豹人看了眼?白夜那有點呆愣的樣子，轉回頭，又不開口了。

    “嗯……對。”

    白夜連忙調整好表情，回答豹人道。

    “我的朋友，他來救我。”

    豹人沉默了一會兒，看看白夜，又望向垃圾山頂的方向，半天，才又說了一句話。

    “你可以去見他。”

    說著，豹人伸出手，把白夜的推車拖到了自己這邊。

    白夜一愣，看著豹人，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好。

    他當?然想去見辰宿，非常想，非常想，如?果不是顧忌著監工，他早就已經向辰宿那邊飛奔過去了。

    但他自認并沒有將這心?情表現出來，甚至他還先?來跟豹人道了個謝。

    可豹人他……又是怎么看出來的？

    “你不去嗎。”

    豹人見白夜不動，又問道。

    “那……就拜托你了。”

    拿走了推車，就是愿意替他擔著的意思了。白夜猶豫了一下，還是承了豹人的情，隨后抬起頭，在信號橋中給辰宿傳去了消息。

    辰宿，垃圾山后見。

    ***

    這片垃圾處理場，位于一個人工開鑿出的巨大石洞中，這里堆積的垃圾，都是通過石洞頂端粗大的管口定時排泄至此。勞工清理的速度遠遠跟不上垃圾排泄的速度，日積月累，便在石洞中堆積出了一座座垃圾山丘。

    垃圾山高高低低，錯落無序，山丘與山丘之間的間隙，算是處于監工的視野盲區。這片區域的監工似乎還沒發現白夜已經醒來，白夜趁監工背朝這方的空當?，便快步走去了垃圾山中。

    堆積的殘塊不解人意，一直阻擋在視野的前方，白夜沿著垃圾山腳走著，只覺怎樣加快步子，都走不到與辰宿約定的地方。腳步越來越急，心?情越來越難以按捺，直到轉過某處突出的轉角，終于終于，那熟悉的身影總算是出現在了視線之中。

    “辰宿！”

    白夜忍不住叫出了聲音。

    不遠處的男人身著一襲筆挺的守衛制服，那制服上沾著些許血跡，不知是染上了垃圾山上的血，又或是一路上的重重阻礙留下的印記。辰宿看到白夜那頭發蓬亂、滿身臟污的模樣，面色一緊，大步向白夜走來。而白夜的目光一刻不離地黏在辰宿臉上，快走著，小跑著，飛奔著，那久久久久強忍在心?的情緒再也無法抑制，整個人一下子便飛撲進辰宿懷里。

    “你還好嗎。”

    耳邊響著最依戀、最想念的聲音，那語調溫柔得，讓支撐著心里的壁壘就這樣一塊塊碎裂崩塌，散作一地脆弱的粉末。

    “對不起。”

    辰宿將白夜緊緊抱在懷里，低聲對他道著歉。

    “對不起，我早就應該在你身邊的。”

    白夜沒有說話，只是將臉埋得更深，將手臂圈得更緊。辰宿輕輕吻著白夜的耳鬢，撫摸著他的頭發，而待到他稍微松開懷抱，想要看看白夜的臉，卻?不防白夜又用力將他攬了回來。

    “等等。”

    白夜悶在辰宿肩頭說著，聲音很低很低，話語間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這顫抖細小，幽微，但卻?令辰宿驀地懂得了這句等等的含義。

    “寶貝……”

    心?里忍不住泛起一陣糾痛，辰宿又將白夜重新抱好，閉了眼?睛，深深地，長長地，將吻落在了他的額角上。

    沉痛的過往幻化?成最渴望、最難舍的美夢，但下一刻，卻?又不得不將這美夢親手毀滅，他在那游戲中分分秒秒里，是經歷了怎樣的心?如?刀割。

    而在這心?如?刀割之后，卻?又毫無防備，跌入了這再難重見天日的殘暴地獄。他又是怎樣，才壓制住那徹骨的絕望。

    很久了，他獨自一人，已經堅持了很久了。

    一場噩夢，一遭落難，還有那一路，持續了十幾年的孤獨夜行。

    是自己來晚了。

    自己來得，實在太晚了。

    辰宿將白夜大力?環抱在胸前，只想將懷里的人就這樣揉進自己的心?臟之中，小心?保護著，將一切傷害都阻擋在外?，從今以后，所有的疼，所有的痛，都再不讓他經歷半分。

    “我們會出去的。”

    肩上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濕，又不太辨得明細。許久，辰宿才在白夜耳邊，沉沉開口說道。

    “我不會讓你一直留在這里，我們一定能結束這一切，回到原本的世界里去。”

    ***

    碾著砂石的腳步聲一聲一聲，從這一側響到了另一側。巡視的監工從身后走過，豹人沒有回頭，只是低著眼?，沉默地向推車中鏟著垃圾。監工不急不慌地在附近踱著步子，好像正?在想借口來找豹人的麻煩。就在他經過那團破毯子時，不經意間向地上看了一眼?，這才發現地上那團毯子下面竟然已經空無一人！

    “哎！！那小白臉呢！！”

    監工瞬間瞪起眼?睛，他頓了一秒，隨后幾步沖向豹人，一把攥起他的衣領。

    “怎么回事！那小白臉上哪兒去了？！”

    “入侵者難道已經進來了，那小白臉怕不是已經跑了！！”

    豹人垂著眼?皮，俯視著氣勢洶洶的監工，一時沒有說話。但還不等監工繼續逼問，只聽不遠處，一句語氣淡淡的回答聲響了起來。

    “沒有逃跑，只是去方便了一下。”

    白夜說著，沒有再多去看監工和豹人，撿起鏟子，就開始一鏟一鏟地鏟起垃圾來，那干活的模樣規矩得，讓監工一時間都不知道是不是該給他扣上一頂偷懶的鍋。

    場面就這樣奇奇怪怪僵持了許久，最終，監工還是松開了豹人的領口，又狠狠瞪了白夜一眼?，丟下幾句不要找死，好自為之之類的威脅，離開了豹人和白夜的區域。

    粗長的鞭子就拿在手里，那小白臉就瘦瘦弱弱站在面前，但說不清是在忌憚什么，那鞭子始終，還是沒能真?的抽在小白臉身上。

    那絕對不是出于什么憐惜。

    這一點監工心?里確定。

    如?果硬要找一個原因的話，或許是因為對視的那一秒時，那雙眼?中流露出的眼?神，仿佛比豹人的那雙獸眼?，都令人心?底生寒。

    ***

    鈴——

    震耳的鈴聲回響在垃圾場上空，疲憊的勞工們聽到鈴聲，紛紛放下了手里的工具，有人將毯子破布在地上大概鋪了鋪，將就躺在了上面，有人甚至都并沒有墊上什么東西，直接倒在地上，便昏昏睡了過去。

    現在，是這地堡中唯一不必工作，也不會惹來監工鞭打?的休息時間。

    地堡的運行，是需要大量勞動力?的勞作來支撐的，再如?何?嚴苛，也必須要保證這些勞動力?的基本生理需求，避免他們大批死亡而導致生產停滯。因此除了一次用?餐時間之外?，勞工們每天也被允許有三小時的時間用?來睡眠。在這段時間中，機械停止運轉，監工們也不會在工作區域巡視，垃圾場中是一片難得的平靜。

    不過白夜的作息和其他人不同，嗜睡癥周期已經過去，在這三小時中，他并不需要睡眠。

    所以如?今，他和辰宿正?掩藏在垃圾山后，而和他們一同藏在這里的，當?然還有豹人。

    “今天的事一件一件，真?的，都多謝你了。”

    白夜再一次向豹人道著謝，語氣十分誠懇。

    豹人搖了下頭，看起來并不熱絡，但在白夜請他來垃圾山后的時候，他并沒有拒絕。

    “你……已經在這里很久了嗎？”

    三小時時間并不長，道過了謝，白夜就開始轉入了正?題。

    “嗯。”

    豹人點點頭。

    豹人的編號是004，這極小的編號數字，同樣也在證明著這一點。

    “你幫了我很多，我相信你是可靠的人，所以對你，我就不拐彎抹角了。”

    白夜端正?坐著，認真?對豹人說道。

    “辰宿是來救我出去的，我們想要離開這里。但我們剛剛來到這兒，對地堡的信息實在知之甚少。”

    “所以我想問一問你，你或許知道有什么方法、路徑，能夠逃離這座地堡嗎？”

    “哪怕很難成功，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只要可能性?還存在，我們都愿意嘗試。”

    第235章 爬蟲通道

    “幾個?小時了?, 還沒追到入侵者?的行蹤？！”

    中?樞指揮部，指揮官一拍桌子，滿臉慍怒。

    “13區就那么大一塊地方, 派了?這么多?人去找，居然連根毛都找不到？？”

