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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外出

    言聞嘉的身?體?好轉, 已經是?一周以后的事了。他康復的速度讓人揪心,不能受涼,不能受熱, 不然病情反復, 直折騰得身?邊的人人仰馬翻。

    照顧病人歷來是?一件費心費力, 且討不著好的麻煩事,但是?這一周下來, 本身?也是?傷號的盛硯卻沒?有抱怨過一個字。

    從來不把家?務事放在眼里的盛硯, 親自去學習家?用電器的使用方法?, 盡量讓家?里看起?來井井有條。

    同?時, 他的恢復能力原本就非常人能比,不僅不把照顧言聞嘉當成一件事受累的事,反而在言聞嘉能從床上下地走動的時候, 已經看不出一個傷患的樣子了。

    肖恩以前對盛硯就有些微詞,看過盛硯這段時間對言聞嘉的上心和照看之后, 開始真正把他當成自己?的人了。

    生病讓言聞嘉看起?來更瘦了, 即使能夠下床走動, 但是?也不能活動太久,走不了多久,就會額頭出汗,呼吸不過來。

    正值盛夏, 哪怕是?臥室外的陽臺的高?溫都會讓言聞嘉不舒服。

    所以,盛硯就謹遵醫囑, 不給讓他出門,只能在臥室范圍內活動, 怕他無聊,就允許他看通訊器, 但是?也不會超過三個小時。

    言聞嘉這次生病實?在給大家?添了許多麻煩,尤其是?貼身?照顧他的盛硯,其中辛苦,他心里覺得很不好意思,對盛硯的話倒沒?有二話的遵守。

    白天不困的時候,言聞嘉就窩在房間的地攤上,一邊曬著從玻璃透進來的陽光,一邊看通訊器投影出來的最新新聞。

    因為通訊器連線的是?玉李星的網絡和頻道,所以主要播報的都是?以玉李星本地新聞為主。

    洪水,暴雨,極端天氣,干旱,地震……投影的畫面里,男主播以絕對公正客觀的聲音統計著受災面積,已經今年糖菜因此減產的數字。

    從這些新聞里,言聞嘉就能大致看出來玉李星現在的政府建設方向了。

    時至今日,這些自然災難,都可以做到精確的時間預估和事前干預,但是?明顯玉李星政府對的干預是?放任的,冷漠的,似乎毫無在這上面有什么?作為的打算。

    本地新聞播報完,接著便是?聯邦的近期大事串燒,繼本國?高?級將領陷入刺殺大使的風波之后,頭等大事便是?肖賽德啟程回帝國?的新聞。

    相?比肖賽德抵達聯邦時的陣仗,他離開的時候倒是?低調異常,媒體?得到消息的時候,肖賽德早就秘密回了他在邊境的總督府。

    肖賽德的離開影響巨大,不僅宣告著聯邦和帝國?關系交惡,還給先前大肆報道的軍校演習一事蒙上了一層告破的陰影。

    言聞嘉看到這兒,還待伸手去勾通訊器換成費佳的頻道,看一下這件事的走向,沒?想到手剛剛碰到通訊器的機體?,就有一個力道比他更快的將通訊器收走。

    緊接著眼前的二維投影畫面突地一定格,然后迅速如雪花般融化在空氣之中不見。

    他回頭,就看到盛硯拿著他的通訊器將頻道關閉,然后把通訊器放到就近的茶幾?上。

    察覺到言聞嘉的視線,盛硯的黑色眼睛和他對視了一下,眼神坦然,然后示意他從地上的毯子起?來,坐到避開陽光的沙發上坐好。

    走路都沒?有聲音的。言聞嘉在心里腹誹,不過,還是?在盛硯的眼神示意下,慢吞吞移到沙發上。

    看他還算聽話,盛硯的表情柔和了一些,雖然本來也不壞。

    他走到玻璃窗邊,伸出手感受了一下陽光的熱度,然后從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通訊器連線房屋管理系統,調節著防曬的等級。

    他做這一切的動作熟練而流暢,言聞嘉看著站在陽光里的盛硯簡直無法?想象以前他是?個醬油倒了都懶得扶的主。

    他既沒?有覺得難堪,也沒?有得意,表情和肢體?動作都很普通,調節好,他轉頭看向言聞嘉。

    “醫生再三交代過你需要休息,”他說,后面的話他沒?有說,只是?用黑色的眼睛看著言聞嘉。

    他的語氣沒?有指責,只是?透著一點無奈。

    好像言聞嘉是?不肯聽話吃藥的小孩。

    他要是?來硬的,言聞嘉還很挺習慣,然后能據理力爭。但是?盛硯現在的委婉態度,卻讓言聞嘉不知道怎么?處理。

    “我就看了一會兒新聞,”言聞嘉解釋,“本來打算看天氣的。”

    言聞嘉和盛硯都不怎么?需要出門,天氣變化對他們是最不需要知道的信息。

    一說完,言聞嘉就覺得自己的解釋有些牽強,正要繼續說點其他借口,盛硯卻點點頭,順著他的話道:“那天氣怎么樣?”

    言聞嘉一怔,想了一下之前看到的天氣預報:“這幾?天都是?晴天,室外高?溫。”

    盛硯像是信了的樣子,說:“嗯,我知道了。”

    不待言聞嘉開口,他又道:“那我等傍晚出去一趟。你有什么?想要帶的嗎?新的儲存卡?速食?還是?我看著買點回來。”

    出去?言聞嘉聞言一頓,望向盛硯的臉。

    盛硯迎著他的視線點點頭,語氣鎮定地說:“我大概兩個小時后就可以回來,你要是?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言聞嘉陷入昏迷幾?次醒來的時候,每次都一眼看到盛硯守在他的身?邊,現在起?居都是?盛硯一手安排,一下子盛硯說他要離開他的身?邊,言聞嘉自己?都沒?察覺到他一瞬間的無措。

    “出什么?事了嗎?”言聞嘉不由追問。

    盛硯說:“玉李星的雙月節要到了,肖恩接到任務,去參加治安的演練了,這幾?天她不能給我們送物資,我打算今天出去一趟,避開后面幾?天的人潮。”

    雙月節就是?一年之中,玉李星的兩顆自然衛星移動軌道合二為一的日子,是?玉李星當地土著們最大的節日。

    言聞嘉這才想到這個節日,肖恩以前和他說過雙月節的時候,他們會在晚上舉辦各種各樣的傳統活動,徹夜不眠的狂歡。

    在這樣的節日氛圍下,治安問題當然尤為棘手,怪不得肖恩都被不由分?說地分?派了任務。

    “哦。”言聞嘉點頭,想了一下,又對盛硯道:“我沒?什么?想要的,你也不要在外面停留太久。”

    盛硯仔細看言聞嘉臉上的表情,確認他表情正常,這才“嗯”了一聲道:“我會快點回來的。”

    說完,盛硯似乎不放心地交代他:“不要打開窗戶,你要是?想出去,等我回來,晚上我們去露臺那邊吹吹風。”

    其實?晚上也熱,室外一到晚上,蚊蟲也多,它們對皮膚細嫩的言聞嘉格外喜歡,即使做了蚊蟲防護,但是?總有漏網之魚想往言聞嘉身?上撲。

    玉李星的蚊蟲身?上不知道攜帶什么?病毒,而言聞嘉現在的免疫力,盛硯估計只是?輕輕咬上了一口,也能把言聞嘉放倒。

    這么?一想,盛硯又在心里的購物清單上添上了防蚊蟲網的選項。

    時間很快到了傍晚,盛硯做了喬裝,他駕駛著老式的汽車,倒車緩緩駛出了一樓的車庫。

    盛硯不許言聞嘉送他,言聞嘉只能在二樓的窗戶邊看著他開車出去,似乎是?知道言聞嘉在目送他。

    等車子駛出柵欄,言聞嘉看到汽車的駕駛席上伸出一條胳膊對他揮了揮。

    真的變了好多。言聞嘉望著已經消失在綠色的樹林里的盛硯默默想到。

    他現在都沒?辦法?把眼前的盛硯和與自己?結婚的盛硯相?提并論了。

    第92章 懷孕

    盛硯開著車駛入附近的?小鎮中心, 玉李星是個色彩繽紛的?星球,到了節日的?時候尤為明顯。此時的?路邊、天空都被熱心的?市民布置了各色的?彩旗和彩燈,路邊還有志愿者發放免費的?糖果?給外地來的?游客。

    盛硯作了喬裝, 大胡子, 顯得有些邋遢地半長頭發, 遮住額頭和鬢角。他的?個子本就高,坐在車內的?時候還不?覺得有什么, 停好車走下來的?時候, 強烈的?存在感和壓迫感, 瞬間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有靠近他的?志愿者, 目光在他的?粗獷臉上、精悍的?身體?上打量了一番,果?斷放棄了走上前發免費糖果?的?打算。

    盛硯朝附近的?一間四面敞開的?小酒吧走了進?去,他用攜帶的?隨身翻譯器問酒保要了一杯啤酒, 拿到啤酒后就趴在吧臺上側臉看旁邊的?平面新聞投影。

    酒吧的?裝飾風格對于盛硯來說十分復古,起碼舞臺上扭動身軀的?Omega的?AI形象設計一看就是已經?被淘汰很久的?。

    他的?目光在這些熱舞的?虛擬形象上蜻蜓點水一般劃過, 就落在眼前的?最新新聞投影上。

    這些天, 因為言聞嘉生病, 盛硯控制了點子設備的?網絡,沒有讓言聞嘉看最新的?新聞。一是怕進?一步惡化的?消息讓言聞嘉受到刺激,影響到他本就虛弱的?身體?的?恢復,二是他們現在處于被保護階段, 安分守己是對盟友最好的?回應。

    酒吧為了照顧四面八方而來的?商人和游客,選擇的?是國際頻道。盛硯聽?了一會兒, 就聽?到新聞里說:“……下面插播一條最新消息,這是近日一段在社交媒體?里流傳很廣的?視頻, 引起了廣泛的?討論?。涉及人員不?僅有不?久前返國的?貴族大使,還包括了我方的?軍部高級軍官。我們有準確的?內部消息稱, 軍方不?日就要發布對此人的?通緝——”

    接著這個主持人便開始為描述視頻的?內容,隨著他的?敘述,原本對新聞不?怎么關心的?酒吧內顧客們,有不?少人都將目光投了過來。

    這段時間,聯邦和帝國關系緊張,對于需要靠出口或者來這里做生意的?人來說,這些都是關系到自身利益的?消息。

    盛硯本就在關心新聞,現在更?是坐直身體?,將注意力?都集中在上面。當他一看到視頻里的?內容,眉頭就皺起來。

    這個視頻居然是言聞嘉作為肖賽德向導的?階段,里面言聞嘉和肖賽德相談甚歡,不?時穿插在公開采訪場合,肖賽德對言聞嘉處處特別,最后還有兩人在飛行器單獨在一起的?畫面,視頻這里是無聲的?,這個視頻制作者還特意把肖賽德交代關閉語音的?剪了出來,放到兩人談心之前。

    即使盛硯知?情人看完,都覺得言聞嘉和肖賽德關系匪淺,十分曖昧,更?遑論?他人?

    視頻看完,盛硯的?口袋里的?通訊器響了。他看了一眼,然后把一口沒動的?啤酒推到一邊,站起身朝酒吧外走。

    身后,國際新聞頻道的?投影畫面還在繼續播放著,只聽?主持人用吐字清楚的?聯邦通用語說:“……大家也看到了,視頻中有一段是沒有聲音的?,為了弄清楚真相,我們頻道特地請來了唇語專家,下面有請博肯教授為我們揭秘前上校閣下言聞嘉和帝國——”

    后面的?話被盛硯甩在身后,他沿著潔凈而被草木環繞的?道路走去,耳機里傳來特里耶的?聲音:“看到新聞了嗎?”

    沒有說具體?哪個新聞。

    盛硯朝著一間購物?市場走過去,他“嗯”了一聲,這次沒用翻譯器,用自己原來的?聲音道:“剛剛看到。”

    也許是昨晚下過雨,空氣中有一股潮濕土壤的?腥氣,這讓特里耶凝重的?聲音和這片洋溢著歡樂和松弛氣氛的?環境格格不?入。

    電話里,特里耶道:“現在情況很不?好……對你的?逮捕令雖然沒有撤,但是上面卻沒有逼迫了,但是高層對聞嘉與?肖賽德交往過甚的?事很反感,——我收到消息,現在邊境那邊的?風聲也很緊張。許多?通商的?航道限制星際商人的?出行,甚至帝國那邊也收緊了對外貿易。肖賽德是帝國邊境星域的?總督,他這次一改以前沒有什么作為的?作風,正在巡視邊境各星域的?首府……發表一些煽動的?演講。”

    他說完,盛硯這邊收到了特里耶發來的?視頻,他拿出通訊器,分了一個新的?通訊頻道,點了視頻播放放到右耳的?聲道里。

    肖賽德用的?是帝國通用語,不?過盛硯上學的?時候就學過那邊的?語言,倒不?用專門?聽?ai語音實時翻譯。

    左耳是特里耶的?聲音,右耳是外語,而同時處理這兩件事的?盛硯,手?上還在有條不?紊地在購物?市場里推著購物?車,拿著來的?時候腦中就列好的?購物?清單里的?物?品。

    這邊的?水果?,果?實飽滿而香甜,言聞嘉現在需要營養的時候,盛硯買了不?少新鮮的?水果?。

    等特里耶說完,盛硯站在一格貨架后,低聲問道:“你聽?到了他們,打算怎么處理……問題嗎?”

    盛硯有節奏的?停頓,故意模糊了主語,省略掉了賓語,不?過這對于一直在和他聯系的?特里耶來說,沒有什么理解難度。

    他現在正處在購物市場的監控之下,即使他做了偽裝,但是像這樣的?自取市場,監控都是智能的?,為了防止不?付款就跑路的?情況,這些監控對人臉、體形、還有嘴型分析都做著大數據的?記錄。

    對于放緩了自己的?逮捕力?度,盛硯也沒有多?么高興,只關心著接下來言聞嘉的?境況。

    不?比他家本來就在軍部有背景,只要稍有能夠轉換他風評的?風向,馬上就會有來操作,像之前,刺殺肖賽德被的?事被栽贓到他頭上,在有人覺得他極端民族主義者的?情況下,還是有部分人支持他,認為他是真正的?愛國者。

    而言聞嘉是平民出身,一旦他陷入輿論?風波,他會陷入十分難堪的?境地。

    “……有,隨著肖賽德動作越來越大,已經?有不?少主戰派希望能夠在邊境星域練兵,關停波烏這些商貿港口,如果?一旦發展到這個地步……國內民眾的?怒火和軍方都要找一個發泄口,聞嘉的?情況很不?妙。”

    盛硯聽?得手?上的?動作一頓,刻意加粗的?眉毛緊緊擰在一起,“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停頓一下,抬眼覷了一眼頭頂的?監控攝像頭,低下頭,用劉海擋住嘴巴,說:“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是我不?同意,他現在不?適合接受任何審訊和處分。”

    盛硯懷疑,言聞嘉現在單單連最簡單的?審訊可能都堅持不?下去。

    如果?不?是親眼看著言聞嘉的?身體?虛弱下去,他也不?相信一個人會在這么短的?時間變成現在連走出恒溫空間都是一件巨大的?挑戰。

    想?想?軍部的?審訊手?段,審訊室永遠冬天暖氣不?足、夏天冷氣不?夠的?情況,長時間的?問話絕對會讓言聞嘉再一次高燒不?下。

    首都費佳的?醫療條件固然比玉李星值得信任,但是難保審訊方會認為言聞嘉故意躲避審問,對他的?病情不?重視。

    掛了和特里耶的?通話,盛硯也推著購物?車到了自助購物?臺,付了款之后,不?用和任何人溝通就離開了市場大門?。

    出門?的?時候,盛硯抬頭看到出口前方有巡邏警察走了過來,他們的?目光逡巡在每個出入市場的?行人,卻沒有去一個一個查問。

    盛硯見狀,表情和肢體?沒有任何變化,拎著購物?袋的?手?卻緊了緊。

    沒有一個一個上前查問,是因為他們有特定的?尋找對象。

    至于這個對象是誰?盛硯也不?知?道。

    ——會是他嗎?盛硯心里想?道。

    但是這個時候,他肯定不?能退回去。

    盛硯心中一定,慢慢松開了扣緊的?手?指,然后他一臉無趣地將目光收了回來,步履如常地朝前走去。

    隨著他離那群警察的?距離越近,正在觀察路人的?警察們也注意到了盛硯的?走近。站在最外圍的?兩個年?輕警察有著玉李星最顯著的?棕色皮膚,他們穿著黑色的?制服,戴著有沿邊的?帽子朝他投來審視的?目光。

