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猶猶豫豫
在沒有人反應過來的情況下,悄無聲息地侵入這個并不算狹小的空間里,然后面無表情地殺掉一個丹嬰期巔峰的人。
聽著像是在開玩笑。
路遙知呼吸都有些不穩。
他有些呆滯地看向倒在地上的慕若陽,卻只是望進對方同意不可置信且死氣沉沉的眼睛里。
薄紙被那只剛剛輕而易舉捏死一個人的蒼白指尖捏起,離開地面的時候,似乎還纏起一點灰塵。
“你們速度很快。”幽帝語氣很淡,像是在和路遙知嘮家常,“但還是比我慢了一步。”
路遙知:“……”
或許是因為在高位上坐久了,這個時候說話沒人理讓幽帝有些不開心。他甚至沒有繼續看那個契約的打算,只是微微歪頭看著忽然變啞巴的路遙知,皺起眉頭,“你為什么不說話?害怕了還是覺——”
平靜悠然的聲音戛然而止,再接下來是一陣微妙的低喘聲。
白色紙張因為脫力再次飄到了地上,看著很是可憐。
幽帝朝著那張紙看過去,除了一片冷白以外什么也看不見。
“因為計謀得逞了,所以很高興。”路遙知說,“怕一開口被你發現什么端倪。”
少年的語氣里才帶著毫不掩飾的狡黠和調笑,抬眸間,瞳孔里映出了兩道熟悉的身影。
慕若陽拿著被撕了一半的契約,在幽帝背后笑得很是開心,“不好意思啊,剛剛那個是假的來著。你的契約被我撕掉啦,希望你不要過度傷心。”
模樣看著欠揍的很。
這再怎么唇,現在也可以看出來自己被耍了。
幽帝笑了一聲,揮指之間,將地上的白紙燒得粉碎。
“早就預判到本帝會來搶契約?”
看樣子是真的有些生氣了,連稱呼都變得有壓迫感。
對于幾個少年來說,修真界和妖界的事情參與的其實不多。除了去幫助被妖怪禍害的人以外,幾人很少能與妖界那邊摻上關系。
就算是知道修真界之前和妖界有過很大的一場戰,但畢竟時間已經很久了,所以基本上也就是當個故事聽聽。
來人界之后才算是真真正正地完全和妖怪扯上關系。
而在這個時候,他們已經和妖界之主幽帝面對面講話了。
說不緊張是假的。
能硬生生把妖界和人界的連接處打破的妖能是個什么簡單角色嗎?
“是。”路遙知強壓下心中隱隱有些出頭的畏懼感,淡淡回答,“又不是傻子,怎么會看到契約被搶而無動于衷呢?”
“所以就做了這么個局套我?”幽帝笑著問。
路遙知不說話了。
說實話幽帝并不算很恐怖的長相。
也許是因為長時間在暗處待著,他的皮膚看著要比路遙知至今見過的所有人都要蒼白,所以那雙赤紅的眼眸看著就格外有壓迫感。
路遙知自覺地自己很少在什么東西上很直覺地感受到害怕過,硬要說,也只能是和祝星禮搭上關系。他向來不是一個什么怕死的人,所以在和妖怪沖突上他一直是蟲災最前面的那一個。害怕對他來說,也算是個很陌生的詞。
而現在,他非常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在害怕了。
從那雙直直盯著自己的赤色眼眸里所散發出來的壓迫感,讓路遙知呼吸都有些不順暢。
當然,如果路遙知這個時候已經進入真仙期的話,就可以很直接地感受到,這其實是直接實力下的物理壓迫。
修真界遇到的都是半只腳踏進真仙期的人,而眼前這個,是實打實已經有那個實力的人。
“那你給自己兜底的東西是什么?”幽帝嘴角忽然揚起一抹很玩味的笑,“你覺得現在在撕掉我和聶小清的契約之后,不被我殺掉的底牌是什么?”
有這么大的膽子,總會給自己留點什么后路的吧。
卻不想路遙知只是輕輕笑了一下。
“你要是這么厲害為什么還要介意和聶小清的契約?”他不答反問,“又為什么要把兔子抓起來?”
墨瞳和赤瞳直直對視在一起,路遙知眼底笑意變得很冷,“來人界兩年了,傷還沒好吧?”
封閉而狹小的空間沉寂下來。
本該是個很窒息的氛圍,卻因為幽帝輕輕的一聲他嘆息而變得有些惆悵。
“何必呢?”他語調很慢,像是誘哄似的,“吞掉人界然后二界鼎立不好嗎?為什么一定要這么固執呢?”
把路遙知聽得莫名其妙,“什么?”
幽帝搖搖頭,似乎是不太想再開口。
他看了一眼在角落已經人事不清的聶小清一眼,漸漸轉過身。赤色瞳孔微動之間,緊緊鎖定在一直在一旁的慕若陽和夏微杳身上,“我記得沒錯的話,你們似乎還有個同伴?”像是想到什么,他語調忽然一轉,“哦,去救那只被我所在結界里的兔子了。”
鳳凰火種還沒有被消散掉,現如今他就算是想拿那只兔子療傷也還不是時候。
路遙知他太聰明了。
聰明到他有些不喜歡。
不過這倒是不是什么大問題。
做妖,自然是要懂得變通。
沒有兔子也沒關系,按照他現在的實力,他其實并沒有把幾個修真界的少年放在心上。就就算是知道這幾個少年和之前修真界與妖界的大戰時的那四位強者多多少少有點關系,但他也還是沒有覺得有威脅感。
畢竟只是像,而不是直接就是。
現如今他都已經打穿了人界和妖界的入口,他還需要擔心什么?
幽帝神色有些淡漠地看了眼自己蒼白到完全看不到血色的手,“好吧,這次就算是栽在你們身上了。被幾個少年騙到倒真是稀奇。”
他閉眼,隨后彎起嘴角,“我們大概很快還會再見面的。”
消失得干脆到甚至聶小清身上的碎片都沒有拿走,實在是反常。
砰的一聲——
是慕若陽和夏微杳流著冷汗跌坐在地上的聲音。
“怎么會這樣?”慕若陽搖頭,不可置信,“他明明什么都沒做,為什么我覺得像是要被嚇死了?”
夏微杳臉上慘白,“他還沒出手就能讓我們受影響到這個程度,真的交手的時候我們怎么辦?”
好問題。
只是……
路遙知朝著幽帝消失的位置看了一眼,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而因為一些計謀,關于聶小清的契約問題,也算得到了妥善的解決。相關療傷或者消除記憶的事情因為他們有段時間沒做了導致配合的時候稍有生疏,但好在還是順利完成了一切。
聶小清的事情,祝星禮全程沒有參與。
他甚至不知道這件事。
兔子在旁邊的沙發上睡的很安詳,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團,分不清哪邊是頭哪邊是尾。
林妍妍把兔子救回來的也格外順利,越發給路遙知一種很不安的感覺。
房間的燈很是昏暗,床頭的影子折射在純白色的墻壁上,灰白的交接線異常明顯。
路遙知的房間,在裝修完成后,從淡淡的嫩粉變成了單調的灰白。他其實對房間的裝飾和顏色沒有什么要求,對他來說,房間就是個睡覺的地方而已,什么顏色完全取決于自己母上大人的心情。
只是這次母上大人不在,父親的助理大概是覺得他的長相氣質砜更適合這樣的,所以也就這么安排了。
這么一看,他和自己父親公司那邊的人還真是不算熟悉。
路遙知把房間里唯一的燈也關了。
自上次他和祝星禮在他家門口分別,到現在他已經和祝星禮兩天半沒有任何見面或者聯系。兩個人都非常默契地沒有聯系對方。
今晚過去就是除夕。
還有半個小時,就將新年的狂歡。
家里不算亮,看著沒什么人氣的樣子,但是路遙知倒是覺得無所謂,他本身也不太喜歡很亮的環境。
清云市絕大部分都禁煙,只有一些特定的地方可以放放煙花,不過想必這個時候已經人滿為患。
這個時候。
“熱鬧都是別人的”這句話,才在這個黑暗狹小的空間里得到了具象化。
路遙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和祝星禮誰也不理誰。
明明前幾天還在修真界你儂我儂,但是到了現在,二人之間像是忽然隔了一層什么東西。
我這算不算是在對祝星禮冷暴力?
路遙知腦子里忽然冒出個這么個想法。
肚子一沉,路遙知悶哼一聲,和黑暗中坐在自己肚子上發著光的兔子眼睛對上視線。
路遙知:“……”
兔子:“……”
“干什么?”路遙知說,“你這樣怪滲人的。”
兔子沉默兩秒,說:“我覺得你這樣更加滲人一點。你為什么不去找祝星禮一起過年?你有什么心事嗎?”
路遙知:“……”
他把兔子從自己肚子上抱下來放到旁邊,側身打開了房間的燈。
“我覺得不去找他應該會更好一點吧。”路遙知看向窗戶外面,“不然到時候真的對祝星禮做出點什么,沒辦法收場怎么辦?難道我要去蹲局子啊?”
他說話只說一半,剩下的一點都憋在心里,沒地兒發泄也沒法宣之于口。
要怎么說呢?
說覺得自己很沒用,每次都是需要祝星禮來救自己,而自己不僅不能給他安全感甚至因為碎片成了祝星禮生活里危險的來源?
還是說自己其實很怕將來失敗,到時候連祝星禮的面都見不著?又或者說他其實也很害怕成功,怕他回修真界之后就再也回不來人界了?