    “那個?勞工那里呢？啊？入侵者?闖入地堡, 不是為了?那個?勞工嗎？那個?勞工現在?在?干什么, 他那里沒有入侵者?的線索嗎！”

    “沒、沒有……”

    指揮官發了?怒, 把下屬兵士嚇得結結巴巴的。

    “那個?、那個?勞工一直有人在?監視，可自從他昏迷醒來之后, 就一直在?正常干活，沒、沒什么異常舉動。”

    “而且垃圾處理?場X區的傳送處，也沒有威爾少校進出的記錄, 入侵者?應該是還沒有前往垃圾場中?。”

    “我看有報告說，原本守在?垃圾場傳送處的看守失蹤了?，是不是有這回事?？”

    指揮官又問。

    “呃……可以這么說……”

    下屬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不過傳送門有記錄，那兩個?值守監工是回去垃圾場了?，三名守衛有一人還在?, 有兩人目前確實不知所蹤，不過暫時還不能確定與入侵者?有關……”

    “這還無關, 那什么還能有關！”

    指揮官一聽，火氣騰地又竄了?上來。

    “現在?所有能掌握到的異常就只有這么一點，不順著這個?線索查，還想上哪兒查去！”

    “報告！”

    指揮官正發著火，只聽門外傳令士兵喊了?聲?報告。

    “長官，有軍情二處的人前來, 自稱是掌握了?入侵者?的情報。”

    “讓他進來！”

    指揮官連忙說道。

    傳令兵領命離開，很快, 一陣金屬摩擦聲?便從走廊中?傳來，一個?渾身被外置骨骼支撐著的機械人邁著怪異的步子，慢慢走進了?指揮部。

    “你是軍情二處的？”

    指揮官上下打量著他這副廢人一般的模樣，不禁皺起?眉頭。

    “報告長官，是的。”

    廢人似乎連嗓子也是廢掉的，語速不快，說話時帶著明顯的機械雜音。

    “聽說你掌握了?入侵者?的情報？是什么情報？”

    盡管這人不像能派上什么用場的樣子，但指揮官還是耐著性子問了?他一句。

    “報告長官，我掌握著非常詳細的情報，想必對抓捕入侵者?，一定會有所幫助。”

    廢人似乎是笑了?一下，措辭雖然謙恭，但那謙恭中?卻又莫名地，帶著幾分不明顯的狂妄。

    “哦？這么自信。”

    指揮官將信將疑。

    “你叫什么名字？”

    “下屬……”

    廢人微微欠了?下身，又挑眼看向了?指揮官。

    “下屬，軍情二處情報員，霍喬。”

    ***

    “這頸圈的窒息功能，會自動啟動？”

    白夜愣了?一下。

    根據豹人的說法，他們脖子上戴的這枚頸圈不僅可以被監工控制，同時也設置有自動防控程序，只要離開了?預先設定好的范圍，就會自動啟動窒息功能，直接殺死佩戴者?。

    “只要頸圈還在?，就不可能逃跑。”豹人說道。

    果然和自己之前推測得大差不差，進入垃圾場后才戴上的頸圈，其作用就是將他們的活動范圍限定在?垃圾場，用命來牽制他們逃跑和反抗的可能。

    白夜低下眼，又想了?一想。

    “那有什么方法，能將頸圈拿下來么？”

    白夜問。

    豹人搖了?搖頭。

    “或許是有，但我不知道。”

    “我從沒見?過有人取下過頸圈，甚至死亡之后被扔進腐爛物投入口時，也不會摘下來。”

    死在?這里，被丟入腐爛物投入口，壓縮成只有50厘米見?方的垃圾塊，而即便如此，都不能摘掉這個?頸圈……

    豹人的話讓白夜和辰宿頓時失了?言語，三個?人相對而坐，同時沉默了?好幾秒。

    “還有件事?，不知道你是不是知道些?情況。”

    沉默幾秒后，是辰宿先開了?口。豹人看向辰宿，等待他的下文。

    “白夜對我說，這里有人可能擺脫了?勞工身份，成為了?守衛軍的一員。”

    辰宿對豹人說著他從信號橋中?聽白夜講到的，霍喬的事?。

    “能躍升階級，這是不是就意味著，這個?人在?存活的狀態下，戴上了?項圈，然后又取了?下來？在?你所知范圍內，這樣的事?情要怎樣才能做到？”

    “你說的是那個?機械人吧。”

    辰宿沒有描述得太詳細，但豹人卻一下子就知道了辰宿話中所指。他頓了?一下，沉聲?說道。

    “據我所知，能夠活著脫離勞工身份的，就只有他一個?人。但他是怎么做到的，我不確定，只能從監工偶爾提到的信息判斷，或許和他進入地堡前的身份，以及金錢財產方面的事情有關。”

    之前豹人的話一直很少，白夜還曾經一度因為他的外貌，推測他有可能不會說話。但事實上他說起話來卻是表述清晰，簡練嚴謹，頭腦顯然也并不像他表面看起?來那樣粗獷，倒像是接受過十分良好的教育。

    就比如身份、金錢、財產，這幾個?用詞。

    而辰宿聽到這三個?關鍵詞，卻是立刻聯想到他們前往地堡之前，看到的夜梟組總部據點那副蕭條的景象。

    霍喬的身份，金錢和財產……

    難道說……

    “這條路對我們來說行不通。”

    一旁的白夜直接接了?豹人的話說道。

    “神庭將我打入地堡，就是想要我死在?這里。地堡是神庭的地堡，想在?他們的允許下摘掉頸圈，返回地面，那不可能做到。”

    豹人看向白夜，眼神有些?訝異。

    “你得罪了?神庭？”豹人問。

    “對。”

    白夜淡然一笑。

    “所以我只能在?地堡守衛，或者?說神庭的掌控之外，找到逃離的方法。”

    “……”

    豹人看看白夜，又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么。辰宿微皺著眉，一直沒再說話，而白夜也在?思考著接下來該向豹人詢問哪方面的信息，幾個?人一時間都是沉默。

    “你剛才說……”

    許久，卻竟是豹人首先打破了?沉默。

    “你剛才說，萬分之一的機會，也愿意嘗試，是么。”

    白夜聽出豹人話中?似有深意，抬起?眼，認真注視著他的臉。

    “是的。”白夜回答。

    “那如果，”

    豹人也回看向白夜。

    “如果，在?萬分之一的機會之外，就是百分之百的必死呢。”

    百分之百的必死……

    白夜表情頓住，辰宿也將視線投向豹人。

    “你所知道的，不妨先告訴我們。”

    白夜考慮了?一下，認真回復豹人道。

    “如果真的有機會，那對于我們來說，也不一定就只有萬分之一。”

    “唔……”

    豹人略略沉吟，正要對白夜說什么，這時卻見?辰宿面色一凜，伸手攔在?豹人和白夜面前。

    “有人來了?。”辰宿壓低聲?音說道。

    很快，不僅是辰宿，以白夜的普通聽力，也聽到了?安靜的垃圾場中?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還有略顯熟悉的，機械關節的摩擦音。

    是霍喬。

    白夜在?信號橋中?對辰宿說。

    霍喬……

    他這時候出現在?垃圾場，除了?白夜，大概也不會有別的目的了?。

    兩人對視了?一眼，下一秒辰宿倏地一下便消失在?了?空氣中?。豹人頓時呆了?一呆，而白夜就在?豹人驚愕未消的眼神中?站起?身，款步走出了?垃圾山后。

    “哈，我還在?想，你躲去哪兒了?，難不成已經跑了?。”

    霍喬似乎在?笑，但眼神卻陰惻惻的。

    “連休息也不用休息，不愧是神佑星第一玩家。”

    白夜不接他的話，只是站定在?他面前，一臉冷漠地看著他。

    “我為什么再來找你，想必你也應該猜到了?吧。”

    霍喬倒也沒再繼續陰陽，下一句，直接便是開門見?山。

    “辰宿，他就在?你這里，沒錯吧？”

    “你倒也不用回答，我知道你肯定不會承認。畢竟他現在?已經不是人了?，你是用什么歪門邪道把他藏起?來的，我也是沒興趣了?解。”

    “不過不管你承不承認，我知道，他人就在?這里，沒有其他可能。”

    霍喬冷哼一聲?，繼續說道。

    “辰宿，他可干了?不少好事?啊。地面通行處幾十個?守衛，全都被他殺光了?，我的頂頭上司也栽在?了?他手里。他拿了?威爾少校的身份，進來了?13區，監控里的那個?穿著少校軍服的人，化成了?灰，我都認得出來。”

    “他是來救你的，對吧？你們想從這地堡離開，對吧？”

    “看，我還是很懂你們的。”

    霍喬說著，發出了?一聲?沙啞的笑聲?。

    “你們的事?呢，我和中?樞聊了?很多?，把你們的情況原原本本都讓中?樞了?解了?個?透徹。正好神庭也向中?樞下達了?特別指示，再加上我的極力推薦，中?樞終于做了?決定，就破例給你們一次回去地面的機會。”

