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 103 章 番外
番外。
“離婚就離婚, 真以為我怕你了!”
隔著一道薄薄的門板,臥室里清晰的吵架聲傳了出來,吳珍珍捂住耳朵,煩躁地翻了個身。
她不關(guān)心媽媽和繼父為什么吵架, 也不擔(dān)心這個后組建的家會不會散。
聽說前幾天王念阿姨打電話回來了, 不曉得有沒有提到自己。
還有過幾天的期末考試, 名次應(yīng)該能保持在班級前二。
吳珍珍心里的目標(biāo)很明確, 只要高考結(jié)束,她就能徹底脫離這個家庭。
“離婚就離婚, 以為我稀罕你這個不下蛋的母雞!”
“說誰是不下蛋的母雞, 珍珍是我親生的……我肚子沒問題,有問題的是你!”
“馮亮也是我兒子!”
“狗屁!誰曉得馮亮是不是你的種,又不是從你肚子里出來的……”
緊接著屋里又是一陣噼里啪啦砸東西的聲音。
吳珍珍眉頭皺起,迅速從床上爬起來穿好衣服,摸黑打開屋門走了出來。
就在她離開家的幾分鐘后,臥室門被打開, 段荷花怒氣沖沖地走到客廳,沖著空無一人的床鋪泄憤似的狠狠踢了腳。
每次被馮連山打, 段荷花都會轉(zhuǎn)過頭來拿吳珍珍出氣, 以防被隔壁的劉超仙發(fā)現(xiàn), 還會挑被衣服遮擋的地方打。
可上個月張貴強叔叔下崗了, 他們一家也將離開長生溝。
吳珍珍心里很清楚,這個廠里除了葫蘆頭哥哥,再也沒有一個人會幫她了。
那一夜,吳珍珍在家屬樓前的樹林里蜷縮了一夜,直到段荷花去上班之后才回家收拾讀書。
也就是因為心中的執(zhí)念她才能堅持到現(xiàn)在。
就在段荷花和馮連山吵架過后的第三個月,廠里又下發(fā)了一批下崗?fù)ㄖ?br />
馮連山的名字赫然在列。
那天晚上, 吳珍珍第一次見識到了什么叫揚眉吐氣。
段荷花不論怎么辱罵風(fēng)連山,對方都不敢回嘴,那晚上吳珍珍竟然還破天荒的吃到了一個大雞腿。
段荷花好像那一刻忽然想到了她還有這么個親生女兒。
馮亮從小房間里被趕了出來,吳珍珍住進了單人房間,段荷花還給她換了新床單。
可這一切并沒有讓吳珍珍心安理得接受。
她一直在等……等著變數(shù)來到那天。
這個變數(shù)很快到來,段荷花也在兩個月后接到了下崗?fù)ㄖ?br />
這個本就搖搖欲墜的家終于徹底垮塌,馮臉山立即提出了離婚,段荷花又變成了那個只曉得將所有不幸都怪罪到女兒身上的怨婦。
王念從黃秋紅那聽說的是兩人離婚后吳珍珍跟著段荷花回了老家。
可事情的真相并不是這樣。
段荷花和風(fēng)連山離婚后說是要帶著吳珍珍一起回老家,可等真正到縣城火車站后人就徹底消失了。
段荷花將吳珍珍拋棄在了火車站。
吳珍珍在火車站候車廳里睡了一晚,天亮后再廁所洗干凈臉后只是嘆了口氣。
她早知道會有這么一天,只是或遲或早而已。
吳珍珍摸了摸放在貼身內(nèi)衣里的包,心下總算安定了下來。
包里有劉超仙離開前給她的錢,還有t王念阿姨每個月寄回來的生活費,吳珍珍一分都沒舍得花,沒想到現(xiàn)在倒是派上了用場。
那些錢完全足夠她讀完初中和高中,至于生活費……還得想法子。
站在火車站前望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吳珍珍還是登上了回長生溝的汽車。
王念也是在一年之后才偶然從黃秋紅那得知吳珍珍又回了廠里。
她在廠子里租了間屋子,繼續(xù)跟著葫蘆頭在廠子弟學(xué)校里讀書,平時就在沒人種的地里種點蔬菜吃。
雖說經(jīng)常會有廠子里的叔叔嬸嬸好心幫忙,生活還是過得很辛苦。
葫蘆頭將王念寄來的生活費一分為二,
那時候王念因為中毒身體還很虛弱,無法經(jīng)受住長途跋涉,所以沒法第一時間返回長生溝。
不過既然知道了情況,肯定不可能繼續(xù)讓兩個孩子節(jié)衣縮食。
施向明托人走了那么一趟,直接將三千塊錢送到了吳珍珍手上。
“五千塊是你們這一年的生活費,等葫蘆頭來安懷上大學(xué),你就跟她一起來……”
王念當(dāng)時在電話里是這么說的,那些話吳珍珍一輩子都記得。
而且因為知道了段荷花拋棄吳珍珍的事,王念還會經(jīng)常打電話找她聊天開導(dǎo)。
時間過得飛快。
“珍珍妹妹,我的錄取通知書!”
