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童年過往
至今她都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 為什么鬧得一團糟最后到了不可收拾無法挽回的地步。
“當年……”
“以前的事等我想好了再跟你說好么,龜龜,我現在只是不想再對不起身邊的人了。”
朗希說她一團糟, 自己何嘗不是呢?
想隔幾天后南歸終于回到韻園,聞予做了她愛吃的菜滿臉帶笑的起身,腿卻控制不住的有些跛,走起路來一踮一踮的。
“你腿怎么了?”
聞予不甚在意的坐好,笑著說:“沒事,先吃飯吧,我做了你好多愛吃的。”
可是南歸已經吃飽了, 但這樣直接拂了別人好意總歸是不好的,她還是坐下隨便吃了兩口。
“今年春節,外公希望我們去南市, 你想去么?”
“我們那過年可熱鬧了, 家里人也多, 那兩天親戚朋友……”
“我不喜歡熱鬧, 太亂了。”
聞予捏著筷子趕忙補救道:“那也沒關系,過年的時候就我們一家人……”
“那兩天我要陪朗希選禮服,可能沒時間, 我吃好了, 你慢慢吃。”
聞予下句話還沒說出口就看她起身幾步走到臥室, “啪嗒”一聲門關上了,看著光食材就準備了兩天做出的一桌沒怎么動的飯菜,他眼神木然,手指摳著碗劃出一道道刺耳的聲響, 可是他像沒有聽到似的。
曾經那么多次機會可以帶她回去, 可她一直被放在北城一個人孤獨的過著春節, 現在想讓她跟自己回去,卻沒機會了。
臨近春節南歸破天荒的答應聞予跟他回南市,聞予一開始以為自己聽錯了,再次小心的開口確認,得知是真的,開心的跟什么似的,早早就在準備,一路上殷勤招待。
“你要是不喜歡鬧,咱們除夕過后就出去玩,你不是想逛一逛江省的古鎮么?趁這次休假我帶你去,這好玩的地方還挺多的呢。”
見她閉眼假寐沒有回應,聞予識相的閉了嘴,前頭副駕上秘書打扮的人瞄了一眼后視鏡。
譚家住在南市著名的南嶼公館,一座四層的洋房,馬路兩邊是高聳入云的參天榕樹,不過已是深秋,葉子已經全部落光了。
這里的行車也很少,偶爾交錯而過的也都是南歸在聞予那好幾個車庫見過的幾個牌子。
時不時看到巡邏的安保都是整齊劃一的三人一列,看上去非常嚴謹正規,大院的安保都沒有這樣的。
聞予看她好奇,輕聲說道:“這里的安保都是在優秀的退伍人員里面千挑萬選的。”
難怪。
十分鐘后,車拐入一岔路,停了下來,復古的鐵門慢慢拉開,車子緩緩駛入,管家早就在樓下迎接,小輩們也零零散散站了一排。
封言沖扒著香蕉吊兒郎當的倚著門柱看著車上下來的兩人。
“呦,儲君回來啦?”
見聞予眼皮都沒撩他,封言沖哼了一聲走了。
幾個小的也跟著后面規規矩矩的問好。
南歸打量著這座房子,確實有點民國洋房的味道,里面的裝修和擺設也古色古香很是考究。
繞過照壁進了客廳,已經看到譚老爺子坐在那了,兩人上前問了好,譚老爺子和煦的頷首,問南歸路上累不累。
“累什么啊,北城到這不過倆小時,又不是爬來的。”
譚老看了一眼封言沖,封言沖哼了聲上樓了。
“別見怪。”
南歸毫不在意。她這次來主要是想看看丞西的老家,想看看他兒時生活的地方。其他的一切都不放在心上。
晚上看著只準備了一個房間,南歸默認沒有發表意見,畢竟現在是在外面,她也不好提分房,到是聞予睡前有些扭捏,掀起被角一點點的挪了進去,緊挨著床邊。
好像她會非禮他似的。
等南歸睡熟之后,聞予悄悄的轉了過來,聽著那邊平穩有節奏的呼吸聲,黑暗中借著月光看她睡得安穩的輪廓,一夜難眠。
隔天餐桌上除了昨天接車的四個小孩外,還多了一對年輕夫妻,一位看上去四十多的貴婦。
譚老介紹說這是你表哥夫妻倆,這是你舅媽。
盡管南歸別扭還是起身向二人點了點頭。分別說了“你好,您好。”但是沒叫人。
譚老垂眸攪了攪手邊的咖啡,心下有數。看著他的乖孫,時不時的看一眼身旁的人,仿佛一眼看不住就會跑了似的,心下嘆了一口長氣。
那位“表哥”到是話不多,“表嫂”和“舅媽”偶爾會跟她客套的說兩句話,南歸都一一應著。
飯后譚老讓聞予去中建局代表他年前走一圈,聞予看南歸在這,怕自己不在這她會不適應,不想去,或帶她一起去。
譚老呵斥他“沒出息”這么一會都離不開媳婦兒?可是聞予一點都不在乎,還是南歸看著兩廂僵持著,也知道譚老爺子肯定有話跟自己說,就讓聞予去辦事,她想一個人呆會。
等聞予走后,她識相的跟著譚老身后出了大門,后面不遠處還跟著兩個健碩的保鏢,和一個文秘打扮的人,是昨天去機場接他們坐在副駕的那個人。
前面一頭花白的老人拄著手杖走得很慢,見她沒跟上還停下等了等她。
兩人在偶爾飄落幾片黃葉的林蔭大道走了一段,才聽他開口道:“這兩年委屈你了。”
南歸沒出聲。
“阿予什么脾氣我知道,傲氣冷漠不會關心人。”
“其實他以前不這樣,應該說天生不是這樣的,并不隨那兩個沒心的人。”
“阿予父母什么樣,想必在聞家這十幾年你也知道,基本是全年看不到幾回的,以前更甚,阿予從小是被保姆帶著的,他媽生了他基本就沒管過,博彥更是在外派,也是上升關鍵時候,他爺爺更忙,整天在軍區呆著。”
“小時候的阿予你沒見過,跟現在簡直判若兩人,長得可可愛愛,又乖又聽話,見誰讓叫什么都能乖巧聽話的叫人。后來7歲的時候才發現不對勁,賀家那個小老二每次去找聞予都找不到人,后來有次在閣樓上找到的,那時候阿予已經昏迷不醒了。”
“要不是緊急送了醫院,救不救得過來還不好說,那么大熱的天,關在悶熱的閣樓上沒吃沒喝關了兩天,后來才知道那么多年保姆趁著他們兩口子不在家總是苛待他,嫌看著麻煩就給關在閣樓上,有時候忘了,一兩天吃不上飯經常事,所以阿予現在腸胃不好,又常年見不到親人,沒地方告狀,最后慢慢的性格就變了,寡言少語性子又冷。”
“阿予父母什么樣?你也知道,都是個冷情的,懲治完保姆,也沒怎么關心阿予,想出的辦法竟然是多請幾個保姆傭人互相監督,所以御園現在的傳統還是那時候延續下來的,家里沒什么人,也有一堆傭人。”
“后來聞老爺子知道這事,罵也罵了可管也管不了,才將阿予接過去帶在身邊在軍區里面混著,這一混就是十幾歲,我是最后知道這事的,才將人接了過來。別看阿予富貴窩里長大,可也沒有什么可以拿來炫耀的。”
“年歲見長才發現一些問題,共情感知能力特別差,可以說是無情吧,跟他那對父母比有過之而無不及,11歲那年因為極端潔癖和與人相處障礙看過心理醫生,后來經過干預才勉強成現在這樣。”
南歸一直靜靜聽著,怪不得聞爺爺臨走的時候說他其實跟自己差不多,若是能拉一把他就拉一把。
“他長這么大,除了我們兩個老頭子給他了點稀薄的關愛,其實他對情感這種東西真的很陌生,身邊的人你看他為什么跟賀家老二稍微好一點,就是因為小時候給他送過幾回吃的,也是他回家跟爸媽說阿予的情況,賀家才起了疑心告訴他那兩個沒心的父母。”
“不然還不知道阿予要被折磨到什么時候呢。”
說到這里,譚老停下腳步轉過頭看向她,溫和的說道:“我說這些并不是讓你可憐阿予,只是他對感情的這種東西遲鈍懵懂,不會表達,也會讓自己用錯方式,反而會適得其反。”
“如今看他如何巴結你,看重你,作為看著他長大的老頭我很難受,所以,哎,”他嘆了一口氣繼續走著,“所以能對他好一點就好一點吧,哪怕是假的,他這樣的人陷進去就出不來了。”
“你知道那天阿予搶救時我進去說了什么么?”
“想必你也不在意。”
南歸突然想到一人,“那陸丞西呢?”
提到陸丞西,頭發花白的老人頓了頓。“我啊,這輩子除了事業成功,最失敗的就是孩子教育,老太婆沒的早,我給的關心也不夠,她們姐倆真是野蠻生長,結果波及到下一代,吾之過矣,悔之晚矣。”
南歸看著被風卷起的落葉,俗世一場修行,誰不難呢。
聞予惦記著南歸在家不習慣,趕緊弄完手頭上的工作,就急忙火杵的往回趕,想起她來這還沒出門呢,就繞了一圈城南,將別人說的自己知道的當地特色小吃一股腦的全買了來。
南歸看著桌上堆得滿滿的吃的,一時驚住了,挑了一個青團不是青團,外面裹了一層芝麻的炸果子吃了起來,她記得陸丞西跟她說過這種他小時候印象中的美味。
“好吃么?好吃你就多吃點,明天我帶你去逛逛,南市好玩的地方挺多的。”
南歸一點興趣都沒有,只想著后天春節過后就回陸丞西老家看看。
聞予見她沒回應,也安靜下來。他本來就不是話多的一個人,可是跟她在一起,自己再不說點什么,兩人之間基本就是無聲狀態。
“外公跟你說了什么?”
“沒什么。”
又是一時寂靜。
“你喜歡什么,想去哪?我陪你去。”他再次鼓起勇氣,撐著一絲笑,帶著點小心的討好看向她。
“我飽了你吃吧。”南歸沒回他。
見她起身離開,聞予看著一桌他跑遍了城南搜刮的小吃,基本都沒動,木楞楞的呆坐了半晌,伸手捏起她吃過的那種細細咀嚼起來。
春節當天,譚老知道顧南歸寫得一手好字,還是那老東西在世的時候說的,讓南歸和聞予包攬家中的對聯。
南歸笑說自己字丑上不得臺面。
聞予在旁頓了手,她的字如何,他最清楚了,只是不愿意跟他一起罷了,他是真的不會討人喜歡,只會惹人厭煩,什么事都做不好啊。
難怪她看都不看自己,可是他想變成她喜歡的模樣,他琢磨著她的喜惡改變自己,可還是收效甚微。
陸丞西會做的他也會做,不會的他會去學,只要她愿意看看自己。
譚老看著紅紙上滴了一大灘的墨跡,嘆著氣回了房。
第142章 丞西老家
除夕當晚, 譚淑一家也來了,見到顧南歸在場譚淑臉色不大好,也知道了顧南歸甩了她兒子攀上了聞予。
聞予?她抬眼一瞧, 見她的好外甥在給顧南歸夾菜呢,真是好功夫啊,踹了弟弟攀上了哥哥。
不過聞予是怎么忍著不犯膈應的?兩人又是怎么走到一起的?或者一開始他就居心叵測!她一時想到兩年前跟他商量讓他暫時別告訴顧南歸丞西還活著的消息,是不是正中他下懷?
她心緒復雜,在聞予和顧南歸間來回打量。
南歸看到譚淑,無悲無喜,不怒不忿, 只是安靜的吃完飯就下了桌,她其實不知道陸丞西的老家,他一直沒說過, 只知道是在江省, 明天問一下譚老就知道了。
聞予看見南歸下了桌, 也加快了自己吃飯的速度, 譚老看他那副沒出息的樣就皺眉,讓他吃完飯來書房。
飯后南歸沒有回房而是在院子里消食,正打算著明天的行程, “嘭嘭”幾聲轟鳴打斷了她的思緒, 南歸被突如其來的炮仗聲嚇的定住了, 然后爆炸聲開始接連不斷的響起,一時間她魂都嚇沒了,好像又回到了那年暴亂,到處都是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人擠人, 亂糟糟的一片。
南歸嚇得嗷一嗓子, 抱頭蹲下,爆炸聲鼎沸聲不斷地在她腦子中轟炸,背脊腦袋也開始生疼,是不是要死在這了?她被踩的起不來了。
一個熟悉的懷抱將她小心的攏住,溫柔的安撫著:“沒事了,沒事了,南南,不怕了。”
“丞西,我好怕啊,他們都踩我。”南歸揪著他的衣服腦袋扎進去就敢冒出來。
又一聲爆竹竄天響起,轟的一聲,嚇得懷里的人一抖,大喊著:“踩死了,快被踩死了,手機,全丟了。”
懷抱她的人身體一僵,最后還是輕柔的拍了怕她的后背,聲音干澀道:“沒事了,我在。”
“丞西,別丟下我,”
轟的一聲,更刺耳的炮竹在耳邊炸開,懷里的人腦袋使勁兒的往他胸口鉆,甚至揪起他的衣領鴕鳥似的將自己的腦袋埋住。
“我不會丟下你,南南,別怕,我永遠不會丟下你!”