他都說不出口。
所以他其實也很迷茫。
“神經。”兔子罵他一句,“喜歡的人就是要勇敢去追,喜歡的事情就是要勇敢去做。”
它啪一下給路遙知腦袋一個肉爪“愛撫”,“少年正是不怕錯的年紀,猶猶豫豫只會讓你敗北!”
第92章 紅唇齒白
離除夕還剩半個小時。
路遙知像做賊一樣趴在祝星禮的窗戶邊,只露出半只眼睛,企圖在這場有些滲人的偷窺中發現祝星禮此刻正在干什么。
于是,他成功了。
祝星禮坐在桌子前,正埋頭很努力地寫著什么。
我去,馬上都過年了還在學習,這么卷啊。
路遙知心里暗自驚詫。
但其實仔細想想,這倒是也很正常。畢竟祝星禮以后是要準備高考然后讀大學的,不像他們幾個,頂了天再到人界待一段時間就要回修真界了。
祝星禮認真學習很正常,也很重要。
……至少在他目前不能完全保證可以和祝星禮不分開的情況下,很重要。
如果自己以后有把握可以留在祝星禮的身邊,那祝星禮就什么也不需要操心,每天只需要快樂就行。
這聽著其實很像畫大餅,但是少年心性坦蕩,沒什么想耍人的意思。
心里怎么想的,就是真的想怎么實踐。
當然,現在他這看著很有些猥瑣的行為并不算在里面。
和人家這么多天不說話,這個時候忽然去人家家里說想一起過年的話,真的挺像個王八蛋的。路遙知帶入了一下自己,要是有人敢這么對待自己的話,他估計得給人家頭蓋骨都掀了。
當然,祝星禮不算別人。
而且之前祝星禮有主動挽留自己留下來過夜的,是他自己拒絕了并保持了好幾天的沉默。
祝星禮一向是個看著沒什么情緒但事實上在感情上很敏感的人,自己沒理他,在被拒絕后他自然也不會主動來理自己。
雖然現在看著好像沒什么事兒,但是指不定已經在心里復雜了好幾圈了。
路遙知不知道怎么開口。
冷風呼嘯著往房間里面灌,吹得祝星禮桌子角落里的幾張卷子像是要飛起來。但他像是沒感覺到什么似的,只是非常專注地寫著自己手上的卷子,連頭也沒抬一下。
路遙知就這么繼續看著祝星禮寫東西。
看那筆畫的順暢程度和一張紙好像可以寫到天荒地老的架勢來看,他寫的應該不是什么和理科有關的東西。很大概率上,應該是在寫什么小作文?
路遙知正準備大著膽伸頭去看看祝星禮到底在寫什么,可下一秒,祝星禮忽然有些不耐煩地皺起了眉頭,一臉煩躁的關上了窗。
啪的一聲,又快又響。
因為看到祝星禮抬頭而迅速低頭藏匿自己的路遙知:“……”
再抬頭,和已經被反鎖的窗戶來了個親密接觸。
刷一聲,祝星禮又給窗簾關上了。
趴在人家窗戶上喝西北風的路遙知:“……”
有點郁悶。
怎么就忽然關窗了,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呢。是因為風太大了嗎?不然關什么——
等等。
路遙知頓了頓。
風這么大,祝星禮開窗做什么?
一瞬間,一個讓他驚喜又驚懼的想法出現在他的腦海——
祝星禮不會故意開著窗在等自己吧?
……
越想越覺得很有可能。
蠢大發了。
扣扣扣——
房間的窗戶邊傳來幾聲小心翼翼的聲響,乍一聽,似乎可以聽出一些求饒的味道。
祝星禮不想理。
冬天的溫度本就低,再加上夜晚溫差很大,他開著窗吹風還真的有些煎熬。
也不知道哪里來的自信,他就是覺得路遙知肯定會在除夕夜的前夕來找他。直接敲門路遙知可能會覺得不好意思,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從窗戶口進來。
他猜得很準。
卻萬萬沒料到這個蠢貨來了之后就一直像做賊一樣趴在那里,也不說話也不進來,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風吹得實在是煎熬。
終于,在手實在是因為冷而有些寫不下字的時候,祝星禮的耐心告罄。
不是喜歡趴在窗戶上嗎?
趴吧,趴一晚上。
“我錯了。”路遙知聲音很小,但是足夠被祝星禮聽到,“我不該這兩天不理你,不該趴在窗戶上讓你吹冷風,不該不聯系你,不該不找你,我什么都不該,你原諒我吧祝星禮。”
祝星禮:“……”
“路遙知真的知道錯了,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諒路遙知吧。”路遙知繼續,聽語調似乎馬上就準備嗚嗚嗚,“路遙知保證絕不再犯,再犯就是小狗,每天汪汪汪。”
他知道祝星禮是個什么性子,自然也知道用什么辦法去取得原諒。
軟軟的語氣配上嗚嗚嗚的腔調,最好擊中祝星禮的心房——
他只吃軟的。
只是今天很意外,祝星禮并沒有對此表現出什么特別的情緒,那緊閉的窗戶絲毫沒有要打開的意思。
路遙知嘆口氣,已經完全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不好辦。
真的很不好辦。
窗戶外的動靜忽然停了,祝星禮抿了抿唇,在繼續坐在床上和去窗戶邊看看之間糾結。
三分鐘左右的樣子,祝星禮嘆了口氣準備妥協,正準備起身之際,忽然聽到了一道很是奇怪的聲音。
“小祝祝乖乖,把門開開,快點開開,我要進來~”
是一陣很“惡心”的、貌似是夾著嗓子唱歌的聲音。
祝星禮:“……”
大過年的,路遙知這貨要干什么?
“小祝,我是兔子,快開門呀。”路遙知做了半天心理準備,用手指捏住了自己的嗓子,“馬上就是除夕啦!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煙花呀!”
啞不啞尖不尖的聲音聽得路遙知自己都有點生理不適。
但里面還是半天沒反應。
有一瞬間路遙知其實在懷疑祝星禮是不是被自己惡心到了,但是他仔細想想,又覺得自己模仿兔子的聲音也沒有那么不像,所以這個時候其實有些迷茫。
他又把耳朵靠在窗戶上,企圖靠聽覺知道房間里面的人在干什么。
啪一聲——
窗戶倏地被打開。
原本貼上冷冰冰窗戶的耳朵靠上了還發著暖意的胸膛。
再然后,路遙知聽到了瞬間加速的、足以驅散他周身一切寒冷的心跳聲。
一人抬頭一人低頭,錯愕和平淡的眼眸對視在一起。
“你在撒謊啊祝星禮。”路遙知忽然笑了笑,語氣挪揄,像是忘記了眼前這人還在生自己的氣,“明明心跳聲這么快,還裝成一副什么事情都沒有的模樣。”
“……”祝星禮仍舊不為所動,“你又知道我心跳快是因為你了?你這么懂啊懂哥。”
路遙知:“……”
一時間沒人說話。
“還靠著?”好半天,祝星禮終于開始不耐煩,“靠死我了算了行不行,靠哥?”
陰陽怪氣的能力似乎又上升了一個層次。
路遙知緩緩把自己的腦袋挪開,“也沒有啦……”
祝星禮打斷他,“現在怎么不夾了啊夾子哥?”
路遙知:“……”
房間的鬧鐘忽然響了一下。
“什么聲音?”路遙知探頭看。
祝星禮垂眸,“離除夕還有一分鐘。”
低緩的語氣,像是在期待著什么。
路遙知伸著頭往里面看,“爺爺睡了嗎?”
祝星禮:“早就睡了。”
睡了就沒什么問題了。
天邊似乎是閃過一道紅光。
實力更近一層,路遙知的速度也快了很多。不過幾個呼吸之間的時間而已,路遙知已經穩穩停在了清云市的煙花燃放點。
河堤旁的人格外多,地上拜訪的煙花也很是琳瑯滿目,從大家興奮的神情可以看出來,他們正期待著十幾秒過后的煙花狂歡。
“在上面看過煙花嗎?”路遙知嘻嘻一聲,扶著祝星禮坐在曳影上,“在上面看煙花的視角會很神奇。”
祝星禮搖頭,“沒有。”
路遙知手往自己右邊指,“那你等會看這邊,真的很好看的。”
看個煙花而已,祝星禮覺得路遙知有點一驚一乍。但是他對路遙知向來縱容,這個時候路遙知讓他往哪看,他自然也就往哪看了。
十二點整的鐘聲來的一向準時,煙花炸開的聲音也沒比那鐘聲慢上幾秒。
砰!砰!砰!
一朵又一朵,一聲又一聲。
漫天炸開的煙花像是在開一場狂歡的宴會,配上底人們的笑聲和車鳴,把“年味”兩個字展示的淋漓盡致。不同顏色的煙火交錯下,炸開的光芒將少年的臉照映的清清楚楚。
“他們在哪里搞的些漸變的煙花,看著怪高級的。”祝星禮裝作若無其事地說。
“……嗯。”路遙知小聲回應了一句。
現在煙花的種類很多,為跟上年輕人的愛好和審美,在煙花的設計上,很多商家都費勁了心思。
一炮加特林在絲毫看不見上空有人的情況下徑直飛向了路遙知和祝星禮所在的地方,然后,砰的一聲,炸開了淺紫色的花火。
其實原本根本不是什么大事的,畢竟路遙知在,曳影也在。
可不知什么的,那飄在空中的劍就是狠狠地晃動了一下。像是要把人甩下去,但那個晃動的幅度……又像是在把人甩下去之后又接上似的。
“你沒事吧!”路遙知猛地抓住祝星禮的手,神色很慌張,“有沒有被嚇到啊?”
