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就在我以為太宰會胡說八道,破壞我和五條悟的相親時,他卻看向了被我捏住嘴的江戶川亂步。
“這位小姐,可以放開亂步先生嗎?我們只是下樓來喝個咖啡。”
聽到他對我的稱呼從“櫻溪醬”變成了“這位小姐”,我松了一口氣。
幸好沒在五條悟面前喊我一聲嗨前妻。
“可以。”
太宰給我臺階下,我理所當然會給他面子,于是松開了手。
江戶川亂步的嘴已經(jīng)被我拔得變形了,一時之間沒有回彈,神似《哆啦a夢》里的尖嘴小夫。
他一邊氣惱地揉嘴恢復(fù)彈性,一邊罵罵咧咧地瞪了我好幾眼。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太宰選擇的位置剛好在我們后面那桌。
隔過五條悟和江戶川亂步,我仍能看到他的臉。
他同樣也能看到我。
我低頭喝咖啡時,明顯感覺到了他冰涼又輕佻的眼神,但當我抬頭時,卻只看到他在專心地看著他手里的咖啡杯。
他垂下眼眸,卷發(fā)被射燈投上零星的白光,竟有種搖搖欲墜的破碎感。
為什么他和江戶川亂步會出現(xiàn)在這里呢?
他剛才說“只是下樓來喝個咖啡”,難道他們供職的武裝偵探社就在這間咖啡店樓上?
……也太巧了,這該死的孽緣。
“櫻溪小姐,甜點不合你的口味嗎?”五條悟的聲音拉回了我的思緒。
“沒。”我趕忙否認。
“看你都沒吃呢。”
“我通常把好吃的留到最后。”
我正在看太宰,太宰也抬眸看我,五條悟忽然坐直了身體。
一米九以上的身高即使只是坐著,也很可觀,瞬間擋住了我和太宰之間的視線。
“櫻溪小姐平時有什么愛好嗎?”
——賭牌賭馬賭小鋼珠,偶爾會去犯罪組織賭俄羅斯.輪.盤。
然而這些說出來都上不了臺面。
“我喜歡欣賞世界名畫。”
“嘔——”江戶川亂步發(fā)出了作嘔的聲音。
“聆聽古典音樂。”
“嘔嘔——”
“以及吟詩讀書。”
“嘔嘔嘔——”
事不過三,我剛要站起來去拔他的嘴,卻聽到江戶川亂步抱怨道:“這顆大福太大了,噎到本偵探大人了。”
“這里的大福一直是這個大小,亂步先生應(yīng)該是因為別的事噎到了。”我懷疑太宰在陰陽我,但我沒有證據(jù)。
“櫻溪小姐的愛好很有品味。”五條悟稱贊道,“介紹人說的‘高雅知性’果然誠不欺我。”
“嘔——”這回是太宰作嘔,“糟糕,亂步先生,我也被大福噎住了!”
我壓下了去將那兩人胖揍一頓的沖動,畢竟在五條悟面前,我不想暴露太宰是我前夫的秘密。
“過獎了。”我禮尚往來地回問,“五條君平時有什么愛好嗎?”
“我么?”五條悟想了想,“吃甜品,看電影,逛逛論壇,都很普通吧,最近想去國外旅游,但沒有空。”
“五條君的工作太辛苦了,不像有些人,上著班都能翹班下樓喝咖啡,這男人和男人之間的差距怎么就這么大呢?”
這次輪到我陰陽太宰和亂步了。
太宰發(fā)出了一聲不爽的輕哼,小聲嘀咕:“有福之人不用忙~”
正在這時,咖啡店的女招待找上了這個有福之人。
“太宰先生,請問你在我們咖啡店賒的賬什么時候能還清?”
沒救了,喝咖啡還賒賬!
“美麗的小姐,忘記這些不愉快的小事吧,我們來聊點正事,請問你愿意和我一起殉情嗎?”