聞予本想大吼一聲讓放煙花爆竹的人停下,但是又怕一嗓子嚇壞了她,只能攏著她往屋里面走,外面的轟鳴聲一直持續了兩個小時。
懷里的人一直是抖著的,她不是怕煙火炮竹,怕的是那年暴。/。亂,只身一人死里逃生,原來她當時這樣怕,陰影甚至延續到十多年后,北城一直嚴禁燃放煙花炮竹,這么多年他居然沒發現,也許一直存在,只不過往年她都自已一個人在大院沒人知道罷了。
煙火炮仗聲結束了好久,南歸也抖了好久,等到她緩過神,腿都已經麻了,待反應過來自己在聞予懷里,她有些尷尬的推開,站起來跺了跺腳。
借著屋內的燈光看著聞予出神的盯著自己,她干笑兩聲,“謝謝你啊,我就是被突如其來的動靜嚇到了,沒事了。”
“市內燃放煙花爆竹不管的么?北城都禁了多少年了。”
看見她強裝著若無其事的摸樣,他又想起那年在醫院她也是這樣,可那時就信了,就真的以為她跟呈現出來的毫不在意的模樣差不多,可是如今想想肋骨都斷了幾根,手都骨折了,幾個月才好全,怎么可能無關痛癢?自己斷腿的那股鉆心的疼都難以忍受,何況是那么點大的小姑娘。
“南南,還,還疼么?”
她看著他泛紅的眼眶,不太明白,疼?什么疼?她又沒受傷。
“沒炸到我,我先上去了。”
看著沒當回事輕松地背影,聞予的心翻江倒海,哪怕她在混亂的時候,潛意識里依靠的只是陸丞西。
是啊,自己那時候在哪呢?之后她住院的時候自己又在哪呢?每每想到這里他的心都被剜的生疼,他不在啊,他永遠不在啊!
這世間讓人最無力的恐怕就是時間了吧,逝去的無法改變的,將來的無法掌控的。
救她于水火的永遠是陸丞西,陷她于危險的卻是自己。
他垂頭看著自己這雙空空的手,好沒用啊。
在最該抓住的時候最不該放手的時候沒有抓住那個人,如今真的是空空什么都抓不住,什么也沒有。
他要是陸丞西就好了,是他救了她,是他讓她全身心的信任依賴,她的每一個人生重要時刻都有他陪伴,不對,他不是陸丞西,他就是他自己,沒有別人,他們之間沒有任何人。
晚間臨睡前,他一直小心注意她的情緒,看她像個沒事人似的,可他不信她被那么一嚇,心緒會沒有波動。
果真后半夜就聽到她小聲嗚咽,聞予因為沒怎么敢睡,她一出聲就有所覺,他輕輕湊過去,不知怎么下手,只能學著大人哄孩子似的攏著她拍著她,叫她別怕。
可能是找到了依靠,南歸像個無助的奶貓湊近聞予靠著他慢慢的平息下來,嘴里不停地嘟囔“丞西,好嚇人。”
一句句丞西好像一把小刀,在除夕夜一次次的剮著他,但是他只能一一承受,他告訴自己哪怕這樣也是好的。
他能感受得到,在經過那兩次糟心的事她除了在自己腿疼時還能表露幾許少的可憐的關懷,平時愈加沉默與他疏遠。
他不知道該怎么辦,好像手中好不容易抓到的那一丁點的希望都在悄悄流逝,抓的越緊流失的越快。
“南南,我該怎么辦啊,你教教我。”房中哽咽的低語沒有得到回應。
次日一早,聞予醒來看著床上空蕩蕩的一側,想起了昨天他是抱著她睡著的。
整理好心情下樓也沒有見到她,問了傭人也說不知道,電話也沒人接。最后是譚老看著他像個無頭蒼蠅似的到處亂找人,才無奈的告訴他,她應該是去丞西老家了。
有那么一瞬他倍感無力,手機嗡嗡作響,他趕緊掏出來看到是譚雅,直接掛斷了。
無外乎就是那么兩個事,羅家沒法,黎家卻能聯系到他母親求助,可是跟他有什么關系呢。
譚雅在這邊聽著黎悅的母親張淼大年初一就來找她哭,只覺得晦氣頭疼,她又不是不問世事的家庭主婦,在商場混跡這么多年,大概是個怎么回事她心里清楚,本以為黎悅是個聰明的,沒想到蠢笨至此。
上次已經被阿予整治了一次,這次還敢挑頭,她是覺得阿予是個好脾氣的主?
那可是翻起臉來六親不認的主。他們做父母的難不成還能真為了外人一家人對著干 ?
張淼眼瞅著譚雅神情不悅,識相的住了聲,小心的問道:“阿予為了這點小事就讓兩家下不來臺,不值當的吧。”
譚雅覺得可笑:“我們家可沒下不來臺,這是你跟他的事,我也插不了手,你也看見了,我打電話都不接呢,我管不了,你們有什么事跟他說去吧。”
張淼見她起身真不打算管了,立馬急了,“小雅,別呀,你再不管,那孩子不知道得鬧成什么樣了,悅悅他爸正評級呢。”
“我管不了,我一會還有個會,就不多留你了。”
張淼看著回到桌案后低頭處理文件的譚雅,臉色難看的起身,氣哄哄的走了。
譚雅摔了筆,寒著臉讓助理去申南市的航線。
南歸一早就出發了,丞西老家在一個叫下新村的小村莊,以前人口還挺多,現在慢慢的沒剩多少了,打聽了五個人才打聽到。
給她引路的阿姨說現在村里沒剩多少人了,還記得村北頭老陸家的人更是沒多少了,她以前是陸丞西他爸的同學,他爸當年可出息了,他們村唯一一個考上大學的,回來還安排了好工作在縣里教書,只可惜啊,沒攤著個好媳婦兒。
這里的都是田壟,一片片的,跟北方那種山間的林地不一樣,一眼望不到頭,房子也不是成排的,都是一幢一幢的,每家隔都很遠。
走了半個小時,南歸被引到一家長滿了高草,圍墻也坍塌大半的房子前,看著殘垣斷壁,荒草恒生,別人家都修起了小樓,這里還是上個世紀的九十年代的白墻皮平房,在那個年代也算是好房子了,如今卻荒涼一片。
在瑞典的時候陸丞西還問過她畢業打算去哪,說她去哪他就跟著去哪在哪安家,然后回老家把房子修修,放假的時候可以回來住一住,說他們家那春天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夏天一片綠蔥蔥的稻田,可以抓魚抓螃蟹,秋天黃金麥穗沉甸甸的,風吹麥浪好看極了,磨出來的第一茬新稻米煮出來的飯可香了。
可眼下看著人去樓空,草木春深的蕭瑟,南歸心揪著疼,她到頭來也沒能給陸丞西一個家,抹了一把臉就繞去了房后,聽他說這有一顆桃樹,好多年了。
可是桃樹沒看到,倒是看到了一個大木墩,不知道被誰砍了。
她繞著走在雜亂的綠綠黃黃的荒草間,一腳踩空掉進了一個洞里,雖然她反應迅速手臂在掉下去的瞬間卡在了洞口,可是腳下懸空,沒有著力點,她爬不上來,最終力竭還是掉了下去。
“呃~”腳落地的一瞬間鈍到了,絞著筋疼。
緩和了好久,沒有那么疼了,才開始打量這個土窖不像土窖,水井不像水井的大坑,不大,四周都是土壁,頭頂掉下來的出口倒是不高,距離她一米多高,可是她爬不上去。
右腳腕還火辣辣的,這把終于輪到自己了。
“有人么?”她大吼了幾聲,怎么可能有人,過來的時候就知道這四周全是農田,沒有其他人家,阿姨也走了。
靠自己是爬不上去的,南歸將手機使勁兒的舉向出口才偶爾蹦出一格信號。
最終她嘆氣認命般坐在地上,可是這地窖四周都潮濕的要命,坐了一會褲子就潮乎乎的,她不敢再坐,只能扶著土墻干站著。
從光線還比較充足的白天一直站到昏暗一片,天黑了。
就在她腳都站木了,犯愁的時候,聽到上面有人喊了一聲“南南”。她還以為自己出現樂幻覺,直待又一聲“南南”響起。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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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反咬一口
聞予找繩子將人拉上來后發現她傷到了腳。不由分說的讓她爬上他的背, “你上來我背你。”
看著半蹲在自己身前的聞予,南歸推脫著,“算了吧, 你腿腳也不好,”說起這個,她“噗嗤”一聲笑了,這算什么難兄難弟啊。
聞予聽到身后的笑聲,沉郁的心總算照進來一絲陽光。溫聲問道:“你笑什么?”
“沒什么,走吧,天黑了。”
“那你就快點, 我背你也能走快點,不然這一晚上都得在村里游蕩。”雖然江省冬天沒有那么冷,但是夜間也不是那么好受的。
看他這么執著, 哼, 一會別喊累, 她可是很重的。
盛情難卻, 南歸也不客氣,小心趴上去,胸口與他的后背保持著距離。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
“聽外公說的。”怕她以為自己跟蹤她, 他解釋道:“這里你不熟, 我有點擔心就過來看看。”
“嗯。”她倒是沒多想。
真遠啊, 來的時候沒覺得,出去的時候怎么這么遠啊,也沒有路燈,只有借著星星和月亮那點光亮勉強看著路。
聽著前頭越來越粗重的喘息, 南歸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把我放下來吧?”
“沒事, 我背的動的。”
“要不歇一會?”
“沒事, 我背的動。”
誰說你背不動了,只是牛馬還有喘口氣的時候呢,好說不說聞予倔起來是真夠犟的。
最后感覺他都有些走路打顫了,終于走到路邊看到了車,司機見狀馬上下了車要接她,聞予一閃躲過了,將她輕輕放下。
看著滿頭是汗的人,南歸心里還在感嘆,還是有點虛了。
等兩人挪蹭進了車里她才發現他受過傷的那條腿一直在抖,汗水像兩條小何似的他從臉頰一道道的流淌至下顎。就算是她再沉也不至于累成這樣。
“你的腿?”
“沒事。”
沒事這兩個字說一路了,真沒事假沒事自己最清楚。
等兩人回到南市已經是深夜,直接進了醫院,南歸檢查完只是扭了腳,倒是沒有什么大礙,聞予的情況就有點糟了。
請了兩個教授會診,看著片子,一直眉頭緊皺,結合剛發來的以前受傷的病例,給他做手術的主刀醫生應該是國外的,他們不大好動。
南歸沒想到只是背了一路就這樣嚴重,早知道就不跟他置這口氣了。
“我都說了沒事!”病房里傳來聞予的冷聲怒喝。
“腿是你自己的!當初差一點截肢自己心里沒數?你是要作到天上去?”譚雅一到南市就接到聞予進醫院的消息,馬不停蹄的趕來了。
“我的身體我自己負責,你出去吧 ,我要休息了。”
看著好兒子閉著眼拒絕再回一句話的態度,譚雅怒火中燒,“行,你自己的身體你自己作,黎家的事,你打算怎么處理?”
聞予料到了,更是不想多說一個字,
見他還是閉口不言,一副拒絕交流的模樣,譚雅深吸一口氣,轉身走了,看著門外的顧南歸,也沒做停留。
南歸敲門而入,聞予睜開眼睛看到是她,傾身坐起,掀起被子就要下床。
“你老實些吧祖宗。”他真是名副其實的聞黛玉啊,從小嬌氣到大。若是知道這一背能背進醫院,她寧可瘸了都不會讓他背的。
“你腳怎么樣?傷到骨頭沒?還疼么?醫生怎么說?”聞予迫切的問道。
“沒事,跟你這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頂著骨裂,鋼釘錯位背著她走出來的,這種疼痛想想都頭皮發麻。
“睡吧明天再說。”
雖然折騰到了大半夜,可是兩人各自在各自的病房全都一夜無眠。
聞予腿疼的難忍,額頭冷汗直流,這種切骨之痛止痛藥根本沒用。
正是因為如此他想到顧南歸住院的時候得多難受,自己一個大男人尚且如此,那她呢?當時只有十幾歲的小姑娘呢?
越想就越恨,恨著恨著恍惚間看到了一個朦朧的畫面,在嘈雜逃命的人群中,他看到了被人群推倒的南歸,他焦急萬分,可他逆著人群宛如逆流的魚,奮力的前進幾步,總是被人流又沖撞回去,寸步難移,可他還是堅定的奔向了那個驚慌無措的小姑娘,將她一把拉了起來護在懷里。
受到驚嚇的小姑娘死死的抱著他的腰,全身心的依賴和信任,仿佛自己就是她全部的依靠。
她抬起頭望向他,瑩瑩目光宛若星子,欽慕又充滿愛意的說了聲:“謝謝你,丞西。”
聞予猛然坐起身,大口的喘著氣,看著屋內的擺設,才知道是一場夢,還好是一場夢。
可為什么那只是一場夢呢?