    看了一會兒盛硯,左邊的?警察掏出自己通訊器,打開了一個虛擬屏幕讓身邊的?同伴看一眼。

    同伴低頭掃了一遍,然后又?抬眼看盛硯,似乎在對比兩人的?相似度。

    盛硯的?余光瞥見,腳步未停,表情也沒有什么變化,但是心中的?不?詳預感已經?逐漸凝重起來。

    他的?大腦瞬間高速運轉,一路走過時的?地形圖也清晰地浮現在腦海里。

    一旦那些警察出聲叫住他的?時候,他就立刻丟掉手?上的?東西,朝心中選定的?最佳逃跑路線奔去。

    腦中的?各種念頭一一閃現,就在盛硯要離開這些土著警察的?視線范圍時,那個一開始注意到盛硯的?警察忽然舉起了手?。

    盛硯心中一凜,下意識屏住呼吸,渾身的?肌肉都緊繃起來,隨時可以在一瞬間爆發。

    “好像不?是他……”那警察的?同伴卻在下一秒拉住了他。

    那名年?輕警察對同伴點點頭,他表情帶著一點微妙的?笑意,湊到同事耳邊道:“他長得不?錯……”

    同事聽?完他的?話,瞪了他一眼,不?過卻沒有再說什么。

    就見這位警察推了推同伴的?胳膊,然后離開了他的?團體?,朝盛硯雀躍地三步并兩步走了過來,攔下了盛硯。

    作為高等級Alpha,這種距離范圍,他聽?到了對方和同事說的?耳語,雖然不?是句句清晰,但是足夠他判斷出,他現在是沒有危險的?。

    那警察長得還算端正,想?找盛硯要聯系方式。

    盛硯于是拿出自己攜帶的?翻譯器,搖了搖頭,然后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外國人啊。”警察遺憾地說,但還是想?再掙扎地打算說點什么,但是他的?同事這時卻叫了他的?名字。

    “走了,我們發現目標了!”

    年?輕警察這才收斂自己的?私心,讓開了身體?,放盛硯離開。

    目標?是誰?盛硯不?由想?道。

    玉李星的?人口體?量下,罪犯從來也會不?少,現在信息太少,他也沒辦法判斷警察在找誰。

    只要不?是突然設立哨點,抓他和言聞嘉就行了。

    也許是個重刑犯逃跑了,所以引得警察也不?得不?上街找人。他想?。

    這次他順利回到了車內,看了一眼和言聞嘉約定的?時間,他沒有再拖延,快速地倒車出去,駛入馬路。

    掌控方向盤的?感覺比飛行器更?有一種腳踏實地的?感覺,視野和技術空間都很狹小,人除了注意路況之外,只得找把車內的?廣播打開來分散注意力?。

    廣播頻道只能聯線他們所在這個區的?一些地方頻道,說著這個區的?大大小小事務,盛硯不?耐煩聽?這些,從瑣事里分析出自己需要的?情報不?是他的?強項。

    要是言聞嘉在這兒,他可能會很喜歡,也會從里面找到他們需要的?消息,再加以分析準確地判斷他們接下來做什么。

    想?到盛硯的?思緒就一下子分散開來,他想?到回去的?時候還要繼續讓言聞嘉多?休息,盡快好起來。

    如果?可以,他可以帶他去看看海,剛剛廣播里說,雙月節的?時候,晚上會在海邊放煙花,夜景應該很漂亮。

    伴隨著發散的?思緒,盛硯終于看到了他們現在住的?那棟房子。從他這個方向,正好能看到言聞嘉所在臥室的?玻璃墻。

    因為作了單面處理,盛硯只能看到玻璃反射著他們這邊的?茂盛樹木,不?過,他覺得言聞嘉一定在等著他回去。

    雖然這是因為言聞嘉無事可做,非常無聊導致的?,但是盛硯不?想?理性,幾乎有些任性地想?,不?管什么理由,總有一點是想?他回去吧。

    汽車慢慢駛入大門?,這時盛硯通訊器的?進?來一條新消息,他瞄了一眼,是之前肖恩找來的?本地醫生發過來的?。

    他停好車后,打開了通訊器查看新消息。

    “你好,上次治療結束后,不?知?道您愛人的?情況是否轉好了呢?這次給你致電,是因為上次治療時,我們正好給您愛人做了身體?檢查,分析病原。今天我們再次查看檢查結果?的?時候,發現您愛人可能有了寶寶……如果?你們有時間的?話,歡迎再次做個相關的?體?檢,確定一下情況……”

    盛硯讀著消息,目光停在“寶寶”的?單詞上,一時凝固。

    第93章 時機

    盛硯沒有下車, 整個人僵坐在駕駛席上,看?著?這?條簡訊上面的文字,仿佛那上面寫的是外?星語, 又或者是什么科學期刊上的大量數據讓人難以理解。

    好一會兒, 他?的身體才有了反應, 他?立刻準備給這?位醫生去電,但是手臂剛剛抬起?來, 他?就發現自己的手指禁不?住地微微顫抖著?。

    寶寶。盛硯的大腦塞滿了這?個詞, 寶寶, 他?和言聞嘉的寶寶, 盛硯的心?臟一瞬間都緊縮起?來,像是供血不?足,以至于大腦缺氧, 人都飄忽起?來。

    亦或者,有人把一個充滿氮氣的氣球塞進他?的胸腔里, 他?的心?臟漲漲的, 但是又好像空空的。

    他?的目光不?由朝車窗外?瞥去, 窗外?很安靜,言聞嘉沒有下樓,他?有點迫不?及待地想看?了一看?言聞嘉。

    他?和言聞嘉居然有一個孩子?盛硯到現在還是無法相信。

    以前?盛硯對?孩子談不?上喜歡或者討厭,孩子就是孩子, 僅此而已。

    但是他?和言聞嘉的孩子?盛硯發現,自己對?這?個孩子的到來是如此的高興、雀躍。

    不?管是什么性別的寶寶, 一定很漂亮吧。

    言聞嘉以前?就很想要一個孩子,但是他?是Beta, 對?于Beta來說,孕育下一代不?是易事。

    就像言聞嘉的父母, 他?們那么多年只有言聞嘉一個孩子。

    不?過,盛硯也隨即意?識到殘酷的事實?,正常來說,以現代的醫學技術,妊娠檢測是非常快而精準的,但是安氏的實?驗室,一直都沒有檢測到言聞嘉的身體有孕。

    一直到現在幾周后,受精卵差不?多在子宮內順利著?床,開始發育的時候,才被檢測出微弱的反應。

    難道是,那晚他?給言聞嘉解決Omega假性發情之后,給言聞嘉服用?避孕藥,造成妊娠反應特別小嗎?

    盛硯想到這?兒,表情難看?起?來,心?緒不?定,他?深吸了一口氣,還是給醫生打了電話過去。

    語音通話請求很快就被接通了,盛硯沒有浪費時間,自我介紹了自己的假身份,說:“你好,我剛剛看?到您發的消息,請問我愛人現在的身體狀況能?不?能?懷孕嗎?”

    他?的語氣很冷靜,但是另一只放到方向盤的手的手背上因為手指用?力而繃出明顯的青色血管。

    醫生回道:“這?個無法給與你準確的回答,你最好帶著?您愛人一起?來做一套檢查,等有了結果,我們才能?給你說明具體的情況。”

    “醫生,”盛硯的聲音沉了幾分?,“我愛人的身體情況非常差,上次他?生病的時候,你也看?到了他?的身體各項數據,你真覺得他?現在能?懷孕嗎?”

    這?次醫生也猶豫了一下,他?似乎意?識到了盛硯的意?圖,委婉道:“抱歉,我們本地的法律是禁止墮胎的,只能?母體自然結束妊娠狀態,我本人也是反墮胎主?義?者。”

    盛硯沒有說話,醫生嘆了口氣,再次勸道:“Beta懷孕相當不?易,我希望先生您和您的伴侶一起?商議之后再做決定。”

    言聞嘉想不?想生下這?個孩子呢?盛硯在掛掉了醫生的電話之后,不?由想到了這?個問題。

    即使盛硯不?想承認,但是他?還是幾乎一瞬間就得到了答案:不?想。

    在自己那樣?傷害言聞嘉之后,他?怎么會還想和自己有一個孩子?

    盛硯抬起?頭,瞪著?車頂怔怔地發愣,表情難得透出一點空白。

    時機太不?好了,如果再遲一點,或者再早一點,他?也可以……

    “嗡嗡嗡。”放到手心?的通訊器震動了一下。

    盛硯回過神?,通訊器上顯示竟然是言聞嘉的名字。

    他?立刻抬頭看?向窗外?,一邊快速地推開車門走了出來,一邊接起?電話道:“是我,怎么了?”

    “哦,沒事啊,”言聞嘉的聲音帶著?鼻音,他?音量不?大地說:“我看?到你回來了。今天出去發生了什么事嗎?”

    盛硯聽到沒事后,腳步頓時慢下來,回道:“很順利,沒什么事發生,剛剛特里耶找我,我和他?聊了一會兒。”

    聽到這?個答案,言聞嘉沒有再說什么,說了一聲,“這?樣?啊。”

    盛硯“嗯”了一聲,言聞嘉難得主?動找他?,他?不?愿意?掛掉電話,繼續開口道:“你還在臥室?”

    他?返回汽車停放的地方,把后座里堆放的購物袋提了出來。

    言聞嘉站在二樓的窗口位置,看?到盛硯提著?購物袋往大門走去,他?回道:“我能?下樓嗎?”

    他?覺得自己的語氣沒有什么問題,但是盛硯卻在聽到他?這?句話的時候,眼睛露出一點笑意?。

    他?現在的樣?子不?太好看?,除了勉強能說一聲比較強壯,看?起?來很大只之外?,言聞嘉看不到任何能吸引人的地方。

    “不?能?。”盛硯直截了當地拒絕了他?,“我買了水果,待會兒洗好送上去。”

    “謝謝。”言聞嘉道謝,“外?面現在很熱鬧吧?”

    盛硯說“是”,然后用?有點歉意?的語氣道:“如果不是因為我,你現在也不?會——”

    “我不?是這?個意?思。”言聞嘉打斷他?,他?不?想和盛硯糾結什么誰拖累誰的問題。

    他?是差點沒命,但是盛硯也差不?多死過一次,他?們倆現在難兄難弟,誰也別嫌棄誰。

    盛硯適可而止,他?放下手里的東西,說:“肖恩今天有和你聯系嗎?我今天在外?面遇到了警察在放哨點,看?起?來他?們要忙壞了。”

    言聞嘉頓時就有些緊張地問:“那你被盤問了嗎?!”

    盛硯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去了自己的臥室,他?把通訊器開了免提,進了衛生間除去偽裝。

    “差點。”盛硯說著?絕對?的真話,“可能?是有通緝犯,或者重刑犯逃了出來,這?邊加強了巡邏。”

    言聞嘉卻還是聽得有些心?驚肉跳,以他?們這?樣?的身份出去,還是太冒險了。

    他?也有些喪氣現在自己的身體,本來就不?如Alpha,現在想做個普通的Beta都成了奢望。

    “我覺得我今天好了很多,”言聞嘉說,“你不?用?再把我限制在臥室。”

    盛硯洗完臉,恢復原本的樣?子,聽到言聞嘉的話,不?置可否說:“下午醫生也給我發了消息,問了你的情況,待會兒我把你的身體數據發給他?,他?如果說你沒事了,你當然可以自由行動。”

    他?頓了頓,說:“我從來沒有限制你的行動,以前?……是我做錯了事,以后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言聞嘉那邊聽到他?的話,不?知道如何回應,很慢地“哦”了一聲,也不?知道再說什么。

    還好,盛硯那邊也沒有再多說什么,言聞嘉就順勢掛斷了通訊電話。

    掛完電話,言聞嘉還在發著?呆,他?心?想,也許他?不?該主?動給盛硯打電話。

    可是,也許是這?些時日以來,他?們倆相依為命,盛硯處處保護他?的舉動,又或者在病痛中?,一睜開眼就是盛硯擔心?的表情,讓言聞嘉覺得他?好像真的很怕自己會死。

    這?是言聞嘉從未見過的盛硯的一面,打破了他?對?盛硯以往的認知。

    但是奇怪的是,這?樣?性情大變的盛硯,他?也沒有覺得難以接受。

    從認識盛硯以來,他?就救過自己不?少次,但是以前?只是出于一種人道主?義?,救下他?之后,他?也沒有對?自己本身多好奇。

    對?他?僥幸活下來的事,盛硯也沒有多余的看?法。

    但是這?段時間以來,盛硯會因為他?的病情反復而變得情緒暴躁,但是卻從不?讓自己的情緒表現出來,反而不?斷安慰他?,他?會好起?來的,沒什么大不?了的。

    盛硯實?在做不?了安慰人的事,干巴巴的,沒有任何事實?依據,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復“你會好起?來的”,仿佛說多了,這?這?句話就能?變成一種現實?。

    盛硯在言聞嘉發呆的時候,走進了房間。他?進來之后,整個房間都顯得逼仄起?來。

    他?一進來就先看?了言聞嘉,發現言聞嘉跟他?走之前?沒什么變化,似乎松了口氣。

    然后大步走過來,把洗好的水果放到言聞嘉伸手就能?勾到的地方。

    這?個人的學習能?力還是叫人嫉妒,言聞嘉不?免在心?里腹誹。一旦想學習什么東西,總是能?做到最好。

    在言聞嘉準備伸手拿水果的時候,一直在打量他?的盛硯突然叫住他?:“言聞嘉。”

    “嗯?”言聞嘉手一停,沒待他?說話,就感覺到眼前?一暗,一股干燥而好聞的味道傳了過來,溫熱的手掌放到他?的額頭上。

    他?聽到盛硯的聲音在很近的距離說:“你是不?是發燒了?”

    手掌很快離開了他?的額頭,言聞嘉就看?到盛硯重新站了起?來,去把溫度計拿了出來。

    他?不?容拒絕地把溫度計塞到他?的手上,言聞嘉只好乖乖按照測量體溫。

    盛硯等溫度計測量好,才把溫度計拿了過來,一看?就皺起?眉毛。

    言聞嘉也湊過去看?溫度計,果然有些低燒。

    這?下盛硯也不?許他?吃水果了,不?僅調高了室內溫度,還讓他?回床上躺著?休息。

    找出降溫的膠囊,看?著?言聞嘉吃下去之后,盛硯才坐下來。

    言聞嘉覺得不?好意?思,他?張了張有些干的嘴巴,盛硯就把插了吸管的水杯拿給他?。

    “喝點水,待會兒燒起?來,你會脫水。”

    言聞嘉只得照辦,低下頭含住吸管,盡量多喝一點溫水。

    盛硯看?著?他?愈發明顯的下頜線,聲音很低地說:“言聞嘉。”

    什么?言聞嘉喝完水,抬頭看?他?。

    盛硯和他?對?視了一會兒,又垂下眼睫,替他?拉了拉毯子,輕聲說:“沒什么,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在你好之前?,還是不?要什么孩子了。

    第94章 走狗

    還好盛硯現在有了豐富的照顧病人的經驗, 如何降溫、如何讓言聞嘉服藥,沒有再手忙腳亂,有條不紊地做好了一切, 最后等言聞嘉睡著之后, 他就拖了一張椅子坐在一旁, 看著時間等言聞嘉的高燒退下去。

    治療發燒的藥物有安眠成分,言聞嘉吃了藥之后, 很快就陷入了睡夢中。盛硯在一旁半垂著眼睫靜靜地看著他陷入枕頭里?的臉。

    或許是因為身體的虛弱, 還有病痛的折磨, 言聞嘉現在越發削瘦, 臉頰的下頜線都?比以前?更明顯起來,看起來臉更小了。而放在白色床單上的手背,更是可以輕易地看見上面?流淌著的青色血管。

    他也?不是不吃東西, 反而他是最聽話的病人,但是吃下去的東西, 仿佛很難被消化系統吸收。

    之前?盛硯以為, 這?是言聞嘉身體里?的某種毒藥導致的, 現在看,可能性更大的是他肚子里?的那個小生命需要?營養,所以不斷地從母體中掠奪著自己需要?的“資源”。

    現在它還小,甚至還沒有成形, 如果等它再長大一些,所需要?的營養更多, 言聞嘉的身體怎么扛得住?