祝星禮:“……”
噗呲。
抓住自己手的那只手手心似乎還有些微微泛著溫熱的濕意,似乎……因為預謀著什么事情然后很緊張似的。慌張的神色有些別有深意,到底是因為在擔心自己被嚇到而驚慌還是想方設法牽自己手而驚慌……祝星禮還“不得而知”。
“有點。”祝星禮反手和路遙知十指相扣,“剛剛那么顫,確實被嚇到了。”
“……”路遙知的臉紅的很迅速,不知道該接下來該怎么說了。
而膽子大這個概念其實挺模糊的,他剛剛特意設計顫動抓住了祝星禮的手,這個時候忽然得到了祝星禮的回應,所以腦子很是有些發熱。
也許是碎片感受到了路遙知的感情波動,所以這個時候也有些活躍起來。
不夠了。
牽手已經不夠了。
還想做更多。
各種各樣的煙花依舊源源不斷地升上夜空,雖然像是在眼前炸開,但隔著一層防護能量,那灼燒感幾乎聊勝于無。
不知道是誰的手在因為緊張而出汗。
如果說話還好,至少氛圍不會即曖昧又緊張,但只要兩人牽著手保持沉默,那曖昧和緊張的進程中又會夾雜著一絲期待。
至于期待什么,誰也不知道。
“是不是很好看啊。”路遙知問,“在天上看煙花的話。”
莫名其妙倒裝句。
祝星禮點頭,“好看的。”
在路遙知的視線里,紅唇齒白。
應該會軟軟的。
路遙知這么想。
“你看那邊的。”路遙知左手還牽著人,右手往自己身側指,“那邊有噴發式的煙花誒。”
祝星禮往那邊看。
剎那間,二人身側猛地炸開一朵煙花。
聲音不大,但,把路遙知的理智炸沒,足夠了。
嘴唇貼上了屬于別人的溫熱,心臟瘋狂跳動之間,路遙知看著祝星禮徒然瞪大的眼睛,伸手朝著祝星禮的腦袋摸了過去。
然后,用力,把祝星禮的臉往自己這邊壓。
他很早就會了,之前在曳影秘境里的時候,什么都見到過。
煙花炸開了一朵又一朵,但兩人卻什么也聽不著。畢竟人在專注于某一件事情的時候,往往很難受到外界干擾。
路遙知沒忍住輕輕咬了一口,隨即分開。
他眼底還有沒來得及化開的情愫,在一個不小心撞進祝星禮的視線后,有些害羞地鉆進了祝星禮的懷里。
“別生氣。”他聲音悶悶的,還帶著點啞,“是因為有點和自己和解不了才沒跟你聯系,但又因為想你還是沒忍住來找你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明明路遙知是主動的那一個這個時候卻又因為害羞而賴自己身上,但是……這番道歉他也算是感受到了誠意。
況且他本身也沒有生氣,只是單純地有些心情復雜而已。
“沒生氣。”祝星禮說,“你能別賴在我身上不,我仰著后脖子挺累的。”
路遙知不說話,只是用手捂住祝星禮的眼睛,強行把人按在自己懷里。
“你現在應該臉挺紅的吧。”祝星禮笑一聲。
“沒有。”路遙知狡辯。
祝星禮笑,“騙人,你的心臟像是要跳出來了。”
路遙知:“……”
果然,心跳騙不了人。
好吧,他栽啦。
被發現了也沒什么關系,身旁的人是祝星禮,他們相交相知,雖然還沒有確定未來如何,但至少在此刻,這里是只有他們二人的秘密空間。
“對。”路遙知說,“我臉現在紅爆了。”
他說:“全都因為你。”
第93章 攻洗發財
團圓飯路遙知是在祝星禮家里吃的。
其實在如今的修真界倒是沒有什么新年一說,他們一些很大的節日也基本上至于祈福有關,所以對路遙知來說這個年過不過都無所謂。只是因為祝星禮是這邊的人,為了點儀式感,這才在過來陪著祝星禮過年。
而祝星禮的爺爺本身也很喜歡路遙知,一聽他一個人過年,當即就買了三個人的菜,怎么說都把路遙知留在了家里。
三個人加上一只兔子,吃飯更加熱鬧些。
是的。
兔子也來了。
雖然爺爺看不到,但是祝星禮還是搬了個椅子在旁邊,悄悄給兔子夾了些吃的讓它大快朵頤。
“碗給我和祝星禮洗吧爺爺。”路遙知在長輩面前向來嘴甜,“您要是有什么活動就去玩玩逛逛什么的。”
今兒個是個大晴天,風也不怎么大,是個很適合過年的好天氣。
祝星禮的爺爺雖然不會打牌,但是很是喜歡下棋。再加上同小區的小老頭也不少,所以在小區那塊休閑區域,總是可以看到很多人在那里散步或者下棋。
今天可是除夕,大家肯定都不會待在家里傻坐著的。
關門聲輕輕響起,路遙知很自覺地系上圍裙,并未有把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的祝星禮喊起來洗碗的打算。
若是按照以前的習慣,這個碗無論如何他都是要和祝星禮一起洗的。倒不是說他連個碗都不愿洗,只是想著讓祝星禮和他更多時間都待在一起罷了。
但今天是個特殊情況——
今天是除夕。
是高中生都在收壓歲錢的時候,恭喜發財都要被說爛了。
路遙知給祝星禮準備了一個很厚的紅包,并且為了祝星禮以后的財運考慮,今天的碗必須他洗。
因為恭喜發財。
攻洗,才能發財。
雖然是個很冷的笑話或者說迷信但是……這個世界上都有妖怪和修真之人了,還有什么東西是不可以信的?
至于路遙知為什么這么堅定地認為自己是攻,不僅僅是因為他自己本身責任感很強且他覺得自己很攻以外,還以為自己母親程顏之前說過的一句話——
“我不反對你日后的伴侶是個男人,但是我們路家的獨子,只能是上面那個,你別給我丟人。”
路遙知覺得很有道理。
他必須對此付出實踐!
“他們三個怎么過年?”
路遙知被突然出現在身后的祝星禮嚇一跳,反應過來又搖搖頭,“修真界沒有新年這個習俗,所以他們不過年,就是正常吃飯睡覺寫寒假作業。”
祝星禮點點頭,就這么側著身子看路遙知洗碗。
洗完碗兩人開始有些無所事事。
于是祝星禮把路遙知一個人丟在客廳,自己回到房間拿出個本子又開始寫寫寫。
路遙知其實也很納悶,他根本不知道祝星禮在寫什么。本來以為是寒假作業,但是祝星禮寫起來的時候根本沒有讀題的時候和算數的過程,所以肯定不是。
路遙知之前試著去看,但是被祝星禮嚴詞拒絕了,看樣子似乎對他來說是很重要的東西。
而祝星禮不準他看,他自然也就不看了。
或許是對祝星禮來說是很重要的秘密吧。
秘密這個東西,別人不想說的話,就沒有必要去勉強。
路遙知坐在沙發上,看著窗外沒有一絲白云的藍天。
一安靜下來,他就很容易想東想西。
身邊的兔子睡得很香,它看著其實比之前瘦了很多,大概是因為被幽帝放了不少血的緣故。
林妍妍把它救回來的實在是太容易了,據說在她根據路遙知留下的靈力指引找到兔子的時候,那里甚至連一個用來保證兔子逃跑的東西都沒有。林妍妍也不是懷疑有陷阱,可是她用符咒作餌,化了人形進去之后,卻什么都沒有發生。
看著……就像是幽帝已經把兔子利用完畢絲毫不想管它死活似的。
路遙知也不是沒有想過兔子是不是有問題,可它體內有鳳凰火種,而且確實虛弱,實在是不像什么幕后大BOSS的模樣。
所以路遙知更傾向于是林妍妍所認為的情況——
兔子對幽帝來說已經沒有什么作用。
難道兔子的血除了能療傷還能干別的?
幽帝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明明知道他們四個對他可以造成莫大威脅的情況下卻對他們不管不顧,就像是……絲毫沒把他們放在眼里似的。
如果我是幽帝我會想做什么?
路遙知躺在沙發上,企圖和幽帝共腦。
這個妖王很自傲,但并不是沒有腦子的妖,對于自己想要拿到的東西會有一系列的計劃。
比如特地在神隱虛弱期的時候朝他下手。
能夠成功破開兩界的阻擋也說明他的實力之強,但是又是和神隱交手又是破開屏障,想必這個幽帝也受了很嚴重的傷,所以才會故意讓兔子進入渡劫期,想用兔子的生命成為自己療傷的工具。
那為什么沒有成功呢?他受的傷單憑兔子的話……或許并不能完全治好?
路遙知覺得很有這個可能,因為步步為營的人不可能會放過能讓自己重回巔峰的機會。
他一定是在預謀著什么。
是什么呢……
“路遙知,都說入鄉隨俗,現在都是新年了,你要不要去結界那邊看看你父母啊?”祝星禮的聲音從房間里面傳來,帶著點被門隔開的悶意。
“我——”路遙知狠狠一愣。
結界!
幽帝的目的是結界!所以他才完全不管在他們身體里的碎片,也完全不管他們在人界殺掉的妖怪們!
只要他可以沖破幾位家主共同筑起來的結界,妖界的妖怪就會一窩蜂地朝人界涌過來,到時候怎么收場都來不及。
因為受了傷,所以才和聶小清簽訂契約。他在人界養精蓄銳兩年,想必這個時候的實力已經恢復大半。
若是仔細想想,以幽帝的實力,若是真的想保住這個契約,他會保不住嗎?所以他那日去和自己會面的目的,也許只是想看看來人界的四個少年是否真的可以給自己造成什么威脅。
因為覺得沒什么威脅,所以就這么走了……
因為迫不及待想去破壞結界,所以他才不管兔子和契約……
自他上次和幽帝見過,已經過去兩天左右……
不好!