當(dāng)葫蘆頭將那封像是喜帖一樣的大紅色錄取通知書放到吳珍珍手上。
他們沒有歡呼沒有到處分享喜悅,反而是對望了一眼,雙雙哭得淚眼模糊。
被繼父騷擾時沒哭,被親生母親毆打時沒哭,卻在收到這封通知書時哭得不能自已。
“我們?nèi)ソo王念姨打電話。”吳珍珍抹干凈眼淚,對葫蘆頭說道。
彼時廠子的供銷社都可以打電話,只是長途電話仍舊昂貴,平時兩人都是花五毛錢等王念打過來。
電話撥通,沒多久對面就接起了電話。
“葫蘆頭哥哥,珍珍妹妹。”
吳珍珍聽出對面是聲音變得很嘶啞的施書文,立即很高興地跟他分享了喜悅。
“葫蘆頭哥哥,我也收到安懷大學(xué)的錄取通知書了。”
沒想到,施書文竟然也和葫蘆頭一樣考上了同個大學(xué),只是一個數(shù)學(xué)系一個是文學(xué)系。
“文學(xué)系是安懷大學(xué)錄取線分?jǐn)?shù)最低的。”葫蘆頭不好意思地?fù)项^。
他的目標(biāo)是考到安懷,但并沒有想過究竟要讀什么系,所以報志愿時專門選了分?jǐn)?shù)最低那個系。
而與之相對的是……安懷大學(xué)的數(shù)學(xué)系是全國數(shù)一數(shù)二。
不過現(xiàn)在那些都不重要。
“我們馬上就能團聚了!”吳珍珍眉飛色舞地朝著電話聽筒那邊叫道。
三個幼年的小伙伴相隔千里,共同歡呼出聲。
可惜王念當(dāng)天去醫(yī)院復(fù)查身體沒在家,施書文一在保證等媽媽回來就立刻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我們晚上再來。”葫蘆頭說,吳珍珍點頭。
他們都想親口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王念。
高考結(jié)束后,圍繞著吳珍珍的困難好像一夕之間都遠去了。
她跟著葫蘆頭踏上了前往安懷市的火車,在火車站臺上終于撲進了想念許久的懷抱中。
吳珍珍仔細(xì)回想,好像就是從那時起她臉上笑容多了起來。
安懷很繁華,許多新鮮食物看得她應(yīng)接不暇。
新家也非常非常好。
那是一座很大很大的四合院。
前院正中種了一顆棗樹,每到結(jié)果期她都能在窗臺上撿到成熟掉落的棗子。
王念阿姨和施向明叔叔住在正房,施書文和葫蘆頭喜歡安靜,所以房間都被安排在窗子靠西的西廂房。
東廂房三間她住在中間,左邊是施宛,右邊是吵鬧的施飛英。
四合院雖然大得走路都得十來分鐘才能繞完,可是因為有這么多人住在里面,一點都不顯得空。
吳珍珍順利轉(zhuǎn)學(xué)成為了施宛的同班同學(xué)。
每天早上只有王念阿姨都起得很早,因為她要先去開飯館的大門準(zhǔn)備做生意。
隨后是施向明叔叔和徐爺爺,他們?nèi)サ昀锍粤嗽顼埦鸵ド习唷?br />
差不多七點,吳珍珍才會去叫施宛和施飛英起床,洗漱完就會一起去飯館里吃早點。
不管店里生意再好都會給他們留下一份早點。
兩個本來應(yīng)該住校的哥哥這時候才會起,不忙著去店里吃早點,而是先給后院的菜澆水。
忙完王念阿姨交代的事之后再懶洋洋地去飯館里吃早飯。
吳珍珍非常珍惜每一天,痛苦時希望時間能過得快點,眼下的生活她卻希望能再慢點就好了。
所以她習(xí)慣了將開心的事記錄下來。
慢慢的,記事本寫完了一本又一本,她也從滿口蛀牙的小孩子長成了漂亮能干的女強人。
她事業(yè)做得風(fēng)生水起,隨隨便便就能拿出錢來買一套大別墅。
可她還是一直住在王念阿姨家里。
因為……這就是她的家。
親生母親的消息斷斷續(xù)續(xù)會傳入?yún)钦湔涠小?br />
或許是再婚生了個姑娘,又或許是因為生產(chǎn)落下病根。
當(dāng)年段荷花在火車站拋棄吳珍珍,其實一直在暗處看著她上了回長生溝的汽車。
包括后來去安懷,一直住在王念家,段荷花都清清楚楚。
可是她卻沒弄清楚,血濃于水并不適用于她們。
當(dāng)段荷花抱著瘦小的女兒出現(xiàn)在吳珍珍公司門前時,保安連大門都沒讓她們進。
“我是你們老總的親媽!”
段荷花對著保安大喊大叫,嘴里不提冒著要讓保安吃不了兜著走的狠話。
保安隊長斜眼瞟了眼滄桑的農(nóng)村婦女,滿臉不屑。
“我們吳總的母親是施院士的夫人,要騙人也不找個像樣的理由!”
“我真是她親媽……”
“滾一邊去。”保安推搡著段荷花,把人直接推到門外,順勢往旁邊地下車庫的方向一指:“瞧見了沒!吳總親媽在車?yán)铩!?br />
一輛嶄新的白色轎車從地下車庫里緩緩開出。
駕駛座上吳珍珍只是往大門口的方向掃了一眼就收回眼神,似乎根本沒注意這邊一樣。
可段荷花很清楚,她已經(jīng)看見了自己,眼底的冷漠卻猶如再看一個陌生人。
而副駕駛上……王念閉著眼睛正在小憩。
車子絕塵而去,從此再無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