    而這?個小生命的搶奪行為都?是無意識的,屬于?基因本能, 它只想活下來,它并沒有主動地想殺死母體。

    責怪它嗎?盛硯現在只能強迫自己不要?去想這?方面?的事。

    他的手攥緊在一起, 不一會兒他微微抬起頭,目光放空地盯著天花板,然后閉了閉,很快他重新低下頭,一邊注意著言聞嘉的情況,一邊拿起通訊器發著消息。

    言聞嘉醒來的時候,就看到盛硯一臉嚴肅地守在旁邊。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溫度降了下來,因為身上沒有好像被燒地骨頭都?難受的程度了。

    只不過,高燒完頭還是很不舒服,大腦深處好像被人拿著重重的鐵錘狠狠鑿過,一陣一陣的抽疼。

    “你……”言聞嘉感覺自己的身上都?是熱汗,手撐著床墊,想從床上坐起來,聲音一出來,嗓子就傳來一股鐵銹的味道和?癢意,他控制不住地劇烈咳嗽起來,“——咳咳咳……”

    等他稍微緩過來,還沒來得及坐直身體,一雙大手就扶住他的肩膀,柔軟的枕頭被放置他的后背上,接著他的唇邊就碰到一個有彈性的軟吸管。

    “不燙了,你喝兩口,潤潤嗓子。”盛硯的聲音從他的頭頂上方傳來。

    他的聲音像是一種指示,而言聞嘉的身體則是收到指令的機器人,下意識配合地張開嘴巴。

    水確實已經不燙了,入口的溫度剛剛好。

    不好讓盛硯一直給?他拿杯子,他靠在枕頭上,自己伸手接過杯子。

    盛硯見他拿得住,就松開了手,退回身體坐到了他先前?坐的椅子上。

    言聞嘉覺得嗓子舒服了許多,這?才抬眼去看盛硯,發現盛硯還是一臉嚴肅地看著他,仿佛他已經久治不愈,很快就要?被醫生宣布死期一樣。

    怎么了?言聞嘉直覺有什么事發生了,或者自己的身體有了更壞的情況。

    他剛想張口詢問,盛硯就開了口道:“有個壞消息。”

    果然是壞消息。言聞嘉心道,已經做好了被宣判的心里?準備。

    盛硯將他在購物市場的得知?消息告訴了他,“我們得找個靠譜的醫生過來,我已經讓特里?耶和?肖恩都?幫忙去找了。”

    言聞嘉沒聽到有關自己身體的消息,反而是軍部通緝他的新聞,有些驚訝。

    “別去想這?些。”盛硯一看他的目光落在地板上,就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提醒他回過神,“和?你說這?些不是為了讓你多想,我們現在什么也?不用做。你快點好起來才是當前?最重要?的事。”

    “哦。”言聞嘉點頭,作出聽話不反駁的樣子。

    不過,還沒有過兩秒鐘,言聞嘉下意識開口道:“那對你的搜尋力度是不是放松了?”

    盛硯抬眼看他,言聞嘉無辜地睜著眼睛和?他對視,解釋道:“就是剛剛想到……你是不是可以回費佳了?”

    盛硯皺起眉,說:“我不會一個人回去。”

    再說,現在……盛硯的目光不由?劃過他的腹部。

    言聞嘉不知?道盛硯在想什么,只是在心里?確定現在外?面?對盛硯的通緝已經不再那么嚴格了,隨著時局的變化,盛硯對聯邦的忠心反而會讓他重新回歸原來的職位。

    倒是自己,言聞嘉心道,他和?盛硯的情況相反,看軍部通緝他就知?道,一定有別的事促使了他的情況惡化。

    不過,他的精力實在不濟,只是思?考一些稍微復雜的事,言聞嘉就繼續犯起困來。

    玉李星的雙月節一過,肖恩就回來了。這次她還帶來了一個新醫生過來,叫肯達,是個男性Beta,玉李星人。

    不過,這?人在其他星系讀的醫學院,學成之后,沒有留在富裕星系的大醫院,繼續接受再教育,反而回了玉李星自己開了私人診所。

    他來之前就對言聞嘉的病情有所了解,而且相比之前?的本土醫生需要?隱瞞身份,肯達是自己人。

    對于?冒險接觸身份通緝犯的言聞嘉和?盛硯,肯達一點也?沒在意自己的安危,反而很高興。

    他自稱是言聞嘉的崇拜者,說:“Beta里?有坐上高位的指揮官,目前?只有言上校享有盛譽了。”

    言聞嘉很是詫異,表示不敢當,肯達卻道:“言上校,您在民間很有人氣?,像我這?樣的崇拜者不在少數。如果聯邦能多一些像您一樣的高級軍官就好了。”

    這?下,言聞嘉不得不開口道:“但我現在是通緝犯了。”以前?的功績也?化為烏有。

    肯達很樂觀,他說:“網上那些對您誹謗的新聞,我都?看了。我不相信,而且您還年?輕,只要?您保重身體,等待機會,早晚會恢復名譽的!”

    相比對言聞嘉的親近和?崇拜之情,肯達對盛硯的態度就稱不上熱情了。言聞嘉覺得很奇怪,肯達是那種比較進取的新一代代表,如果他崇拜言聞嘉,那他不太可能討厭盛硯。

    盛硯比言聞嘉成名早,在言聞嘉被軍部放到明面?宣傳的時候,盛硯同時也?是另一位當事人。

    難道,肯達只喜歡戰術相關,不喜歡機甲?或者單純不喜歡Alpha,性別歧視?

    言聞嘉不知?道答案,不過肯達過來出診的的時候,會開自己的車過來,他發現肯達的車子里?擺著機甲的模型。

    原來也?不討厭機甲啊,言聞嘉不由?更好奇了。他現在能接觸的人不多,玩通訊器還有上網時間限制,一超過時間,網絡就自動斷聯,讓言聞嘉無可奈何。

    盛硯在這?上面?十分嚴格,沒有絲毫松懈,不讓言聞嘉有絲毫可乘之機。

    倒是新朋友肯達和?肖恩覺得言聞嘉時而投來的可憐眼神沒能抗住,一等到言聞嘉能夠出門,就立刻決定帶他出去玩。

    新年?過去,玉李星的室外?高溫也?開始緩慢下降,傍晚的時候,天氣?不冷不熱,十分舒適。

    言聞嘉最為興奮,他終于?能夠出去逛逛這?顆陌生的星球。

    看到這?樣,盛硯難得沒有掃興,默默幫忙收拾了一下出門要?帶的東西。

    這?次是肖恩開著自己的車來,肯達坐在副駕,盛硯和?言聞嘉坐在后座。

    車上,肖恩和?肯達都?是熱情開朗的人,車內氣?氛很好,一路上都?是笑聲。

    下了車,大家在海邊搭帳篷,四個人都?是動手能力不弱的人,很快就搭好了帳篷。

    肖恩和?肯達還架了火爐,升起了篝火,言聞嘉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面?朝大海,耳邊是浪濤的拍擊聲,心情很是舒暢,恨不得站起來去海邊跑一圈。

    但是,他也?只能想想,另外?三人沒有一個有要?去海邊的意思?,怕自己去玩刺激言聞嘉,都?乖乖待在海邊,圍著篝火做晚餐。

    言聞嘉和?盛硯都?做了偽裝,沙灘邊上沒有路燈,只有海岸上的綴著過完年?還沒有拆掉的燈串,今夜兩顆自然衛星都?是細細的月牙狀,光線黯淡,倒是沒有什么人特意去看言聞嘉和?盛硯的臉。

    言聞嘉還沒有和?朋友一起去沙灘夜游的經歷,玩得很投入,還很熱情地想參與進燒烤的活動中,最后因為糟糕的廚藝,而被肖恩驅趕了出去。

    反而盛硯留到了最后,手藝居然還不錯,肯達都?不由?多看了幾眼盛硯。

    他們這?邊的烤肉香味吸引了同樣聚集在這?邊的游客,有幾個年?輕人嘻嘻哈哈地圍了過來。

    對于?這?群不速之客,盛硯明顯表現出了不歡迎,肖恩去看兩人的臉色,打算起身主動把人請走。

    誰想,這?伙人里?有人叫出了肯達的名字。

    肯達站了出來,他抬頭仔細看他們,然后也?認出了他們是誰,臉上微微變色。

    他對肖恩點點頭:“是卡登。”然后回頭看言聞嘉和?盛硯,解釋道:“他們是看到我了,我去找他們。”

    肯達迎了上去,他們交涉起來,但是明顯那伙人并不買肯達的賬。

    肖恩在一旁觀察著進展,低聲說:“卡登使我們這?里?的一個大工廠的兒子,他以前?和?肯達是同學。”

    能在玉李星被稱作工廠的,且前?面?沒有指代名詞,只能是糖果工廠了。

    作為支柱產業,一座糖果工廠一向指代性一個地區的糖果制造廠區,關乎著無數人的飯碗。

    看到卡登推搡肯達,肖恩表情變了變,一臉難以忍受的忍耐模樣。不過,現在言聞嘉和?盛硯的安全?更重要?,肖恩沒有意氣?行事。

    “他們想做什么?”言聞嘉看到遠處的爭執,開口問道。

    盛硯聽力絕佳,接了這?個問題道:“他們想過來一起喝杯酒,肯達不愿意,”盛硯完全?沒興趣和?陌生人喝酒,他看言聞嘉:“我們先走?”

    肖恩也?說:“別管他們,我們先走吧。”

    言聞嘉覺得這?樣有做有些太沒義氣?,卡登這?伙人要?是對肯達打起來怎么辦?

    那卡登卻比言聞嘉他們更關心他們的行動,見他們一副要?走的樣子,反而把肯達推到一邊,朝他們走了過來。

    “肖恩,”卡登先和?認識的肖恩打招呼,“你看到我怎么不和?我打招呼?我沒得罪過你吧?”

    他的目光只在肖恩一掠而過,視線不斷逡巡在盛硯和?言聞嘉的身上。

    “這?是你們的新朋友?”卡登說。

    他個子高大,皮膚古銅,黑色的頭發剃得極短,看起來十分不好惹。

    肖恩擋在他的面?前?,抬頭看著他,語氣?警告道:“立刻離開,卡登。”

    卡登退后一步,聳起肩膀,作出害怕的樣子,語氣?卻嬉笑地說:“哇哦,哇哦,你們剛剛看到肖恩的表情了嗎?”然后他又?站直身體,回頭示意他的朋友把肯達推出來,道:“我們什么事都?沒做啊,肯達是我的朋友,我來找朋友喝一杯酒都?不行嗎?”

    他一邊說,一邊拍肯達的肩膀,惹得肯達受不了地推開他的手。

    他說完,他的兄弟或者小弟們頓時大呼小叫地起哄鬧起來,頓時吸引了海灘周圍所有人的注意。

    見事情越來越引人注目,肯達露出抱歉的神色,沒等他繼續找卡登,卡登自顧自地坐到了言聞嘉他們帶的椅子上。

    “這?兒風景真不錯,我就說這?塊是沙灘最好的觀賞地點,好了,大家都?找地方坐下來,今天我請客!去把酒拿過來,再哪些肉過來!”卡登儼然一副主人的架勢。

    不止肯達難以忍受,肖恩也?快忍不下去了,盛硯也?直皺眉頭,這?些天他多熟悉盛硯的脾氣?,一看,連忙伸手拉一拉盛硯的袖子沖他搖頭。

    “不要?給?肖恩和?肯達添麻煩。”言聞嘉抬著頭,聲音極輕地說。

    盛硯為了聽清他說話,下意識低下頭,只感覺到一股暖暖的熱意拂過自己的耳朵。

    盛硯頓了頓,才出聲道:“好。”

    結果,言聞嘉馬上又?道:“我喝一點酒沒關系的,好久沒喝了。”

    盛硯想也?不想地一口否決道:“不行。”

    他說得太斬釘截鐵,言聞嘉不免訝異地看他,“肯達……沒說我不能喝吧?”

    兩人還沒有商議出結果,那邊卡登再次和?肯達對上,似乎肯達的不肯合作的架勢把卡登惹火了。

    只聽卡登語氣?很不好地說:“肯達,你知?道玉李星有反墮胎法,有人向我舉報說你的診所給?人墮胎,要?不是我,你的診所早就被關停,你的醫師執照也?被吊銷了!”

    什么?墮胎?言聞嘉聽得一怔,完全?沒有想過這?個談話的方向。

    肯達墮胎?言聞嘉不由?看向肯達。

    誰想,肯達這?個時候也?正在看他,當言聞嘉的目光和?他接觸時,肯達卻迅速移開,不敢再看他。

    言聞嘉被肯達這?個反應弄得一頭霧水,然而,那卡登這?次卻也?朝他看起來。

    卡登說:“你以前?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是不是因為他們?”他指著言聞嘉和?盛硯說,語含譏誚。

    “你應該好好重新制定你交朋友的準則,不是什么人都?只得你的結交的,有些人……就像你以前?掛在嘴邊的言聞嘉,他就是叛國賊,帝國的走狗,你還是早點把他忘了吧!”

    賣國賊,帝國的走狗……言聞嘉第一次被人當面?這?么罵到臉上,不由?愣在了原地。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道身影比他更快的走了上前?。

    第95章 被捕

    “卡登, 你是叫卡登吧?抱歉,正好你剛剛提到我們,禮向往來, 那我也想問你一個問題。”盛硯開?口道, 提出了一個讓大家都莫名的問題:“——你知?道故去的安杰上將吧?”

    言聞嘉十分訝異, 不過更?讓他驚訝的是,盛硯用的是玉李星的當地語言, 而不是聯邦通用語。

    這?家伙什么時?候學會了玉李星的語言?言聞嘉心里嘀咕道, 這?才多長?時?間?

    而盛硯提到的安杰上將是聯邦印在中學生課本里的名將名字, 他已經故去了快兩百年?, 但是他創下的功績卻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而被?人?忘卻。

    卡登被?盛硯打斷,扭頭?仔細看眼前這?個家伙,海灘邊光線黯淡讓他不得不努力瞇起眼睛才能把對方的臉部?輪廓看清楚。

    聽到盛硯的話, 卡登下意識嗤笑一聲,伸手推開?了想要阻止他的肯達, 揚起下巴道:

    “安杰上將的偉績, 只要接受過聯邦初等?教育的人?誰會不知?道?除了課本上的那些, 我甚至可?以告訴你更?多!”

    他隨后回頭?看向周圍的人?,滔滔不絕地說起了被?譽為“鋼鐵安杰”的安杰上將的英雄事跡:“……在‘納海拉戰役’中,當時?還是中校的安杰閣下以杰出的戰略計劃挫敗了帝國軍的謀劃,不僅突破了敵軍的包圍, 還救下了現場十萬多的普通民眾!”

    當時?的帝國和聯邦還多有摩擦,安杰上將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崛起的。

    而那次安杰上將能挫敗對手, 最大的原因是因為他比敵軍擁有更?充足的補給,帝國軍太過自?負, 深入了聯邦境內,導致了最后的圖謀潰敗, 反而成?為了安杰建功立業的基石。

    此后安杰上將平步青云,從中校,到準將,直至上將,成?立以安杰上將為首的“鋼鐵艦隊”,帶領聯邦士兵們數次擊敗帝國軍,名垂青史。

    “安杰上將一生救下的人?命,如果要數字來衡量的,直接救下的人?數達到百萬以上,他守護的星域民眾更?是以億計算——”

    卡登正待繼續訴說,那個提出問題的男聲打斷了他,說:“那我倒有一個問題,兩百年?多前,救下十萬多普通民眾的安杰上將得到民眾的愛戴,受眾軍部?的重用,那么為什么到了如今的聯邦,在‘波烏挾持之戰’里,救下了三十多萬普通民眾,又在邊境星域中,守護了數億平民的言上校,并沒有得到應有的器重,卻成?為了賣國賊?”