——又來了。
每次看到太宰邀請別人殉情,我都會深切地感到丟人現(xiàn)眼,不顧一切地逃離現(xiàn)場,生怕被熟人看到了指著我對別人說:“看,她就是這家伙的前妻。”
咖啡店的女招待沒被太宰俊美的外表蒙蔽,十分清醒地讓他還錢,把太宰郁悶到擺爛裝死。
“櫻溪小姐,介紹人說你有過一段婚姻,可以知道為什么分開嗎?”五條悟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在太宰面前提太宰。
見我臉色不善,他又叫來女招待,給我點了一份不算甜的蔬菜沙拉和一份沒加奶酪的烤面包。
看來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我不愛甜食了。
美食收買人心,我一下子交代了:“聚少離多,感情冷卻,不如分開。”
“這樣啊。”五條悟代入感極強,“我也經(jīng)常出差不在家,會不會也冷卻呢?”
“他可不是因為出差而不在家。”我豎起中指,“純粹是去鬼混了。”
“聽上去是個不靠譜又輕浮的男性。”五條悟評價道。
即使被他高大的身軀擋著,我也能想象到此刻太宰記仇的小眼神。
為了防止他作妖,我決定說點好話:“他大部分時候還是靠譜的,學(xué)識淵博,頭腦又很聰明,教會了我很多東西,做飯也比我好吃,會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和我吵得不可開交,又會在大事上默默支持我。”
雖然是為了安撫太宰而說的話,卻也是我的心里話。
小時候要不是太宰寬容,我不僅睡不到溫暖的天鵝絨被子,還會連累收留我的櫻子婆婆。
而我和太宰的婚姻,表面上是我和他各懷鬼胎,實則是異能科的手筆。
他們樂于促成這樁婚姻,方便監(jiān)視太宰,也方便制衡我,挖掘出我異能力里易于控制的地方。
至于下屬有沒有真正從中得到幸福,沒有人會在乎。
“櫻溪小姐似乎對你的前夫全是稱贊。”五條悟皺了皺鼻子,忽而又感慨道,“看來我也不懂女人心。”
“五條君請不要妄自菲薄,你和我前夫是半斤八兩。”
“哈?”他發(fā)出很大一聲氣音。
怎么感覺他好像有點氣?
“說錯了,是云泥之別,你是白頭發(fā)的云,他是黑頭發(fā)的泥。”
“最后一個問題。”面前的男人歪了歪頭,“你討厭你的前夫嗎?”
“不討厭。”我坦誠地說。
說完這句話,我聽到了太宰哼歌的聲音。
哼的是他自己瞎創(chuàng)作的殉情之歌,難聽至極。
“但也不喜歡。”我補充道。
哼歌的聲音瞬間消失。
“我受過他的照顧,也照顧過他,討厭和喜歡,悲傷與快樂,所有的情緒都在離婚的那天一筆勾銷了,他對我而言,就像一個普通的路人。”我慢慢地說道,“與其記著過去的事,那我不如——”
既然給自己塑造了愛吟詩讀書的人設(shè),那么此處應(yīng)當吟上一句詩。
“憐取眼前人。”我望著五條悟的眼罩,肉麻地說。
五條悟氣定神閑地吃著巧克力蛋糕,看不出神情。
等等,這家伙一直戴著黑布眼罩,完全遮住了視線,該不會和條野一樣是盲人吧?
這兩天我遇到殘障人士的概率也太大了。
但五條悟健步如飛,能跑能跳,還會瞬移,難道——
他的咒術(shù)是像蝙蝠一樣靠嘴巴發(fā)射超聲波來辨別方向?
“眼前人?”太宰重復(fù)一遍,站起了身,目光投向了我,“像這樣嗎?”
他站起來的高度比五條悟坐著要高,因此又出現(xiàn)在了我的視線里,變成了我的“眼前人”。
我們的視線再次相交,他朝我稍抬下巴:“這位小姐,我從剛才起就覺得你很眼熟。我們是不是之前在哪里見過?”
呵呵,當然見過,昨天還一起坐在樓梯上吃了晚飯。
由于我不能上二樓,太宰的腳也不能落在一樓的地上,因此樓梯便成了我們彼此都能進入唯一的公共區(qū)域。
“你認錯人了。”我別過視線,“我不記得見過你。”
“哦我想起來了!”他作出恍然大悟的樣子。
——拜托,千萬別說像你前妻!
“你就是上次在海中賭場輸給亂步先生的小姐。”
好消息是前妻的秘密保住了。
壞消息是賭博的秘密沒保住。
我在五條悟面前高雅的人設(shè)塌房了。
亂步挺起胸脯,驕傲地說:“沒錯,笨蛋櫻溪輸?shù)煤軕K,然后陪了本偵探大人半個月。”
“是陪你玩了半個月。”我吐槽道,“麻煩把話說清楚,少一個字會多出歧義。”
“哦?”五條悟咽下嘴里的蛋糕,“櫻溪小姐還賭啊?”