他捂著額頭感受著小腿難熬的痛感,竟然不如現下的錐心痛,也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簌簌的從下顎連串的滴落。
這無盡的黑夜有人在不住的心碎,有人卻控制不住的想念。
天才大亮,譚老爺子和譚淑就來了醫院。
譚淑見聞予起不來身,涼涼的在一旁說道:“顧南歸八字很硬吧?這跟她在一起的就沒好的,先頭是丞西,現在是阿予。”
“再硬也沒有您的硬,先頭克死了陸丞西的父親,后面又差點克死自己的兒子,怎么不說因為南歸的福氣吊著陸丞西,他才能化險為夷?”
“你這說的什么話?!有你這么跟長輩說話的?我還不是關心你?”譚淑抖著手指著他。
“犯不著。”聞予向來對于這些女人間的汲汲營營碎嘴惡言厭煩至至極,一向懶得理會,可現在一說到南歸他聽不得,真是刺耳又不中聽得很。
為什么有些人能厚著臉皮總想著給別人妄加罪名,回身看看自己卻也不怎么清白,一團烏糟的說起別人來總是能捏出各種名頭。
“好了,都住嘴!你若不是來探病的就回去!自己兩個兒子沒一個像話的,還在這有心思說這些尖酸刻薄的話?就一個有點出息像點樣的還不是你教的,有那時間就把陸丞西找回來,把封言沖管好,整天游手好閑,一提到爭搶家產到是滿眼冒精光,就算我將世譽給他他那敗家廢物摸樣能守得住?”
“爸,你就是偏心,當年我和越青在一起你就反對,這時候來說我了?要不是你斷了我的經濟我沒辦法,丞西怎么可能從小沒有媽,怎么可能到如今不認我,越青又怎么會早逝?!”
譚老爺子被她這一句句強詞奪理氣的半句話也說不上來。
說起來譚淑就恨,矛頭又對準聞予“我今天問你,兩年前丞西事故,你早知道丞西活著的消息卻不告訴顧南歸,你是想順水推舟?哪怕就是不用我說你也早想那么辦了,是吧?”
聞予看著面目猙獰的人,哼了一聲,“我還沒有你那么無恥。”
南歸吃了早飯就打算來看看聞予恢復的如何。
可是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了這么一出大戲,她哐當推開門,里面的人看著她冷著臉走了進來,目光灼灼的盯著聞予:“你當初早就知道丞西還活著?”
“是,他早知道,就是不告訴你。”譚淑在旁添油加醋。
聞予慌張極了,顧不得腿傷就要下床,可是一觸到地面就跪了下來,譚老爺子氣的快背了過去。
忙把人扶起,按了床頭鈴。
向譚淑低喝:“你給我閉嘴!再多說一句,世譽一分股份我都不會留給你!”
譚淑輕哼一聲,看了一眼顧南歸,昂首挺胸的繞過她出了病房。
聞予慌張無措的盯著南歸,語無倫次的解釋道:“不是,是陸丞西當時狀況不好,失了味覺聽覺和嗅覺,當時你正懷孕,陸丞西的母親說怕影響你的養胎,就打算拖一拖等陸丞西恢復了再說,我看你懷相確實不好,我……”
“聞予你覺得我會信?一個害死我孩子的人會在乎我懷孕被影響?如果你真是擔心我懷著孕無法接受,孩子沒了你怎么不說?在病房要結婚時你怎么不說?你明明有無數個機會你卻不說,呵!讓我如何信你這邏輯不通的狡辯。”
聞予看著南歸憤恨的盯他一眼,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聞予恐慌至極,顧不上腿推開身邊人的控制,向前一撲,低吼道:“南南,不是的,你聽我說,不是的這樣的,你別走……”
南歸拄著拐疾步出來一個字都不想聽,原來他們早就知道丞西還活著的消息,卻都瞞著她,原來丞西沒了聽覺、味覺和嗅覺,她竟然不知道,現在好了么?直到他滿心帶著慶幸的回來,她還往他胸口插刀,而他卻從來沒怪過自己,如今游蕩在國外沒家可回。
她一股腦的漫無目的瘋走著,直到撞上了人摔倒在地,爬也爬不起來,也不知是疼的還是心痛的,淚水糊了滿臉,最終忍不住捂著臉嗚嗚的哭了起來。
隔天聞予就聽說顧南歸回北城了,她是一刻都不想在這多呆了,一眼都不想見到自己了是么?
譚老爺子犯愁的看著生無可戀眼神空洞的躺在床上的聞予,孽緣。
打電話讓譚淑將話跟顧南歸講明白,不然等著聞予出院對她出手,到時候別來求他,他不會幫她一下。
譚淑仗著自己是他長輩,壓根就不放在眼里。
“真是作孽。”
聞予急著回北城,從北城和國外調來的醫療團隊剛到又跟著他乘專機回了北城。
不知是南歸不曉得他回來了,還是因為不想看見他,養傷期間她一次都沒有來過醫院。
聞予摩挲著指間的戒指,心里一片荒蕪,可又貪戀她曾經給予的那些美好,還有她曾經赤誠的戀慕。
他是如何都舍不下了。
看著手機里面僅存的那一點照片,都是他偷偷拍下的,眼淚終于溢出眼眶。
“南南,也看看我吧。”求你。
【作者有話說】
雙更補上啦,啦啦啦啦,
然后再多嘴說一句哈,雖然隨著劇情的發展,人物和預定情節有一些做了小變動調整,大方向我不會變的,照著大綱完成我最初想寫的故事,其實當初每一個虐點都是我從我腦補中挑出來的哈哈哈,得符合劇情人設的,串的起來。
唯一聽讀者被影響的就是改掉男主斷腿,其實這個梗我真的好喜歡的啊,因為改了這個支撐男主可憐又卑微的求愛形象略微不足啊,我本來有一個那啥情節,當時滿腦子都想得好酸爽,可是這樣一改就差了好多味道,不過看到后面你們應該能猜到我說的是哪個,嘿嘿
而且我想寫的追妻不是男主純渣的無可救藥還非要和女主按頭HE 的,
罪不至死,但是錯過的無可奈何,可恨又可悲吧。
第144章 不被承認
十五是朗希宴請的日子, 雖然不是正規舉辦婚禮,但是兩人將最好的親朋好友都請來了,哪怕有些遺憾也算是溫馨圓滿。
其實郭書亦是一直要給朗希舉辦一個盛大婚禮的, 可朗希經過那一遭便深知父母恩,不想讓他為了自己跟父母鬧得太僵甚至決裂。
郭書亦也只能同意,但是一直覺得虧待了她,十分愧疚。
朗希本可以再等等的,等他的父母接受自己,可是肚子快藏不住了,雖然是個意外, 但朗希不舍得打掉,這是她跟郭書亦的寶寶,又不想再讓孩子成為私生子, 才決定舉辦一下簡單的儀式。
南歸早早就為了她的婚宴做準備了, 在網上查怎么喝酒不醉, 或者那個解酒藥好, 幫人擋酒要注意什么。
禮物也是早早就計劃好了的,親自畫了手繪圖,讓認識多年的老師傅幫她做。
至于聞予的事, 她已經不想了, 年一過, 就快了,陸丞西你在哪呢?最近包裹也斷了,你還平安么?
婚宴前一天南歸就跟朗希睡在一起,也沒有什么婚前單身趴, 兩人朋友本就不多。
想到這里南歸有些吃味的問道:“在川省這么多年就沒交到什么知心好友?”
“知心到沒有, 狼心倒是有一顆。哈哈哈, 我整一個戀愛腦被那狼心騙的團團轉,哪有時間交朋友啊。”
見她說的輕巧,語氣中看似滿不在乎,可是誰又能知道她輕松語氣中掩藏的那顆千瘡百孔的心呢?
“你不用跟我藏著掖著,我又不會笑你。”南歸嘆氣道。
兩人規規矩矩的平躺在大床上,齊齊看著天花板。
“也沒什么好藏的,反正都忘了,人忘了,感情也忘了,再難舍的感情過了那個時間段,就像食物的保質期,過了就不是那個味兒了。”
“你和陸丞西還好吧?”
“嗯。”還有不到一年,南歸不想把跟聞予的這段關系公之于眾,甚至朗希她都不想說。
“好羨慕你啊,一份真心能換得真心。”
是啊,可是在現實面前,又有什么用呢,還不是走散了?
“你這樣說,郭世仁不跟你吵?他是一片真心喂了白眼狼?”
“哈哈哈哈,他是一片真心換得渣女回頭,挺值的。”朗希厚顏無恥的自夸。
“你不是渣女。”真是渣女不至于栽這樣的跟頭。
朗希聽著沒有反駁也沒有應聲。
次日一早就有化妝師上門,“你這技術還用得著請化妝師?”南歸巴巴的坐在一旁看的認真。
她從小就佩服朗希,瓶瓶罐罐一大堆,那時才多大呀就整的明明白白的,她十幾歲都不知道護膚是什么,人家就已經開始從頭發絲兒精致到腳后跟了。
朗希看南歸一雙杏眼瞪的溜圓聚精會神看著化妝師在她臉上涂抹,又好像回到了兩人一起讀書的時候,放假沒事就一起瞎鼓秋瞎研究的時候。
朗希伸過手握著她的,“南南,真好。”她還在,郭書亦也在,是不管她淪落到何種境地從來都沒放棄過她的人,這世上除了老頭和她倆就沒有別人了,可惜老頭沒看見她出嫁的這天。
南歸也笑著回握她。
朗希換上一身大紅刺繡魚尾裙,快要出門的時候南歸掏出了一支很有分量鳳釵,給她插在頭上,“足斤足兩純金的,給你添妝。”兩人看著鏡子中嬌艷如花的女子都紅了眼眶。
“就知道你送的禮物都是鉆錢眼的,怎么還怕我哪天吃不上飯可以拿來變賣啊。”朗希哭笑著說道,明明淚流滿臉卻還是笑著。
“再哭化妝師傅該打我了,快收收。”南歸替她擦著臉也哭了。
她現在可越來越愛哭了,動不動就流淚,明明是大好的日子大喜的事兒卻好難受。
別人不知道她是最知道的,朗希一路走來好不容易,明明是個感性的人卻從□□自己活的一身刺,6歲的時候她遇見的那個被追打追著罵,被大院排斥的小女孩,等她11歲再回來已經變成身披鎧甲,刀槍不入的斗士了。
那五年怎么過來的,哪怕沒親眼見過也能想到,畢竟自己也經歷過,與她比起來也只是皮毛吧。
本以為她這樣跳脫的性子會找個陽光跳脫的男孩,沒想到喜歡的確是溫柔的那一掛,想必她也曾幻想著自己有一天可以被一個滿心滿眼都是她的人溫柔以待吧,結果,哎,傷的血肉模糊輸得徹徹底底。
她牽著她的手一起走出休息室的時候,問她:“你愛郭書亦么?”如果不愛,那是委屈了自己,也是對另一個人的不公。
“愛分很多種,也許是傾心相許時荷爾蒙的瞬間萌動,一見鐘情皮肉的吸引,或者日久生情感情的依賴,癡心守候的救贖。”
“也許我不可能再像對待第一份感情那樣不計后果可以耗費所有熱情孤注一擲的投入,可是我能確定是我愛他,我想跟他共度一生。”
南歸看著她認真的模樣,噗嗤一聲笑出聲,眼中帶淚,啞著嗓子道:“高考都沒見你這么認真,還說給我當伴娘結果我先給你當伴娘。”她輕輕攏抱著朗希,哽咽道:“去吧,我把我的幸運分你一半,以后你都會順順利利幸福美滿的。”
“嗯,我們都會的。”
若干年后,早已垂垂老矣的老太婆,在跟老頭的金婚紀念日想起了那個肯將幸運分她一半的女孩,她的幸運本來就不多,還要分一半給她,早知道她就不要了。
郭書亦身著一身帥氣的西裝,在門口等待著他的新娘。
南歸還記得十八歲的那個看見朗希撲向別人懷里時落寞的背影,十年,他終于娶到了他心愛的姑娘。
真的替他們開心啊。
“你可要好好對朗希,不然有你好看的。”顧南歸惡狠狠的舉著拳頭,她可不是開玩笑的。
郭書亦眼睛都笑彎了,宛如娶到媳婦兒土匪家的傻兒子般,傻傻地擺著手:“那不能,誰不知道你和我媳婦兒黑白雙煞打遍附中無敵手,我不敢的。”
“算你識相。”
婚宴剛剛開始,南歸就瞄到了門口站著一人,是那個狼心狗肺的,手邊還牽著一個小男孩,仿佛跟朗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上翹的狐貍眼,怔怔地盯著挎在一起的朗希和郭書亦。
朗希轉頭看向別處,郭書亦想要上前理論。南歸攔住了他。“我來處理,你們好好做你的事。”
南歸走至男人面前,看他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襯的他到像個人,手邊的小男孩跟他穿著一樣款式的親子裝,看著他這張臉,南歸明白朗希真是色令智昏,所以栽了這么個大跟頭,不過是天仙的臉蛇蝎的心。
“爸爸,那個是媽媽么。”天真又無辜的稚嫩聲音。
“嗯。”聲音柔和悅耳,煞是好聽,可惜淬了毒的,聽多了會毒人心的。
南歸不好對小孩子惡語相向,特別還是跟朗希那樣相像的臉。
“你來干嘛?來砸場子?我勸你積點德吧!坑朗希坑的還不夠?”