    盛硯的聲音很平靜,音量并不大,但是一字一句說得極其清晰,讓原本嬉笑的圍觀的人?群不由安靜下來,目光齊齊朝他投過去。

    “如果要賣國,當初他為什么要冒著性命危險去救下波烏呢?……只是一些似是而非的視頻,還有那些唇語專家,就將一個立過卓越功勛的高級將領棄之如敝履,作為這?個國家的一份子,恕我不能理解。”

    言聞嘉站在盛硯的身后,只能越過他寬闊的肩膀,看到他下巴繃緊的線條,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心里吃驚至極,哪怕是最荒誕的夢里,他也不曾幻想過盛硯會為他說話的一天。

    這?段時?間以來,他和盛硯的關系緩和了很多,對盛硯也有了與?以前不同的看法,但是,他還是難以想象盛硯會旗幟鮮明的站到他這?一邊。

    他微微眨了眨眼睛,想移開?視線,但是卻不知?道為什么沒有扭過頭?,依然看著盛硯的側臉。

    另一邊,卡登卻被?盛硯的話激怒了,“言聞嘉是被?官方通緝的,不是你不承認就不承認的!怎么,你一個平民還想質疑國家的決定嗎?”

    “聯邦自?建國起就是一個自?由的國家,沒有一條憲法寫著政府頒布的通知?,市民不許質疑的條文,我只是在使用我質疑的自?由權利罷了。”盛硯對于卡登張口把他的話上升官方的高度之后,也只是平靜地反駁著。

    “你!”卡登張口結舌,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理直氣壯,把政府都不放在眼里的自?大家伙。

    另一邊旁觀的言聞嘉卻聽得想笑,這?個卡登想把盛硯的話上升高度來讓盛硯害怕,那真是大錯特錯了。

    盛硯愛國的這?一點,他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過這?一點,怎么會因為一個從沒有上過戰場的人?而動搖?

    而害怕這?種?情?緒,盛硯即使有,也絕不會出現在這?種?場合里。

    肯達聽到這?里,已經忍無可忍地推開圍著他的人?,大聲道:“卡登,請你離開?,不讓我叫治安警察過來!”

    肖恩早就受不了卡登這個腦殘的公子哥了,她拿起通訊器揚了揚,附和道:“不用,我已經叫了我在警局的朋友過來了。”

    卡登身邊的伙伴們一聽,紛紛表情?不好看起來,他們可不想大晚上還要去警察錄口供。至于肖恩說謊的可?能性,他們倒沒有去懷疑,因為肖恩在本地的名聲,在警察有自?己?的人?脈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有人?就去拉卡登的肩膀,勸道:“卡登,走吧,你和肯達這?群人?說言聞嘉干什么?他們就是言聞嘉的粉絲俱樂部?,我們還是走吧!”

    肖恩曾經在誰的手下得到的升職機會,大家心里都有數,不然肯達這?樣的前途光明的年?輕一代不會和他走近。

    卡登不太情?愿,但是看肖恩緊盯著他的架勢,他權衡了一下,又狠狠瞪了一眼盛硯,才轉向肯達和肖恩:“言聞嘉已經倒臺了,他現在都自?身難保了,等?他被?捕后,你們就等?著吧……——哼!”

    言聞嘉等?人?目送著卡登帶著人?離去,隨后肖恩也拿起通訊器,叫她在警局的朋友不用過來了,問題已經解決了,下次請他們一起出來聚聚。

    不過,卡登雖然離開?了,但是出來玩的氛圍算是徹底被?破壞了,大家都沒了心情?。

    幾人?收拾東西,重新坐上車,這?次肖恩來開?車。汽車發動的時?候,肯達突然開?口道:“對不起,今晚都是因為我……”

    言聞嘉忙開?口道:“跟你沒關系啊,你不用和我們說對不起!”

    說完,他扭頭?去看盛硯,用眼神示意盛硯也趕緊表態,別讓肯達誤會了。

    盛硯收到言聞嘉的眼神示意,這?才開?了口,說:“與?你無關,不用道歉。”

    但是肯達的心情?還會不太好,他動作有些無力地靠在后座,眼睛望向車窗外,好一會兒,又說:“……不過卡登說的不對,我是說如果,如果上校真出了事,被?逮捕了,我還是會繼續支持你的!”

    言聞嘉不由抬頭?去看坐在副駕駛席的肯達,不待他回應,肯達已經繼續道:“上校,卡登的話,請你不要放在心上,他的話只代表他自?己?,他們一家嚴格來說,都屬于泛費佳圈的人?群。”

    “泛費佳圈?”言聞嘉疑惑道。

    肯達點頭?,解釋說:“他和那些大工廠主,雖然大半輩子都生活在我們這?種?遠離首都的偏遠行星,但是他們從不了解玉李星的本地人?在想什么,只關心工廠的效益和明年?要不要去費佳度兩個月的假,玉李星的本地人?只要能好好種?植甜菜,年?輕人?能去工廠打工,社會制度和政策維護著他們的持久利益就可?以了。”

    這?就是肖恩會選擇報名軍艦,而肯達會去另外的行星留學的原因?言聞嘉想。

    肖恩也開?了口:“我的嘴巴不甜,也不會說好聽的話,當不了商人?。但我也不想跟我的爸媽,跟我爺爺奶奶那樣一輩子都生活在農場里,和肥料、除草劑打交道,然后好不容易積蓄了一點財產,再拿這?些血汗錢購買被?淘汰好幾代的機械產品,”她咧嘴笑了一下,“——嘿嘿,幸好報名軍艦不限制平民。”

    言聞嘉和盛硯互相看了看,他們倆都是地地道道的費佳土著,盛硯還好,比言聞嘉多了幾年?在外的軍旅生涯,言聞嘉受限于環境,只有成?年?離婚后,才有機會第一次踏出費佳星系之外的廣袤星域。

    這?些生活在首都圈之外的普通人?想要求什么,言聞嘉只能通過一些新聞報告模糊的了解一些。

    媒體再發達,但是普通人?想傳達自?己?的生活,是被?流量選擇出來的,搞笑的、有趣的生活一角,會被?流量寵愛,本地人?真實的樣子,則屬于流量死角,沒有流量傾斜,只能在本地人?的小圈子里流傳。

    不過,言聞嘉還是有些疑問,他覺得自?己?并沒有為玉李星或者聯邦其他偏遠星系帶來什么實際利益,“但是我,我從沒有為你們做過什么,我……”

    肯達這?次直起了脊背,扭頭?看向后座,說:“上校,你知?道玉李星有多少年?沒有出現過由平民一步一步積累財富,成?為大工廠主了嗎?唔……大約有一百多年?了吧。我們這?些人?……”他指了指自?己?,“可?以成?為醫生、律師……但是我們是服務人?員,沒資格參與?游戲的制定,但是你不一樣。”

    車廂內因為肯達的話,安靜了一會兒。

    言聞嘉不自?覺去觀察盛硯的表情?,因為肯達的話,是把他放置在了游戲制定者的位置,無形將他與?自?己?進行了身份的切割。

    盛硯還是面無表情?的樣子,視線放在前方虛空的一點,看不出他到底有沒有在聽他們講話。

    言聞嘉想了一下,提出了自?己?先前就比較好奇的問,他抬頭?看肯達,說:“肯達,那個人?說你墮胎是怎么回事?是遇到麻煩了嗎?”

    這?話讓肯達和肖恩都像被?潑了一盆冷水一樣,車廂內頓時?氣氛一片凝滯。

    言聞嘉還看到盛硯的眼珠都轉到了他的臉上,目光緊緊盯著他。

    他皺了皺眉毛,心說為什么大家都對這?個問題反應這?么大。

    他是身體虛弱,不是腦子不好,于是道:“肯達?”

    肯達被?他再次點名,這?才艱難地開?了口:“上校,這?個事卡登胡說的……我怎么做這?樣的事?”

    他雖然這?么說,但是語氣并沒有強烈的為自?己?辯駁的意思。

    言聞嘉還想再問,盛硯卻突然開?口道:“肖恩,好好看路,前面的路是不是被?攔住了?”

    肖恩顯然剛剛走了神,連忙踩了剎車,其他人?也將視線放到擋風玻璃外,看到了前方閃爍著警示燈的路檢上。

    大家都不再說話,專心對付起來面前的路檢。

    不過,肖恩降速靠近之后,她顯然認識其中一名警察,高興地伸出手胳膊和他們打招呼,問怎么回事。

    那個警察走到肖恩的座位外面,手扶著車頂,目光向車內掃了一眼,看到肯達的時?候,對他點點頭?,在看后座兩人?是陌生面孔,顯然一怔。

    肯達順勢道:“這?是我朋友,怎么了?”

    警察被?一問,轉移了注意力,說:“哦,上頭?吩咐的,我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然后抱怨起突然加班的事,肖恩和肯達聊了一天,對方敘完舊,拍拍車頂,對他們道:“好了,你們走吧。”

    他們通過了拉開?的路樁,不過車廂內依舊沒有人?說話,大家都把視線放在倒后鏡上,觀察著后面的情?況。

    直到徹底看不到了那黑夜下醒目的警示燈,盛硯說:“肖恩,給我們準備新地方,這?邊不能住了。”

    “為什么?”肖恩問,肯達也疑惑地回頭?看盛硯。

    盛硯搖頭?,視線瞥見言聞嘉看向他,微微頓了頓,開?了口解釋:“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這?是個很主觀的看法,但是不論是肖恩,還是肯達都沒有去質疑盛硯的觀點。

    言聞嘉看在眼里,也沒有出聲反對。

    當然,這?不是他反對不反對的事,他們這?伙人?,論實戰能力,唯有盛硯這?個Alpha有這?個實力。

    言聞嘉則在心里想著他們要轉移的原因,如果軍部?真的派了秘密部?隊來這?邊掃雷,他們確實已經不在安全了。

    那邊盛硯見車廂無人?再說話,而言聞嘉更?是沒有再提起先前的話題,心里狠狠呼出一口氣。

    不能再拖了,他心想。

    幾人?到了住處,肯達還不能走,需要留下來,給言聞嘉做一遍簡單的健康測試,以防這?次外出造成?他身體的負荷。

    盛硯沒有陪在一邊,而是留了外面,似乎還有事要和肖恩說。

    平時?有關言聞嘉病情?的事,盛硯總是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雖然他的臉上表情?欠缺不太能看出來,但是行動上看得言聞嘉比誰都緊。

    比如要注射藥劑的時?候,肯達如果不小心手勁大了一點,或者第一次找血管沒找準,盛硯就會上來,要求他來做,不讓肯達再動。

    這?還是這?些天來,盛硯第一次缺場言聞嘉的健康檢測現場。

    難道肖恩那邊出了問題,不能轉移住處?言聞嘉難免在檢測里注意力不集中,想著別的事,都忘了和肯達聊天。

    要是平常,肯達已經自?己?找了話題來和言聞嘉聊天,但是今天,他的狀態顯然也很不佳,對言聞嘉的走神,反而覺得松了口氣。

    還好,沒有在追問先前的問題。肯達想。

    等?檢測結束,肯達查看數據說言聞嘉今晚睡覺要注意保暖,也不要吃生的食物?,然后要離開?的時?候,言聞嘉才趕忙站起來道謝送客。

    他跟著肯達走到門口,目光在門口的院子里尋找肖恩和盛硯的身影。

    結果車子停在門口,只看到肖恩坐在駕駛席里,不見盛硯的身影。

    肖恩見他們倆出來,就示意肯達上車,然后跟言聞嘉揮手要道別。

    言聞嘉揮手和他們道別,等?他們倆的車駛出了大門,言聞嘉張望了一下,心說盛硯人?呢?

    就在他久等?不到人?,打算回房間找通訊器的時?候,一道頎長?的高大身影從大門走了出來。

    對方看到言聞嘉站在外面,步速一下子就快了起來,三步并兩步就一下子跨上臺階,說:“怎么還在外面?肯達他們不是走了一會兒了嗎?”

    也許是從來沒期待過言聞嘉在等?他的答案,他沒等?言聞嘉回話,就催促說:“進去吧。”

    言聞嘉只來得及“噢”了一聲,走回室內,那句“我在等?你”的話,在胸腔里轉了一圈,最后還說沒有說出來。

    進了客廳,盛硯問言聞嘉現在吃不吃藥,言聞嘉點頭?,盛硯讓他坐到椅子上,自?己?去拿藥。

    言聞嘉在這?方面很信任盛硯,如果盛硯要害他,不知?道有多少次動手的機會了。

    盛硯帶了一杯溫水和膠囊回來。

    言聞嘉熟練地把需要的膠囊數出來,盛硯坐在他的對面,目光無比復雜,他的雙手放在桌面下,此時?已經緊握起來。

    言聞嘉正在低頭?數膠囊,對盛硯的表情?變化無知?無覺。他將好幾粒膠囊放到一起,仰頭?一氣全放到嘴巴里,然后舉起杯子,要把溫水灌進去。

    就在言聞嘉舉起杯子的時?候,他的手腕卻突然一道力道握住,無法作出舉起的動作。

    言聞嘉不由微微鼓著嘴巴,疑惑地低下頭?,去看對面的Alpha。

    盛硯被?他的綠眼睛看著,心里有一股想要把一切告訴言聞嘉的沖動。

    如果言聞嘉知?道了,他們有一個寶寶,他是不是會有一點驚喜呢?

    他曾經多么希望有一個孩子。

    不知?道過了過久,時?間長?得言聞嘉掙扎了一下,盛硯這?才像回過神一樣,慢慢松開?了他的手腕,說:“剛剛水還有點燙。”

    就這?樣?言聞嘉不能開?口說話,只好重重點頭?,以示自?己?知?道了。

    在盛硯的目光下,言聞嘉重新舉起水杯,喝下了一口溫水,將嘴巴里的膠囊咽了下去。

    放下水杯,他看向對面的人?,猶豫一下,還是選擇了提問。

    “盛硯,除了什么事?你剛剛出去抽煙了嗎?”言聞嘉問。

    言聞嘉聞到了他身上的味道?盛硯立刻低下頭?去嗅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言聞嘉點點頭?:“所以,什么難辦的事,能讓你去抽煙?”

    盛硯對煙酒都不熱衷,好像特別排斥精神刺激的東西。

    能讓他主動去抽煙,言聞嘉心想,他們難道已經被?發現了?

    盛硯張了張嘴巴,然后很快地低下頭?去,掩飾住自?己?眼里流露出的痛苦,只開?口道:“對不起。”

    嗯?言聞嘉一怔,覺得盛硯的表現好怪,為什么要突然和他說對不起。

    “你……”言聞嘉想要再問,突然盛硯抬起頭?,目光朝屋外看去。

    不知?何時?,屋外的蟲鳴聲都安靜了下來,夜空變得更?黑了,一道道巨大的光束在空中出現,它們漸漸匯合,朝他們所在的房子集中而來。

    盛硯立刻起身拉起言聞嘉,他掀起桌子擋住兩人?的身影,只聽屋外一道男聲用著費佳口音說著聯邦通用語道:

    “咳——我是軍部?特別行動小組的組長?,我姓李,言上校、盛少將,你們已經被?捕了,請你們投降吧,不要作無畏的抵抗,我不想傷害無辜。”

    第96章 爆發

    無辜者?言聞嘉一下?子就想到了?肯達和肖恩, 他現在正被盛硯抱在懷里,聞言不由抬起頭去看盛硯。

    盛硯的下?巴被他的頭發掃到,察覺到他的動作, 低頭看他一眼。

    這次追捕計劃, 實在來得?太快太沒有前兆, 偏偏盛硯剛剛還下?定?決心,給言聞嘉喝藥的水里放了?可以自然流產的藥劑。

    這是目前能找到的最溫和的流產藥劑, 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護母體。

    但是即使如此溫和的藥劑, 也?沒有辦法百分之百保證出現意外。

    言聞嘉的體內激素系統失衡, 已經沒辦法自己調節, 萬一藥劑的某些成分和他體內的某一部分細胞產生了?其他的反應,造成不可預知的后果,后果不堪設想。

    但是不拿掉這個小生命, 等這個生命一點一點長大,言聞嘉的母體也?會走向更?壞的情況, 而?后者這個結果, 更?讓盛硯不想接受。

    但是比起以后, 這個時間點被軍部的人發現他和言聞嘉的藏身之處,這位年輕的前聯邦少將在言聞嘉看不到的地方,英俊的面孔變得?十分冷酷,黑色的眼睛格外明亮。

    房間內一時沒有動靜, 外面的人等待了?一會兒?見沒有回應,然后繼續打開了?麥克風。

    這一次那位姓李的特別行動小組的負責人聲音更?加清晰起來, 似乎本人就站在房子的窗外與?他們對話。

    房屋外,數架空中的小型戰斗空艇已經就位, 無數的瞄準光點集中在這座小小的普通房屋上?,只要指揮官一聲令下?, 他們就會按下?發射鍵,將這座房屋炸成平地。

    “盛少將、言上?校,我的要求很簡單,將你?們帶上?軍事法庭接受公眾審判,如果你?們拒不合作,我這能動用武力了?!——SAS特種?部隊已經到齊了?嗎?!”