    “這是好難得的機會呢！我可是費了?好多?口舌，好說歹說，才為你們爭取來的，你們可一定要好好把握啊！”

    “哦？那這么說，我是該謝謝你了?。”

    白夜面色不動，只是淡淡說道。

    自己早已在?神庭名單里掛了?號，辰宿他們殺了?地堡不少守衛，而霍喬和自己有刻骨深仇，結果這三方商議之后，決定給自己一次逃生的機會。

    即便白夜的腦子銹成鐵坨，也不會相信有這樣的事?發生。

    而霍喬不管白夜信不信，當然也不必管白夜信不信。他艱難地昂起?點頭，睨著面前的白夜，就只是自顧自地演著自我滿足的戲碼。

    “不必謝我，畢竟給你謀得這樣的機會，也讓我的心情極為愉悅。”

    霍喬挑著一邊眉，居高臨下地說道。

    “后天中?午12點整，你就可以使?用這次機會，踏上返回地面的旅途。”

    “怎么樣？有沒有膽量來試試呢？”

    “這條通向地面的，12小時，爬蟲通道。”

    第236章 茍活毋寧死

    霍喬倒也沒有?非要白夜現場給出答復, 撂下?話，又嘲諷了幾?句，便揚長而去。白夜一直盯著霍喬的背影, 待到他走出了視線范圍，方才?又走回了垃圾山后, 而辰宿也從召喚艙中再次現身出來。

    豹人仍在原地沒走, 就坐在垃圾山旁等著他們, 見白夜回來，又看到辰宿憑空出現, 豹人目光在兩人身上落了落，并沒有?多問什么。

    “他是?機械體，可以進?入我手臂中的召喚艙。”

    在這地堡之中, 只有?豹人算是?相對可信。白夜需要從他那里掌握更多地堡信息，便盡量也對豹人表現得坦誠。

    “剛才?的人叫霍喬，他和我們有?很深的過?節，所?以他主?動提供給我的，基本上不會是?一條活路。”

    白夜說著, 頓了一頓，又問豹人。

    “那剛才?在霍喬來之前, 你要對我們說的是?……”

    “就是?這個。”

    豹人回答得也足夠坦誠，并沒有?因為白夜說這不是?活路，就再絕口?不言。

    白夜也大概想到了，畢竟特別的逃生通道，也不太會有?兩條存在。

    “那么這爬蟲通道究竟是?什么情況，能給我們講講嗎？”白夜問。

    “唔……”

    豹人大概組織了一下?語言, 方才?對白夜辰宿講道。

    “這是?一條特別的通路，在地堡呆得比較久的勞工, 都知道這件事情。那不是?簡單挖掘出來的道路，而是?由空間裝置生成的，類似于蟲洞的存在。”

    “爬蟲通道里面?地形錯綜復雜，想要走通，并不簡單。但按照守備中樞的說法，只要找到正確的通路，就可以返回到地面?，且這種離開地堡方式可以得到中樞的認可，中樞不會將通過?者再次追回。”

    “也就是?說，只要通過?了爬蟲通道的挑戰，就能夠真正獲得自由？”

    白夜眼睛微微亮了亮。

    “嗯。”

    豹人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但爬蟲通道開放一次，最多只能持續12小時，12小時結束，通道就會發生坍縮。通道為單向?入口?，進?入之后不能返回，所?以如果在12小時之內沒能找到正確的道路，那么通道中的人將在坍縮過?程中被擠壓至死，沒有?任何生還的可能。”

    “在爬蟲通道剛剛開放的時候，中樞曾向?所?有?地堡勞工發布公告，想離開地堡的人，盡可以向?中樞申請爬蟲通道挑戰。當時幾?乎所?有?人都排隊報了名，編號排在前面?的，都在慶幸自己的幸運，排在后面?的，只能焦急等待自己的機會。但挑戰一次次結束，結果一次次公布，卻沒有?一次是?成功的消息。”

    “所?有?挑戰者都死在了12小時后的坍縮中，漸漸地，也就沒有?人再去嘗試了。而從監工們的話外之音聽來，這爬蟲通道與其說是?離開地堡的機會，倒不如說是?那些中樞高層們閑來無事，想出來打發時間的消遣。”

    “每一次挑戰都會被全程直播，供他們觀看，挑戰者的丑態與死狀，也都淪為了監工們津津樂道的談資。至于這些失敗是?由于挑戰者們能力不足，還是?爬蟲通道中根本就沒有?通向?地面?的路徑，我并不能肯定。但結合剛才?他們將這件事主?動告知你的舉動，恐怕這條路成功的幾?率……連萬分之一都不會有?吧。”

    “嗯……”

    聽了豹人的敘述，白夜垂眸思考了一會兒，片刻后又抬起眼，視線直直看進?豹人的眼睛里。

    “既然從沒有?人成功過?，甚至有?可能是?一個騙局，那么你先?前提議這個方法的原因是?……？”

    辰宿也同?時看向?豹人，表情比方才?明顯少了一絲溫度。但面?對白夜和辰宿或有?些許質問的眼神?，豹人卻神?色不變，模樣依然平靜而磊落。

    “因為在我所?知范圍內，只有?申請進?入爬蟲通道，才?可以名正言順，摘下?頸圈。”豹人說道。

    原來如此。

    白夜點了點頭，緩下?神?情，若有?所?思。

    不摘下?頸圈，逃生的幾?率百分之百為？零，而只要能摘下?頸圈，無論是?萬分之一，還是?十萬、百萬分之一，至少都可以不必直接斷定為死路一條。白夜垂著眼皮，似乎正在考慮其中的可能性，而這時一旁的辰宿卻是?先?行提出了反對意見。

    “這條爬蟲通道，我認為基本可以判斷為沒有?成功的可能。”

    辰宿的意見相當理性。

    “作為地堡守備中樞，他們沒有?理由要為勞工提供一個離開地堡的機會，霍喬也絕不可能，讓我們有?從地堡生還的可能，這件事，與他們該有?的行事邏輯完全背道而馳。”

    “和他們行事邏輯相符的，只有拿死亡來做消遣這一個目的，而既然這是?他們的目的，他們又何必還保留有?一線讓我們回去地面的機會。”

    辰宿的邏輯是?沒錯的，白夜當然也明白這一點，但在白夜心里，卻依然沒有?放棄權衡爬蟲通道的可行性。

    具體成功率有?多少暫且不論，在這個方案中，白夜更看重的其實是中樞的另外一項附加承諾。

    ——通過?爬蟲通道離開地堡，不違背地堡規則，不會被神庭及地堡中樞再度追究。

    正和辰宿之前考慮過的一樣，如果他們選無視規則，強行突破地堡防御，暴力殺開一條逃生之路，那么脫離了地堡，迎接他們的必然將是更強大，更難以抵抗的神?庭武裝。白夜他們再有?實力，可到底也只是區區幾人的團隊，在整個神?庭的軍事力量面?前，他們的弱勢無異于蟲蟻相較于猛獸。而事態一旦發展到這樣的局面?，擺在白夜面?前的生路就只有?一條——離開神?佑星，永遠藏身于秘境之中。

    但他又怎么能躲在秘境中了此余生。

    過?去的，現在的，父母的，自己的，層層疊疊，樁樁件件，諸多仇怨都還不曾好好清算，他又怎么甘心揮揮衣袖，一切就此揭過?。

    所?以他必須要活下?來，他也必須要讓自己更加強大。他要光明正大地站在神?佑星的土地上，作為神?佑星的合法公民，再一次進?入到EVO的游戲世界之中，去收集所?有?可能，讓自己擁有?足以對抗神?庭的力量。

    茍活毋寧死。

    盡管沒有?宣之于口?，但在白夜心里，其實早已做出了選擇。

    “辰宿。”

    沒有?前言后語，也沒有?再討論說服。就在辰宿提出異議后的第三分鐘，白夜沉下?面?色，直接對辰宿說出了自己的決斷。

    “爬蟲通道的挑戰，我決定接受。”

    ***

    自從白夜游戲失敗，被打入地堡，白夜俱樂部的網絡站點便沉寂了下?來。偶爾有?幾?個人在站點中表達一下?悲痛，或是?抱著一線希望，詢問白夜還有?沒有?可能再回來，但更多的還是?沉默，宛如深谷死水一般的沉默。

    阿諾沒有?再去找甲子平。事情已然落到了最壞的局面?，即便是?和甲子平見面?，也不知道還能再說些什么。于是?他便索性將自己關?在房間里，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甚至連俱樂部的站點都沒有?再去看上一眼。