男人垂下眼眸,喉結滾動,“你不用擔心,我只是,想來看看她的婚禮。球球也想,看看媽媽。”
呵,她才不信,毒蛇能有這樣的好心,“來者是客,你若不鬧,就有你一杯酒喝,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她將一大一小安排到最角落的那桌,時不時瞄兩眼,就怕出幺蛾子,萬幸狗男人沒作妖,只是怔怔地看著臺上滿臉幸福的人,雙眼布滿了血絲,眼淚流出來的時候,小男孩拽了拽他的衣角,他趕忙擦掉,低下頭強扯出一抹笑輕聲的哄著小男孩。
鱷魚的眼淚不值得同情,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司儀是裴語,又唱又說,將氣氛調得老高,然后交換戒指喝交杯酒,男人情緒不大好,能看出一直強撐著,嘴唇抖動卻還要強裝無事的模樣安撫身邊的孩子,上菜時也看到他細心地剔著魚刺喂小孩吃飯。
她走近想勸他離開,一會朗希敬酒,她怕場面鬧得不好,可是卻聽到他啞著嗓子對小男孩說道:“一會媽媽就來了,吃完她的喜酒我們就走,球球不是一直吵著要媽媽么,媽媽漂亮吧?”
短短的幾句話后那人實在忍不住了,哽咽著掉著淚,跟他一桌的人都甚是驚奇,人家大喜的日子,弄這么一出,是來找事的?
南歸是不是掃兩眼角落那桌,還要分心替朗希擋酒,轉頭的功夫角落那桌一大一小的身影不見了。
萬般皆是自找的,半點不由人。
她正準備喝第三杯的時候一只手伸了過來,“南南不能喝我替她喝。”
朗希、郭書亦、裴語以及其他在附中讀過書的同學和校友全都一臉吃驚的看著顧南歸身邊站著的聞予。
南歸滿心抗拒,看著聞予一飲而盡,眾人全都一副狀況外的表情,不清楚什么情況。
“我家不讓我喝酒。”她避重就輕模糊焦點。
“哦哦哦,你們不知道吧,南歸以前借住在聞學長家里,是表的不能……呃,遠房表親。”裴語作為“知情人”很是體貼的替她澄清,以免人多嘴雜這一場婚宴結束不知道要傳出什么令人匪夷所思的瞎話呢。
大家都恍然大悟般哼哼哈哈的點著頭,表示這樣啊,知道了。
可聞予卻僵了臉,呆呆的看向顧南歸,好像是希望她能解釋一番。
“好了,該去下一桌了。”南歸逃避的轉移話題,趕緊拉著新婚夫妻去下一桌敬酒,哪怕灌酒她都樂意。
朗希看到聞予就跟烏眼雞似的,恨不得叨上一口,剛才見前男友都沒有這樣讓她恨,舊日的記憶在挑動她的戰斗基因,她的婚禮不歡迎他!她還記得南歸生日宴上他是怎么給南歸難堪的!拉著南歸就去了下一桌。郭書亦想客氣的讓讓他吃好喝好,被朗希瞪了一眼,不敢說話了。
聞予被獨自扔在原地,旁邊的人也不敢搭話,這是附中的風云傳奇啊,他那屆是最出色的一屆,能在附中人才輩出的那幾年脫穎而出拔得頭籌,那必然是各個方面都出類拔萃,且擁有頂尖的無人能與之匹敵的優勢。
聞予就是這樣的一個存在,盡管他低調的不能再低調,可是金子哪里能隨便被掩蓋住光芒。
裴語呵呵的笑著給他安排座位,聞予沒坐,反而是跟在南歸身后,看她喝酒就要替她擋,這算怎么回事?新娘不能喝,伴娘擋,伴娘喝不了,他,他算怎么回事,這說不過去啊。
“你先坐回去好不好?”南歸很是無奈又心累。
聞予見她一臉為難且有些厭煩的摸樣。他喉結滾動,艱難地說道:“我給你丟人了么?”他今天哪怕腿疼的要命都沒有拄拐來,現在腿上刺骨的疼他也強忍著。
他知道出席好友親朋的婚禮都是夫妻一起的,他不能讓她獨自一人,再有就是想接觸她的朋友圈子。
可是南歸特別為難,害怕暴露,她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們兩人的關系。
“顧南歸你什么時候跟你家那位辦啊,叫什么來著,陸丞西吧?從瑞典回來了吧?”
“就是,以前成天見你在朋友圈撒狗糧,哪天辦了記得給個信兒啊。”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說的顧南歸好不尷尬,但也只能全盤收下笑著應對。
聞予在一旁聽著,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南歸,她竟然連結婚了都沒跟別人說么?竟然連自己是她的丈夫都不愿意介紹么?他給她丟臉了么?還是她壓根就不想承認他?
直到有好信兒的人問了句:“聞學長什么時候結婚啊?”
第145章 酒后傷人
“還是已經結婚了啊?”
“是呀是呀, 誰這么走運?”
一桌校友七嘴八舌一臉八卦樣盯著聞予,聞予冷著臉,看向顧南歸, 顧南歸毫無所覺的跟別人微笑點頭寒暄。
“我已經結婚了。”他有些不耐煩。
“啊?誰啊誰啊?是我們認識的么?”
南歸捏著杯子微微用力。
“是。”
“啊啊 ……是黎悅學姐?還是谷沐雨學姐?”本想讓南歸出面說清楚,沒想到到頭來鬧得自己一臉尷尬。
聞予掩飾的咳了一聲,瞄著顧南歸,可是她還是一點都不在意。
見她舉杯還要喝,他一把抓過,一臉嚴肅的說道:“你本來酒量就不好,還喝這么多。”
“你能別總在別人大好的日子添堵么?”朗希抱胸一臉不善的看著聞予。
這意有所指的一句話, 惹得聞予想起了舊事,他看著南歸悶不做聲,心里了然, 他這輩子是在她面前無法理直氣壯了, 隨便提起一件舊事都可以讓他啞口無言, “ 我在外面等你。”
“我回蘭苑, 你不用等我。”
“我們好好談談可以么?”語氣中帶著一絲懇求之意。
剛還在調笑的人也發現了好像氣氛有些不對勁,聞學長這態度有點不合理啊。
南歸眉頭緊蹙,明顯不悅, 她不想讓人發現端倪更不想跟他傳出什么話頭。
冷著聲音道:“你先出去吧。”
聞予見她面色不好, 剛敬酒時還笑意盈盈的, 有些無措想伸手去握她的手,可是剛伸出去就被她不經意的避開了。
他僵著手站在原地,因著這一桌的異常,周圍幾桌也都看了過來, 空氣慢慢凝滯, 聞予咽下喉中酸澀忍著劇痛一腳一腳緩慢的走出了酒店。
坐在車中的聞予想到她的冷待, 難受極了,以前她雖然也不熱情,但也比這溫和許多,如今她看都不想自己一眼,兩人的關系不比仇敵可也好不到哪去。
他是真的不太會處理這種關系,不知道該怎么跟喜歡的相處,他只是遵從自己的內心想與她能親近點。
司機透過后視鏡看著后座的人時而皺眉時而懊惱,右手無意識的磨蹭著筆直的西裝褲,一會抓一會放,已經抓出褶皺了,可沉浸在苦惱中的人還沒有想出對策。
聞予陷在愁緒里想了很久,能想到的辦法還是彌補,除了這個他真的想不到還能做什么,以前的過錯他會加倍彌補,以后千倍百倍的對她好,好好的跟她道歉取得她的原諒,她可以報復回來,他會一一受著不會有半分怨言,只要別不理他。
可眼前就有一個大問題,她誤會自己騙她,他要解除誤會,對,先把這個問題解決了。聞予開始想一會的措辭,該怎么解釋才能讓南歸信他,他在心里打了好幾個版本的腹稿。
聞予出去后,朗希將南歸拉到一邊問她怎么回事。幾句話也說不清楚,南歸只能說等婚宴過后有時間再跟她細說。
說完她的事,南歸提起了那對父子,大的就算了,小的以后怎么打算的。
郎希低下頭,撫了撫還沒有顯懷的小腹,平靜的說道:“我只有這一個孩子。”
南歸能說什么呢,各自安好互不打擾算是一段破碎的感情最好的歸宿,她和聞予為什么做不到呢?兩人之間甚至是從來就沒有過所謂的感情,為什么糾纏到這種地步呢?
等送完賓客,南歸盡管已經提前吃了解酒藥還是有些頭疼,腦袋也有些暈乎。
朗希讓郭書亦送她回家,南歸擺手說不用自己頭腦還清晰,正說著話呢,就被一雙手扶住,人還沒看到可是那股熟悉的淡淡雪松味,她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誰。
“還好么?喝點水?”聞予將車窗搖了下來,正月的北城溫度還是很低的,冷風這樣從車窗滾進來,吹的她頭更疼。
她把車窗關上了,就開始閉目,聞予看她這個樣子,自己打了一下午的腹稿也不知道該不該說,此時的他就像一個要做檢討的學生,看著班主任面色不善,很是忐忑不安。
酒的后勁上來了,南歸眼前開始恍惚,這解酒藥真是不可靠。
她本想回蘭苑的可是腦袋實在是發沉就被聞予帶回了韻園。
下車的時候她都站不住腳,東倒西歪被聞予扶住,聞予的腿本來就不能久坐久站,年前還在南市傷了到現在都沒有好,所以抱不動她,兩個人一個瘸一個飄晃晃悠悠的回到了家。
南歸進了門就直奔沙發,撲通的整個人趴在了上面,實在太暈了。
聞予倒了杯水過來,問她喝不喝,南歸接過一口悶了,再問她還要不要她搖搖頭。
意識是有的,就是反應稍微慢點,又累又困,臥室就幾步距離都不想走,更別提洗澡了。只想癱在這一覺到天亮。
聞予卻忙開了,一會挪到浴室給她放水,一會給她準備衣物,見她不想起身就去擰了毛巾給她擦臉,溫聲的哄她:“想睡得回房去睡,在這會落枕的,擦擦臉。”
她扭著臉不給擦,他一伸手過去,她就扭到一邊,藏起來。
聞予哼笑著拿她沒辦法,就伸手扶她,“起來啦,就幾步。”要不是現在腿實在疼的難受,他就抱她進去了。
可南歸聽著溫柔的誘哄聲,發懵的腦子一時忘了這是在韻園,還以為是陸丞西在身邊哄她去洗澡。
“我不去嘛,我好累啊。”耍著小脾氣嘟囔著。
聞予哪見過她這樣,一時有些不適應,兩手捏了捏毛巾,眨著眼睛看著耍賴的人心都揉成了水,他的聲音也被蠱惑的越來越溫柔,“嗯,咱們不去。”低沉悅耳的嗓音摻著幾許說不出來的溫柔在這黑夜中格外撩人。
南歸是真想陸丞西了,扭過頭看著坐在一旁手里捏著毛巾的人,揉成春水的目光將她望著,南歸也熱烈的回視著他,被她這樣灼灼的目光的逼視,聞予竟有些無措,緊緊握著毛巾,看她眼角帶著醉意,染了些從來沒見過的嫵媚風流之態,心也跟著撲通撲通跳了起來,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幾年前她也是喝醉了,與她的那個吻。
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他們結婚兩年多了,可是兩人的關系僅僅止步于牽過手。
哪怕他不甘心奢望可以得到更多,可也不知道如何打破這層堅冰,如今見她這樣看自己,心跳動的越來越快,全是對她的渴望與之親近的心思。
空氣中若有似無飄蕩著淡淡的酒香,為這本就容易情緒泛濫的夜晚增添了幾許璇旎,聞予漸漸被蠱惑緩緩俯下身子,俊美的面容向已經顯露幾分醉意的人靠去。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是期待那意外的吻再次發生,還是期待能得到她的些許眷顧,不管是什么都是往日只敢偷偷臆想的。
盡管對男女情愛很是生疏,他甚至覺得這是對于愛人的褻瀆,可是他控制不住,他不知道別的陷在愛戀中的情侶是怎樣的,會不會也像他這般齷齪,可是就是控制不住,瘋狂的想念與渴求,但是不敢說,怕看到她嫌棄的厭惡的眼神。
他不知道有一天他聞予竟會淪落到趁著別人酒醉希望能被她恩賜少許的安撫,他甚至為此將自己放置在了塵埃中。
在他緩緩靠近的,就快要到達那一處時,那人本迷離的目光在他靠近的一瞬,突然清明了些許。
甚至譏諷的輕笑出聲,沒有躲開也沒有阻擋,沒有任何其他動作,只是挑著眉看著他,靜靜的說道:“聞予你知道我六歲來北城探親那年,除了父親和滑雪的事記憶猶新,還有什么讓我經年不忘么?”