“……工作壓力太大時會。”我試圖給自己挽回一點形象,“小賭怡情。”
“你那是小賭嗎?”亂步的嘴又癢了。
我剜了他一眼:“江戶川君,看來你的嘴只有掛到墻上才會老實。”
這里沒有福澤諭吉,太宰又打不過我,體術(shù)為零的亂步不得不護住了自己的嘴。
“櫻溪醬的相親對象,娶一個會賭的太太是沒有好處的。”他捂著嘴巴,還不忘勸誡五條悟,“會把家產(chǎn)都輸光的,唔,這個巧克力蛋糕不錯,推薦你下次嘗嘗這里的草莓巴斯克。”
“謝謝你的建議,但事實上,”五條悟放下了手里的叉子,悠悠地說,“我的家產(chǎn)多到管理起來令我頭疼,如果能被輸?shù)粢恍故且患檬隆!?br />
臥槽!
五條悟是什么人間天使,他不僅在兩個窮男人面前凡爾賽了自己的家產(chǎn)多,還在幫我說話。
“櫻溪小姐,我還沒去過賭場,你愿意帶我去見識一下嗎?”
高大的男人渾身散發(fā)著一圈圣光,點亮了整個咖啡店。
“可是——”可是我囊中羞澀地已經(jīng)去不起賭場了。
“本錢我出,輸了算我的。”他扯起嘴角,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贏了算你的。”
一瞬間,我聽到了愛情之神振翅的聲音。
“好嘞,五條君,我們現(xiàn)在就出發(fā)!”
“她又去送錢了。”亂步偷偷對太宰說。
我在他的嘴上擰了一下,而五條悟與太宰擦肩——
不,那幾乎是撞肩而過。
那么寬的一條走道,他們偏偏撞上了,并且,誰也沒道歉。
*
我?guī)鍡l悟去的是距離咖啡店最近的一家賭場。
在進去之前,我買了一副墨鏡和一副口罩,全副武裝。
這波操作把五條悟看不明白了。
“這里面光線刺眼?”
“不是,我有些社恐。”
“讓社會恐慌的社恐?”
“……”
“哈哈哈開個玩笑。”
一點也不好笑。
事實上我會特意變裝,是不希望被賭場攔下。
然而在和五條悟去買籌碼的時候,我就被當場截獲。
“給我出去。”
來人是個瘦削的高挑男子,他是mafia五大干部中最菜雞的干部a,有小道消息說他是森鷗外的外甥。
這里的賭場是他的場子。
“櫻溪,這里不歡迎你。”
“這位朋友,”五條悟好奇地問道,“難道櫻溪小姐有欠你錢嗎?”
“這倒沒有。”a說,“她雖然賭運很差,十賭九輸,卻從來不欠我錢。”
“既然這樣,為什么阻止我們進入?”
干部a對我本人沒有意見,他畏懼的是同為mafia干部的中原中也。
兩年前我在a旗下的一座賭場里被他下套,輸光了全部的家當。
最后在a的誘惑下,將自由也賭上了。在我輸?shù)簦瑴蕚浯魃纤o的項圈時,中也從尾崎紅葉那里知道了消息,第一時間趕到,二話不說,先將a的賭場踏為了廢墟。
最后他踩在a的臉上,惡狠狠地警告道:“如果你再敢騙她,我一定會讓你被重力徹底碾碎!”
就在我為中也的義氣拍手稱快時,他卻將我?guī)У搅薽afia旗下的各大賭場。
“錄到虹膜識別系統(tǒng)里,禁止她參與任何賭博游戲。”
日本相當一部分的賭場屬于mafia,中也這是斷了我的財路。
我當然很不滿,但一向性格溫柔的中也在這件事上態(tài)度強勢而堅決。
“你什么都好,就是對mafia太忠心了。”我氣呼呼地說,“生怕我把你們mafia的錢都贏走了!”
中也怔了一下,最終什么也沒辯解,戴著黑手套的手落在了我的眼睛上,留下了一個近乎告慰般的撫摸。
“是啊,我怕。”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