父親母親和幾位家主!
四色光芒從清云市不同方位朝著清云市郊區急速飛掠而去。
穿過繁華的城市中心和彌漫著煙火氣的城市邊緣小村,幾人停在丘陵縱橫的城市邊界,看著陷入混沌的人妖兩屆入口,全部陷入了難以發聲的沉默里。
或許在人類的視角里這里依舊青山綠水,但只有這幾個能看到妖怪存在的人可以看到,原本生機勃勃的地方,此刻用寸草不生這個詞也毫不為過。
像是被什么力量強行毀掉了。
“結界呢?”林妍妍不自覺往前走了一步,“幾位家主呢……”
路遙知捏著劍的手都在抖。
巨大的藍色法陣再一次突然從祝星禮的腳下鋪開,神隱從陣中緩緩走出,身形相較之前,看著虛幻了不少。
顯然他對此刻的狀態也潑有些疑惑,虛幻腳步超前之間,眉頭皺起來不少。
“他的目標一直都是結界。”路遙知聲音都在抖,“只要結界破了,縱使誰來了也于事無補。”
神隱:“……”
沒人能想到幽帝能恢復到這個樣子,這實在是不正常。
人界沒有所謂的靈氣,無法拱這些妖怪修行。雖說負面欲望是他們天然的養料,但是幽帝也僅僅只是個聶小清簽訂了契約,一個人的欲望如何能給幽帝帶來如此龐大的力量呢……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神隱的視線徒然看向林妍妍。
“前輩這個眼神是做什么?”夏微杳攔在林妍妍身前,“妍妍什么事情都沒做。”
確實什么都沒做。
但給了神隱一些想法。
“你們林家的修煉功法其實并不神秘,只是很少有人能參透。”神隱說,“但是契影決,是你開始,才開始在你們宗門里盛行的是不是?”
偌大的一個符修世家,突然改變了修行的功法,其實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修行不是什么小事,尤其是在功法的選擇上,稍有不慎,很有可能導致因為猜不透而浪費時間或者選擇不適合自己而走火入魔。
一個出生就被捧上天的天才,到底是為什么會突然轉變修煉的功法,然后在后面走火入魔。或者再想深一點,修煉不同的功法和走火入魔真的是巧合么?
契影決,可以將修行時的靈力鎖在自己身體里。
不適合的人可能因為身體里的靈力無法排出隨時都有死亡的風險,而適合的人,就相當于在身體里有了后備隱藏能源。
“你有沒有發現,在那只蝴蝶纏上你之后,你就再也沒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況?”神隱緩緩道,“又或者說,在來人界后,你有沒有覺得自己失控次數變得越來越多了。”
林妍妍瞳孔緊縮。
繼續對照時間。
她走火入魔的時候,恰恰是幽帝在準備,對神隱下手的前夕。
路遙知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
“對。”神隱說,“契影決是妖王幽帝的修行功法,林妍妍在修行契影決的時候,就已經被幽帝當成了儲存靈力的第二載體——”
“再換句話說。”林妍妍打斷神隱,目光有些空調,“我家族里的長老們,大概很大部分都不對勁了……”
第94章 百感交集
一個宗門陷入覆滅,往往是防不勝防的東西。
飛仙期的強者很少,真仙期的更是一只手數得過來。所以有時候,一些強者做了什么,旁人是感應不到的。
相比起其他的修真者,符修往往是很特特別的那個。他們攻防兼備,只要可以創造出一些花里胡哨的符咒,基本上什么東西都可以完成。
所以符修很容易給人威脅感。
但同樣的,符修修行,極為不易。
前期只能靠自己手繪符文去參透,只有到達一定實力了才可以實現靈力成符。所有符號和字形都要牢牢記在心里,在打架時還得心緒穩定去得出自己最需要的符,實在是不簡單。
于是成長得也慢。
如果非要將修真界各種類型的修行者拍個金字塔出來,那符修,絕對是排在最底層的存在。
雖然攻守兼備,但是攻守都不強,而且修行起來往往十分艱難。
林妍妍所在的沉香谷確實是符修世界第一,但是家族里實力分層現象十分嚴重,屬于旱的旱死澇的澇死。這樣的情況下出一個天才確實十分艱難,對這位天才的培養本應該是謹慎又謹慎的,但因為長老層那邊實在是太過霸道,甚至以自己的性命做擔保,非要用林妍妍使用契影決作為修行功法。
林妍妍的父親并不是沒有考慮過這個功法的來歷,但是巧就在于他宗門里最厲害也是最德高望重的長老恰恰就是使用此決以致修行速度飛快,從未出過什么岔子。
一向不給予任何人的長老匯入拿出自己的修行功法,想必也是對自家女兒十分的看重。再三思索下,想著就算不合適,以林妍妍的年紀,就算不合適也還有換功法的機會,于是林父最終選擇同意。
而修行次功法的林妍妍修行速度和成績實在是喜人,也沒有出現過任何岔子,所以到最后,也沒人再考慮這個功法的合適性。
直到她在父親不在的時候走火入魔。
“原來一切都是早有預謀。”林妍妍喃喃自語,“防不勝防。”
少年心性總是驕傲且脆弱,縱使成長環境不一樣,在身份的加持下見過世間百態,但是自心底油然而生的挫敗感還是有些控制不住。
命運被別人捏在手上的感覺實在是不好受,像是一根被強行捆著線的木偶,被動地演繹著劇本里或好或壞的劇情。
戲都是人演的,好壞,都是看人。
路遙知轉過頭,并沒有說什么話。
其實按照他和林妍妍的天賦來說,在他已經進入飛仙期的情況下,林妍妍還停留在丹嬰中期,本身就不是正常的事情。即使她因為身體原因修行速度有所變慢,可他們來人界有陣法相連,修行速度并不會受人界的環境干擾。
是因為她身體里的力量一直在被人悄無聲息地偷走著。
那股隨時可以要了她命的力量還困在她身體里,就算一天積攢一點,以她的天賦和雙屬性的加持,想必如今也不會是什么能夠讓人小覷的東西。
最主要的是,這股力量來林妍妍,并非幽帝本人。幽帝可以拿它去做很多事情。
——比如用它騙過各位家主,然后進入結界。
“這個結界若是只依靠四位家主的力量是肯定不可能擋住幽帝的。”神隱緩緩道,“但你們還覺得慕若陽母親的畢生心血嗎?這個陣法里面,有她和之前那位陣修的痕跡。”
慕若陽母親拼了命保存下來的東西,在那日其實并未有什么“沒有人得到便宜”的說法。真正撿到便宜的人早就已經拿著東西跑了,但最后又因為無法參透些什么,只好高價轉賣出去,慢慢流著流著,就流到妖界那邊。
到最后,到了幽帝手上。
“說起來,你們是天才,但是幽帝也不是什么等閑之輩。”似乎是在回憶著什么,神隱的表情有些怔然,“我剛鎮守人妖邊界的時候,其實有段時間是很清醒的。那個時候無聊,就喜歡看著幽帝在那像個神經病一樣玩兒。”
妖和人很大的不同,就在于妖即使不修行,壽命也比人類長很多很多。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它們從未把繁衍這個事情當回事,但耐不住那個時候的妖王因為那四人的出現慘敗,為了將妖界延續下去,甚至帶傷上陣,和自己不知道多少個妻子有了多少個孩子。
幽帝只是很多個孩子里的其中一個。
他看著很蠢,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天天閉著眼睛裝瞎子。
所以所有人都覺得他是個瞎子。
直到他有一天忽然睜開了眼睛。
再然后,妖界掀起軒然大波,幽帝正式成王。
“他看著像是瞎子神經病,但其實每一步都在步步為營。”神隱搖頭,“但后來我沒再管,因為受傷了困了,就沉睡了。”
他也沒想到,好多好多年之后,自己看著的那個瞎子,有一天會直搗自己的老巢。
媽的。
想著氣。
“所以他參透了我母親的陣法。”慕若陽沒什么表情,“所以聶小清才會……”
神隱點頭,“是的,我那個時候喜歡偷看他,看到他每天晚上在房間里看著什么,因為好奇,所以也跟著看,于是我也參透了。”
慕若陽:“……所以有了這個結界。”
以人神魂做結界界心,再融入之前那位陣修前輩的成果,這個陣,即使是巔峰時期的幽帝,也得破個十天半個月。
更何況已經受傷了的幽帝。
但如今這個結界已經陷入一片虛無……
里面的人大概也……
路遙知太陽穴跳了跳,率先提劍進入了混沌。
這里面的焦味很重,像是被什么徹底焚燒過一樣,側目看過去,只能看到團黑煙般的混沌。
這與之前的青山綠水完全不同。
即使身上有自帶靈力的衣服包裹著,可踏入這里,依舊有很強烈的灼燒感。
“爸!媽!”路遙知喊了兩聲。
但并沒有什么人應答。
神隱指尖散發著淡淡的光,“感應不到他們的神魂。”
界心和陣心的概念其實大差不差,只是結界一般起著保護或者困人的效果,在戰斗上還是差了那么些許。而陣法就全能許多,攻防兼備。
這個結界以四位家主神魂作為界心,一旦這個結界真的被破掉,那幾位家主……
“還有轉機的。”祝星禮上前一步,拉著看樣子似乎已經有些恍惚的路遙知,語氣很是堅定,“如果結界真的已經被破掉了的話,妖怪們早就已經蜂擁而入了,人界肯定不會這么平靜的。路遙知你冷靜一點,還有轉圜的余地。”
在現在所有人里,祝星禮無疑是最冷靜的那一個。他深知另外幾個人都在因為擔心自己父母而陷入了焦慮里,這個時候的思考能力往往會下降好幾個級別。
但現在顯然不是在這里慌張焦慮的時候,趁著結界還沒有徹底破掉,抓緊時間去界心看看到底是什么情況才是最要緊的事情。
手心傳來的溫度很真實,帶著很強的安撫之意。路遙知神智迅速回籠,下意識地拉著祝星禮往混沌深處走。
這里實在是太暗,灼燒感也異常強烈。為了保護祝星禮,路遙知還是給他套上了自己的衣服。
五個少年瞇著眼睛四處張望,企圖在這片混沌中找出點什么。
可界心一直在變,五人像是被玩弄了一樣,完全找不到突破的點。
“幽帝是怎么進去的……”慕若陽喃喃自語。
他是個陣修,在找陣心這一點上,顯然要比其他人更加熟練有經驗一點。
或許是因為神隱的話很大地刺激到了他,在得治幽帝找到了界心后,那股子不服輸的勁兒越發猛烈。像是被挑釁到了一樣,勢必要在陣法上和幽帝拼個高低出來。
他不知道幽帝花了多少時間找到了界心,他只知道如果他再慢一點,很有可能就這么輸給幽帝了。
他不允許。
巨大的紫色陣法在一片混沌中展開,淡紫色的點點星光自陣中升起,眨眼間就在一片混沌中制造出了一片明亮星河。
這是他從未見過的結界,他對結界來說,亦如一個陌生人。
可是這個結界里融入他母親的心血,也結合了那位陣修的心得。
試一下呢?如果他可以和那位陣修有什么感應呢?