聞予雖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他有預感,只要她說出來,那層還勉強能維持住的幻想薄紙馬上就會被捅破撕碎。
他不想聽。
可是酒醉又帶著幾分清明仇視的南歸怎么能放過。
“六歲那年在花房,游一洺對我說:黎悅最討厭別人沒有經過她的同意動她東西了,我沒有動別人東西的習慣,恰好黎悅這個人我也不喜歡,所以她碰過的東西我也不想撿。”
話落,空氣好像冰凍凝滯,慢慢的幻化成一把冰冷的尖刀,一把插進了他的左胸腔,在里面翻攪,慢割,痛覺神經蔓延至肺部,好像無數的粗針無情的來回穿刺,一抽氣就疼,根本就不敢呼吸,導致腦子缺氧眼前一片黑暗。
一時間聞予的自尊、臉面,所有的傲氣和希冀都被拿出來鞭策,被扔在地上踩在泥里,再也拾不起來。
南歸雖然頭還有些暈但是已看清眼前人不是想念的那個人,早就醒了大半,起身準備回房,看著保持著俯身動作的人僵在那里,一動不動,而后莫名的開始干嘔,一邊干嘔一邊瘋狂沒命的咳。
南歸捏著拳,看著沙發上痛苦不堪的人,有點懊悔,話說的太重就會傷人。
哪怕那確確實實就是自己最真實的想法,沒摻雜一絲故意想氣人的惡意,可還是要斟酌的,畢竟惡語傷人也是很沒品的事,也是她自己都不屑的。
“你沒事吧?”南歸湊上幾步,聞予馬上伸出手讓她停下,不要靠近,然后一瘸一拐的跑進衛生間就開始狂吐。
好像真的惹禍了。
南歸僅剩的那一點迷糊也沒了,站在衛生間外面聽著里面的嘔吐聲整整持續了七八分,膽汁都要吐出來吧。
“你還好吧?”怎么就這樣了,不過嗆了幾句,他怎么就吐起來了。
里面的人根本沒有力氣給她回應。
鬧到最后就是次日一早,聞予沒有起床做飯,她還以為他因為昨天的事還在氣頭上,就去了學校,這學期她申請了支教要提前辦理一些交接手續。
下午回來的時候,見聞予那間屋子還是房門緊閉,昨天換掉的鞋擺在門口動都沒動,他們沒雇保姆,都是自己收自己的東西。
昨天吐成那樣,今天不會病了吧,她先是敲了敲門沒人應,然后大聲提醒了下“我進來了啊。”
推開門,房內倒是很亮,這人睡覺窗簾都不拉的么?看著床上安安靜靜躺著的人,原來還在睡覺啊,還好。
可是不對啊,這都幾點了?
南歸上前,看著他的臉色很不好,伸手摸摸了都燙手,好家伙這是從什么時候燒起來的?
“聞予?聞予?”她怎么叫都叫不醒,不會休克了吧?
趕緊打了120,看著明明很燙但是臉色卻泛白的人,她心下有些慌,都賴她,昨天吐成那樣自己也沒放在心上。
等到診斷結果出來,南歸看著這七八張診斷書就頭大,早知道……
“聞予家屬,來一下。”內科醫生又叫她了。
【作者有話說】
聞崽你還頂不頂得住啊
第146章 逐漸崩壞
這一通檢查下來大病小病一大堆, 聞予的腿情況本來就不樂觀,手術不能再拖了,可是現在燒到40度, 整個人是休克的狀態,不拖也得拖,胃病也犯了,她想起昨天他在外面好像等了一下午,一口飯都沒吃上,回去又搜腸刮肚的膽汁都吐出來了。
哎,有些內疚, 鬧成這樣很沒必要。
“你這家屬怎么當的?燒到40度不知道么?這時候才送來?再晚一會人沒了,就沒見過這么心大的。”醫生訓斥道。
“就這樣還不算完,好家伙, 幾個醫生過來會診, 零零碎碎這么多病癥, 又趕上這時候發燒, 真是不嫌事大呢。”
對于醫生的教訓她一句不敢反駁,本來就是自己疏忽,家里就他們倆人, 自己要是不注意, 誰能想到他?
對比起聞予, 自己做的確實不太好,同樣的事記得去年有一次流行感冒自己也被傳染了,半夜發起燒,還是聞予晚間見自己懨懨的就留了心, 半夜發現自己發燒立馬采取了措施, 跑前跑后的照顧。
那時他也感冒了, 可他顧不上自己,畢竟她萬年不感冒,一感冒就來個大的,不過那時候她那么難受都沒燒到40度,這回聞予直接飆到40,得多難受啊。
還有胃病,上次還沒這么嚴重呢,現在竟然嚴重性胃炎加輕微胃潰瘍,叫他別吃辣偏不聽,還喜歡給她做辣的重口的,看她吃就跟她一起吃,說多練練就好了,這不是找罪受么。
看著這一沓單據,她在想著要不要告訴譚雅,畢竟不算小病,而她卻從沒有拿自己當聞予的家人,哪怕兩個人已經領了證,可是她的思想和意志在潛意識里一直將自己定位成暫時照顧聞予的人。
可是撥了好幾遍也沒人接,聞予半夜終于醒了,南歸拿著體溫槍測到溫度降至38.5了,放下大半顆心,問他餓不餓,端著從保溫杯倒出的雞絲小米粥喂他。
聞予眼神疲累,好像還沒有從病痛中緩過來,想想也是,大病小病一身,也不是一天能好的,怎么能有精神呢。
“先吃點東西吧。”
“你放下吧。”聲音嘶啞透著幾分柔弱。
南歸端坐著在椅子上,雙手拄著腿,微微前傾著上身看著床上垂眸靜坐的聞予,一時眉頭都犯愁的緊蹙在一起,雙眼皮都被拗的愈加深邃,這可怎么著啊,多愁多病身,如今全身都是病,嬌嬌的不行。
聞予撩了一眼,看她一副老母親犯愁病弱兒子的表情,收回目光直直的看著小桌上的那碗粥。
本想想點好的,可腦子有它自己的想法,那晚的話不停地在他腦中亂竄,最該被遺忘的記憶又開始攻擊他。
他想起了21歲那年一覺醒來發現床上赤裸裸的躺著兩個人,開始是不敢相信,后來就是面對現實努力忽視,可是沒用,他開始狂吐,克制不住的狂吐,那幾天五臟六腑都快吐出來了,直到找到小時候的趙醫生,干預了一個月才勉強走出來。
如今又被翻了出來,曾經努力淡忘的畫面歷歷在目,就好像野狗藏的令人作嘔的爛骨頭,藏到自己都忘了,結果有一天突然被人刨了出來扔在面前。
“嘔~”
南歸手疾眼快將地上的垃圾桶端了上來,可是聞予干嘔了半天什么都沒吐出來,也是,兩天都沒吃東西了,水都沒怎么喝,能吐出什么?
可是她不知道要說些什么,安慰不是,開導也不是,道歉更不想也不是時候。
這時她的手機震動起來,來電顯示譚雅,接通之后對方問什么事。
南歸一邊起身往外走一邊小聲說道:“譚姨,聞予在醫院……”
“手術之后有問題的話再說,我很忙。”說完就嘟嘟掛了。
她甚至連病房門都沒出去,只能干干的轉過頭看著雙眼放空靠坐在床上的人。
應該沒有聽到吧?做媽媽的竟然毫不關心孩子在醫院的情況,哎,譚家真是冷血。
南歸坐回去,看著小桌上一口沒動的粥都快涼了,可那人還是呆呆的一點沒動。
她將粥碗往前推了推,“吃點吧。”
聞予回神,看著眼前的粥,緩緩抬起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一點點機械的吃著,可吃了沒兩口又開始吐。
哎,這架勢怎么越來越邪乎,越看越像害喜的孕婦呢?
她沒忍住“噗嗤”笑出聲,這個時候兩人關系尷尬又鬧得僵,對方又病成這樣,自己心情也不怎么美好,這時候這么一笑,真是煞風景又不合時宜,甚至有點過分,南歸清了清嗓子,裝作無事發生的低頭開始擺弄手機。
聞予現在就如病晚期的人,整個人都透著無力,對未來生活好像沒有期待。她以為通話他沒有聽到具體說了什么,但是猜也猜得到,反正他也不在乎,從小這么過來的,如果真的大陽打西邊似的上心起來他反而會無所適從。
聞予這一病就是兩個月,南歸本來早就要去貴陽報道的,可是聞予這個樣子她也不能一走了之,等他病好了,手術做完了,這兩個月她變著法的給他養胃,終于見他臉色恢復了。
兩個月前的不愉快就這么被埋下了,期間譚淑竟然破天荒的來找過她,一開始一臉怒不可遏的對她頤指氣使,讓她去跟聞予說叫聞予別做的那么絕,可是見她不為所動,又罵她狼心狗肺。
南歸都懶得跟這種頭腦不清的人多說一句話,后面不知道為什么譚淑態度突然就軟和下來,又來找她,帶了點求人辦事的態度讓她跟聞予好好說說,就說她知道有些事可能做的不對,叫他適可而止。
她雖然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么,可是也知道譚淑現在是得罪了聞予又有求于人,但就這態度像是認錯的么?而且他們的事干嘛要一直來找她傳話?
后來譚淑第三次來找她的時候,她終于忍不住了,叫他們有事自己解決,別來煩她。譚淑一臉震驚。
果真是個頭腦不清的,“你究竟是哪來的臉來堵我給你辦事?你是失憶了么?你若是再來騷擾我我就鼓動聞予讓他加大打擊力度,讓你比這時難受百倍。”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是想也能猜到個大概,不然不會一次次來找她。
聞予好像也知道了這個事,后來譚淑真的就沒再來找過她了。
聞予知道南歸雖然不說但是她一直介意瞞她的那件事,他總想找個機會解釋一下,可一直沒有好時機。
這天出院回家,聞予坐在車里,開了口:“這段時間辛苦了,總是拖累你。”
“對于陸丞西那件事,我很抱歉,但是我真的不是有意瞞著你,當時我并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更不知道她不想要你的孩子,真的以為她擔心你養胎,回來的時候我看你的檢查結果都不好,陸丞西的情況也不好,我就想等你胎相穩固了再說,可是沒想到后面竟然沒了。后面結婚的時候我想說來著,被你打斷后我就貪心了,你要怪就怪我吧,可是我不后悔,這是我唯一的機會。”
“那你有沒有想過,哪怕這么做,最終也得不到什么?”
聞予看著車窗外抽發的新柳,是春天了呢,新的一年又開始了,如果他和她能像周而復始輪換的四季就好了,可以重新再來。
“可是我沒辦法。”
本該三月的行程在四月中旬終于提上日程,南歸將大毛二毛交給裴語幫著帶,清明回了躺老家,之后又去了趟云來寺。一切準備妥當的時候,看著已經很久沒聯系的對話框,最近的包裹是徹底沒了,陸丞西是走出來了么?
這樣也好。
聞予剛出院就開始沒命的投入到工作中,李多樂和蔣嘉裕在國外的項目搞了半年終于成行,剛回國就舉辦了盛大的酒會慶祝。
因為太忙也沒關注國內,宴會臨近尾聲了還是沒看見聞予。打了電話沒人接,信息又不回。
“你最近別惹他。”賀西風倚靠著花雕石柱語氣也算不上好。
“怎么了這是?鬧別扭了?”李多樂不知道內情,只是一回國聽說了挺多邊緣消息,其實對于他們來說,外圈那點事都是毛毛雨不值一提,可是驚訝的是黎悅跟賀西風關系那樣好,他都沒保住她。
一回來就聽說黎家現在被審查呢。
黎悅哭著找到賀西風,他本不想管,念著多年的情分,也幫著走了點門路,可是聞予這人向來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那肯定就是萬事已經準備的充足,能死死拽住別人的命脈的那種。
幾人現在都不是十來歲靠家里的公子哥了,三十來歲的年紀,都已經有了自己的勢力和人脈。
更何況是聞予,不到20就單槍匹馬出來干,哪怕先天起勢難免脫不了家族關系,如今也早就脫離了父母家族的光環,譚家聞家哪個能掣肘他?
別說掣肘,幫襯還來不及,畢竟將來聞譚兩家都是要靠他挑大梁的,除了他譚家哪一個像樣的?
黎悅也是個拎不清的,惹著聞予不順心被整幾次了?還不長記性,聞予這種看著萬事懶得計較,可真要計較起來她沒想過自己能不能接得住?到底仗著什么在一直挑戰他的底線。
“叫你別管,他現在連自己家的都不放過,你就別上趕著找抽了。”
“什么情況?!我和老《蔣》在國外忙的跟狗一樣,誰知道國內消息啊!”李多樂倒吸一口氣,聞予這是炸毛了?
趙許安笑呵呵的轉著手里的酒杯,看熱鬧不嫌事大,“封家做貨運的,你不知道他家四艘貨輪被扣在斯里蘭卡兩個多月了?”