    白夜就這樣消失了，神?佑星第一玩家，那曾經有?如引路的星辰般讓人傾心追隨的人，不見了。世界又恢復到了過?去濃霧彌漫的灰蒙，心中一片空蕩蕩的虛無，不知道還能憧憬什么，不知道還能期待什么，所?有?情緒，似乎都陷入了無知無覺的麻木之中。

    白夜的那些過?往，對于阿諾來說確實是?震撼的。盡管知道白夜從來不是?心軟良善的人，也曾親眼見到白夜將霍喬折磨到生不如死，但看到白夜面?不改色地將那些慘叫求饒的人們冷酷虐殺，這讓阿諾還是?本能地被懼意與震顫裹挾住了全身那一道道感知神?經。

    但即便如此，他也并不認為白夜做錯了什么。在這個灰暗的時代，死亡仿佛已經成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甚至連沒有?任何罪孽的普通平民，都要在優勝劣汰中被獻祭性命，相比之下?那些撕裂了白夜人生的人們，又死何足惜。

    白夜的過?去讓他心疼，神?庭的冷戾令他怨恨，而白夜的隕落，又無法控制地，將他推入了一片無邊無際的枯萎荒原。

    落入地堡，就不可能再回得來。

    所?有?人都是?這樣說的。

    但阿諾卻還是?沒有?邏輯，毫無理智地，盼望著白夜能夠沖出地堡，攜著那穿破濃霧的光芒，以王者般的姿態，再一次回到這個灰蒙的世界中來。

    是?奢望吧……

    是?奢望嗎……？

    不僅是?阿諾，甲子平、紅頭巾，還有?遍布神?佑星各個角落，再次陷入濃霧的人們，也都恍然夢醒般，開始懷念起不久前，那還有?星辰可仰望的日子來。

    一切都回歸到了從前，一切又都再難回到從前。

    曾幾?何時，希望似乎就在那星辰閃耀的地方，盡管伸手尚不可及，盡管不知前路何往，但見過?星光的所?在，又如何甘愿再次回到這無盡的暗夜之中。

    所?有?人都沉默著，所?有?人又都在期待著，期待著那沒有?邏輯，并不理智的盼望，在某一天?的某一時刻，能夠真的化作現實，再一次展現在眾人的眼前。

    第237章 你可以選擇我

    白夜即將挑戰爬蟲通道的消息, 很?快便傳遍了整個?地堡。垃圾處理場中，勞工們偶爾會用復雜的眼神暗暗瞥向白夜，而監工們甚至都不再理會白夜干活沒干, 干了多少?，除了時不時輕蔑地哼笑一聲?, 基本?上?就當白夜不存在。

    倒也不是他們不想去管白夜, 只不過誰也不想去招惹白夜身邊那個?, 看起來就招惹不起的男人。

    這男人毫無疑問，就是之前令地堡陷入一片混亂的入侵者。但如今他卻?不躲不藏, 光明正大地站在眾人的視線中，而中樞卻?也并?沒有?對他進行問責制裁，甚至連該有?的抓捕都沒有?實施。

    畢竟在所有?人眼里, 他們很?快，就都要變成死人了。

    白夜不再做垃圾處理場的活計，但卻?也并?沒閑著，先是在垃圾山上?挑挑揀揀，隨后又是一覺睡醒, 便去了垃圾山后面，不知道在鼓搗些什?么。監工們篤定白夜出不了垃圾場的范圍, 便也懶得多去管他，時間就這樣暫且平靜地流動?著，很?快，鈴聲?響徹洞窟上?空，傳送帶慢慢停止運轉，垃圾場一日日的循環, 又進入了三小時的休息時間。

    “怎么樣。”

    沒有?監工到處巡視，辰宿便不再守在垃圾山口, 回去了白夜旁邊。

    “盡人事，聽天?命。”

    白夜看似已經結束了他的工作，正在將各種工具收回到空間卡里。見辰宿來問，白夜笑了一笑，回給了辰宿一句他曾經說過的話?。說完想了一下，又問辰宿道。

    “那個?豹人……他在哪里？”

    “外面。”辰宿回答。

    白夜點點頭，剛要抬腳向垃圾山前走去，卻?又收回步子，抬頭看向辰宿。

    “辰宿。”

    “嗯？”

    “如果我?……”

    白夜稍稍推了下眼鏡，好像想問辰宿什?么，但頓了幾秒，卻?也沒想好要怎樣措辭。

    “你去吧。”

    但辰宿卻?似乎懂得白夜的心思，不等白夜再開口，就直接給出了回復。白夜一笑，便也應了這份默契，沒再多說什?么，轉身走出了垃圾山后。

    ***

    豹人警覺性似乎異于常人，白夜走出來時他正靠在垃圾山旁休息，而白夜還沒走近，他便立刻睜開了眼睛。

    “嗨。”

    白夜友善地笑笑，走到豹人身旁，就地坐了下來。

    “吵到你了？”

    白夜問。

    “沒。”

    “身上?的傷，怎么樣了？”

    白夜又問。

    “沒事了。謝謝。”

    “嗯。”

    白夜點了點頭。豹人顯然不擅長?閑聊，白夜也就不再繼續做開場白，幾句之后，便直接將自己的來意說了明白。

    “我?來找你，是想問問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和我?們一起走一趟爬蟲通道？”

    白夜一句話?問出口，豹人臉色頓時僵了一僵，半天?，才又緩下了神情。

    “不必了。”

    豹人說道。

    “我?留在地堡里，挺好。”

    白夜微微挑眉，看向豹人，隨后目光下移，落在了他手臂的傷口上?。

    雖然他說他的傷沒事了，但那手臂上?的幾條傷口，卻?仍然是一副血痂未退的猙獰模樣。

    “是覺得我?不會成功么。”

    白夜收回目光，笑笑道。

    “不，我?看得出你不一樣。”

    豹人搖頭否認。

    “別人做不到的事，你或許是可以的。”

    “唔……”

    聽了豹人的回答，白夜沉默了片刻。

    豹人說留在地堡挺好，不會是他的真心話?。留在地堡當然不會好，甚至在白夜的價值觀里，如果沒有?任何希望擺脫這非人的日子，那這樣的余生，不要也罷。

    而在白夜的判斷中，豹人也并?不像是甘愿在地堡中腐爛至死的庸人。

    那他拒絕自己的原因，大概就只有?一個?了。

    “可能……有?點冒昧。”

    沉默片刻之后，白夜方?才又開口道。

    “我?能問問，你的外貌，為什?么是這樣的么？”

    “如果不方?便，你也可以當我?沒有?問。”

    “因為我?是合成體。”

    豹人看起來倒并?沒想隱瞞，回答仍然直接得沒有?任何彎繞。

    “我?本?來是一名?神庭士兵，被神庭用作人體實驗品，和花豹進行了合成實驗，所以就成了現在的樣子。”

    “……”

    白夜一下子睜大眼睛，轉頭看向豹人。豹人的話?每個?字都聽得清楚，但連成這短短幾句，卻?讓白夜半天?都沒能消化完全。

    “你是說……”

    白夜有點遲疑地問道。

    “你是說你原來只是普通的人，是神庭……他們用你做了人體實驗？”

    “嗯。”

    豹人點頭。

    “那……他們為什么要拿你做這樣的實驗，然后又把你丟在了這里做勞工？”

    白夜腦中思考著豹人說的事，只覺得疑惑頗多。

    畢竟神庭花費精力財力來做這樣的研究，必然不是為了讓研究成果來地堡鏟垃圾的。

    “實驗品不止我一個人。”

    豹人慢慢對白夜說著。

    “當時我?們在戰爭中負了傷，神庭謊稱送我?們去醫療中心治療，但實際上?卻?是送去了實驗中心。我?們被注射了一些藥物，很?快就失去了意識，等到再次醒來，我?就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

    “神庭做這樣的人獸合成研究，目的是為了制造出更強大的戰斗力用于戰爭。成為合成體之后，我?身體的各項機能有?很?明顯的提升，特別是力量，相比之前還是人類的時候完全不是一個?層級。其他兵士也和我?的情況相似，那些合成成功的兵士，都被再次送往了戰爭前線，成為了專門的戰斗機器。”

    “你的意思是，你的合成沒有?成功？”

    白夜下意識看了看豹人的身體。

    體型健壯，肌肉發達，如果忽略他的外觀區別于普通人類，那獵豹形的身體甚至堪稱優美。況且據他自己所說，他的各項機能也已經是有?明顯提升了的。

    那么他的不成功在于……

    “我?的大腦，基本?沒有?失去以前的記憶。”

    豹人很?快便解釋了白夜的疑問。

    “蘇醒之后，我?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拒絕再為他們戰斗。神庭不需要不聽話?的武器，所以我?便作為失敗品，被投入了地堡。”