    那位負責人突然提高聲音,聽到他的話言聞嘉和盛硯表情都齊齊變色。

    SAS特種?部隊是聯盟空勤部隊的簡稱,他們是聯盟最精銳的執勤部隊,每個人都是特意選拔出來的精英Alpha。

    不管近戰還是空中駕駛技術,他們都以一當?十。更?甚者,為了?提高這支隊伍的機動性,軍部、政府、議會三方聯合下?達了?通行證——允許這支隊伍的每個成員都有一架武裝機甲。

    為了?抓捕他們兩個不算有特別殺傷力的逃犯,聯盟竟然把執勤中的SAS召回!

    ——也?就是說,現在外面不僅有特別行動小組的武裝力量,還有SAS特種?部隊的圍捕。

    “你?叫肯達·波蘭特?你?因為窩藏聯盟逃犯被捕,議會已經準許了?我們這次有優先處理?權,”那位李姓負責人說道,伴隨著他的聲音是一個清脆的子彈上?膛的聲音,“在臨死?前,你?可以交代遺言了?。”

    言聞嘉一下?子睜大眼睛,手指不由收緊,他立刻就想站起身。

    那邊肯達沒有說任何話,行動負責人笑了?一下?,用一種?讓人惡心的欣賞口吻道:“你?很有意氣,很好,沒有遺言——”

    “你?先別動,我去。”盛硯摁住了?言聞嘉的肩膀,不許他冒風險,然后雙手舉起,慢慢站起身體。

    盛硯一出現,房間內那些瞄準的光點都齊聚到他的胸口和腦袋上?,盛硯面對這些光點眼睛都沒有炸一下?,他的目光投向房間外懸浮于?夜空中的一架戰艦上?。

    那戰艦的艦橋打開了?艦體的屏蔽,即使肉眼也?可以看見到里面的情況。

    他看到了?肯達、肖恩以及之前給他們看過?病的土著已經都在里面,不過?,那位土著醫生膽子不大,現在已經暈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倒是看不出肯達和肖恩到底有沒有遭受到折磨,至少臉上?沒看到上?傷口,只是兩人表情都有些狼狽。

    不過?,兩人一看到盛硯的聲音,都失聲叫道:“少將!”

    兩人剛剛出聲,就被旁邊戴著防護面罩的SAS成員一人給了?后頸一下?,兩人都一下?子軟下?身體,和那個土著醫生一起暈倒在甲板上?。

    盛硯掃了?兩人一眼,表情沒有一絲變化,他還是舉起手臂的樣子,然后看向負責人,聲音沉沉的道:“我可以自首,也?接受軍事法庭的公審,即使讓我認罪也?可以,但是我要求與?埃斯貝克部長通話,現在!”

    那位看不見臉的SAA成員和李姓負責人互相對視一眼,李姓負責人似乎有些不愿意,說:“少將,埃斯貝克部長現在很忙,就是我答應你?,可是埃斯貝克部長——”

    “這里是我的地盤,你?想抓我和言上?校回去接受軍事法庭的審判,是要求活的吧!”

    盛硯分毫不讓地的反駁道,英俊的面孔上不見一點懼色。

    他的話剛落音,房間內的一扇窗戶就突然發生爆炸,爆炸的碎片擴散開來,盛硯眼珠一轉,小腿卻快飛快地一腳踢在自己旁邊的桌面上?,將掀起的桌子踢歪了?三十度角,正好擋住了向他們飛過來的墻壁碎片,將言聞嘉保護的嚴嚴實實。

    他自己卻因為沒有躲避及時,被一塊碎玻璃擦著臉頰劃過?,等他重新抬頭時,傷口迅速地溢出一抹血漬。

    被突破的窗口,迅速進來兩個全副武裝的SAS成員,盛硯看著他們,說:“我身上?就有微型炸藥,你?們想實驗一下??”

    那兩個SAS成員朝他前進的腳步一頓,盛硯于?是放下?一只手臂,見手指縫里藏著的芯片拿給他們看。

    不止這兩人,連站外戶外的負責人都臉色難看起來,要是言聞嘉這樣做,他們還能視而?不見,但是這是盛硯,聯邦近年來升職速度最快的少將!

    “停下?!”那負責人連忙出聲阻止SAS成員,然后又朝盛硯道:“盛少將——”

    他還沒有說完,盛硯已經開口阻止了?他:“我要求立刻與?埃斯貝克部長通話,你?們應該知道了?我的通訊器號碼,連線到我的通訊器上?!這個炸彈的定?時我已經打開了?,五分鐘后自動爆炸。”

    五分鐘!李姓負責人眉頭皺起來,他不知道盛硯干什么,為什么非要和埃斯貝克國?防部長通話。

    軍部高層全權授權他處理?這事,他們的意思,他懂,就是讓他要把事辦漂亮一點,最好不打擾他們中的任何一位。

    可是現在盛硯卻又提出這個要求,他好一會兒?都沒有給出態度,旁邊SAS的組長沒有作聲,等著他的命令,只是把左手的手臂抬起來讀秒。

    負責人的目光轉向指揮臺的一面懸浮屏幕上?,那上?面是放大版的房間內景象。

    盛硯目光無懼地抬頭著看著他的方向,臉上?的傷口鮮血滴落,給盛硯的面孔增添了?一抹冷厲的血色。

    他那無動于?衷的目光看得?這位負責人都不禁額頭冒出了?一層虛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雙方的對峙頓時陷入了?僵局。

    “上?校!”李上?校的副官眼見時間愈來愈近,不由站出來,出聲提醒。

    李上?校這才像被喚醒一般,他的表情劇烈變化,最后狠狠揉了?一下?自己的額角,對這個副官點點頭。

    通訊請求撥到埃斯貝克部長那邊,很快就被接了?起來。

    對于?這個派去執勤的下?屬的通訊請求,國?防辦公室的秘書不敢懈怠,立刻把通訊器送到了?埃斯貝克部長手上?。

    一確定?是部長親自接了?電話,那副官連忙將通訊轉到了?李上?校的手上?。

    李上?校直起身體,臉上?全然換了?副精神氣,跟剛剛的垂頭喪氣完全是兩個人一樣!

    “是,埃斯貝克部長,少將是這么要求的……好,下?屬馬上?轉達您的意思!請您稍等片刻!”

    他說完,立刻讓掌控這片區域的操作員,將埃斯貝克部長的通訊信號轉到盛硯那邊。

    這次李上?校是沒有半點再?開口和盛硯交流的欲望,剛剛的雙方對峙中,他明顯輸了?一局。

    副官很貼心地替換了?李上?校的位置,打開了?麥克風對盛硯道:“盛少將,您可以打開通訊器了?。”

    這個時候,距離原定?的五分鐘只剩下?不到兩分鐘的時間。

    言聞嘉從盛硯說他身上?有炸彈的時候,心就高高提了?起來,雖然盛硯的意思是他頂在前面,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言聞嘉還是越來越擔心起來。

    他想要直接說他要自首,但是一旦他表露這個意思,那么就會葬送盛硯的計劃,讓他剛剛的努力白白犧牲。

    不管內心如何焦急,他還做不出來,讓盛硯冒著生命的危險得?來的機會白白浪費,只能屏息地在心中讀秒。

    “部長先生……是,部長……”盛硯接起了?埃斯貝克部長的通話,言聞嘉不在他們的頻道內,所以無法得?知他們在說什么,只能努力從盛硯這邊的回復推斷他們的談話內容。

    六十秒。言聞嘉有點等不下?去了?,他仰頭去看盛硯,盛硯正在接電話,埃斯貝克部長在那邊不知道在說什么,盛硯在聽對方說話。

    不過?,盛硯還是察覺到了?言聞嘉的視線,他偏過?頭來看向言聞嘉。

    室外集聚的武裝力量將夜空照得?恍若白晝,盛硯臉部的輪廓在外面的燈光映襯下?格外的清晰。

    他對言聞嘉輕輕搖頭,然后對著手中的通訊器道:“部長,我接受自首的選項,也?接受上?軍事法庭,受公開的審判直播,而?且我還會當?庭承認叛國?罪——”

    刷地——包括言聞嘉在內,無數雙眼睛都投向盛硯的身上?,如果這些目光是有實質的,恐怕盛硯身上?早就千瘡百孔、沒有一處完好的了?。

    盛硯卻沒有管身上?凝聚的目光,而?是繼續看著言聞嘉的臉,斬釘截鐵道:“我只有一個要求,請您無罪釋放言聞嘉。你?知道的,他是無辜的,那些污蔑根本沒有實質性證據,全都是栽贓!”

    現場一片死?寂,埃斯貝克部長也?沒有想到盛硯會把他們倆的罪名都扛到自己身上?,居于?億萬光年之外的費佳的他皺了?皺眉,然后本來是公共頻道的通訊突然轉成了?私人頻道,只留他和盛硯在頻道內。

    似乎這個時候,埃斯貝克部長終于?可以和盛硯說一些非官方的話,他說:“這個事不是軍部一方決斷就能成功的,這次議會那邊也?需要交代,盛硯,我——”

    “部長,我會讓父親和盛家所有的政治盟友都下?一屆的選舉里都站到您這邊。”盛硯說道。

    這句話只有距離他最近的言聞嘉聽到了?,言聞嘉完全不接受這個選項,當?即就要站起來。

    盛硯卻快他一步,從身上?解開那枚微型炸彈,將它們準確地扔了?出去。

    炸彈在空中呈現一條拋物線向窗口飛去,SAS精銳們沒有浪費一秒鐘,立刻將炮口對準拋物線落點的窗戶,將其直接射中,千分之一秒的時間,那枚微型炸彈順利地從那炸開的洞口里飛到屋外,并于?屋外爆炸開來。

    爆炸帶來的沖擊讓屋內和屋外的武裝力量都下?意識的側身躲避,而?盛硯也?趁著這個爭取來的黃金時間,一下?跳到言聞嘉的面前,將他一下?抱住然后兩步移到客廳的吧臺后。

    在移動中,盛硯將嘴唇抵在言聞嘉的耳邊,以極微弱的聲音道:“對不起……自從在季行謹那里知道了?當?年的事……我就一直想和你?說一聲對不起……”

    言聞嘉能聞到盛硯臉頰上?的傷口溢出的屬于?鮮血的鐵銹味,他必須很努力才能將注意轉到盛硯的聲音上?。

    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突然跟他說對不起,還為了?以前的事?

    但是盛硯不讓他繼續往下?想,盛硯的手指箍著他的下?巴,不讓他的動彈,他們躲到了?吧臺厚實的特殊巖石后。

    爆炸在身后發出一陣強光,盛硯還是沒有將他放開,他的聲音繼續在他耳邊道:“還有這次的事也?一樣,對不起,我……我一直以為我不會再?傷害你?,無論什么情況,我都能拼盡全力保護你?,但是我還是錯了?……”

    這次的事?是什么事?剛剛的事嗎?言聞嘉聽得?稀里糊涂,不太明白盛硯在指什么事。

    不過?,他卻能從盛硯的語氣里察覺到一股濃重的悲傷,就像他今晚吃完藥卻久等不到盛硯的身影,不由自主去找他,卻發現他避開自己在外面抽煙,好像遇到什么他無法處理?的大事。

    他想伸手掰開盛硯箍著他下?巴的手指,可是盛硯卻湊得?更?近,嘴唇幾乎貼在他的鬢角,灼熱的呼吸輕輕拂過?他臉頰上?的皮膚,然后他聽見盛硯聲音極度沙啞地開口道:“……不原諒我也?沒關系,我只要你?活著……我只要你?……從來只要你?。”

    接著言聞嘉只感覺到后頸一痛,然后眼前一黑,他整個人就失去了?意識,歪倒在盛硯的懷里。

    七天后,費佳。

    言聞嘉仿佛做了?一個很久的噩夢,掙扎著從噩夢中醒來,他發現他睡在一間寬敞的病房里。

    雪白的天花板和墻壁,單人床和一扇極大的窗戶。屋外是一棵他很熟悉的只在費佳生長的鐵林樹,這種?樹隨著費佳的四季變化會變化自己的樹葉的顏色,現在它是翠綠色的,也?就是昭示著現在正是費佳的春天。

    春天?腦海中的記憶如潮水一般重新涌入,言聞嘉揉著腦袋,從病床上?要坐起來。

    他的動作引起了?正在監測他身體數據的醫學設備的警報,頓時尖銳的鳴響回蕩在房間內,房門一下?子被人推開。

    “聞嘉,你?醒了??”特里耶欣喜地走了?過?來,“謝天謝地!”

    醫生、護士也?一一走入,言聞嘉看著他們有一瞬間的茫然,接著他立刻伸手去抓特里耶的衣擺,“盛硯呢?我怎么在費佳?”

    他剛剛醒過?來,嗓音干澀,幾乎難以辨認他的話語。

    醫生在一旁也?建議他待會兒?再?說話,一邊讓人給他喂水。

    言聞嘉躲開護士遞過?來的水杯,執著地看向特里耶,特里耶被他緊盯著,猶豫了?一下?,才嘆口氣道:“聞嘉,你?才流過?一個孩子,我們先關心好你?的身體,不好嗎?”

    流過?一個孩子?言聞嘉完全不懂特里耶在說什么。

    可是這個荒謬的說法卻不知道為什么讓言聞嘉突然聯想到許多事。

    比如卡登說肯達被人舉報在做墮胎手術,比如盛硯要跟他說對不起,比如盛硯為什么氣質那么沉郁,沒見的陰霾怎么也?化不開……

    如果,如果他有一個孩子,那不用說孩子的另一個生物父親是誰——

    言聞嘉的表情空白了?一下?,特里耶露出不忍的表情,但是他也?和盛硯一個觀點,這個孩子來得?真不是時候,他們也?留不下?它。

    “聞嘉……你?現在的身體沒辦法承認妊娠反應——”特里耶正待以科學的角度安慰言聞嘉。

    但是言聞嘉抓著他的衣擺的手指卻更?緊了?一分,只見言聞嘉麻木的面孔重新抬了?起來,綠色的眼睛死?死?盯著他,聲音完全沙啞地道:“盛硯呢?他在哪兒??”

    特里耶見他如此,沉默片刻,最后示意醫生和護士都離開,他拖了?一張椅子在言聞嘉身邊坐了?下?來。

    “喝點水吧,你?的嗓子不痛嗎?”特里耶說道。

    在言聞嘉默默喝水的時候,特里耶才道:“盛硯上?了?軍事法庭,當?庭承認所有罪行,并且被剝奪了?所有政治權利,因為是□□和叛國?罪,他目前被軟禁中。”

    言聞嘉艱難吞咽溫水的動作一頓,問?道:“在哪兒??”

    特里耶看他一眼,攤攤手:“你?知道也?沒有,你?也?被監視中,絕對不允許探監的目標名單之一。”

    言聞嘉沉默,特里耶繼續道:“現在形勢很嚴峻,你?根本不知道現在人人自危到什么程度……帝國?那邊每天都傳來新的招兵買馬新聞,聯盟原本不當?一會兒?事,但是隨著帝國?一日一日縮減了?貿易窗口,加重了?出口商稅——現在議會那邊在商討要不要加緊偏遠星域的幾個駐軍的軍事力量。”

    言聞嘉想到軍部的幾大派系,閉了?閉眼,說:“軍統部那邊重新洗牌了?嗎?”