或許他的母親……也可以感應到他呢?
星河微浮。
沒有任何反應。
那界心所在的位置仿佛只是很冷漠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迅速在黑暗里隱匿了蹤跡。
修真界有很多很多陣修,不是什么陣修在結界里露出自己的身份就會或得帶著靈識的結界的青睞。
慕若陽越發著急。
慌亂中,右手被一抹溫暖包裹住。
“別慌。”路遙知輕聲安慰,“這是你母親的陣法,不可能會不對你沒有反應的,慕若陽,加油。”
半空中淡紫色的光點像是變深了一點。
幾人成圓形將慕若陽包圍在中間,很是警惕地注意著周圍的動靜。說不上這股子默契到底是哪里來的,只是當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自然而然地,像是彩排了千萬遍似的,就這么做了。
幾人的衣擺都被那真真星光包圍著,恍然間,像是感應到什么似的,在他們的腳下,形成了一個白色的巨大陣法。
祝星禮怔了怔。
他并不屬于他們四人陣法的參與者,所以現在唯有他意識最為清楚。
除他以外所有人的眼睛都閉著,像是被拉進了什么地方,在仔細感受界心的途中被緊緊地貼合在了一起。
四人一心。
祝星禮不自覺這么想著。
那白色陣法上的符文繁而雜,但就這么看上去,竟然帶著一絲不可抗拒地威嚴。
不知過了多久,那陣法像是忽然顫動了一下,緊接著,無數根細小的白色光線從那陣法里飄了出來。空中的紫色光點開始漸漸擴散,再然后,越來越多紅色綠色黃色的光點從那陣法里飄了出來。
這里沒有風,但那白色的細小光線像是被什么吹拂了一般,被引著往這混沌深處飄去。不同的光點像是著線的守護者,從頭至尾,都嚴嚴實實地守在著線的周圍。
混沌似乎被照亮了一點。
祝星禮微微思考,腳步隨著這白色絲線所飄往的方向走了過去。
你看樣子并不是一個很短的距離,若是要靠腳走,定然會花費不少時間。可這實在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他們四人都在找這個界心的位置,如果沒有人去看的話,那不就相當于白找了嗎。
祝星禮咬牙,朝著那個混沌深處跑。
可忽然,數不清的紅色光芒從那白線的周圍脫離出來,漸漸在祝星禮背后形成了兩片光點翅膀,將他緩緩帶上空中后,朝著那白色光線所引向的地方飛速掠去。
祝星禮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個人,那人烏發及腰,微微側身之間,能看到她溫柔的側臉和窈窕的身段。
她手上顫著那白色的光線,垂眸淺笑之間,周圍是數不清的紫色光點。
像是孩子找到了母親那般,瘋狂地在自己母親身邊歡呼雀躍著。
那是……慕若陽的母親。
是他和他母親留下來的陣法產生了呼應。
淺白色的漩渦在慕若陽母親身邊默默旋轉著,看樣子,是被人發現之后想轉移陣地——
卻被不少白色光線纏著,微微顫動之間,像是有些無奈地妥協。
界心入口處,在那里!
祝星禮心頭一跳,正準備回頭去找路遙知他們,卻在轉身的那瞬間,看到四個熟悉的身影朝著自己這邊飛了過來。
祝星禮大喊:“路——”
下一秒,自己的手被牽住,雙腳離地的瞬間,他聽到路遙知的聲音,“我們走。”
他們之間有契約,祝星禮剛剛所見,全被路遙知看了個清楚。
五道身影穿過那白色漩渦,側身之間,似乎有溫熱的液體掉在了那女子的臉上。
“我不知道這次去結果會是什么,但是我有很強的預感,一切的一切都會結束在這趟行程里。”路遙知這次沒有用劍,而是直接把祝星禮公主抱在臂彎里,“祝星禮,你怕不怕死?”
頭發被吹的有些擋眼睛,祝星禮抬頭瞇眼看著路遙知的下巴,緩緩搖頭,“不怕。”
他本就是一個已經死了的人,是神隱和路遙知才得以讓他能活下來。他沒什么好怕的,但要說顧慮,他家里還有個爺爺。
可是沒了人界還哪里來的爺爺?
路遙知百感交集,各種復雜情緒的柔和下,只剩下微微的疼痛。
“你放心。”路遙知表情比任何一次都柔軟,“你死了,我路遙知絕不獨活。”
第95章 是生是死
和想象中的界心很不一樣。
從那片白色的漩渦里出來,像是進入了什么世外桃源,不僅沒有覺得灼熱難擋,甚至空氣都清新了不少。
“好……好大的草原。”夏微杳朝著周圍看了一眼,“看著好像有點眼熟。”
祝星禮看她一眼,“你平時看國家地理嗎?”
夏微杳微怔,“什么?”
“……”祝星禮搖頭,“沒什么。”
就是講冷笑話失敗了,不僅不冷,對方甚至沒有get到。
“確實眼熟。”路遙知突然出聲,“我感覺在修真界哪里見過。”
幾人的眉頭都皺起,下意識開始往周圍看。
這里確實幾位空曠,偌大的空間里,除了一望無際的草原以外,視野里幾乎沒有什么其他的東西。硬要說的話……
在他們目之所及的遠處,孤零零地長著一顆樹。
“好……好突兀的一棵樹。”林妍妍歪頭看,企圖看到樹里面有什么,“有點模糊,看不清。”
在一個極度空曠的地方,基本上完全分不清東南西北。
漫無目的下,只能朝著自己可以看到的事物去靠近。
那確實就是一顆長勢喜人的樹。
枝繁葉茂,生機勃勃。
“有人睡過的痕跡。”慕若陽往最頂上的枝丫上看了一眼,“應該是幽帝。”
確實,這里或許還不是界心。是通往界心最后的一層屏障。
在一個分不清東南西北的地方,根本就是為了把人困在這里而故意設置的空曠。需要將其破掉,才可以正式進入界心。
怎么破呢?
路遙知隨意揮出一道劍光,卻在向前飛出一段時間后驀地出現在自己身后,被林妍妍揮手擋掉了。
從不同的方向揮出,依舊如此。
“像是一個圓形循環,無論怎么樣,都會回到原位。”祝星禮皺著眉思考了一會,“既然是通往界心的最后一個屏障,那這個屏障肯定是各位家主的其中一位設置的是不是?肯定是有規律的。”
倒是把他們點醒了。
那這么說,或許這棵樹就是設置這道屏障的人留下的線索?