    也就是說那些所謂成功的合成體，都被抹去了記憶，剝奪了人格，從?活生生的人，完全被改造成了一只只任憑擺布的戰斗野獸。

    白夜垂下眼，心中不禁泛起一陣悲哀。他垂眼看著地上?那大大小小的碎石砂礫，半晌，才又繼續問豹人道。

    “你說你是在戰爭中負傷，成功的合成體也是被送往戰場。”

    “但據我?所知，神佑星上?并?沒有?哪里發生戰斗，那么你們參與的戰爭是……？”

    “新世界計劃。”

    豹人耐心很?好，白夜的每個?問題，他都是有?問必答。

    “這場戰爭被神庭命名?為新世界計劃，戰場不在神佑星，全部是在神佑星以外的星球。”

    “最近幾十年間，神佑星的自然環境逐漸惡劣，想要養活大量人口已經越來越艱難。盡管神佑星上?沒有?多少?人知道，但其實神庭早在幾年前就已經開始著手向外擴張了。網羅資源，獲取技術，占領土地，哪個?星球的資源能讓神庭的統治持續維|穩并?擴大，那個?星球就有?可能成為我?們攻占的目標。所謂的新世界計劃，就是要在神佑星之外，創造一片更強悍、更富饒的全新世界。”

    “將我?們改造成人獸合成體的研究，也是新世界計劃的戰利品之一。這是我?們占領美拉星之后獲取到的技術資源，但誰也沒想到，這項技術，最終是用在了我?們自己身上?。新世界的強悍與富饒只屬于神庭，為了新世界戰斗的我?們，最終也成為了不值一提的犧牲品。”

    豹人的話?讓白夜心頭一陣酸楚。他將目光投向豹人，而即便是命運突變，樣貌大改，但那板正的坐姿，冷峻的神情，以及不俗的談吐，仍然依稀可見往日穩重凜然的軍人風姿。

    新世界計劃，人獸實驗，以及白夜他們曾無意間發現的種種，在此時仿佛都被豹人的話?一下子串聯了起來。心里有?很?多事想要確認，但最終，白夜還是將這些事情暫且撥去一旁，重新回歸了他對豹人提出這些問題的初衷。

    “你就是因為這件事，所以才不愿和我?們一起走的吧。”

    白夜試探道。

    頂著這副半人半獸的模樣，哪怕成功回到地面，神佑星上?也已經沒有?了他的容身之處。

    且不說被側目、被歧視、被排擠，他這個?秘密實驗的證據一旦暴露在天?光之下，恐怕神庭也就不會再允許他繼續存在下去了。

    豹人沉默著沒有?回答，而這沉默，基本?上?已經讓白夜確定了答案。

    “如果真的能成功返回，或許……你也可以考慮來我?這里。”

    白夜想了想，放緩語氣，終于對豹人說出了自己考慮已久的邀請。

    “我?是一個?機械師，我?的住處在一座工廠里。工廠里除了我?和辰宿，還有?好幾個?和辰宿一樣的同伴。他們都是我?改造出來的機械體，他們沒有?呼吸心跳，他們或許不算是人類，但他們，都是原來的他們。”

    “就像你一樣。”

    白夜說著，臉上?的笑溫和而真誠。

    “只要你愿意，你可以選擇我?做你歸屬的地方?。不必再屈居于地堡，也不會被神庭所操控，我?會帶你離開這里，從?今以后，作為我?們中的一員，一同生活，一同戰斗，一起在這末世中存活下去。”

    “你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幫助了我?，這就是我?想要給你的報答。”

    “不知道你，愿意嗎？”

    第238章 要對我忠誠

    挑戰當天, 中午11點整，垃圾處理場X區。

    “哈。”

    霍喬的喉嚨仿佛裹著砂礫，連笑聲都干澀得令人不適。他站在垃傳送處前, 身后烏烏泱泱跟了不下百名守衛，盡管白夜只是個階下囚, 但很明顯, 無論是中樞還是霍喬, 對白夜都很是存著幾分忌憚。

    “好久不見啊，老大。”

    霍喬掃了眼白夜, 又將視線落在白夜身旁的辰宿身上，語氣透著點戲謔。

    辰宿沒有回應他這句老大，只是一言不發?, 目光淡淡地看著他。

    彼時，一個是人人仰望的戰神冥王，一個是冥王手下最得力的親信。

    而?今日，一個是全身機械的改造體，介乎于生與死之間的存在, 而?另一個，則淪為全憑外置骨骼支撐的廢人, 成了地堡中的一名底層小卒。

    在那一切都還不曾發?生的時光中，誰也不會想到?，時過境遷這個詞，有朝一日竟會在這幽暗地堡中幻化成如此具象的模樣。

    辰宿看著霍喬，心頭掠過一絲難以言說的滋味。

    這是自己曾經信任過的下屬，這是殺死了自己的背叛者, 他與霍喬之間，是千言萬語都無法了結的關?系。

    但這千言萬語, 卻是哪一句，都不值得再對他出?口。

    但霍喬卻顯然并?不這么認為，辰宿不應他這句陰陽怪氣的“老大”，在他眼里，倒等同于是他占了上風。

    “看看你現在，嘖嘖。”

    霍喬故意搖了搖頭。

    “把?我弄成這個樣子，好像也并?沒有讓你的境況更好一點啊。”

    “那個高高在上的冥王宿，如今看來確實是死在我手里了，現在的你給別人當狗，當得倒真是忠誠又稱職呢。”

    辰宿眉心似乎動了動，但仍是沒太多表情，但白夜卻視線一撩，那雙金灰眼瞳在昏暗光線的掩蔽下，閃過了一絲冷寒的光。

    “千辛萬苦闖進?地堡里來救你的主人，到?最后，無論是你還是你主人，都還是死路一條，這劇情聽起來，真是好悲情啊！”

    “哎呀……我是不是說漏嘴了？”

    霍喬說著，又故作驚訝道。

    “我怎么能說是死路一條呢，這爬蟲通道，可是你們離開這地獄唯一的希望啊……”

    “你再廢話?，就趕不上了。”

    不等霍喬話?音落下，白夜冷聲打斷他道。

    爬蟲通道需要進?行?復雜的前期準備，開啟和結束都必須遵循嚴格的時間預設。此次爬蟲通道預定?于中午12點鐘開啟，錯過了這個時間點，便?沒辦法再進?入。霍喬倒也知道這一點，哼笑了一聲，總算是轉了話?端。

    “既然你們這么急著要尋死，那我就成全你們，還有你。”

    霍喬說著，又將視線移向白夜身旁另一側，那個甚至比辰宿還要高大壯碩的男人。

    “我很好奇啊，這小白臉是給你喂了什么迷魂湯，勾得你甘愿陪他一起去死？”

    霍喬輕蔑地看著豹人，故意把?話?說得不干不凈。

    豹人不說話?，只是垂著眼站在白夜身旁，濃密的短毛覆在臉上，看不清他的眼睛，也看不出?他的表情。

    白夜對豹人的邀請是誠懇的。他拿出?了十分的誠意，又退留了足夠的余地，一字一句中，都滲透著對豹人相?當的尊重。而?豹人最終點下了頭，當然也并?不是霍喬編排的那低劣的理由，只是源于白夜的那一句，他們，就像你一樣。

    他們，都和自己一樣。

    而?如今他們，也對自己伸出?了手。

    其?實早就該自我了結的，就在被?剝奪了生而?為人的一切，落入這幽深地獄中時。而?自己抱著一絲遙不可及的模糊期待，久久忍耐住了這地堡中漫長而?黑暗的歲月，冥冥之中，仿佛正是在等待白夜的到?來。

    所以即便?可能死無全尸，他們伸出?的手，自己又怎么可能不去抓住。

    “反正呢，不管你是喝了多少迷魂湯，你非得要去尋死，中樞也攔不住你。”

    豹人沒有反應，霍喬看起來也沒想等他的反應，只是趾高氣揚地說道。

    “時間差不多了，我也得帶你們走了，中樞那邊，可是很期待你們的表現呢。”

    霍喬陰惻惻地笑了一聲，終于一抬手，將監工招了過來。

    “拆了他們的頸圈，來人，帶走！”

    ***

    軍車隆隆作響，在高而?空曠的地堡之中，那響聲被?擴大到?了幾乎震耳的程度。白夜與豹人腳上拴著鐵鏈，被?鎖在軍車的敞篷后斗中，數個守衛面無表情地端坐在四周，押送著白夜和豹人，前往地堡前站，爬蟲通道的入口處。

    軍車開過13區的砂礫主路，停在傳送裝置前。守衛驗證了身份，帶白夜通過傳送處，繼續乘車前行?。白夜看著路邊的標牌房屋以與來時相?反的次序再次一一出?現在眼前，只覺仿佛是不小心出?了錯的世界線，如今正在一分一分，按部就班，慢慢修復回它原本該有的模樣。

    這里的一切，本就不該發?生。

    白夜看著車外，直到?軍車逐漸減速，最終停在一間倉庫前的空地上。

    而自己也必須將這不該發?生的一切一一修正，將自己光明正大地，送回到?自己原本該存在的地方去。

    “到?了，下車。”