    特里耶點點頭:“安氏、盛家還有共進退的季家,其他幾家這次都被邊緣化了?,尤其是盛家,盛將軍在盛硯上?了?軍事法庭之后便引咎辭職,目前在家待命。不過?……我有消息渠道說,這次議會這么雷厲風行,將矛頭都對準了?帝國?,其實另有原因。”

    “什么原因?”言聞嘉看向特里耶,他已經不驚訝聽到更?加聳人聽聞的消息。

    特里耶看著他道:“現在的地方政府負債很重,軍校演戲一事泡湯之后,許多地方政府因此破產,有不少市長直接放棄任職,放任地方財政破產,而?有些地方為了?保住自己的職位,勾結商團,欺壓土著。巨額的負債,官員腐敗,還有軍部的人……在SAS被調取追捕你?們之前,他們執行一起鎮壓暴動的任務。那個地區,官商軍勾結一氣,放任海盜劫掠、制毒販毒,販賣人口,以致地方民怨沸騰。”

    饒是言聞嘉已經不再?驚訝,但是仍然聽得?心中火起。

    “所以,我和盛硯的公開審判是最好的轉移注意力的方法?”言聞嘉雖然政治靈敏度不夠高,但是也?不是個傻子,一下?子就想到了?問?題核心。

    特里耶點點頭,言聞嘉握緊拳頭,不過?他也?足夠理?智,很快他就重新抬起頭,問?:“帝國?那邊……你?們有確切消息知道他們想做什么嗎?”

    提起這個事,特里耶也?感覺到風雨欲來的沉重氣壓:“肖賽德是一個野心家,他在帝國?做了?數場演講,我待會兒?可以拿過?來讓你?看看,他煽動了?帝國?不少的大貴族將目光聚集到邊境星域上?。”

    言聞嘉皺起眉毛,想了?好一會兒?才道:“上?次我們掃蕩邊境星域海盜的行動,你?還記得?嗎?那些海盜似乎背后還有一個支持者……我懷疑那就是肖賽德。如果是他,他那對聯盟的軍事實力——恐怕他不會有一點畏忌。”

    正想到這兒?,特里耶卻從座位上?站起了?身,“你?該休息了?,我今天告訴你?這些,就是怕你?多想,現在我已經回答了?你?所有想知道的問?題,你?也?該答應我,好好聽醫生的話了?吧?”

    言聞嘉不得?不點頭,但是他也?并沒有就放棄了?深思。

    不過?,現在他是一介平民,還被軍方監視中,早就沒有立場去考慮肖賽德的事。為了?其他人,言聞嘉都需要更?加的表現出“安全”的行為,比如不對政事發表任何觀點。

    他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養好身體,然后和特里耶、以及其他盛家的支持者一起想辦法救出盛硯。

    不過?,即使有著費佳最好的醫療團隊,言聞嘉的精力仍然和以前不能相比。

    言聞嘉也?沒辦法再?想時局的事,他現在精力有限,只能待在特里耶安排的休養院里全心全意想著盛硯的事。

    一開始他們甚至無法聯系上?盛硯,雙方處于?完全的消息隔絕狀態。

    但是隨著選舉造勢的開始,看管他們的力量就沒有那么嚴密了?。

    他們可以有限度的傳遞著信息,告知彼此自己的狀況。

    四年一屆的大選是絕對的聯盟盛事,大街小巷、各個電視頻道全都是選舉人的新聞,每個選民都關心自己選區的候選人的情況,迫切地了?解候選人每一個細節。

    大選的氣氛甚至將先前帝國?制造出的威脅掃蕩一空,再?沒有有關帝國?威脅的新聞被推送到民眾手上?。

    言聞嘉和盛硯都屬于?沒有投票權利的一員,他們倆當?然不用關心這件事。

    巨變就在這個甚囂塵上?的日子突然降臨的。事情起先發生在聯盟邊境星域一個叫海倫娜的行星上?。

    海倫娜是一個不起眼的資源星球,因為資源開采枯竭,這個星球想過?產業升級,但是無奈還沒等到產業升級完成,資源先枯竭了?,大批的工廠轉走,資本家帶走了?資金和金錢,讓這顆星球一下?子陷入了?走投無路的困境。

    這樣的困境持續了?數十年,不少人鋌而?走險做起了?違法的事情,比如走私,勉強維持著生活,但是這件事在前年的海盜掃蕩行動之后,這項事業也?隨即宣告破產。

    再?次失業的壓力、多年的貧窮與?困苦,讓這里已經嘗過?違法甜頭的土著居民拿了?武器,將槍口對準了?只會壓榨他們納稅的政府。

    而?海倫娜政府淪陷,被攻占的消息,一直到一個星期后,才被費佳所知。還是因為所在的星域收不到海倫娜的消息,這才將疑惑轉告費佳,等待首都的指示。

    費佳當?即派遣了?部隊前去鎮壓,但是這支部隊去了?之后便再?也?沒有回來,所有士兵皆戰死?。

    這引起了?部分費佳當?局高級官員和將領的重視,這次他們派遣了?更?精銳和更?多的部隊對付這幫膽大包天的刁民。

    誰想,這次派遣的部隊再?次遭到重創,派過?去的戰艦只逃回了?一架!

    從這支殘艦里,聯盟才了?解到,這次暴動的刁民似乎有些非同尋常,不過?,大選已經到了?白熱化的地步。

    誰也?不想讓這種?事暴露到選民面前,于?是這次議會決定?派出大批軍艦,甚至將機甲部隊也?一起派上?,力求一次解決掉這次的危機。

    這種?等級的武裝出擊,幾乎可以將整顆海倫娜行星從內到外轟炸一遍,更?何況是那些暴民。

    躊躇滿志的聯盟軍們信心滿滿的趕到了?海倫娜星域,這一次,他們沒有輕敵,收集了?先前失敗戰績的兩次信息,由目前軍統部的派來的一位善戰的指揮官李丹上?校來制定?戰術。

    不過?,當?他們雄心壯志地靠近海倫娜時,海倫娜卻多出了?比他們多一倍的人馬,這其中甚至有比他們更?多的機甲。

    當?他們想靠戰術的時候,海倫娜卻以絕對的力量來碾壓他們。

    只是唯一讓聯盟軍們想不到的是,為什么區區平民武裝的海倫娜卻擁有如此強大的軍隊,不止那價格昂貴的軍艦,還有訓練有素的駕駛員,以及僅限軍部直接派遣的機甲?

    而?有些頭腦靈活的士兵此時已經面色發白,牙齒禁不住發抖,想到了?一種?不可能,但現在已經真實發現的“可能”。

    海倫娜早就叛變了?,他們、他們投靠了?——帝國?!

    這場戰役里,聯盟派來的精銳們連逃跑都沒來得?及,盡數慘死?在了?帝國?軍和海倫娜民兵的炮口下?。

    只有機動性最好的機甲部隊還有幾個逃了?出去,但是在他們滿心以為脫離險境的時候,誰知在跳躍的蟲洞點,已經有白光亮起,巨大的能量炮直直對準他們。

    生命消失之際,只有了?了?幾個兵將還能保持頭腦清醒,發了?只言片語給費佳。

    當?費佳收到這些士兵們冒死?發來的消息之后,沒有人不露出驚懼之色。

    這一年,聯盟歷四五五二年,帝國?正式朝聯盟宣戰,史稱“海倫娜事變”。

    這一年,席卷整個宇宙的殘酷戰爭的初期,在歷史上?閃耀的鼎鼎大名的兩個人物,一個還處于?被國?家軟禁的狀態,一個還身體抱恙,不得?不借助朋友的照顧,靠著先進的醫療勉強活著。

    第97章 “女孩。”

    最初, 面對帝國軍的宣戰,聯盟上下都?是驚訝的,緊接著爆發?出排山倒海一般的怒氣, 無?數人揮拳表示要給這幫背信棄義?的帝國軍好?看, 一時?之間?, 全國上下都?洋溢著高漲的愛國熱情。

    第一次兩軍對戰就在這樣一種高昂的士氣中展開,聯盟軍集結了全國最強的部隊朝海倫娜勇敢無?畏地?挺近。

    順帶一提, 之前派去鎮壓海倫娜的指揮官李丹中校, 已經壯烈犧牲。

    李丹上校由于?作戰中表現平凡, 遭遇圍堵時?, 方寸大亂,甚至沒有幕僚團里的普通士兵腦袋靈敏,冒死將消息發?出去。

    這也導致了這位懷著壯志雄心的中校先生的犧牲不僅沒有得到應有的嘉獎, 甚至連葬禮都?以備戰為借口延期,導致了李家大怒, 最后?還是李家那位入駐總統府的長孫將他們勸解了回去。

    言聞嘉還是從新聞上看到了李家刊登的訃告, 上面李丹的照片已經變成了黑白色, 想?起自己曾經與對方的過節,言聞嘉有一種恍若隔世之感。

    不過,戰爭就是如此,言聞嘉想?起上次掃蕩海盜時?, 無?數葬身宇宙墳場的將士們,心中只有唏噓。

    因?為爆發?的戰爭, 費佳處處都?是對這場戰役的討論,電視、網絡、乃至任何有人的地?方, 都?離不開對戰爭結果的分析。

    愛國熱情讓主戰派形成浩浩蕩蕩的聲浪,受益最大的便是這屆選舉的政府, 本來猶豫不決的選民?,在戰爭的催化下,都?將手?上的選票投向了愿意出戰的各個議員們。

    這段時?間?,無?數青年們在主戰派的鼓吹下踏上了軍艦的甲板,他們離開了自己父母和?出生長大的星球,遠赴聯盟管轄的星域最邊緣,參與進這場號稱捍衛正義?的戰爭。

    不過,盡管大家滿懷熱情,但是第一次對戰聯盟交出來的答卷卻毫不留情給了聯盟上下一記重拳,此次前去的近千萬將士,全軍覆沒。

    面對著帝國軍井然有序的指揮和?多變的戰術變化,聯邦軍顯得是那樣笨拙,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上,還沒有展示出自身的實力,便陷入了對方戰術的陷阱,遭到了帝國軍的圍堵,隨后?敗北。

    戰敗的消息一經傳出,除了少部分好?戰派仍然鼓吹著再次出擊,大部分人的熱血都?冷靜下來,尤其?是面對著那無?數士兵的遺孤淚眼,沒有人能夠不動容。

    千萬戰士身后?是數倍的親屬,這些人的憤怒迅速形成了指責政府的聲勢,議會包括軍部數個主戰派,遞上了自己的辭呈,算是勉強平息了部分怒火。

    這場戰役轟轟烈烈的持續了小半年,從秋季一直過渡到了來年的春季,言聞嘉這段時?間?也和?大家一樣關注著戰爭的進展,但是自身卻也不是安然無?事。

    冬天快結束的時?候,言聞嘉接到了數個以前在作戰指揮部的同僚訃告,心情十分低迷,這導致了他的身體?也隨之抵抗力下降,很快就病得不省人事,讓無?數掛心他的朋友都?擔心不已。

    這其?中就包括仍然處于?被軟禁狀態的盛硯,這位膽大包天的前少將閣下竟然不顧監視,單槍匹馬進入了言聞嘉所在的病房。

    當看到面無?血色躺到病床上的言聞嘉,盛硯瞬間?臉色就變了,他將嘴唇抿得緊緊的,臉頰的肌肉都?因?為高度緊繃著,讓他的整張臉都?顯得極為剛硬冷酷。

    不過當他靠近病床時?,他臉上的表情軟化了下來,似乎剛剛他一瞬間?的僵硬都?沒有存在過一樣。

    他膝蓋彎曲,直接跪在地?上,接著伸手?指,輕輕撫摸言聞嘉睡著的臉頰。

    言聞嘉現在呼吸都?很困難,必須靠著機器輔助,自從抵抗力變弱之后?,他同時?感染多種病原,因?為體?內的毒素原因?,隨著時?間?的延長,言聞嘉這次的發?病比在玉李星更為嚴重,連安氏的醫生們都?束手?無?措。

    說按照他們研究院的研究速度,可?能沒等到他們研發?出血清解藥,言先生就撐不住了。

    “阿硯,你真的決定去迦得?”特里耶一起進了病房,沒走近病床,只是在門口的位置望向盛硯。

    盛硯目光專注地?看著言聞嘉的睡顏,聞言聲輕聲回答,好?像害怕自己的聲音大一點就會吵到言聞嘉的睡眠一樣。

    “是,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話說得輕而干脆,沒有任何轉圜余地?。

    特里耶還是覺得這太瘋狂了,那可?是迦得!

    迦得,帝國的首都?,號稱萬都?之都?的上帝之城,在古時?,帝國的子民?將之稱之為“上帝的寵兒”。

    這里居住著帝國最有權勢的皇帝陛下極其?子嗣,以及金字塔頂層的十三大貴族。

    這樣的地?方,一個正處于?戰時?的敵國前少將想?要秘密潛入!簡直是拿自己的性命去實驗帝國守衛的防護。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肖賽德就等著有人潛入迦得,潛入皇家研究院,布下天羅地?網抓住你。”特里耶說,他緊盯著盛硯,“如果你出了事——我怎么見?聞嘉?”

    說完,他焦急地在原地轉了兩圈,然后?像下定決心一般,說:“這次我和?你一起去,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再赴險!上次你們一起出事的事,我不想?再體?驗一遍!”

    盛硯不語,目光仍然定定地?看著言聞嘉,忽然問:“……他在這里的時?候,有提過孩子的事嗎?”

    他們倆雖有通信,但是并不涉及已經流掉的胎兒的事,盛硯是不想?刺激言聞嘉,言聞嘉在他面前卻一切正常,他一方面松了口氣,一方面又懷疑這不是加重言聞嘉病情的原因?之一。

    聽到盛硯提到胎兒的事,特里耶情緒也一下子降了下去,目光隨之看向了還在閉著眼睡覺的言聞嘉。

    “他并不怎么和?大家說話,”特里耶說道,“我之前問過他要不要見?一見?他爸媽,——叔叔阿姨之前找過我幾次,問我聞嘉的情況,他都?拒絕了。”

    特里爾褐色的眼睛轉向盛硯,“只有肖恩每次申請的看望,他不會拒絕,以前的朋友,比如現在在政府部門的奈美,他也不過見?過一次。”

    聽到這里,盛硯終于?舍得將目光從言聞嘉臉上移開,投向了背后?站著的特里耶。

    特里耶露出無?奈的神色,對著他點點頭:“這和?我認識的聞嘉很不一樣,你說之前他失憶了,導致性情有變,但我沒想?到他能變成現在的樣子,我有找把福克斯找來,但是他只愿意和?福克斯聊很少的時?間?。”

    “福克斯說了什么?”盛硯追問。

    “他說聞嘉現在的身體?狀態是導致他現在內心關閉的主要原因?,這跟大部分失去身體?控制權的病人,是一個心理狀態。從一個行動自如的正常人,變成如今的樣子,聞嘉無?法接受自己現在的狀態,但是他又不得不接受現實……”

    見?盛硯眼睛的光黯淡下去,特里耶趕緊補充道:“不過,聞嘉和?你的通信一直沒有拒絕過。”

    盛硯重新看他,特里耶點頭說:“連福克斯都?讓我平時?用你的事,引起聞嘉的注意。”

    盛硯的眼睛倏地?亮起來,不過很快,他就重新皺起眉毛說:“但我也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為什么不提孩子,是在怪我嗎?怪我擅自主張?

    為什么連父母也不見?了?以前情況最差的時?候,也沒有這么抗拒過他們啊?