路遙知盯著這可樹,覺得眼熟。
越看越覺得是自己小時候光著屁股蕩秋千的那顆……
如果真是的話,那倒是還蠻符合自己父親的惡趣味的。
“應該是我父親留下來的,我小時候很喜歡在這顆樹下蕩秋千。”路遙知對自己光著屁股的事情只字不提,“微杳,幫我系個秋千上去吧。”
在一個空曠且溫暖的地方蕩秋千其實是一件特別美好的事情,如果不是身上心上都背著事情,路遙知指不定真的會帶著祝星禮好好享受一下。
身上的紅衣和地上的青草對比十分鮮明,強烈的視覺沖擊讓路遙知好像有一下子真的回到了小時候。
那個時候他還小,對于父親的話總是帶著一分叛逆,但父親的哄人手段實在是一流,一個秋千就可以讓他笑呵呵地投降。
暖風拂面,鞋尖在晃動時會吻上清嫩的草尖。路遙知滿腦子都是自己兒時的回憶,就連什么時候自己背后出現了一片漂浮的鏡子都沒有發覺。看樣子,那鏡子似乎是想把他吞進去了。
紅色的劍影朝著那鏡子猛地飛了過去,緊接著,砰的一聲,是鏡子破碎的聲音——
祝星禮手里還捏著有曳影,清澈的眼眸中透著一股殺意。
幾人皆是一愣。
“你們看不到路遙知身后的鏡子。”祝星禮用的肯定語氣,“再差一點點,路遙知就要被那鏡子吞進去了。”
幾人面對面,嚴肅地搖搖頭。
界心確實不好進。
即使是自己父親布下來的屏障,依舊對自己有著殺意。
路遙知從秋千上下來,看著那破碎的鏡子,微微瞇眼。
他再次朝著那鏡子所在的地方揮了一劍,剎那間,鏡子全部破碎,一股陰冷和灼熱交加的氣流沖著幾人迎面撲來。
路遙知根本來不及反應,只是身體下意識擋在祝星禮身前,在轉身的剎那,被一股極強的吸力就這么吸了進去。
身體不由自己控制的滋味算不少好受,路遙知把祝星禮抱的很緊,在魂魄追上身體后,入眼的是一塊足以把人壓死的石頭。
他仍在半空中不受控制地往下掉落著,再過幾秒,祝星禮的后背就完完全全撞上那塊石頭。
刺啦一聲——
是曳影劍柄和巨石碰撞摩擦的聲音。
也還算幸運,祝星禮沒事。
但其他幾人顯然是少了點運氣,身體和巨石碰撞間,被迫發出了一聲悶哼。
和想象中的界心不一樣,這里的景象,和修真界沒什么區別。
空曠的街道兩邊是各色各樣的商鋪,雖然此刻硝煙四起,但也不難看出原本的繁榮景象。
“這里是結界的界心,幾位家主在這里建立了一個很修真界沒有什么區別的世界,只是除了他們幾位以外,這里之前所有存在的人都不是真的人。”慕若陽拍了拍身上的灰,“有時候為了防止無聊,界心和陣心里,往往都會構建出一個結界或者陣法主人的理想世界。”
挺人性化,難怪有人能在結界或者陣法里一直不出來。
街道的盡頭是個看上去很割裂的宅子,東南西北角的風格似乎都不相同,一眼就可以看出來哪個家主住在哪里。
夏微杳比較激動,記著往上沖的時候被路遙知拉住了胳膊。
“萬不能分開行動。”路遙知神色很嚴肅,語氣頗有些不可忤逆的威嚴,“我們必須時時刻刻在一起。”
話音剛落,在那宅子深處,傳來一陣巨大的爆炸聲。
半空中數不清的劍光看著讓人都覺得很是窒息,紅色的光芒像是要參透天際,眨眼間向著前方飛射而去。
卻被一道黑色的光帳輕輕松松攔下來了。
印象里如高山般的身體此刻如一片殘破的碎片那般甩上高空,像是下一秒就會完完全全消散在空氣里。
沒有靈獸,因為已經全部被打散了。
路遙知的身形快到完全看不清。
一個人在極度憤怒的時候,臉上是什么表情都不會有的。
臂彎里人自帶的沖撞力使得路遙知在落地之時差點沒有站穩腳跟,他紅著眼看向渾身是血的父親,急到有些說不出話,“爸!”
明明上一次見面的時候這人還生龍活虎地與自己開著玩笑,這個時候卻像是隨時要拋下他一樣了。
“哭什么,我還沒死。”路柏又咳出口血,“怎么現在才來,再晚點來我是真的要死了。”
眼淚將流未流的路遙知:“……”
“去幫忙啊!抱著我做什么!抱著我能贏嗎?!”路柏胸口像是堵著一口氣,“你小伙伴們都已經打起來了你還愣著干什么?!”
聲音中氣十足,不像是有什么問題。
路遙知提著劍朝著那宅子飛去。
顯然幾位家主也不是什么吃素的角色,這會打下來,也將幽帝的唇邊抹上了一抹鮮血。
路遙知他們來的確實很及時,在他們徹底被擊潰前,險險守住了宅內人妖兩界的碎裂口。
只是……他們都是修真界的老不死了,修煉到如今也是飛仙期巔峰的實力,單手捏死這小崽子尚不是問題。而他們這個實力都無法真正撼動幽帝,幾個小屁崽子能做什么?
雖然知道天道必然給了幾個孩子們一些籌碼,但是畢竟這肉是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看見孩子挨打也心疼。
心疼就心疼吧,總比修真界和人界沒了好。
巨大的紅色劍影在半空中匯集,伴隨著雷鳴和鳳鳴,毫不留情地砸了下去。
路柏:“……”
這才多久沒見,這個臭小子已經飛仙期了?
他咳兩聲,也沒什么看戲或者加入,而是緩緩起身,朝著宅子深處走去。
那里面是碎裂口所在地,剛剛被幽帝沖了一波,足厚一層封印顯然已經不是很穩,他需要去把封印加固一下。
幾位家主都在那里,看臉色,似乎已經有些堅持不住了。
“孩子們來了,我們再堅持一會。”路柏腳底陣法乍起,力量之磅礴很難看出剛剛其實受了傷。
封印需要加固,幽帝也需要有人攔住。萬不得已,一行人在將幽帝傷到后才匆匆趕回加固封印,留路柏在那里拖延時間。
好在還是拖住了。
萬幸。
砰的一聲,是□□和地面大力撞擊的聲音。
路遙知吐了口血出來,覺得視線開始有點模糊。
不愧是妖界之主,縱使在傷沒好的情況下又受了傷,其實力,還是在他們加起來之上。
幾人合力攻擊了成百上千個來回,卻還是沒有占取上風,再繼續打下去,他們甚至是體力不支而輸掉的那一方。
幽帝的眉眼間隱約可見告罄的耐心。
他算來算去還是算漏了一個點,這幾個少年身體里都有碎片加持,而他身上沒有。
也就是說,在現在打起來的情況下,他若是要和這些少年大,所付出的力量要比剛剛和他們家主打的時候,要多出許多倍才行。
而他,傷情未好,又添新傷,再加上尋找界心和破開屏障所付出的力量實在是太大,導致他現在還真的有點虛弱起來。
不過無傷大雅。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花里胡哨的東西都只是花拳繡腿而已。
況且,他還沒有穿上那件刀槍不入的戰甲,不是嗎?
對付一群小輩而已。
幽帝朝著祝星禮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
縱使是那條龍機緣巧合之下活下來了,以他現在的狀態,估計除了動動嘴皮子,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他又看了眼林妍妍,嘴角不自覺露出點笑容。
似乎是很是勢在必得。
“你猜路遙知要是知道那把弓他也拉開的話,會不會后悔把你帶進來?”
身體的聲音明明帶著一絲笑意,但祝星禮聽著,硬是覺得一起笑不出來。
“會。”祝星禮說,“甚至會大發雷霆。”
他從未告訴過路遙知他和路遙知的契約到底是什么,似乎在路遙知的印象里,那個契約只是他牽到祝星禮的手后可以看到妖怪的普通契約罷了。
他從來沒有想到過祝星禮會騙他。
所以祝星禮騙他了。
騙他因為神隱在自己身體里,那足以穿透那件戰甲的箭只有他可以射的出去。
所以路遙知才會帶他來。
路遙知一邊把他當做底牌,一邊小心翼翼地保護著他。
讓祝星禮覺得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
“那你呢?”神隱又問,“明明你只需要把弓箭交給他就可以什么事情都不用管,為什么還要騙他然后和他一起來冒險?你可別說什么是因為我,我可以自己進來的。”
祝星禮笑一聲,“我好歹也是接受過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現代人吧?我只是看著很沒有良心,不是我真的就是沒有良心。”
路遙知在毫不知情地情況下為他續命,數次救他于水火,幾乎什么好的都給他。若是之前那兩次救路遙知的力量是來自他自己他也不說什么了,至少會覺得心里能過意的去一點。
可偏偏那救下路遙知的人不是自己,是在自己身體里的神隱。
他總不能像個混蛋一樣把自己摘出去吧?
“況且。”祝星禮平靜地有些不同尋常,“路遙知死了我也活不了的,我們之間的契約,不是一直吊著我的命嗎?”
他說著說著又嘆了口氣,“神隱,其實你的力量已經異常虛弱了是不是,不然你不會待在我的身體里不出來。就算是我可以把弓交給路遙知,你也沒有力量附在路遙知的身上和他一起了吧。那次在修真界,為了救路遙知,你已經在快要消散的邊緣了是吧。神隱,你其實很喜歡我,如果真的有辦法把我摘出去的話,你不會讓我跟著路遙知進來的。”
這是祝星禮第一次說這么多話。
帶著點悲傷。
“……對不起。”神隱說,“本來擅自進你的身體就是我的不對。”
祝星禮搖頭,“你不用道歉,如果我是你,我也會做出和你一樣的決定。”他緩緩笑了笑,“而且我也得到了很多,比如爺爺,比如路遙知,比如他們。還有,比如你。”
祝星禮說:“其實我也挺喜歡你的。”
回答他的是帶著悲傷的沉默。
祝星禮也不說話,只是再次把視線放在了半空中。
四人已經完全打進去了,每一招都是殺招。
所有人身上都傷痕累累,靈獸在被打到嚎叫之時,卻在下一次出招時更加狠厲一些。
四人連心的陣法早就已經開啟,就這么看過去,每一個人的實力都不是什么丹嬰期可以發揮出來的模樣。
竟然有些不分上下。
“幽帝受的傷不比我好多少。”神隱笑了笑,“好歹我當初也是和那些劍修打的有來有回,我也不是個什么好惹的龍。他們這樣打下去,就像是在看誰的體力更多一樣。”
祝星禮點頭,“所以為什么要等幽帝穿上戰甲再射?現在不可以直接偷襲他嗎?”
神隱反問:“箭呢?”
祝星禮怔了怔,“什么意思?”
恍惚間,腦海里像是閃過什么。
當初他們去修真界的時候,拿墟藤淬過的,只有弓,從來沒有箭一說。
弓有了,那箭在哪里?