    地堡守衛一向直接粗暴，打開白夜腳上的鎖鏈丟到?一邊，便拽著他的手臂便將他拉下了車。

    辰宿。

    白夜沒去反抗守衛的拉扯，只是在信號橋中叫了一聲辰宿，隨后又和豹人對了一下眼神。

    準備。

    白夜對辰宿說道。

    “這里面，就是爬蟲通道的入口了。”

    霍喬從?另一輛軍車上走下，仍是以那副怪異的姿勢，歪扭著走到?了白夜面前。

    “嘿。”

    霍喬干笑了一聲。

    “時間還有15分鐘，到?了時間，你們就可以踏上夢寐以求的回家之路了。”

    “是不是很開心？”

    “不管你們開不開心，反正我很開心。”

    “哈，來吧，把?他們丟進?去吧。”

    轟隆隆隆——

    倉庫的門自動向著兩邊緩緩開啟，白夜被?守衛扯到?倉庫門口，然后拉過他手上的鎖鏈，將鎖打了開來。而?就在鎖被?解開的一剎那，在所有人都沒有防備時，只見一鋼鐵巨人霍然而?起，將白夜穩穩托在了肩上。豹人一聲兇吼，瞬間暴起，揚起利爪，直接將面前的守衛重重掄砸在地。而?一路呆在召喚艙里的辰宿驟然現身在空氣中，行?動迅捷如風，一個俯沖，一把?鉗制住了霍喬后頸上的核心裝置！

    “敢動一動，我就捏碎它。”

    辰宿在霍喬身后低聲說道。

    “你你你們！！你們要干什么！！”

    霍喬大驚，一句話?頓時叫出?了破音。

    “你們想逃跑？！這不可能的！！”

    “地堡是神庭的地堡！！你們即便?是跑出?去了，也不可能反抗得過神庭！！”

    霍喬話?里話?外盡是威脅，然而?白夜三人根本不理他說什么。辰宿將微型爆破裝置貼上霍喬的后腦，隨后由壞機器用機械臂卷起霍喬，而?豹人則一個縱躍扒上壞機器的手臂，三人直接登上房頂，在下方守衛的槍炮中飛一般地向著幾條街外，某座信號塔旁的建筑而?去。

    “你們、你們要去哪兒！”

    霍喬驚恐地看著下方迅速后退的地面，又艱難地轉了點頭，向他們行?進?的方向望去。

    “你們難不成是要去、去……！”

    “沒錯，就是軍情二處。”

    白夜坐在壞機器肩膀上，雙眼注視著那信號塔的方向，口中淡定?回答他道。

    軍情二處，就是原本由威爾少校負責的，地堡情報機構之一，霍喬也正是在軍情二處擔任情報員的小職務。

    而?白夜他們倒也幸運，爬蟲通道的入口倉庫，正好就在他們想要前往的軍情二處西南方，不到?一公里的地方。

    “我們時間有限，趁還沒到?地方，建議你先把?你該做的準備做好。”

    白夜語氣平靜淡漠，就像在說一件什么稀松平常的事。

    “我們會挾持你進?入軍情二處，用你的身份密鑰登入系統，向地面發?去一條消息。”

    “你最好提前想好要怎么協助我們，盡量縮短操作時間。如果?因為你的延誤，造成我們在爬蟲通道開啟前沒能趕回入口，那么不好意思，我就要引爆你后腦上的爆破裝置了。”

    “！！”

    霍喬忽地瞪大眼睛，下意識想去看坐在上面的白夜，但受限的肢體卻半天也沒能讓他順利轉過頭去。

    “你們、你們……！！”

    霍喬你們了半天，也沒能說出?什么下文來。

    畢竟被?他的身體早已經被?白夜打廢了，這身外置骨骼只能勉強讓他站立行?走，對于白夜他們的暴力挾持，他完全沒有反抗的能力。之前所有的狠話?，其?底氣都是篤定?白夜不敢強闖地堡，忤逆神庭。而?如今白夜已然是強闖地堡了，爆破裝置也已經貼在了他腦后，再拿神庭來壓，也就沒有了任何?意義。

    “你們……”

    好幾句“你們”之后，霍喬才終于接上了一句在此情此景下還有些意義的話?。

    “我幫你們辦成了事之后，你們就會把?我放了吧！”

    “你們最好別想殺我，如果?辦不辦事都是死，那我又何?必成全你們！”

    “你聽話?，當然就會放了你。”

    白夜也不介意霍喬語氣不善，回答得相?當不假思索。

    “讓你像狗一樣活著，不比讓你痛快死了來得開心嗎。”

    “軍情二處馬上就到?了，不想死的話?，可要記得對我忠誠啊。”

    第239章 我反悔了

    “兩名勞工暴力襲擊守衛, 挾持人質，從爬蟲通道入口?逃脫！”

    “目前兩名勞工、一名入侵者以及人質正往東北方向逃竄，目標地點暫時不?明！坐標X35, Y147一線，請求增援！！”

    【收到增援請求, 增援部隊將于三分?鐘后出?發趕往目標位置。】

    倉庫門口?倒著幾個血肉模糊的守衛, 一眼看不?出?是死是活。其余未遭到攻擊的守衛則全部追著白?夜幾人向東北方而去, 但速度卻遠遠趕不?上飛躍在房頂半空的壞機器和辰宿。眼見著幾個逃犯落地在軍情二處門口?，追擊守衛連忙聯系增援部隊改道前往。而還不?等守衛們到達軍情二處, 只見信號塔處亮了一亮，隨后一聲刺耳的高頻噪音頓時響徹整個地堡前站！

    “呃……！！”

    守衛們紛紛捂住耳朵，行動就這樣被阻滯了一瞬。噪音持續了一秒, 又很快消失，緊接著信號塔上的指示燈快速閃動了一陣，還不?待守衛們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便再次歸于平靜。

    不?過盡管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軍情二處的信號塔異常, 更是實打實地證明了此處已經遭到白?夜他?們入侵。守衛與增援們迅速趕往軍情二處大樓，將幾處入口?團團包圍, 而突襲前鋒剛剛列陣完畢，卻見白?夜他?們不?急不?慌，不?躲不?藏，就從大門口?光明正大地現身在所有守衛面前。

    “放下武器！舉起手來！”

    守衛們立即緊繃起精神，一圈黑洞洞的槍口?一齊對準了白?夜他?們的方向。

    “站在原地不?要動！不?要再做任何行動！”

    “啊，別?緊張嘛。”

    白?夜收起壞機器, 召回辰宿，按照守衛們的要求舉起手站在原地, 豹人顯然?和白?夜同進同退，白?夜不?再反抗，豹人也和他?一樣舉起了手。

    “我的人殺了軍情二處的長官，這是我們不?對。”

    只聽白?夜開口?說道。

    “所以在進入爬蟲通道前，于情于理，還是得來向軍情二處的各位賠個不?是，再祭拜祭拜，你們說對嗎。”

    白?夜嘴角一彎，面對著劍拔弩張的守衛們，竟然?還笑得很好看。

    “現在我們祭拜完了，就打算要回去爬蟲通道了。”

    “請各位快點放我們回去吧，不?然?要是遲到了，我們可就進不?去了。”

    守衛們聽了白?夜的話，都將信將疑地頓了一秒。不?管他?是不?是真來祭拜，爬蟲通道的開啟時間卻是毫無疑問馬上就要到了。雖然?中間出?了岔子，但如?果白?夜最終還是按計劃進入了爬蟲通道，那作為押送守衛，他?們的任務也能勉強算是完成；但如?果誤了時間，讓這一場爬蟲通道的前期準備，還有上方對白?夜的安排計劃全都泡了湯，那這失職處分?，他?們有一個算一個，百分?之?百全都跑不?掉。

    孰輕孰重顯而易見，守衛們沒猶豫太久，各自?神態依舊緊繃著，但卻是迅速給?白?夜讓開了一條路。白?夜立刻帶著豹人坐上壞機器，倏地飛上半空，而守衛們一邊不?敢攔他?，一邊又怕他?跑了，高度警戒地跟了一路，最終卻發現白?夜竟還真像他?說的那樣，老老實實回到了爬蟲通道入口?處的倉庫。

    “時間還有最后兩分?鐘！快！”

    守衛中有人提醒著時間，一群人推著搡著，粗暴地將白?夜和豹人囫圇塞進了倉庫中。門旁的守衛馬上按下開關，倉庫大門隨之?關閉，鏗啷一聲，將兩個人牢牢鎖在了里面。

    人終于是關進去了，押送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守衛們看著時間一分?一秒地走到了中午十二點整，每個人都暗自?松下了一口?氣。