“阿予干的?”蔣嘉裕也有些震驚。
“他找他同學干的。”
“因為什么?”不至于做到這種地步。
“不知道,他小姨天天回家找譚老爺子哭,估計屁用沒得,阿予至今也沒朝面。”
“老《蔣》你們的事怎么樣。”賀西風岔開話題
聞予每天把自己安排的像陀螺才能不去想那些永遠沒有出路的事。最近他覺得好累,晚上成宿成宿的失眠,眼瞅著住院養回的那點又倒了回去。
每到快窒息的時候他就會不自覺的摩挲無名指上的戒指,可是以前興許能從自我欺騙中獲得一點安慰。可是現在騙不住了。
那一夜戳破了他之前勉強建造起來的避難所,每當在她那受挫就可以稍稍躲避進去,自愈后再出來,可現在沒用了。
他覺得自己快崩壞了,趙醫生只給了他一些以前吃過的藥,有些他認得,但他覺得自己沒病,不至于,所以扔了沒吃,他要的是安眠藥,能睡著的藥,吃了就能不亂想的藥。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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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撕毀日記
聞予連軸轉了半個月, 本以為忙碌的工作會沖淡對那個人的想念,可是再忙再極力忽視都無濟于事,就算腦子忙到想不起來, 心也會不自覺的惦記那個人,這幾天怎么樣了,今天都做了什么,有沒有……想起他,哪怕一點點。
“自尊傷的還不夠么?到底還要怎樣才肯罷休?面子沒了里子也不要了么?”他仰頭靠著椅背,眼皮微闔,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 竟顯露出幾分脆弱。
“里子啊,不是早沒了么。”
最終還是沒忍住,他下班去超市買了菜, 做了一桌她喜歡的。這是在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曾經只會做一鍋糊面, 現在就是做一桌席面都不在話下。
看著賣相俱佳的三菜一湯, 聞予心情略微好了起來。
等她回家的時間里,聞予就坐在沙發上不住的翻著那本日記,這本日記已經被他翻來覆去的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隨著上面的文字語句揣摩著她當時的心境, 感受著少年的她對自己那份炙熱的感情, 每次自己難過到絕望的時,就會翻它。
不知不覺又看到她挖空心思給自己準備20生日禮物那一天了,燈光下的側臉輪廓分明,眉眼深邃, 整個人都跟入定似的盯著手中的本子, 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的翻動著頁面, 嘴角微勾,看上去幸福又甜蜜。
每看一次都要感嘆一次原來這是她運動會得來的金牌呢,南南可真棒,他見過她跳高短跑,身姿颯爽,英氣十足,整個人都耀眼的發光。
就這么一塊呢,她換琴都不舍得,卻拿來給自己做了袖扣。
想到這里他心中倒嚼過不知多少遍的幸福感又翻了一倍,眉眼帶笑的起身去了書房,將那一對撫了無數遍的袖扣拿出來,又開始翻來覆去的瞧。
一時興起又去衣帽間找了一件“她送的襯衫”換上,仔細的系上袖扣,看著鏡子中人,努力的笑著。
回到沙發上繼續翻那本日記,可是每每看到生日那天“真的很難過”后面緊接著的幾個省略號,“原來他竟然這樣討厭我”他的心就會隱隱作痛,她給予自己的是什么,而自己還給她的又是什么?
如若不然本來他們也可以很幸福的。
這個想法經過時間的反復錘煉已經變成他的執念,這輩子恐怕也無法釋懷了。
不知不覺看著看著時間就晚了,什么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
直到門聲響動,他醒了過來,看見了剛進門的南歸。
“你回來啦?我做了你最愛吃的咕咾肉和水煮魚。已經涼了我去幫你熱一下。”
南歸詫異的看向他,這一大早的吃什么魚啊肉的。
聞予也發現天好像亮了,沒想到自己竟然睡著了?還一覺睡到了第二天?
“你等下我給你做早飯。”聞予從沙發上起身,全身都透著不舒服。
南歸今天是來拿一些證件的,韻園中她的東西本來就不多,大部分都留在了蘭苑,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
“不用了我吃過了。”沒有多余的話,她換鞋過后就直奔臥室拿了身份證。
出來的時候看到聞予還在廚房忙,她本想再說一句不用了,她馬上就要走了。
可是一眼瞥到茶幾上的本子怎么那么熟悉,拿起一看真的是她的日記本,怎么會在這里?本來要丟的,可那天想拿剪子剪碎了再丟,可是突然就不見了,原來被他撿去了。
一想到自己的隱私被窺探,一想到以前的丟人過往被人圍觀,心里一陣惱火。找來剪子將厚厚的一本,一沓一沓的剪碎,丟到垃圾桶,看了一眼在廚房中忙活的人,南歸忍著怒氣推門離去。
聞予做好飯出來卻找不到人,電話信息還是沒人回,還停留在昨天詢問她幾點回來的時候。
連口飯都不吃么?
聞予失落坐下,發現日記本沒了,嚇得他立馬站了起來,來回翻找,自己剛順手給放哪去了?廚房臥室找了遍都沒找到,不會是南南回來看到了把它拿走了吧?千萬別,這是他唯一的指望,是他最近賴以入眠的靈藥。
可是他又不敢問她是不是被她拿走了。本來就是她的,只不過要被扔掉被他撿到,可還是有些不妥。
找了好久已經放棄了,出門準備倒垃圾的時候才發現垃圾桶里被絞碎了的本子,聞予瞬間脖脊冒寒,愣愣的看著垃圾桶的碎紙片,好像那一瞬間時間都停止了。
他顫抖著手將一沓沓碎紙片從垃圾桶中撿出來,無措又焦急的拼接著,可是太多了,好亂,拼不上,一時急的雙眼泛紅,怎么辦怎么辦,拼不上,都亂了,越拼越急,越急就越怕,怕什么也不剩,僅有的那一點也握不住。
為什么這點念想都不給他留下?他好不容易找到的情感寄托又被無情的打碎了。
聞予失魂落魄的將碎紙片兜起來,拿到書房,沒日沒夜拼了三天才拼好了大半,小心翼翼用膠帶粘的仔仔細細。直到助理打電話來家里才知道已經過去三天了。
他甚至感覺不到饑餓,也沒感覺到疲乏,只是覺得眼睛有些疼。助理一直聯系不到老板,之前也沒來過韻園,是多方打聽才打聽到,不知道老板有這個安排啊,公司事務都堆成山了,第二季度本來公司就有大動作,各項都需要老板把關審批。
當助理看到眼睛青黑胡子拉碴,面色微黃的男子開門時,他甚至都沒有認出這是他們老板。要不是再三確認而且一梯一戶電梯只能直達自己要去的人家,他真以為走錯了。
“聞總您有事么,公司沒有接到您的私人安排,找不到您,所以才貿然打擾。”
聞予看著眼前人足足反應了兩秒鐘才想起這是誰,聲音沙啞:“我沒事,明天會去。”
看到他略微驚恐的眼神聞予有些不自在,回到洗手間照了鏡子,嚇了一跳,這是他么?怎么這樣了?頹廢又無神,這樣誰看了不驚恐厭煩?南南不是最喜歡他的這張臉么?若是不好看了,那么唯一一點小優勢都沒了。
他一時嚇得手忙腳亂的開始洗臉刷牙,刮胡子,覺得一身頹廢的味道,又沖了澡,可是這一通折騰,臉上的頹敗之態還是沒有改變多少。
他慌了,眼下的青黑現在都看得出,她最喜歡他的眼睛的,看著洗漱臺上的護膚用品覺得肯定是這些東西沒有效果。
他聯系了李多樂,問他有男士護膚館么,李多樂說稀奇,這聞大公子怎么要男為悅己者容了?他哪知道男士護膚館,大保健按摩館倒是知道,不過他不嫌臟?
最后他讓助理找了一家高端養護團隊□□,又學了好多護膚保養知識,最重要一點養護師讓他好好休息,休息是最重要的。
他也知道睡眠重要可是睡不著,讓趙醫生給他開安眠藥,安眠藥是能隨便吃的?趙醫生讓他先吃點褪黑素,有時間來醫院評估一下心理,他只是睡不著覺,最近壓力有點大,他才不去。
看著桌子上七零八落的紙片,他坐過去繼續粘,粘到她發現燈會救她的人是陸丞西,生日會拉她的還是陸丞西,跟她吃飯聊天,輔導她功課的也是路丞西,他就不想粘了,撕了就撕了吧。
可是看著看著就出神了,眼前好像出現了朦朧的畫面,陸丞西的身影變成了他,是他救了她,是他陪伴她,是他在別欺負她的時候站出來維護她,兩人從小一起長大,爺爺跟他說這是他未來媳婦,要好好待人家。
是的呀,她本來就是他媳婦啊,兩人以前這樣好,現在結婚了就更應該好下去的,現在她只是生氣了,自己做的不夠好,以后不能再惹她生氣了。
就這樣在虛幻的幻想中他笑了,沉郁多天的心情頓時好了起來。
餓了,想吃東西了。
半個月過去了,手機還沒有人回信息,他去了蘭苑也沒有等到人,最后問了學校才知道她申請了貴省的支教。
這么大的事居然都沒有告訴他?她是為了躲開自己么?
南歸剛到貴省還不是很能適應,剛到就水土不服生了一場病,一周才好,每天看著青山綠水,感受著淳樸民風,心情也開闊輕松許多。
什么都不用想,不用愁,過一天算一天,挺好的。等到年底,結束了跟聞予的關系,她就打算離開北城,出去走一圈,到處看看。
這天她還在木板房里面寫教案,就聽到外面有人喊她。
“顧老師,有人來找你。”
她以為又是哪個鄉民來送吃的,誰知一出門就看到了,滿身是泥的聞予。
聞予有些尷尬,但還是拎著箱子向她走來,“我才知道你來這了。”
顧南歸歪著頭看他,明顯在問“然后呢?”
見他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就是來看看你,看你好不好,對了我給你帶了好多吃的,都是你平時喜歡吃的,在這買不到的。”可下岔開話題,他獻寶一樣將箱子打開,里面滿滿當當堆著各色果干和堅果。
“你一個人來的?”
“嗯,司機到路口我就讓他先回去了。”
“那你的衣物呢?”
聞予一聽心里開心又忐忑,開心的是她的意思是同意讓自己常住?忐忑是因為山路不好走,他差點摔下山坡的時候只顧著拎裝吃的箱子,另一個掉下去了。
南歸看他一臉為難的樣子就想捂腦袋,她真的不知道聞予這樣方方面面出類拔萃的人怎么就是個生活白癡。
“哎,跟我來吧。”
北城驪山,譚雅過來視察聽到經理問聞予已經三年多不來這里了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譚雅才想起了前幾天譚老打電話怒斥了她一頓,讓她不要每天只顧著那點生意,譚家現在缺錢么?哪怕她將來掙了份天下出來,后繼無人,有什么用。
原來是趙醫生聯系了譚老爺子,譚雅不懂,他得償所愿了還有什么不滿足的?能幫的能做的她這個做母親的自認已經做得很好了。
她聯系了趙醫生,才知道有些事情的發展好像不在她的預定軌道。
第148章 遲來歡喜
兩位又整好不在北城, 稍一打聽就知道她的好兒子隨軍去了。婚都結了,他還拿不下一個小丫頭片子?真是窩囊。
這種事還要她插手么?看不出這小丫頭片子真有兩下子,將她兒子哄得團團轉, 最了解細節的無外乎就是他的那圈朋友。
譚雅在商場上做事向來雷厲風行,做事風格,嚴格遵循兩高一低,高效率低成本高回報。
賀西風看著坐在對面的譚雅,商場上赫赫有名的鐵娘子,他有時候都佩服她,能力出眾, 除了工作無情無欲,也不能這樣說,應該說她的欲望是掌控一切。
“叮叮”小勺敲了敲杯壁。“小風好久沒見了吧。”
“嗯, 您是大忙人哪是我們這種閑人說見就見的。”
“呵呵, 謙虛了, 你接手北車這幾年, 聽說做成了幾樁跨國大單呢,很不錯了。”
兩人都是不喜歡浪費時間的人,寒暄一陣就直奔主題。
“譚姨來找我想必也不是話家常來了, 有什么事您直說。”
既然這樣譚雅也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阿予的事你知道多少?”
“哪方面?”
“感情方面。”
說到這個, 賀西風頓了一下,別說他沒有說別人閑話的習慣,就是有,兄弟的閑話在他們當中傳傳就算了, 傳給別人哪怕父母, 還真沒做過, 他也不打算做。
賀西風撩起眼皮看著譚雅擺出一副真誠臉說道:“阿予感情方面我還真不了解,自打他結婚基本上也不怎么出來了。”
“呵,跟阿姨就沒必要裝假了,我還不知道你們鬧了不愉快么?不然黎家那事是誰在泄憤?”見他還是閉口不言,“阿姨只想知道,阿予跟南歸是不是鬧得很僵,南歸是不是總給阿予臉色瞧?”
“譚姨,我真不知道。”賀西風一副求饒的模樣,就差雙手合十做輯了。
譚雅起身,助理忙跑過來拎包,臨走前又回頭笑著說道:“你和小樂真是人精,還是一洺那個孩子心眼實。”
“草!”就知道再是鐵桶,有短板也是廢,根本別想裝住事,反正他什么也沒說,要怪也怪不到他頭上。
譚雅出門就變了臉,真是不像話。
顧南歸找了一戶鄉民要了兩套沒穿過的衣服,畢竟這里也沒有店鋪,想買只能哪天去趕集。不過那時估計就走了。
聞予洗了澡從澡棚子出來。換上了衣服,這回倒是沒挑三揀四的。
接下來幾天聞予都很配合,盡管他盡量融入表現的很適應的樣子,可是南歸還是看出來了。
吃飯的時候問他什么時候回去,他說等她一起。
這不是開玩笑么,她是來工作的,而且也不是幾天就能結束的,最起碼這學期要上完,聞予說陪她。
她上個班還需要人陪么?“你不用上班么?這里沒有網也沒有信號你想線上辦公都不能。”
“沒事的。”
她有事啊。
“你回去吧,我不要陪的。”
聞予端著飯碗有些僵硬,“我來都來了,你就讓我陪你吧。”幾分央求的語氣,讓南歸倍感不適。
“在這我不舒服你也不適應,何必呢?”