“之前不是憑空射出的嗎?”祝星禮像是猜到什么,聲音有點發抖,“怎么這次就不行了?”
“上次射的是誰?這次射的又是誰?”神隱又問。
祝星禮說不出話了。
他看著半空中被沖出去后又堅持著沖回去的紅色身影,手都有些抖,“你讓我……用路遙知作箭?”
四個修真者里,能和箭扯上關系的,也只有路遙知一個人了。
“路遙知的曳影雖然有自己的靈識,但它的劍體并不能承受住赤月弓的強大力量。”神隱聲音很淡,像是已經有些沒力氣,“但如果路遙知和曳影人劍合一的話,就不是問題。”
“有問題!”祝星禮打斷他,“如果出什么岔子了,路遙知豈不是——”
“你不出岔子不就好了?”神隱淡淡反問。
突然有點像是被什么東西綁住的無力感。
都是自己該做的,但是徒然間壓力落到自己身上的話,那種不相信自己的慌亂感像是要把自己所有的感官都抽空一樣。
他成功,路遙知生。
他失敗,路遙知死。
第96章 多說無益
四人之間連接的陣法顏色白的似乎更深了一些。
打得也更狠了一些。
似乎是沒想到四個少年會突然實力大漲,幽帝赤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疑慮,緊接著又躲過了路遙知朝他胸口直擊而來的殺招。
有點被動。
幾個毛頭小子身體有碎片,四人之間還有陣法加持。
不太好弄。
這若是再妖界,他光憑手上數不清的小嘍啰,都可以讓這幾人戰竭,把他們撕得連塊碎衣角都看不清。
但現在是在人界,他一個人在單打獨斗。
到底還是因為自己傷得重了些,即使是雪兔對自己的傷勢也沒什么緩解的效果。許是拿碎片將靈魂撞得有些出竅,妖界的補品對他來說竟然絲毫用處都沒有。
倒是讓著幾個少年壓了他一頭。
不管怎么想,幽帝都覺得得速度結束這場鬧劇,然后用盡全力打開破裂口才可以。他為此謀劃了太長的時間,不允許自己因為敗在幾個少年手上而功虧一簣——
于是他穿上了那身戰甲。
其實按照理論來說,就算是幽帝穿上那身戰甲,其實也只能算得上在力量的使用上和路遙知他們公平對決而已。
他穿上戰甲,路遙知他們也必須使用更加多的力量去攻擊。
但問題是……他使用更多的力量可以對路遙知他們造成傷害,而路遙知他們使用更多的力量,對幽帝來說毫無感覺。
甚至……
幽帝徒然把視線放在了角落里祝星禮的身上。
路遙知:!!!
在和幽帝對視的剎那,祝星禮差點直接跪上去。
不是因為被嚇的,而是因為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股把自己往地上按的力量。但他撐下來了。
而下一秒,他的脖子已經被人從后面死死掐在手里。
“祝星禮!”路遙知大駭,原本在半空中準備下的一場劍雨也硬生生停了下來,“我們打就打,你為難一個人類干什么?!”
幽帝微微搖頭,“你認為我是個什么很正直的妖?”
路遙知一哽。
這確實是不能開玩笑的事情,上次幽帝捏慕若陽的脖子他反應并不大,因為他知道那個慕若陽是假的。但這次不一樣,這一次的祝星禮,是真真實實的祝星禮。
是一旦死了,就不會再有第二個的祝星禮。
多說無益。
“你想談什么條件?”路遙知咬牙,眸間殺意像是要控制不住。
“條件?”幽帝笑出聲,“我現在還有什么和你們談條件的必要嗎?我想殺了這個人類單純是因為我心情好想殺他而已。”
非常客觀地說出了客觀性的事實。
路遙知真的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像是要跳出來,極度慌張的同時,像是眼淚都要流出來。
卻忘了——
祝星禮手上有保命的符咒和神隱兜底,為什么會直接就這么輕易地被幽帝抓住?
“我抓住你了。”神隱輕聲笑著說。
似乎有什么東西在身體里爆開的聲音。
戰甲看著毫無損傷,戰甲下皮膚里的內臟七零八碎。
路遙知幾乎是搶在幽帝露出痛苦表情的剎那將祝星禮搶了過來,再一個回身之間,萬千劍雨朝著那蹲在地上的幽帝飛掠而去。
砰——
那是一道任人聽了都不會覺得還能有人活著的聲音。
路遙知每一招都沒有留手,完全是沖著殺掉這人去的。在打架過程中,他用作防守的力量其實并不多,所以他身上掛彩的地方其實不少。
身體上挺直的背脊和面上維持住的淡定,單純是給別人看的。
他現在其實疼死了。
鳳凰叫不動了,羽翼少了不少羽毛。
更別提其他的靈獸以及他們的主人。
神隱的偷襲算是把戰況拉到了一個公平的階段——
雙方的狀態已經都到臨界點。
如果幽帝沒有使用契影決將林妍妍體內的力量抽出來的話。
“你出生的那天起……”他喘著一聲,“我就知道你是最適合用來做契影決的容器,為此我不惜花了點代價殺了你們長老里最厲害的那個,只為了讓你父親同意你修煉契影決。”
淡黃的靈力緩緩從林妍妍身體里被生生抽離出來,剎那間,疼得林妍妍臉色發白。像是生魂被生生抽離出去似的,失去力氣的同時,還在慢慢失去意識。
她本就在之前的狀況里受了傷,這會又被控制住,轉眼間就把戰況的天秤完全偏向了幽帝那邊。
神隱這一擊偷襲確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仔細想想又覺得是在情理之中。只要是和邊界扯上關系的事情,神隱不可能不管,只是方式可能有些和他們不一樣。
畢竟實體無法凝成,他能活下來都是因為有祝星禮為他提供靈魂休憩的地方。
不過不管怎么說畢竟他在修真界也能被稱得上是上古神獸,能有這種能力,倒也不算稀奇。
袖子忽然被扯了一下。
路遙知偏過頭,對上祝星禮包含著復雜情感的雙眼。
“受傷了?”路遙知問。
“……”祝星禮搖頭,“不是,路遙知,我們……我們沒有箭。”
祝星禮只是說了一個再普通不過但又再讓人心悸不過的事實,澄澈的眼睛看向路遙知的剎那,把一切的一切都含在了自己微微顫抖的嗓音里。
“……”路遙知怔了怔,臉上的表情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
沒過兩秒,他像是只是聽到一個再簡單平淡不過的事情,輕輕點頭道:“我知道了。”
氣氛像是一下子墜到冰點。
但很神奇的是,路遙知此刻竟然沒有覺得害怕還是其他。內心深處散發出來更多的,竟然是一種慶幸。
如果沒有祝星禮要怎么辦呢?
他們四個在這場看著已經毫無勝算的戰爭里,要拿什么去面對這一切?
命運的齒輪呈圓形轉動,一切的相遇都不是偶然。
“別緊張。”路遙知笑著,輕輕捏住祝星禮的手,“我相信你。”
相信你一定可以成功。
相信你為了我……
他沒有時間再和祝星禮說更多的話,所以掌心的溫暖只是和自己短暫相融,下一秒,他又提著劍加入進了半空中的混戰里。
林妍妍的狀態實在是不好,原本已經被壓下來的第二人格像是找到了什么空子,這會正拼了命地和林妍妍爭奪身體的主導權。
兩個人格爭著一個身體,表情一會痛苦一會猙獰,最主要的是,她的生命力正迅速地流逝著。
夏微杳和慕若陽各自結陣施法,企圖把林妍妍的靈力和人格再次聚集在一起。但那綠色光芒和紫色光芒的結合體看著完全不是幽帝的對手,盡管已經把輸出拉到了最大,已經沒有什么作用。
路遙知計提著劍朝著幽帝飛了過去。
到了這個節點,計謀什么的已經完全被實力二字壓得嚴嚴實實。林妍妍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成了幽帝靈力的來源,配合上那身戰甲,看樣子怎么打都打不贏。
黑紅劇烈碰撞,兩不相讓漸漸變成黑吞紅。
“噗——”
刺目的鮮血染紅了淡黃的薄紗,林妍妍沒撐住,半頜著眼睛跪在了地上。
她現在的狀態實在是太差,差到就算這個時候第二人格有機會冒出來,也無法再和這具只差一口氣就可以徹底失去生命力的軀體相融在一起。
實在是劣勢。
碎裂口的封印岌岌可危,幾位家主根本無法抽身從那里過來。而一旦少年這里失守,他們那邊也無法再在幽帝的攻擊下躲過去。
封印一旦被破,人界必失。
巨大的藍色在滿目瘡痍地地上瞬間鋪開來。
那復雜的符文像是又被加深了一些,漸漸變成有些刺目的銀色。在那法陣的深處,巨大的黑色影子在里面緩緩游移著,細細聽過去,可以聽到低沉的龍鳴。
風太大了,吹掉了祝星禮頭上的發帶。于是剎那間,墨色的長發猛地飛舞起來。
紅色的身影在巨大的藍色法陣中看著實在是有些渺小,但其身體所散發出來的力量卻讓幽帝剎那間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慌亂。
那淡淡的黃色光芒從林妍妍身體上猛地斷開,她就這么半頜著眼睛,直直到了下去。
夏微杳眼淚停不住,“妍妍!”