    雖然?這兩個勞工都不?是善茬，但好在有驚無險，總算是將他?們送進了爬蟲通道。

    又或者說，是送進了死刑臺。

    明知從來無人生還，還要頭鐵接受挑戰，這兩個人是怎么想的，倒也不?是不?能推測。

    ——畢竟只要有希望脫困，誰都會幻想自?己是和別?人不?一樣的、最特殊的那個。

    不?過誰又能比誰特殊多少呢。

    更何況這爬蟲通道到底有沒有通向地面的可能，這已經都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秘密了。

    守衛們大多都在心?里冷笑著，鄙夷著，隨后按照隊長的指令整齊列好隊，準備離開倉庫門口?。而這時隊長的通話器突然?滴地一聲接通，下一秒，喇叭中頓時就爆出?了一個急吼吼的聲音。

    “白夜和豹人呢！他們已經進去了嗎！！”

    “他?們幾個，把?軍情二處的人，全都給殺了！！”

    ***

    幾分?鐘前。

    “讓開！都讓開！！”

    “沒時間了，快讓他們進去！！”

    后腦下方的核心?裝置被辰宿捏在手里，霍喬幾乎是被拖著進去了軍情二處的門。不?速之?客破門而入，軍情二處的軍官和守衛們立即進入戰斗狀態，兵士們抄起武器便將白?夜幾人團團包圍在一層大廳中，并不?管那人質嘴里在嚷嚷什么。

    “你們沒耳朵嗎！！不?要耽誤他?們時間！！不?然?我就要被他?們殺了！！”

    霍喬扯著沙沙的嗓子拼命喊道，但回應他?的，卻是一聲聲子彈上膛的聲音。

    “你們瘋了嗎！！我在他?們手里，你們沒看見嗎！！”

    霍喬也快急瘋了，扯著那不?靈便的手腳不?停掙扎。但顯然?，霍喬在這里并沒能混出?什么人情地位，軍情二處的同僚們根本也不?在意他?的死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白?夜他?們身上，并沒人多關注他?半分?。

    一個軍官模樣的人走到與白?夜對峙的守衛后方，目光冷冷掃向白?夜，以及他?身后的辰宿和豹人，開口?言簡意賅。

    “他?們就是入侵者。”

    “是他?們殺了威爾少校，開火。”

    一切都發生在短短剎那之?間。軍官話音還未落地，壞機器瞬間便護著白?夜飛去包圍圈外，緊接著一圈紅光劃過，守衛們幾乎就在槍聲響起的同時一齊頹然?倒地。霍喬也毫無防備摔在地上，而直到這電光石火的一剎那結束，霍喬忽然?意識到，剛才辰宿好像在自?己身后說了一句話。

    “別?忘了頭上的炸彈。”

    霍喬心?頭一顫，這才吃驚地發現那周圍一圈守衛的前鋒，竟然?已經全部被秒殺在地！

    “二隊上！”

    軍官同樣一臉震驚，只得盡快做出?反應，指揮后方的守衛繼續頂上。但長年守在地堡的兵士們并沒有多少真實戰斗的歷練，而軍情二處也并不?是什么需要重點防守的軍事要地，這里的防御水平在白?夜幾人面前，幾乎可以說是不?堪一擊。

    辰宿動作快如?閃電，守衛們完全沒有還擊的空隙，就被紅炎斬于刀下；而豹人甚至不?需要任何武器，利爪一出?，那力貫千鈞的爪擊只消一擊，便令面前的兵士身體直接碎裂成了兩半。辰宿和豹人在前方開路，壞機器的機械臂卷著霍喬跟在后面，幾個人長驅直入，沒幾分?鐘的工夫，便來到了軍情二處的信號中心?。

    最后幾個想要阻攔的守衛們相?繼倒地，白?夜站在信號臺前，淡淡看了一眼地上血肉模糊的尸體，又收回了視線。

    “如?果不?是你這么沒用，他?們也就不?必死了。”

    白?夜對霍喬說道。

    “來吧，用你的密鑰，登入系統。”

    整個軍情二處的守衛軍士，轉眼之?間就只剩下了他?一個人。霍喬鐵青著面色，半分?也不?敢耽誤，趕緊將密鑰輸了進去，信號發送界面立時便大開在白?夜面前。白?夜確認了一下界面中的信息，快速輸入了幾個字，隨后篤定點下了發送。

    距離爬蟲通道開啟，還剩下不?到八分?鐘。

    “好了，你的用處用完了。”

    白?夜直接關掉了信息系統的電源，視線一掠，停在了霍喬身上。

    “干、干什么……！”

    霍喬頓時瞪起眼睛。

    “你保證了，不?會動我的！！”

    白?夜面色漠然?，不?置可否，只是稍稍向旁邊走了一步，將場面交給?了辰宿。

    “不?想死，就回答我的問題。”

    辰宿看著霍喬，沉聲開口?，語氣中并未透出?太多悲喜。

    “第一，你是怎么從勞工，變成這里的情報員的。”

    “第二，夜梟組……為什么消失了。”

    “哈。”

    霍喬似乎想冷笑，但嘴角卻是忍不?住地抖。

    “你把?這兩個問題一起問我，不?就是已經想到答案了嗎。”

    “你們把?我打成那樣，又把?我丟進這地獄，我不?自?救，就是死路一條！”

    “我想活，我就得付出?代?價，我能付出?的代?價，就只有夜梟組！我把?夜梟組的錢，物，人，全都填給?了神庭，這才能買來我的一條命！”

    “你別?想譴責我，辰宿！如?果你是我，被逼到了那個地步，你也會這么做！”

    “沒有人會為了保住別?人，選擇自?己去死，沒有，沒有人！！”

    “嗯。”

    辰宿垂下眼，竟然?也并沒有反駁霍喬，只是頓了一秒，又問了一個問題。

    “那兄弟們，現在……都怎么樣了。”

    “怎么樣？”

    霍喬強撐著底氣，目光斜向豹人。

    “八成，就和那頭豹子一樣了。”

    ……和豹人一樣。

    心?頭驀地一陣刺痛，辰宿咬住牙根，沉沉閉上眼，片刻后，方才再次睜開，一步一步，走到霍喬面前。

    “你、你想怎么樣！”

    霍喬緊繃著神情，努力掩飾著自?己心?里的恐懼。

    “白?夜承諾過了，他?不?會殺我的！”

    這承諾有多沒有力度，霍喬也并非不?懂。沒有任何條件能夠牽制白?夜不?對自?己動手，而白?夜他?們會不?會放自?己一條生路，就在那輕飄飄的一念之?間。但霍喬卻還是瞪著一雙漲滿血絲的眼狠盯向白?夜，懷抱著一絲渺茫的希望，只等白?夜的一個說法。

    然?而白?夜卻沒有給?出?他?想要的回答，只是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分?鐘，給?了他?一個毫無靈魂的微笑。

    “你活得，已經夠久了。”

    辰宿沉聲說著，終于將霍喬的脖頸，連同那足以牽系性?命的核心?裝置，一齊掌控在那寬大的機械手掌之?中。

    “世上沒有你再活的余地，去到地下，向兄弟們懺悔吧。”

    第240章 地堡中的EVO

    【歡迎各位玩家, 前來參與爬蟲通道挑戰。】

    時間走到十二點整，幾人面前準時亮起一片光團，而那回蕩在倉庫中?柔和平靜的女聲, 讓白夜和辰宿同時驚了一驚。

    這聲音，居然和EVO游戲系統的聲音一模一樣。

    【入口開啟時間為一分鐘, 錯過開啟時間, 將無?法成功進入。】

    而那聲音并不理會?其?他, 只?是按部就班地提示著接下來的注意事項。

    【爬蟲通道為單向通道，從入口進入之后, 只?能?從出口處離開。通道單次續航時間為12小?時，12小?時結束，爬蟲通道內的空間將在大面積坍縮之后消失。屆時通道內所有玩家均將死于?空間碾壓, 請玩家在限定時間之內及時找到出口，安全離開通道。】

    【入口開啟倒計時馬上開始計時，請玩家盡快進入通道，努力?生存，逃出地堡！】

    盡管不知道神庭或是地堡中?樞是怎么做到的, 但如今看來，這爬蟲通道, 大概率就是一場特殊的EVO游戲。

    而EVO游戲，從來都是冰冷無?情生死局。

    白夜和辰宿對視了一眼。

    無?論如何，他們已經被鎖在了這間倉庫之中?，然而就算是倉庫門大敞，他們也不可能?在此時此刻轉身離開，就此放棄。

    本就是要從地獄中?拼出生路, 哪會?有存活率百分之百。

    但即便是失敗即死，擺在面前的, 也是他們最佳的選擇。

    白夜定定注視著面前的光團，片刻后，又轉身面向豹人。

    “抱歉，一直都忘了問。”

    白夜直視著豹人的眼睛。

    “我應該……怎么稱呼你?？”