“誰說我不適應,我都很習慣的。”說著就大口大口的吃起飯,雖然他一點胃口都沒,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得了厭食癥,但也顧不得吃不下,大口的機械咀嚼吞咽。
算了,愛怎么地怎么吧。
不知是山間潮濕還是晝夜溫差大,聞予這幾天腿又瘸了,走起路來一瘸一拐不說,每次見他一動滿臉都是一層薄汗,看起來就疼。
“你看我給你帶回來了什么。”聞予一只腳邁進高高的門檻,扶著門框,另一只腳慢騰騰的抬著進來,南歸無奈的閉了閉眼。
“這個果子是這山上的特色,我聽這的人說你很愛吃,就是沒時間去摘。”
南歸看著塑料袋子里面的漿果,挫敗道:“聞予你能不能別這樣,我不需要你做這些。”
聞予兩手撐著袋子,怔怔地看著她,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惹到她了。
“你不喜歡么?”
“不喜歡。”
說完不管他的難過,繼續坐回座位忙活未完的工作。
看著失落的背影一瘸一拐的跨出門檻,南歸心里又怎么會好受,她又不是鐵石心腸,可既然注定沒有結果就不要給予任何回應和希望。
本以為最少要到7月末才能回去,沒想到6月初學校就一通電話將他們這一批老師召了回來。
眾人都不知道緣由。聞予自然也跟著大部隊回來了,只是他的腿還是沒怎么好,現在走路都要拿著手杖。
可是不管如何,她五個月后都要離婚的,結婚她按照約定結了,照顧聞予她也盡力照顧了。自己能做的只有這些了。不說仁至義盡,也是兩兩相抵了。最起碼她是這樣認為的。
剛到北城,御園就有人叫他們回去吃飯,聞予問她想不想去,她自然是不想去的,但是譚雅打電話給她說談談合約的事,南歸心里打鼓,這有什么可談的?
晚間兩人還是去了,這是第二次來御園,不是一般的大,整個一樓大廳富麗堂皇的。管家早在大門外迎接,一進門就將二人引到了飯桌。
“等你們好久了,先吃飯吧。”譚雅鋪開餐巾,示意他們坐下。
“有什么事么?”聞予開門見山。
“你這話說的,沒事就不能跟爸媽吃頓飯了?今天恰好你爸也休息一家人還沒吃過飯呢。”譚雅面帶微笑說的隨意,就跟嘮家常一樣。
不知道還真以為他們是那種可以嘮家常,兒子帶著兒媳周末回婆婆家吃飯的那種家庭。
聞博彥今天被譚雅叫回來純粹是為了這頓飯,畢竟好久沒有見到這兩個孩子了,自己工作太忙。
“最近還好么?阿予的腿怎么樣了,我聽秘書說你又做了一次手術。”
瞧,就連做手術都是秘書告訴的,而且就算他知道也沒來看過,呵,聞予現在也是三十出頭的人了,十幾歲就不求什么關愛了,這時候再在意這個就顯得有些矯情。
“嗯,沒事。”
“那就好,南歸聽說你在31中教書?31中不錯。”
“嗯。”
中途聞博彥有事提前走了,譚雅讓傭人開了一瓶她上個月拍的酒,對于酒類她真的沒有什么鉆研,不管是十多年前品不出好賴,還是十年后就算稀世美酒在她嘴里跟幾十塊的也沒什么區別。
聞予雖然酒量不大行但是品酒卻很在行,從小耳濡目染樣樣都有涉獵,哪怕不感興趣但是也懂,這就是他們這真正名門圈所受的教育,不感興趣但是你也得懂。
“試著喝一點,晚上舒緩神經對睡眠也好。”譚雅勸道。
等兩杯下肚,這頓飯才結束。飯后南歸堵住要離去的譚雅問她關于合約有什么要談的,譚雅打量了她幾眼將她帶入書房。
“其實也沒什么,就是想跟你說,你若是不想離婚也隨你,你和阿予的事我不會管。”
看似大度的話,可是在南歸這卻有些不對勁。可是就是不知道哪里不對勁。
譚雅看她腦子有些晃悠,笑道:“你們還真是一對兒,酒量同樣不好,趕快回去吧,一會別醉倒了,我就不多留你們了。”
不尷不尬的吃了一頓飯,顧南歸心里沒著沒落的,坐在車上還在想剛才譚雅的話,譚雅這種人除了生死她是連兒子住院都不怎么關心的人。怎么會無緣無故叫你來吃一頓莫名其妙的飯?
只是腦子現在很重,不過神志是清明的,只是非常口渴。
后座收納有兩瓶冰水,聞予替她擰開,自己也擰開一瓶,兩人咕嘟咕嘟灌了大半瓶。
司機瞄了一眼后視鏡,啟動車子。
一路上南歸就覺得頭越來越重,越來越懵,眼前甚至都有些重影,下車之后她甚至都有些站不住。
就喝了一點酒后勁這么大?大到渾身發熱,腳下發飄,聞予也覺得不適,不過他還是硬撐著將南歸扶住,進了電梯甚至樓層按鍵都一時看不清在眼前亂晃。
聞予也渾身發熱,呼吸急促起來,強忍著松了領口,按了樓層。
直到門被打開,聞予強撐著將南歸扶到臥室,可以再支撐不住兩人雙雙倒在床上。
南歸很不舒服,但還是憑著最后一絲理智讓聞予出去,聞予應了一聲,但是稍稍坐起就渾身熱得難耐,好像著火了有什么東西要沖出。
他無意識的扯著領口,喊著熱:“好熱,南南你熱不,熱啊。”出口的話都斷斷續續的。
顧南歸現在渾身上下一種難言的不適在亂躥,燥熱讓她控制不住的拉扯衣裳,聞予一轉頭就看到倒在一邊,香肩半露的人。
渾身的血液霎時沸騰起來,齊齊的往那一處聚集。
他好像被什么控制住了,忍不住靠過去,手扶上她的手臂,下巴貼到她的肩膀,一絲冰肌玉骨的觸覺讓他最后一絲理智燃盡。
聞予耐不住輕吻了一口她裸露的肩膀,“南南我好難受啊。”
南歸被這一吻,激的打了一個哆嗦。
空虛,難耐要命般的難受讓她渴望的更多。
聞予比她更甚,再也忍不住就親吻她的側臉啃噬她的脖頸,
他迫不及待的壓過身子,去尋她的唇,只會笨拙的輕啄,還是南歸用牙齒回應他他才知道還可以啃噬。
有樣學樣的也回應著她,直到她伸出舌尖他輕輕含住一股陌生的快感直沖頭頂,還可以這樣?
聞予在學習上向來聰明,漸漸地不夠了,聞予覺得不夠,南歸也覺得不夠。
他心動極了,俯身親吻安撫著流淚的人,“南南我愛你,我真的好愛你。”
南歸嘴里也不停的的叫著一個人的名字,可是聞予像只剛嘗過血腥的豹子,腦子嗡嗡根本聽不清她的囈語。
直到兩人神志略微恢復,直到南歸痛苦的叫了聲“丞西”,他終于聽清了,他滿心的歡喜戛然而止。
聞予無力的倒在痛哭的顧南歸身上,眼淚霎時溢滿眼眶無聲的流下。
心好疼啊。
第149章 滿是憎惡
◎六月北城的太陽升起的格外早,橙紅的暖光透過玻璃窗照進屋內打在聞予雅眼皮上,濃密細長的睫毛顫痢??◎
六月的北城, 太陽升起的格外早,橙紅的暖光透過玻璃窗肆意打在床上那張安適英俊的睡顏,或許是橙光太過晃眼, 濃密細長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
盡管一夜瘋狂,可是生物鐘提醒聞予該起床做飯了。
聞予揉著額頭,只是撐著手臂想坐起身,就頭痛欲裂。記憶慢慢回籠,這時他才察覺有些不對勁兒。
某些似曾相識讓舊日不堪的回憶一下噴涌而出。聞予噌地轉過頭,眸光陰沉狠絕。可一轉頭看到蓋著被子一頭烏發拂面的女子, 那獨特的氣息,銘刻于心的輪廓,讓暴怒的聞予微微有些錯愕。
昨夜的記憶慢慢浮現, 一幕幕一幀幀如高清動畫一樣在腦中快速播放, 聞予徹底呆住了, 他昨天, 他和南南昨天……
無法相信,怎么可能?
震驚過后是抑制不住的狂喜,他小心翼翼, 生怕像吵醒什么似的, 顫著手虔誠地撥開發絲, 一張魂牽夢繞的臉就這樣清晰地呈現在他眼前。
這又是夢么?如果真的是夢,他希望能長點,最好永遠不要醒來。
這樣的夢他實在做過太多了,每每醒來面對的都是一室寂寥和滿心失落的絕望。
他側過身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小心地撐著手臂靜靜趴下來, 灼熱赤誠的視線一寸一寸一遍一遍描摹著她的容顏, 從秀氣安靜的眉眼到小巧可愛的鼻尖,整個人就那樣恬適安好地睡在他眼前。只是看著心就莫名發癢。遵從著內心最直接最真實的渴求,他悄悄湊過去,也只敢用唇輕柔觸碰。
再是鼻子下那張讓他只敢在夢中放肆的粉唇。
他真的觸碰到了?真的嘗到了那光是在夢中就能讓他沉醉到不想醒來的絕美味道?
他不敢相信,這都是他的了么?這輪高不可攀遙不可及的孤傲冷月終于屬于他了么?
是的啊。
身體最直接最真實的感受以及昨晚完整的記憶全部都在明晃晃地無一不在向他證實,這一切都是真的,她是他的了,而自己也是她的了。
不知道為什么這一刻他突然有種想哭的沖動,心酸期待,難過,欣喜,種種情緒復雜交織在一起,好像耗費所有才織就的那張密不透風的網終于網住了他這輩子最渴求最難求最令他心動的珍寶。
嘴角抑制不住掛著感激的笑意,他伸出手試探著輕撫那張讓他幾度魂牽夢繞的沉睡面容。
那樣美麗安靜,就算她靜靜躺在這里都讓他如此心動難安,這也許是他這輩子最最美好的時刻了吧?他甚至希望時間就此停住,將這份美好能永遠延續下去。
可是幸福往往最是留不住,別說還是他從別人那里搶來的。
他癡癡地注視著她。良久,眼前的眉眼微微蹙起,好像不是很舒服,聞予知道她要醒來,但他一時不知要怎樣面對她,在她睜眼之前,慌亂無措間他竟然慌張地閉上了眼睛。
南歸悠悠轉醒,抬起胳膊想揉揉頭,可是誰知一動就渾身酸疼難忍,遲鈍的大腦緩緩恢復了記憶,她猛然坐起,這一坐直接拉扯到筋骨,昨夜到底經歷了什么,身體也同樣給了她最直接的答案。
南歸像失了魂的個木偶機械地轉著脖頸,看向右邊側躺著赤、裸著上身的人,還在窮途掙扎抱著一絲僥幸的心終于跌到谷底,她渾身發寒,牙齒都在打顫。
南歸用盡畢生的自控能力平息著要尖叫的沖動,只想起身先離開這里,“睡著”的人在這時卻突然醒了。
“你要去哪里。”聞予神色略顯慌張,一把抓住南歸的手腕眼巴巴問道。
南歸像被什么臟東西碰到一樣瞬時彈跳躲開,怒吼道:“別碰我!”