    這些問題都?沒有言聞嘉深埋在心里,盛硯感到棘手?,可?是言聞嘉現在連清醒都?困難,又談及其?他的。

    盛硯很快就轉圜好?心情,他必須去迦得,去皇家研究院,將解藥拿到。

    只有這樣,言聞嘉才有未來,而他也在未來的日子贖罪,他實在虧欠了太多……

    這個時?候,躺在病床上的言聞嘉的眼皮動了動,似乎要從漫長的睡夢中醒來,盛硯立刻收住了聲音,將臉湊到言聞嘉的臉頰旁邊。

    他低聲喚道:“聞嘉?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特里耶見?狀,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房間?,將空間?交給盛硯和?言聞嘉兩人。

    言聞嘉感覺頭很重,耳邊有人一直在說話,翁嗡嗡地?,吵得他沒辦法繼續睡下去。

    他費力地?睜開眼睛,就看到眼前有一張放大的英俊面孔。

    這張面孔他十分熟悉,他的眼睛和?面前的那雙黑色眼睛對上,對方說:“聞嘉?”

    語氣很親昵,好?像在叫他很珍惜的人一樣,言聞嘉眨了一下眼睛,似乎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沒醒,不然怎么會看見?盛硯?

    他不是還在被軟禁嗎?那地?方和?坐牢沒什么區別,能允許收外界消息已經很是特許了,想?出門,別異想?天開。

    “聞嘉。”那雙黑曜石一般的墨色眼睛湊得更近,不屬于?自己的鼻息拂過皮膚,言聞嘉一怔,就看到盛硯和?他離得好?近,近得能數清彼此的睫毛根數。

    “盛硯?!”言聞嘉終于?有點回過神,發?現自己可?能真的不是在做夢。

    盛硯真的膽大包天,跑到他這里來了!

    他立刻想?坐直身體?,盛硯一看到他這個動作,伸手?就把他輕輕按了回去,不讓他亂動。

    “你這次病得很嚴重,”盛硯無?比認真地?看著他說,“我很擔心你,從聽到消息的時?候就做不了任何事,腦子里、心里全都?是你,所以,不管付出什么代價,我都?一定要過來親自看你一眼。”

    言聞嘉聽得眼睛緩慢地?眨了一下,嘴唇微張,他下意識想?說,盛硯別說了,但是這句話在他的喉嚨里轉了一圈,卻又怎么都?說不出來。

    為什么說不出來?言聞嘉心道。

    忽然,他感覺到盛硯伸出手?指放到他的臉上,粗糙的指腹在他的皮膚上滑過,言聞嘉終于?知道自己在睡夢中感到的觸感是什么了。

    他想?偏過頭,避開這種親密接觸,但是盛硯卻將額頭抵在他的額頭上,鼻尖也戳在他的臉頰上。

    好?一會兒,他才退開一點,繼續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也不想?聽我說越界的話,但是……就這一次,你可?以不用回答我,我就說一遍。”

    盛硯又停頓了一次,似乎因?為說出自己的真實感受而感到羞怯和?局促。

    他從來不習慣做這些,不管是社?會還是家庭教育都?讓Alpha有責任感,流血不流淚的那套男子漢方法,好?好?道歉,跟喜歡的人的表白,卻只讓自己去書本里學習。

    盛硯這方面做得很差,好?像課堂上總是不及格的那部分留堂生。

    不過,盛硯也有好?的地?方,他說完發?現言聞嘉還是睜著那雙綠色的眼睛看著他,沒有拒絕。

    “孩子的事,我很抱歉,事先沒有和?你說,”盛硯的語氣沉下去一點,“我本來想?我們不會那么快被找到,不過——我沒有后?悔。”

    他重新看住言聞嘉,“這個孩子來的太不是時?候,你的身體?能支撐一個大人就很需要你很努力了,再分擔一個孩子……而且,你的受孕很大程度是那個藥劑的導致的,這并不是正常的受孕,誕生畸形兒幾率非常大。”

    言聞嘉聽到他提已經沒有了的孩子,心情忽然變差,他有了回話的力氣,皺起眉毛說:“我接受你的道歉,夠了——”

    “孩子你以后?還會有,嘉嘉,相信我,你會好?起來的。”盛硯說。

    言聞嘉卻沒有被勸住,心情變得更差:“你知道它的來到,然后?決定它的留去,但是我,我是在它從我身體?里離開的時?候,才知道的!”

    言聞嘉垂下眼睫,“它明明是我的孩子……”

    盛硯的心頓時?難以克制地?痛苦萬分,他沒在乎言聞嘉對他的發?脾氣。

    “對不起。”盛硯說,“我不想?由你來決定這件事,我知道著會讓你很痛苦。你以前和?我說過,你很想?要一個孩子,所以,你恨我吧,它是我不要的。”

    言聞嘉抬起眼睛看他,淺綠的綠色眼眸帶著洞察的審視,看了他好?一會兒,然后?抬起手?推開盛硯。

    盛硯看他臉色堅決,一時?有些不敢有任何動作,想?做錯事的害怕老師會發?脾氣的學生。

    不過看到言聞嘉想?要坐直身體?,盛硯張了張口,又默不作聲在他背后?的枕頭加了一個,讓言聞嘉能夠靠得舒服一點。

    這次言聞嘉沒有拒絕,等能夠靠坐起來,他感覺自己好?多了,頭腦也清醒了一點。

    他沒有和?任何人聊過孩子的事,這就像一個禁忌話題,因?為他確實很在意這件事,并因?此想?到了以前的很多事。

    靜默許久,他開口說:“是……男孩還是女孩?”

    科技發?達,又是確定了已經懷孕,言聞嘉知道實驗室不可?能檢測不出來胎兒的性別。

    盛硯一默,還是開口說:“女孩。”

    “女孩……”言聞嘉感覺喉嚨像被濕毛巾堵塞住了,鼻子也酸酸的,他閉上眼,聲音帶著沙啞,說:“但我知道她存在過的時?候,我就想?過她的樣子。

    “——她一定會是很漂亮的寶寶……不,不需要她漂亮,只要她健康就好?了,不健康也沒有關系……只要她是她,我還是一樣會愛她,不管用什么辦法都?會努力讓她變得健康。”

    “本來我都?不想?告訴你,你懷孕過的事。”盛硯突然開口。

    言聞嘉一下從哀痛的情緒里剝離出來,有些生氣的瞪著他:“我會恨你!”

    盛硯聽得苦笑,他點點頭,手?伸到了言聞嘉的手?指旁邊,用自己手?指碰了碰言聞嘉的手?指,道:“我知道,所以我沒有騙你,你已經很討厭我了,我不想?你再恨我。”

    他把自己說得好?可?憐,言聞嘉覺得盛硯這個人也挺狡猾的,學會了利用自己的軟弱。

    猶豫了一會兒,言聞嘉低頭去看盛硯放在他手?邊的手?指,說:“除了孩子的事,你還要說什么?”

    盛硯看言聞嘉在看自己的手?指,這一刻,盛硯的心里生出一股奇怪的篤定,他知道言聞嘉對他心軟了。

    于?是他大膽地?抬起手?,蓋在言聞嘉的右手?手?背上,然后?慢慢地?合攏手?指,將他比自己小了一圈的手?指牽在手?心。

    言聞嘉的手?軟軟的,皮膚溫涼,盛硯的心臟拉扯地?痛了一下,體?溫低是身體?不健康的表現,他不由后?握得更緊。

    “我可?以親你一下嗎?”盛硯抬眼看他。

    什么?言聞嘉被他話震了一下,結果盛硯卻貼了過來,他的身體?高大,肩膀很寬,整個人半壓下來的時?候,言聞嘉一下就覺得眼前暗了下來,完全看不清盛硯的臉。

    盛硯沒有真的壓他,他的左手?手?掌放在言聞嘉的后?頸,將他托住,并沒有多么強迫他。

    他們的呼吸交纏在一起,融融的熱度分不清彼此,言聞嘉本來可?以拒絕,但是就像他睜開眼看到盛硯在他的面前一樣,他沒有拒絕。

    他的身體?早就習慣盛硯的靠近,習慣他的信息素,習慣他們的肢體?接觸。

    盛硯吻住他的嘴唇,言聞嘉第一次在這么清醒的時?候,和?盛硯如此親密,他眨了幾下眼睛,卻又慢慢閉上了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言聞嘉覺得自己好?像呼吸不過來的時?候,盛硯結束了這個吻。

    但是他們還是很親密的貼在一起,盛硯半坐在病床上,將他抱在懷里,寬闊的肩膀,讓他可?以把臉都?埋進去。

    “不要討厭我了,好?不好??”盛硯將他的一只手?捉了起來,放到嘴唇邊親吻著,眼睛卻看著言聞嘉的臉,“我真的很喜歡你,很喜歡你。”

    喜歡到可?以放棄一切。

    言聞嘉想?縮回手?,但是盛硯卻不許,言聞嘉只好?說:“是你一開始討厭我的。”

    第98章 甘心冒險

    還沒有相處多久, 兩人就聽到門外響起一個敲門聲,特里耶的聲音跟著進?來:“有人過來了。”

    盛硯抬起頭?快速地朝門口看了一眼,見門上的窗戶映照出?特里耶的身影, 心知沒有時間了。

    站起身前?, 盛硯的手?臂收緊, 用力地抱了言聞嘉一兩秒鐘,似乎很舍不得一樣。

    言聞嘉正要出?聲, 盛硯已經將?嘴唇貼在他的頭?發上, 說:“再堅持一段時間, 很快你就能像以前?一樣了, 我?保證。”

    什么?言聞嘉不解,但是盛硯說完,便松開了他, 起身大步朝門口走?去。

    房門做了兩層的防護,盛硯拉開第一層大門, 腳步頓了頓, 側臉往身后撇了撇, 似乎想回頭?再看言聞嘉一眼,但是不知道他想了什么,只是一瞬,他又堅決地朝門外走?去。

    大門閉合, 隔絕了言聞嘉的視線。

    總覺得盛硯好像瞞著什么事情,言聞嘉心道, 不過,剛剛和盛硯的見面, 情緒的波動已經讓他感覺到了疲憊。

    盛硯一走?,照顧他的醫生和護士重新進?入, 不給言聞嘉去找特里耶的機會,很快在藥物?的作用下,言聞嘉又不得不睡了過去。

    這一睡,言聞嘉再次醒來,有一種他睡了很久很久的感覺,因為深眠導致他每次睡醒都有些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這種感覺和他兩年前?的失憶很像,不過,這次虛弱的身體?讓他很快就分?清現實,夢境他健康的身體?才是現實不可?能發生的事。

    這次醒過來,言聞嘉發現特里耶不經常來看他了,即使和他視頻的時候,也偶爾會流露出?深思的模樣,眉頭?也時常緊皺著。

    不止特里耶,盛硯那邊也出?了問題,因為盛硯的膽大妄為,即使軍部對聯盟的軟禁已經逐漸松散,但是也因為他的擅自逃跑,不得不給他懲罰。

    他對外的通訊渠道被通通關閉,言聞嘉數了上次見過盛硯的日期,他們已經快十多天沒有得到盛硯的消息了。

    不過因為盛硯實在太過不把看守看在眼里,軍部那邊沒有給出?明確的解禁時間,大有關押到底的意思。

    言聞嘉知道盛硯不顧看守要來看他的原因,所以接下來的日子努力配合治療,盡量不關注讓自己?感覺抑郁的消息或者新聞,等?著盛硯那邊能夠重新取得聯系的時間。

    聯盟和帝國第一次交手?大敗之后,不僅損失了海倫娜星系,還被迫退后了交出?了面積不小的邊境星域。

    戰敗的恥辱不僅讓聯盟上下灰頭?土臉,同時也讓他們對這位鄰國的強大有了深刻的認識。

    不過,戰爭不是聯盟不想還擊,便會停止的,星域邊境的小規模戰斗時刻在發生,更有可?靠消息稱,帝國正在醞釀下一次的大規模襲擊。

    軍部因此向議會再次索要巨額軍費籌備戰役,戰斗在即,議會不敢不批,他們亟需一次勝利來沖刷先前?的恥辱。

    于是財政部將?能夠縮減的社會支出?都縮減了,但是這也不夠填補財政的赤字,不得不增加信用點的發行和國債。

    生活在聯盟的普通民眾在憂慮帝國是否打來的間隙,發現生活一下子變得艱難起來。

    物?價一日高過一日,但是社會崗位卻一天比一天減少,倒閉的私人企業處處皆是。

    尤其以玉李星這樣依靠外界商貿的行星,財政收入一下子減少了大半,稅務上的空缺,讓政府增加了地方?的稅率,這是物?價上漲的根本原因之一。

    同時,失業人群的增加,讓社會治安一下變差了,為了保證社會治安,政府不得不增加警察的數量,除了暴力機構之外,許多政府職員的工資卻不準時發了。

    街道上,游行隊伍慢慢增加。

    如此情況下,言聞嘉發現對他的管制越發松懈下來,連他的爸媽都能親自過來看他。

    因為他一直拒絕和他們的視頻和任何通話,兩人只得放下身段來看兒子。

    距離言聞嘉逃亡到被捕,兩人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兒子,乍然看到言聞嘉現在的樣子,兩人都狠狠吃了一驚。

    “嘉嘉,你怎么瘦成?這樣?安氏的那個少爺說你病了,但是沒說你病成?這樣!”言溫行先開的口。

    池歌坐在言聞嘉對面,嘴巴幾次張開卻又閉上,最后只緊緊抿著嘴唇,捏著自己?隨身的手?提包,似乎只要言溫行代她說話就行了。

    言溫行一心只在言聞嘉身上,沒注意到妻子的動作,還在關心著言聞嘉:“你怎么會病成?這樣?醫生怎么說的?”

    言聞嘉的目光從言溫行身上轉到旁邊沉默的池歌身上,默了默搖頭?說:“我?沒事。”

    言溫行沒想到他的滿腔關心,竟然被言聞嘉如此冷淡的對待,池歌的表情當即閃過一抹難堪,但是卻又忍耐了下來。

    這倒讓言聞嘉有些詫異了,自己?的媽媽什么脾氣他最清楚,竟然沒被氣走?或者大發雷霆。

    是有什么事有求于他嗎?

    果然,兩人見言聞嘉這么冷淡,言溫行是真有點傷心,但是池歌只余心寒。

    言聞嘉心想,媽媽大概真覺得自己養了一只白眼狼。

    “現在外頭?日子不好過,你舅舅那邊現在好多都破了產,要求你媽媽把手?里的分?紅拿出?來接濟他們,還找了律師打官司,快把你外祖父設立的基金全掏空了。”言溫行在池歌的眼色下,終于還是慢慢把今天來的目的說了出?來。

    盡管對言聞嘉是有點關心,但是言溫行始終不會站在言聞嘉這邊,唯媽媽馬首是瞻。

    言聞嘉已經沒有了任何感覺,聽到這話,更是沒有什么反應。

    他能做什么?他現在自身難保。

    但是兩人卻不覺得,在看言聞嘉死都不開口的情況下,池歌終于忍不下去了,“言聞嘉,我?們是你的爸爸媽媽!

    “我?們都如此低聲下氣了,你還要我?們怎么做?跪下來求你嗎?

    “你自己?捫心自問,從你出?生到上學,我?們哪里短缺過你?現在我?們落了難,合該你要對我?們伸手?!”

    要求言聞嘉回報養恩的話說得擲地有聲!