    “你?來決定。”

    豹人語調平靜。

    “我記得?很多?過去的事，唯獨只?忘了我的名字。只?要你?愿意，隨便怎么稱呼我，都可以。”

    隨便怎么稱呼嗎。

    白夜想了想，溫然一笑。

    “我們已經有了六個伙伴，壞機器、辰宿、暮、小?佩、卡索和小?啞巴。你?會?成為我們的第七人，那么我就叫你?阿七，可以嗎？”

    阿七。

    豹人聽著這個稱呼，似乎是怔了一下。

    簡單的名字，卻意味著從今以后的接納與歸屬，意味著在歷經漫長的黑暗之后，重新獲得?的新生。

    “好。”

    豹人點了下頭，鄭重回答道。

    白夜又對他笑笑，隨后便斂起神情，抬步向著面前的光團走去。

    “要么奪回一切，要么死無?全尸。”

    “辰宿，阿七。”

    “準備好，出發。”

    ***

    滴。

    滴。

    滴。

    小?廠房中?，控制溫濕的儀器安靜運行著，偶爾發出一聲極低的響聲。小?佩坐在辰宿常坐的那把?鐵皮椅子上，手里?把?玩著自己的飛刃，蔫蔫地發愣。卡索在小?廠房門邊的地上遠遠坐著，而暮則一直在白夜的操作臺前忙碌，顯示屏上代碼一行行飄出，卻也沒有人看得?懂他在忙什么。

    幾個人都不說話，幾天來，小?廠房中?一直是這樣的沉默。一不留神，小?佩的飛刃掉在地上，發出當啷一聲脆響。小?佩一個激靈，連忙將飛刃撿回來，卻見暮騰地一下站起身，像是被什么事情突然驚動。

    “啊，對不起。”

    小?佩以為是自己驚到了暮，忙道了句歉。而暮卻并不理會?她，目光空空落在空氣中?，但顯示屏上卻頓時生出了大片的代碼。

    就在某個一閃而過的瞬間，小?佩好像看到了暮的名字出現?在了代碼中?，但還不等她看清，便又驟然消失不見。

    “怎么？”

    門邊的卡索問了一句，乖乖坐在一旁搖椅上的小?啞巴也將目光投向暮。只?見暮又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轉頭，一向平淡無?波的眼神中?竟隱隱透著一絲微光。

    “我截取到了白夜的信號。”

    暮說道。

    “他說，‘暮，為我導航’。”

    “導航？？什么意思？？”

    小?佩瞬間睜大眼睛，一下子從椅子上跳起來。

    “你?說是白夜發來的信號？你?怎么確定是白夜的信號？？”

    卡索也坐不住了，一躍而起，跳到操作臺旁邊的臺床上。

    “小?白夜讓你?給?他導航，他這是要回來的意思？？”

    兩個人問題頗多?，但暮并沒有回答，只?是垂下眼，似乎在思考，隨后又立即轉回身去，一手按上腦側，一手在操作臺上操作著什么。顯示屏上的串串字符再一次飛速狂飆起來，小?佩、卡索和小?啞巴都聚到了操作臺旁，一邊急著等暮對他們解釋清楚，一邊又只?怕打擾到他，進而影響到白夜的計劃。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而對于焦急等待的小佩他們來說卻好像幾天幾年般漫長，許久許久，方才見暮忽然抬起頭來，而操作臺上方的顯示屏隨著他抬頭的動作閃了幾閃，毫無?預兆地，竟然顯現出了白夜的模樣！

    “白夜！！”

    小佩忍不住驚叫出聲。

    “白夜在哪兒?？？他怎么會?出現?在顯示屏上！”

    畫面中?不僅有白夜，還有壞機器、辰宿，以及一個長著一張豹子臉的陌生人，而他們所在的場景是一個十分光怪陸離的世?界，各種奇異的影像與色彩好似被片片打碎，又被混亂而暴力?地重組在一起，沒有秩序，毫無?邏輯，仿佛蠕動的巨蟲，又像涌動的泥漿，滿滿充斥在白夜幾人周圍。

    “白夜大概率還在地下，現?在他所在的有可能是某個特殊場次的游戲，在網絡中?可以截取到他的直播影像。”

    暮終于?算是對小?佩他們解釋了幾句，盡管他的解釋讓人仍然不太摸得?著頭腦。

    “我會把直播影像散布出去，另外我需要持續探測能?量波動，并收集更?多?信號，來回應白夜的要求。”

    “放心，我會?盡全力?，將白夜帶回到地面上來。”

    ***

    光影不斷變換，宛如支離破碎的夢境。前方似乎并沒有路，卻又似乎處處是路，讓人一時間無?比迷茫，不知到底該往哪兒?走，又該，如何走，才能?最終抵達他們想要的光明?。

    “你?有在影像中?，見過其?他勞工進入爬蟲通道后的樣子嗎？”白夜問豹人。

    “沒有。”

    豹人回答。

    “這里?的直播，是不會?讓勞工看到的。”

    “嗯。”

    白夜點點頭，對這答案倒也并不意外。豹人對爬蟲通道的了解僅限于?一些表面的信息，而他和辰宿更?是知之甚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只?是在這個爬蟲通道尋找出路，那他們不會?有任何可能?，能?夠成功返回地面。

    不過白夜他們，當然也不是來送死的。

    時間只?有十二小?時，他要抓緊時間，讓一切走上他計劃中?的正軌。

    白夜沒有立刻向哪里?前進，只?是站在原地，向四周看去。

    盡管一開始的女聲播報聽起來很有EVO游戲的風格，但這里?顯然并不是某個現?實時空的映像。空間好似泥流一般緩緩變形、流動，又向四面八方分出無?數的支流，仿佛正在等待他們做出選擇，踏上唯一正確的那條通路。

    確實如豹人所說，這里?是蟲洞，且是一處縱橫交錯的蟲洞群。

    所謂蟲洞，可以看作是一處特別的引力?場。通過蟲洞，可以脫離于?物理距離的限制，從一個空間穿越到另一個空間。而通過調整引力?場中?引力?的方向、強度和狀態，有可能?讓遙遠的空間一瞬間抵達，也可能?令近在咫尺的距離如鴻溝般無?法逾越。

    如果不考慮這里?的蟲洞是否真有通向地面的選項，但就原理來說，通過這樣的方式回去地面，倒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白夜向四周觀察了一下，隨后從壞機器的空間卡中?取出了一個方盒子一樣的儀器，設置了一下參數，放在手中?，探向前方。

    滴滴滴滴……

    呲咔，呲咔……

    嚓嚓嚓、嚓嚓嚓嚓……

    盒子中?不斷發出奇怪的聲音，偶爾夾雜著碎片般的人聲，但更?多?的還是各式各樣，辨不出含義的嘈雜。白夜垂下眼，仔細辨聽著那些雜音，又嘗試將盒子向不同的方向移了移。

    “能?收到信號嗎？”

    辰宿問。

    “暫時不能?。”

    白夜回答著，仍是將手里?的信號接收器探在前方。

    “我們先選一條路走吧。信號已經發出去了，暮應該很容易就能?攔截得?到，相信以他的腦力?，很快就會?找到有效引領我們的方法。”

    ***

    “這就是那個白夜。”

    中?樞指揮廳中?，指揮官坐在大廳一角的觀影處，看著墻上屏幕中?那個破衣爛衫，但卻仍舊難掩精致美貌的眼鏡男子。

    白夜和入侵者總算是進了爬蟲通道，地堡也隨之解除了警戒。指揮官終于?清閑了下來，能?夠好好端詳這曾經讓地堡前站陷入混亂的罪魁禍首，到底是一副什么樣子。

    原來就是個弱不禁風的小?白臉么。

    指揮官心里?不屑。

    小?白臉坐在一個高大的機器人肩上，自己連步子也不邁上一邁。機器人前后分別有兩個身材健壯的男人，前方的男人面容冷峻，半身都是亮著金屬光澤的機械，而后方的男人則是一襲豹子毛皮，就連膝部都是如獸類般向后彎折的形態。

    “呵。”

    指揮官冷笑了一聲。

    “讓他們死在爬蟲通道里?，我們倒也省了事，還能?有場戲看。”

    “那豹人也是活膩了，居然還跟著他們一起進通道，白夜不知道自己是送死，他還不知道么。”

    “他恐怕是覺得?白夜他們有希望能?成功吧。”

    旁邊的副官接著指揮官的話茬。

    “這個白夜有設備，還有機器人，看起來和別人倒是不太一樣。而且剛才他好像還說信號什么的，不知道是要干嘛。”

    “哈，天真。”

    指揮官挑著一邊嘴角，搖了搖頭。

    “掙扎得?越兇，死得?也就越絕望。這回的爬蟲通道的錄像可務必要從頭到尾保存下來，搞不好，是一場難得?一見的好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