卻沒有時間去接住她。
幽帝的身影眨眼間靠近祝星禮,在蒼白的手指即將碰到他的時候被一把從側面飛過來的劍打得偏移了些許。
“我讓你碰他了嗎?”路遙知的聲音狠得有些發抖。
根本沒有什么說話的時間,綠色光芒和紫色光芒緊接著也靠近了祝星禮所在的位置。
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路遙知。
所以赤月弓只有一次射箭的機會。
蓄力,然后給出最強一擊。
即使那邊是不知生死的同伴,但為了未來,所有人都得往祝星禮這邊聚集。
保住他。
保住所有人的希望。
否則還能如何呢……
空中的靈獸們叫聲已經越來越小,但還都帶著一股不服輸的勁兒,虎視眈眈盯著幽帝的同時,像是下一秒就可以直接沖出去。
即使它們也傷痕累累了。
路遙知咬牙,再次沖了上去。
滿目瘡痍的四周全是硝煙的味道,呼吸之間,能感受到空氣中的灰塵。
祝星禮睜眼,并沒有看到那股難聞味道的來源。
或者應該說,他現在什么都看不著。
也許是被拉進了什么結界里,他現在身處一片黑暗里,除了前方有點光亮外,什么都看不到。
祝星禮抬腳往那邊走。
粗重的呼吸聲讓人有些覺得害怕,像是有什么東西折服在這片黑暗里,只要他稍有不慎,就會被那東西吃入腹中。
但祝星禮卻有些入迷了一半,就這么義無反顧地往那邊走。
他看到了一條龍。
一條巨大的、全身都是漂亮的藍色、被好幾根鎖鏈鎖起來的龍。
“你是神隱。”祝星禮輕聲說。
那龍沒有回答他,只是就這么蜷在地上,碩大的眼睛沒什么情緒地看著他。
他們之間的體型差實在是太大了,若是那條龍呼吸再重一點點,就可以把祝星禮吹起來。
它卻沒有呼吸了,只是睜著眼睛,就這么看著他。
祝星禮忽然感到一股莫大的悲傷。
那悲傷像是直擊在他脆弱的心臟里,難受到他頃刻間留下了眼淚。
他彎腰,用手撫上自己的胸口,企圖用這樣的姿勢讓自己稍微好受點。
他彎腰,淡藍色的頭發從自己肩頭滑落下來。
祝星禮狠狠頓住。
視線里的手看著似乎要比自己的更加蒼白一些,白皙的手腕上,還殘存著被什么東西捆住的痕跡。
他哪里還是什么祝星禮。
他是神隱。
是那條醒過來之后就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要到哪里去的龍。
他似乎并不屬于修真界,也不屬于妖界和人界。
混沌的記憶里,只有一陣又一陣似有若無的花香。
他似乎是從一個很溫暖的地方來。
具體是哪里,他不知道。
“為什么要這么悲傷呢?”祝星禮抬手撫上眼前那條龍的下巴,“你是在和我告別嗎?”
神隱的靈魂空間,住著他最后一縷生魂。
讓祝星禮進入他的靈魂,在只有他們兩個人的空間里,進行一場最后的告別。
淡藍色的波紋從二人接觸的地方緩緩展開。
“我從神界而來。”空蕩的四周傳來一道無法辨別方位的聲音,“因為做錯了事情,所以被丟棄了。”
祝星禮緩緩閉上眼睛。
“這次來,確實是來跟你告別的,祝星禮。”神隱的聲音里似乎有著淡淡的笑意,“過去的事情實在是太久遠了,但我依稀記得,我在神界,除了那四位大人以外,也是見過你的。但你實在是太高冷了,所以人緣似乎不是很好呢。”
祝星禮無法說話,只是眼淚不自覺更多了一些。
雙魂共體,情緒共感。
這股悲傷,是神隱和祝星禮共同的。
“但我在被丟棄掉的時候,大人,你有為我說過話。”下巴在祝星禮手心蹭了蹭,神隱像是在回憶什么,“那位劍修大人似乎很喜歡你,所以才會給我個機會,在我犯了那么大錯的情況下,還是愿意給我個機會鎮守人妖兩界的連接處。”
他笑了一聲,“可能是要死了吧,這個時候陸陸續續想起一些從前來。”
要穿透那層戰甲,非神隱靈魂之力不可。
這場浩劫由他而生,自然得是由他結尾。
“我和你有緣的。”神隱用龍須輕輕擦掉祝星禮的眼淚,“你別哭的這么傷心,小心路遙知知道了吃醋。”
好多好多話想說,原本之前都打好了腹稿,可是當離別真的來臨的時候,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他總是那般扭扭捏捏。
他覺得自己和祝星禮的相遇是必然,無論是在人界還是人界,兩人之間的聯系里,總是帶著那么一絲別的味道。
熟悉又排斥。
好像很久很久之前他們總是吵架似的。
吵完又和好,和好又因為別的事情吵。
或許……自己以前是祝星禮的靈獸嗎?
也不是不可能。
但如果真的是話,那著實再好不過。
在他和祝星禮的這段緣分里,一切都有了歸宿。
“我的時間不多了,祝星禮,以后要好好活下去,考個好大學知道了嗎?”神隱的龍體越發虛弱,“不用擔心也不用緊張,你肯定可以。”
祝星禮完全說不出話,因為哭得有些脫力,導致他原本貼著神隱下巴的手緩緩掉落下來。下一秒,碩大的龍體化作漫天藍色光點,緩緩圍繞著祝星禮旋轉的同時,將他托起,離開了這個虛幻的空間。
那淡藍色光點從那巨大的陣法里涌出來,漸漸凝成一束光影,一點一點鉆進了祝星禮眼前漂浮著的赤月弓里。
墨色的長發不知什么時候變成了淺藍,陣中心的祝星禮雙目緊閉,看不出情況。
可路遙知他們已經有些撐不住了。
夏微杳和慕若陽都在臨界點死死撐著,搖搖晃晃站起來之間,身上已經沒有什么光芒。
天空上照射下來的陽光依舊灼烈,直直射向大地的間隙,已經完全看不到有什么靈獸的影子。
“強弩之末,還不放棄抵抗!”
大概是沒有想到會被幾個少年逼迫到這個程度,幽帝此刻的臉色很是不好看。
但還好,打到現在,現在對他有威脅的,只有陣中心那個看著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
他也不是瞎子,看得出來祝星禮在蓄力。
而他只需要在祝星禮蓄力完成之前殺掉他就可以。
黑色的身影剎那間靠近拿到藍發紅衣的身影,路遙知心下一急,正準備過去攔下來的時候卻被幽帝提前布置的鎖鏈鎖了個嚴嚴實實。
四肢被麻痹的實在是過于突然,他因為擔心祝星禮而稍有走神,恰恰錯過了幽帝結陣的小動作。
夏微杳和慕若陽已經連站起來都有些困難。
“祝星禮!”路遙知喊得撕心裂肺,“快讓開啊!”
“嗯——”
身體被手指穿透的聲音和悶哼聲同時響起,那一瞬間,連空氣都有些安靜。
淡黃色的裙子本就因為染上了灰塵看著有些破舊,這個時候染上了大片的鮮血,看著更為可怖。
在那巨痛襲來之前,林妍妍腦海里閃過很多很多和祝星禮有關的小片段。
第一次見到祝星禮的時候,她似乎是個連說話都有些結巴的靦腆小姑娘。后來是怎么就對祝星禮說出那么多傷人的話,又是怎么做出那些違背自己初衷的事情的呢?
唇邊咽不下去的血緩緩滴到幽帝還沒來得及從她身體里抽出去的胳膊上。
直到現在,她都還沒來得及找個機會和祝星禮好好道個歉。
“你還有力氣站起來?”幽帝唇邊帶著陰冷的笑,“不愧是修真界第一的天才。”
聽著是嘲諷。
穿透林妍妍身體的手指,離祝星禮的身體,毫厘之差而已。
突然就很想罵人。
在修真界做什么世家大小姐做久了,對人總是彬彬有禮。就算是來了人界,老袁管的也總是很嚴格,說個臥槽也會被拉出去罰站。
……好可惜,以后見不到老袁了。
雙手緊緊抓著幽帝的胳膊,林妍妍唇邊勾起一抹笑,“休想……休想得逞。”
“妍妍!”
“妍妍!”
“妍妍!”
難過的、震驚的、嘶吼的。
所有的情緒,都來自自己身邊的那群朋友們。
她能做的。
只有這么多了。
鎖鏈被震開的聲音聽著帶著讓人心慌的急促,三道光芒或快或慢地朝著這么飛過來,靈力靠近間,漸漸接觸的是林妍妍死死抓住幽帝還堵在她身體里的手。
她的最后一絲力氣,被用在了拖住幽帝上。
至此,林妍妍隕落。
毫無生氣的尸體被丟棄在一邊,路遙知及時趕到,全力一擊下,將幽帝擊退些許。
耐心完全告罄了。
黑色法陣展開的很是突然,幽帝眼眸由紅轉黑,巨大靈力匯聚之間,似乎是想一擊將所有拿下。
是他的底牌。
額前的劉海已經有些看不出形狀,路遙知咬牙,腳下陣法展開,勢必要與幽帝抗爭到底。
可那紅色光芒在那黑色光芒碾壓下甚至已經有些看不清顏色,哪里還會是幽帝的對手?
紅黑光芒轉眼間狠狠撞在一起。
砰的一聲!
方圓十公里,幾乎所有房屋和樹木都被攔腰損毀。
路遙知覺得自己必死無疑。
他死死閉著的眼睛還有些抖,在感到有東西扶到自己臉上的時候,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眼前的身影很熟悉,飄到他臉上的,是祝星禮早已變成淡藍色的頭發。
那致命一擊被祝星禮拿赤月弓擋了下來。
“路遙知。”祝星禮微微偏頭,輕輕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