    言聞嘉也沒有意外,他反而心平氣和地看著他們,說:“說完了嗎?有時候真的很懷疑,你們到底有沒有愛過我??幸好我?已經不在意這一點了。”

    自從得知自己?有過一個女孩的時候,言聞嘉才發現,愛是那么輕易的一件事,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康快樂,希望把全世?界最美好的東西?都送到她的手?上。

    有了對比才發現,自己?爸媽到底有沒有愛過自己?。

    “嘉嘉!”言溫行站了起來,似乎很受傷的樣子,“你是我?的兒子!我?——”

    言聞嘉打斷了他的話,“爸爸,你們不要求我?了,我?不會幫忙的,我?沒有錢,現在更是淪為□□,我?很疑惑你們怎么還想找我?幫忙。”

    “你少糊弄我?們,你那些朋友,哪個不能幫我?們說一下話?”池歌立刻反駁道。

    言聞嘉沒給面子地回道:“你大可?以去找他們,說你是我?的媽媽,看他們愿不愿意幫你。”

    池歌哪能沒試過,結果只要和言聞嘉關系親近的哪一個不知道他們倆對自己?兒子的刻薄。

    池歌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言溫行也一副要暈過去的樣子。

    “如果你們真的落魄到破產的時候,會有人告訴我?的。”言聞嘉說,“媽媽你說的不錯,你們在生活上沒有短缺過我?,所以等?你們什么也沒有的時候,我?也不會短缺你們的。”

    言下之意,物?質之外的感情,兩人沒有給過言聞嘉,他也不會給他們。

    說完這些,他們倆探視的時間已經到了,安氏的警衛站在門口催促他們離開。

    不過,池歌不是個輕易放棄的人,她被言溫行扶著肩膀走?到門口了,臨了還要回頭?刺言聞嘉:“你和盛硯是怎么回事?你們打算復婚了?他為了你什么都不要了,肯定是要和你復婚的吧?你打算到時候婚禮,我?和你爸爸都不出?席嗎?你——”

    “就算結婚,也是我?和盛硯兩個人的事,媽媽,我?都死過好幾次人了,還在乎這些細枝末節嗎?”言聞嘉抬眼和她對視。

    和言溫行相似的面孔,卻有著截然不同的眼神,——細枝末節,池歌走?出?了安氏的醫學實驗大樓,仍然沒有回過神。

    他們已經是他們的親兒子的生活里的細枝末節嗎?可?笑,池歌心想,可?是不知道為何,她的身體?卻顫抖了一下。

    因為,池歌其實也意識到,言聞嘉再也不受他們掌控,他現在人生所有的大事,都不再和他們有關聯,他們也無法處理他遇到的困難。

    等?池歌和言溫行離開,言聞嘉就將?兩人的事拋之腦后。看媽媽精致的穿著打扮,遠不到日子過不下去的時候。

    再說,言聞嘉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有明天,還要操心身體?比自己?還好的爸媽?

    以他們倆愛自己?的程度,長命百歲不在話下。

    待自己?一個人時,或許是由于池歌提到了盛硯,言聞嘉不免又將?注意力放到了盛硯什么時候能被解禁上。

    腦海里也不由響起池歌那句“他為了你什么不要了”,如果以前?言聞嘉不相信這句話,甚至覺得說話的人在臆想,但是經過了和盛硯的生死與共,他知道盛硯確實和以前?不一樣了。

    想到解禁后,他又可?以再見盛硯,言聞嘉無法欺騙自己?,他是有些期待的。

    可?能是因為自己?的身體?,言聞嘉沒有想到以后,池歌說的結婚,言聞嘉更是對此毫無設想,他只想著如果他們都沒事了,高層放過他們,那么他能和盛硯自由見面就好了。

    當然,當然,言聞嘉的身體?就是負累,還好,不會拖累別人太久……

    就當是自己?的小任性吧。言聞嘉覺得盛硯應該不介意自己?這點。

    他能感受到盛硯對他健康的在意,不是出?于義務或者愧疚,而是真心希望他能像正常人一樣。

    只有真正珍惜自己?的人,才會把他能健康當成?滿足的事。

    就像言聞嘉對女兒的期待一樣,他沒有期待女兒能夠給自己?什么,只是期待著她能夠健康長大就好了。

    這樣懷著期待的日子又過了幾天,盛硯還是沒有得到解禁,言聞嘉已經開始擔心起來了。

    難道是上面又有變故?

    局部戰爭不斷,國內局勢又多有變動,言聞嘉并不擅長政治,在眾多或真或假的消息里分?析出?時局的走?向。

    這幾天,特里耶都沒有出?現,言聞嘉新心想,等?下特里耶過來,問問他有沒有辦法。

    其實言聞嘉已經麻煩特里耶許多,他很少主動向特里耶提出?要求,不過,盛硯一直沒有解禁的事,讓他也顧不得那么多了。

    就在他焦心等?待中,因為久等?不到,都忍不住想打特里耶的通訊器的時候。

    他病房的大門被人猛地一把推開,門把哐當一聲砸在墻面上,巨大的響聲讓房間內的言聞嘉心臟忍不住狠狠一跳。

    他一抬頭?,就看到特里耶滿頭?是汗的站在門口,表情還殘余著不可?置信的茫然。

    特里耶一向是個穩重的人,言聞嘉第一次在他的臉上看到這樣失態的神情。

    發生了什么?

    不由的,言聞嘉的心忽然高高吊起,有一股不詳的預感。

    他當即站起身,特里耶看到他之后,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大步走?過來,說:“你先坐下吧。你坐下來我?再說。”

    究竟是什么壞事?竟然怕他聽到的時候站不穩。

    言聞嘉在特里耶懇切的目光下,還是坐了下來:“怎么了?”他問。

    特里耶褐色的眼眸看著他的臉,聲音低沉地說:“盛硯出?事了。”

    言聞嘉點點頭?,心里已經猜到了。

    他沒有回話,微蹙著眉毛,等?著特里耶說完。

    特里耶繼續道:“他半個月前?就去了帝國。”

    言聞嘉突然意識到什么,一瞬間瞳孔驟然緊縮。特里耶移開目光,打算速戰速決:“研究院那邊一直研發不出?來解藥,如果再拖下去,你可?能真的活不到今年冬天。盛硯聽說之后,便決定要去帝國的皇家研究院去拿解藥。”

    “所以,出?了什么事?”言聞嘉出?聲道,他的聲音竟然十分?平穩。

    特里耶不由詫異地扭頭?去看言聞嘉,只見言聞嘉臉上的情緒已經平靜下來,綠色的眼眸專注地看著他。

    特里耶一直都聽說言聞嘉在前?線上表現優異,非常有指揮才能,他沒有太多懷疑,不過今天面對連自己?都震動的消息,言聞嘉的情緒控制還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特里耶頓了一下,才倒豆子一樣把他知道的所有事都說了出?來。

    原來,那天冒險和言聞嘉見面之后,盛硯確實被關了禁閉。不過,也因為禁閉,盛硯正好有了借口和外界斷聯,在禁閉的第二天就逃了出?去。

    兩國正在交戰,邊境貿易通道幾乎都已經被關閉。盛硯走?的是走?私通道,帝國的大貴族可?不管你打不打仗,他們的需求是必須得到滿足的。

    所以仍有一些頑固派找到了聯盟的那些商人,要求繼續按照之前?的方?式進?行貿易,販賣在帝國難以生長的微生物?或者特殊植物?根莖。

    這些都是生產只供應給頂層貴族享受的迷幻制品,產量稀少,有成?癮性,但對身體?的副作用不太大。

    盛硯本人早就學過帝國通用語,這是上學的時候外語必修課,在肖賽德到聯邦的時候,盛硯又加強了一遍。

    通過邊境檢查的時候,就能感受到邊境地區特有的肅殺氣氛。

    好不容易通過了檢查,他們這些偷渡客就被放到了飛船的最下層,與生活垃圾和能源發動室住在一起。

    不管是帝國還是聯盟,早就頒布了宇宙環境法案,嚴令禁止民用或公用飛船向宇宙傾倒廢棄物?,造成?宇宙航道的垃圾污染。

    這不是第一次來帝國境內,早年盛硯還讀書的時候,就跟著學校的教研活動去過帝國首都迦得。后來他參軍之后,作為軍人則是帝國嚴格審查的對象,沒有準許不能入境。

    上次去迦得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這次盛硯目光環視著這個與聯邦完全不同制度的國家,發現這個國家似乎還跟上次看到的沒什么不同。

    歲月仿佛凝固在了這片國土上,因為當前?的皇室是考尼茨家族,這位姓考尼茨的威廉八世?皇帝陛下對藝術尤為鐘情,所以迦得的人文?氣息濃郁。

    街道上處處可?見沿街表演的藝術家,路邊三步之外就有畫廊,博物?館和美術院更是人流如織。

    然而正是這樣吹捧藝術的統治者發起了新的戰爭,盛硯覺得尤為諷刺。

    跟費佳人人都對戰爭數如家珍不同,迦得對于戰爭的談論?就少得多,這里的居民更愿意花費時間站在路邊聽人拉一首小夜曲,而不是把時間花在討論?戰爭孰是孰非上。

    作為這個國家的實際統治者,貴族們對戰爭態度漠然,就會影響到平民階層對戰爭的感受。

    不過,當廣場的露天熒幕上,滾動播放近期帝國在邊境取得的勝利時,大家倒還愿意停下腳步,與有榮焉的和身邊的人小聲說聯盟的頹勢。

    而作為這場戰爭的統領者——肖賽德元帥,自然被頻頻提起,大家都對這個給國家帶來無上榮光的年輕大貴族十分?欣賞和欽佩。

    盛硯被安排在一個地下室里,他所在的地區正好是十三大貴族之一的奧克蘭家族的勢力范圍。奧克蘭家族是以科技研發為核心的大貴族,所以在這個區的集聚著眾多的科學家、研究所和著名大學。

    盛硯需要潛入皇家研究院,有奧克蘭家族的庇護是最好不過。

    皇家研究院與奧克蘭家族的一家大學不遠,盛硯有充足的時間可?以打探里面的消息。

    不過,皇家研究院基本不對外開放,想要進?去,就必須有著內部員工通行證。

    正值戰爭期間,皇家研究院管制十分?嚴格,他們同樣害怕敵對國家派來高級間諜秘密潛入,偷竊他們核心武器的機密。

    盛硯自從到達迦得之后,行事反而慢了許多,并不急于行動。

    他不止觀察皇家研究院的動向,同時也經常喬裝外出?咖啡館,聽著迦得民眾對于大貴族們的八卦緋聞津津樂道。

    也了解到了更多的關于肖賽德的事。

    這位年輕伯爵,實力背景雄厚,但是同樣也有煩惱的一面,他的姑姑格洛麗婭皇貴妃希望為自己?的兒子加重爭奪皇儲的砝碼,對這位親侄子的婚事十分?看重,頻頻舉辦晚宴,想為肖賽德選出?一位十全十美的伯爵夫人。

    皇帝威廉八世?年紀已經不小了,他的皇子皇女們日漸長大,各個野心勃勃,摩拳擦掌,都把眼睛放到那座象征著最高權力的王座上。

    盛硯甚至能感受到了迦得空氣中彌漫的濃烈火藥味,只要一個契機,這群皇子皇女們一定會斗得你死我?活。

    這對這座古老帝國來說,并不少見。

    每一次皇權交接,都是一場鮮血和尸骨的屠戮。

    為什么帝國會突然對戰爭如此熱衷,甚至主動挑起。盛硯心里已經有了大概的想法。

    待摸清了所有的情況,一切準備就緒,這天晚上,盛硯也終于要潛入皇家研究院了-

    帝國邊境,軍區常駐港口,元帥辦公室內。

    肖賽德坐在一張一看就極為舒適的寬大椅子里,他的面前?是一個虛擬屏幕,上面是一個部下向他敘述首都迦得的情況。

    “……大貴族們沒有特別的異常,這是屬下找到的他們跟以往有些不同的行動。首先是奧克蘭——”

    聽著那名下屬的報告,肖賽德的手?指不由輕敲著扶手?,一下、一下,等?對方?說完,肖賽德突然坐直身體?。

    “這段時間,讓皇家研究院的防御系統提高至最高,一切外來者都不許進?入核心區域!”

    那名下屬立刻喊是,然后便被肖賽德揮手?讓其下線。

    虛擬屏幕一消失,肖賽德就笑著回頭?看一直沉默站在身后的雷博:“雷博你覺得,盛少將?回來嗎?”

    雷博猜不到,不過還是想了一下,回道:“他應該不回來的。他只要現身,就會死在迦得。”

    肖賽德笑著搖頭?,放松肩膀靠在椅背上,說:“不,他一定會來,就算明知道會死,也回來的。”

    雷博沒有問原因,肖賽德想到了遠在聯盟的人,臉上的笑容也淡下去一些。

    “時間快差不多了,盛少將?如果喜歡言上校,肯定會不惜一切救他的。”

    難得看到伯爵的情緒波動,雷博不免好奇道:“元帥,你會把解藥給對方?嗎?”

    這可?把肖賽德問住了,肖賽德想了一會兒,才攤攤手?說:“如果聯盟提前?投降,那我?就會給解藥。”

    這話的意思就是,現在他是不可?能給的。

    “但是元帥,研究院里就有解藥,何不把解藥拿出?來?”雷博又有新的疑惑。

    肖賽德卻一口否決了這個提議,“不,雷博,即使是我?,也沒有辦法讓所有大貴族俯首聽話。如果沒放真的解藥在里面,總有人會泄密,盛硯怎么會甘心冒險?”

    雷博聞言,若有所思地點頭?,不再提問,安靜地繼續服侍這位如今連二皇子殿下都要掂量說話的元帥閣下-

    聯盟,費佳星系,安氏醫學研究大樓內。

    言聞嘉正和特里耶坐在一起,他們倆懸浮著兩個虛擬屏幕,一個現在戰役的進?展地圖,一個顯示著帝國俯瞰簡略圖。

    “……當時我?們計劃好的,是今天無論?如何他都會我?消息,讓我?知道接下來要怎么做。”特里耶道,“但是截至目前?為止,我?沒有收到任何阿硯的消息。”

    是被抓住,沒辦法履行諾言,還是因為其他意外,他沒辦法聯系外界?

    言聞嘉眉頭?緊皺,從得知盛硯的下落之后,他就一直愁眉不展。

    “你們的計劃,有一個漏洞。”言聞嘉說,他放大了邊境目前?的戰局地圖,指著屬于帝國的紅點說:“你們怎么確定,肖賽德一定會留在邊境?”

    特里耶一怔,“不可?能,他現在是帝國元帥……”

    言聞嘉搖頭?:“他可?以,那是帝國,不是聯邦,如果他找皇貴妃要一道指令然后悄無聲息地返回迦得,就算被發現了,有皇貴妃為他在宮中周旋,他再誠懇向威廉皇帝道歉,誰會在這個時間點去處罰他?”

    特里耶一驚,不禁道:“肖賽德抓住了盛硯。”

    言聞嘉不知道,想了一下,他站起身道:“我?的舊通訊器呢?”

    特里耶凝眉:“你要做什么?”

    言聞嘉側頭?看他一眼:“聯系肖賽德。”

    特里耶睜大眼睛:“你現在本來就是敏感身份,阿硯現在不在,如果你再和肖賽德有聯系,然后被人發現了……”

    再沒有第二個人為你擔保了。

    言聞嘉卻很執著,他朝病房外走?去,聲音鎮定而沉穩:“特里耶,你是知道我?的身體?的,如果這次盛硯回不來,你覺得我?還能活多久?”

    就算被發現了,大不過是早一點死。

    這于言聞嘉來說,其實沒有太大的不同。

    特里耶想了想,嘆了口氣,認命地跟上言聞嘉的腳步。

    “……這次也怪我?,我?應該和阿硯一起去的,”他說,聲音里有濃厚的悔意,“不管阿硯當時說什么,我?都該跟去。”

    言聞嘉搖搖頭?,知道為什么盛硯沒有讓特里耶一起去。

    如果是他,也不會讓特里耶一起去,安氏對他們倆一直不薄,如果讓特里耶涉入險境,他和盛硯都沒有顏面見安氏的掌權人。

    言聞嘉心里裝著事,身體?又很虛弱,走?路都需要專心致志,全神貫注。他心里裝著事,更沒有關注周圍的事務。

    跟在他身邊的特里耶卻在抬頭?的時候,一眼看到了一個不可?能出?現的人,頓時嘴巴張開,還沒有等?到他叫出?名字。

    那人對他擺擺手?,然后指了指正垂著眼睫想事情的言聞嘉。

    特里耶大概知道對方?要做什么了,當即腳步停了下來,沖那人搖頭?笑了,讓言聞嘉繼續朝前?走?。

    言聞嘉走?了一會兒,想和找特里耶說話,結果側頭?沒看到,正要回頭?去找特里耶。

    突然他的身體?撞到一個物?體?上,他沒站穩,身體?頓時因為引力作用,向后倒去,他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抓住什么東西?。

    結果沒等?他抓到東西?,一雙大手?從他的腰側伸過來,一把將?他的腰握住。

    言聞嘉一下子撞進?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那熟悉的信息素味道,讓言聞嘉也在一瞬間明白了什么。

    他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去,就見盛硯眉眼低垂,黑色的眼眸噙著一抹溫柔的笑意看著他。

    “別擔心,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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