聞予動作一滯,臉色刷地慘白一片,蝕骨鉆心的痛蠶食著他剛堆積起來的為數不多的快樂,只是頃刻間就灰飛煙滅渣都不剩。殘留著的只有難言的羞辱。
他明晃晃感受到頭頂的逼視卻不敢與之對視,低垂著眼眸,無聲相對,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感受到她冰冷的視線久久不曾離去,聞予下意識伸手拽著被腳去掩蓋那露出來的半截腿,腿上的幾道疤痕異常明顯,像兩只巨型蜈蚣,纏著繞著,無比丑陋將伴隨一生。破天荒地,他突然有些自卑,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這種情緒會出現在他身上。
他知道她以前最喜歡的就是他的外表,他在她面前早已經一無是處,可笑的是如今能勉強拿得出的也就是這一張皮囊了,可是現在……若是她看到這……還有后背大片凹凸不平的疤痕。
他只能緊抿著唇一點點掩蓋這一切,這丑陋又另他無比難堪的一切。
南歸看著他的小動作,只覺得厭煩無比,她終于體會到他當年的感受。惡心,就是純純的惡心,生理心理雙重交疊,想吐的那種惡心。
說來就來,她抓過一旁散落的衣服直接就沖進衛生間,吐了起來。
正起身慌亂撿衣服往身上套的聞予瞬間僵住,多么似曾相識。
可是他不敢再聽,只是狼狽怯懦地跑出南歸的房間。
心好像在滴血,回到房間他大力關上門板,腦中揮之不去的是滿室的嘔吐聲、厭惡的眼神像刀片一樣剮著他的神經、大腦還有心臟。
聞予按著心口,大口的喘著氣,他要崩潰了,不要,不要這樣對他。
眼淚頭一次像他以前最鄙視的無能弱者一樣就那樣無知無覺的流出來,擦不盡的眼淚伴隨著心口鉆心的痛感噎得他喉嚨艱澀,他也想以最好的一面面對她,可是時光不能倒流,他只剩這個樣子了,可是他又不想放手,放不了手。
顧南歸她不是一個物件,能說舍棄就舍棄。她是一個人,情感豐沛的人,跟他千絲萬縷勾勾纏纏十幾年的人啊,是跟他經歷生死在他跟前嬉笑怒罵橫眉冷對那樣好那樣生動的一個人啊!叫他如何斬得盡他這份癡心妄想。
南歸在浴室足足洗了兩個多小時,皮都快搓破了,出來的時候看著已經收拾一新的臥室,盡管已經看不出剛才的狼狽,可她一刻都不想在這里呆,在這空間的分分秒秒都讓她作嘔。
聞予在廚房忙著,看著疾步出門的南歸,急忙叫住了她,“飯好了,吃了飯再走吧。”可她理都沒理。
聞予趕緊用紙包著熱好的她最愛的驢肉包子小跑著給她送過去,可是還沒到門口就聽到“吧嗒”一聲,門關上了。
看著緊閉的門,心里那扇破洞門呼呼啦啦地也開始倒風似的吹。
夢這么快就醒了,真的好快啊。
他剛做好心里建設,對著鏡子笑了好幾遍,想遍了所有開心的事。她本來也不喜歡自己不是么,好歹兩人現在是真正夫妻了不是么,以后會更好的,雖然過程難點,但是結局一定是最好的,不斷安撫自己瀕臨崩潰的神經,結果出來還是一敗涂地啊。
南歸不在了他也沒了做飯吃飯的心思,靜下心來想起了昨天,都不需要細想就知道是誰設計的,可是這樣對她有什么好處?
聞予撥了電話,那邊是秘書接的,說譚董在開會,請10點之后再打來或者他這邊等到會議結束會上報給譚董
“我給你一分鐘。”不帶有絲毫情緒的警告卻異常有威懾力。那邊安靜片刻就聽到一陣小跑加敲門聲。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那邊換了人,“怎么,你還不滿意?”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為什么?要不是我找人套話還不知道你們兩個結婚快三年了居然還分房睡,我兒子這么出色,居然有一天會被一個小姑娘轄制?心病就用心藥治,別唯唯諾諾像個慫包?”
“你這樣將我置于何地?!”聞予怒了,打著對他好的名義做著陷他于不義的事!
“我將你置于何地?難道你就不想?你若是不想那你死都要跟她結婚干什么?這事都不應該由父母給你插手,你自己不反思自己怎么這樣無能,還要來質問責怪你的母親?你從小受的教育就是這樣的?”
“教育?誰教育過我?”聞予冷漠的反問。
譚雅無言。
“以后我的事你再插手,那你的TS我也要插手了。”聞予不留情面的掛了電話。
譚雅在那邊氣的摔了手機,竟然連她都敢威脅!
后來的半個月,顧南歸又開始不回家,哪怕聞予當日將她房內所有的東西都換了一遍,還拍了照給她,可是她還是信息也不回,家也不回,后來哪怕他退了一萬步說他們可以換一個地方住,還是沒收到回復。
原來是這種感受,當年她是怎么忍受下來的。
聞予懊惱的一拳打碎了面前的鏡子,鏡子中的那個人瞬間被割裂成無數個,殘破不堪,讓人厭煩。
是啊,他是那樣惹人厭煩,不然南南不至于家都不回,他又慌了起來,她不會再也不回來了吧?不會的,他們是夫妻真正的夫妻,夫妻是要生活在一起的,哪怕有了問題和矛盾說開了就好了。
如今跟以前不一樣了,想起這個他有了給自己寬心的依據,極力說服自己現在不一樣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哪怕心里明鏡似的知道這又是在自己騙自己。
南歸回學校報道之后就住回了蘭苑,將大毛二毛也接了回來。路過門衛的時候,猶豫再三也沒問出有沒有她包裹的。
沒有最好,現在和以后她都不配再收包裹了,想到前幾天的事,她抱著大毛,排山倒海的難過迎面撲來,淹沒了她喘息的空間,靜靜的僵直的坐著,像個蘇格蘭陶娃娃一樣一動不動的,只有滿面的濕濡說證明她是個活物。
哭著哭著就越來越無助,“陸丞西,你再不回來我要堅持不住了,太難了,生活太難了,你現在回來我也堅持不住了,我不知道要怎么辦了。”
“我想離婚,馬上離婚,可是離婚之后你還會要我么?不會了吧,我都不是我了,我好像背叛了你,可我不是有意的。”
寂靜的空間注定沒有任何人能回應她,最后她又小聲地問了一句:“你能原諒我么?”
南歸渾渾噩噩的在蘭苑住了一個星期,也請了一星期的假,好幾次以為自己快熬不下去了,可是看到兩只貓還要喂,還有一個歸期無期的人要等。就又爬了起來。
期間聞予來找過她,但是她不想理,在聞予以為她出了什么事的時候她回了他一句,“求你讓我靜靜吧。”
聞予拳頭抵在門板上,無能為力。
最終獲得了短暫的寧靜。之所以說這是短暫的,因為她遇到了譚淑,譚淑今天來不知道是耀武揚威還是警告的,帶著略微不屑的眼神看著她,“你應該是沒有丞西的消息吧?”
“不管你對他還有沒有感情,既然你選擇了聞予就別在勾纏丞西了,他現在有伴了,季家知道么?北城季家季嫣然,兩人現在正在培養感情交往的過程中。”
她才不信,不光譚淑這個人她不信,以她對陸丞西的了解她也不信。
“你知道丞西兩年前事故是因為什么么?他還沒告訴你吧?”
只是沒有機會罷了,到現在她還不知道具體的情形。
“他是為了救季嫣然才差點沒命的,所以自然而然,救命之恩,你應該最懂。”
一句話打在了她的七寸上,不相信卻好像有理有據。
其實如果是真的,這樣也很好不是么?
可是心為什么這么疼呢?
第150章 決心離婚
南歸忍不下去了, 哪怕還有五個月,之前兩人相安無事日子平平淡淡的和諧相處,未來還是可期的。
可是這件事讓她再也無法忍受下去, 她不信自己兩杯酒就能醉的意識混亂,雖然對于那晚的記憶她一點也不想回顧,可是有些事稍微一想就知道哪里不對,在御園都還好好的,酒菜都沒有問題,譚雅也吃了喝了,那有問題的就是兩瓶水, 她不知道這件事是譚雅做的還是聞予做的,還是兩人一起做的。
不過也沒有區別,她都不想再跟他們糾纏。
這天聞予做好午飯來南歸學校給她送, 這還是第一次來, 不知道她會不會不喜歡, 可是他顧不上了, 她已經好幾天沒回家了,要是她喜歡的話,以后他每天都做了送來。
聞予敲門的時候辦公室的老師都愣住, 這哪里來的天仙?
“你是?”
“我是顧南歸家屬, 來給她送飯。”聞予溫和的說道。
“哦~~~~誒?顧老師結婚了?”
有一些八卦的老師還挺好信兒, 客氣的讓他坐,“顧老師什么時候結的婚啊,家屬怎么稱呼啊?”
“我姓聞,我們是202X年11月18結的婚。”提起這個聞予臉上帶了點笑, 精確到了具體日期, 聲音也大了一些。
“這么早啊, 沒聽說啊,之前問顧老師她還說單身呢。”
“是啊,還特意過來給送飯,真體貼。”
“有這么優秀的老公為啥藏著掖著的。”
聞予面不改色的笑著,不解釋不回應。
辦公室的四個沒有課的老師時不時的打量著沙發上端坐的人,看上去就不是凡人,長相氣度談吐穿衣打扮是她們平時生活中別說夠到,就是見都很少見的人,身邊放著一個保溫盒怎么看都不搭。
為了給她驚喜,他沒提前說,也怕她不許他來。就這么干等了二十多分,明明已經放學了,還是不見她來。
“顧老師她愛人,你之前沒告訴顧老師你要來么?”
“沒有。”
“那她說不定去食堂吃了。”
這個他沒考慮到,正準備給她打個電話,裴語晃晃悠悠來了,一進門就大嗓門:“今天誰跟我去吃飯啊 。”
看到沙發上坐著的人裴語眼睛都睜大了一圈,“誒?聞予師兄?”
“裴老師你們認識?對了,顧老師呢,她家屬給她送飯在這等了半個多小時了。”
“家屬?”她不可置信的盯著聞予。
“你好,南南跟你在一起么?”聞予聲音溫和,見她有些眼熟。
“額,今天朗師兄回來,南歸跟他出去吃飯了。”
“哪個朗師兄?”
看他臉色不太好,裴語呵呵笑了笑:“朗尋朗師兄。”
聞予捏著手機緊了緊,想立馬打電話問她在哪,眼睛瞥到齊齊看他的五人,他沉下眸子,周身泛著生人勿進的氣息,拎著保溫飯盒出去了。
“什么情況?”再說寄居關系鬼信!
裴語話音剛落,就見聞予去而復返,“你知道他們去哪了么?”
兩人已經好久不見了,三年了吧。南歸很是大方的說道:“這頓我請,隨便點。”
朗尋看著眼前雖然笑著可是眉眼間卻憑添了濃重愁緒的人,看來生活并沒有優待她。
“這幾年過得不好么?”
不是最近還好么最近如何?而是非常直接的問是不是不好,真的有那么明顯?
“還行。”有些事南歸不想到處宣揚,哪怕是跟朋友。
朗尋也不是個刨根問底八卦的人。
“萬事只要熬過那個最難的點就都會過去的。”
“嗯。朗尋哥你在蘇黎世還好么?是不是事業有成了?朗希結婚都沒見你回來……”南歸說起別的話題。
朗尋也很識趣的隨著她說。
等到菜上齊了,兩人剛吃上不久,南歸身旁的空位突然來了一位不請自來的主直接坐下。南歸嚇了一跳,看著聞予四平八穩,搭著腿一臉冷漠的盯著朗尋,她心里就悶悶的。
“給你打電話也不回,原來是跟朋友敘舊來了。”充滿敵意與戒備的語氣讓南歸很不爽,但是她不想在朗尋面前捅破,也沒搭理他,當沒聽見繼續吃飯。
朗尋只是呵呵笑著,也沒有跟他寒暄招呼。
“呵,好久不見啊。”聞予挑著眉一副居高臨下的口氣,勾著唇,皮笑肉不笑的先跟他打了招呼。
“可是一回來就這樣單獨跟有夫之婦吃飯真的好么?”
直接不給兩人任何反應時間,聞予被熊熊燃燒的妒火燒掉了理智,他一看到朗尋不知道為什么比看到陸丞西都氣。
可能潛意識里知道憑情分自己比不過陸丞西,自己每每在他面前都莫名覺得自己好像矮了他一截,可是朗尋,一個邊緣人員,也配覬覦南南?
不管南歸對自己怎樣,他對她身邊所有居心不良的人都非常敵視,因為他知道顧南歸有多好,他怕,本來就一點安全感都沒有,周圍稍微有點風吹草動,他就如臨大敵,好像被侵犯領地的炸毛獅子。
南歸“啪”的放下筷子,冷聲道:“今天我請朋友吃飯,你能別來掃興么?”
聞予捏緊手指,扭過頭看向她,看她真的變了臉,內心升起一股委屈又有一點點憤怒,可他不想惹她不悅,但是又真的忍不下,只能深吸一口氣,干干道:“好。”
朗尋盡管對于別人私生活不感興趣,可是突然間怎么就陸丞西換成聞予了?他想問但是這種場合,這種情況又實在問不出口。
這頓飯一個虎視眈眈的人在旁邊瞅著,兩個味如嚼蠟的吃著,最后更談不上賓主盡歡只能說勉強吃完。
南歸坐在車里,叫司機別開,兩人在這里把話講清楚。要不是在大街上吵架實在是丟臉,聞予的車她這輩子都不想再坐。
聞予也知道是真的惹她不快了,所以不敢先開口。
南歸怒聲質問:“你什么意思?”
聞予倒還不覺得自己有錯,只是有些委屈,“他對你圖謀不軌。”
呵,真是好笑,南歸譏諷的問道:“那和你有什么關系?”
“我是你丈夫,咱們是夫妻,當然有關系!”聞予眼睛睜的大大的,無辜又嚴肅的看向她,怎么能沒關系呢?
“那咱們離婚吧?”
“什么?”聞予以為自己聽錯了,滿臉的不可置信。
“明天就去辦一下手續吧。”
“就因為我不讓你跟朗尋來往,你就要離婚?”
“隨便你怎么想,當初我們結婚也只是為了你的腿,你媽跟我約定好了三年后可以跟你離婚,哪怕就剩五個月我也等不了了。”南歸滿臉的厭煩不耐。
約定?她們居然有約定?那她們將他置于何地?在他狂喜的時候,她們是不是像看傻子似的看他?聞予現在腦子很亂,離婚?不,這不可能,離婚是永遠不可能的!
“我不同意!”
“那就起訴離婚,哪怕第一次判不離第二次也會判離。”南歸開門下車,多余的話她不想再說。
聞予滿腦子都是為什么?為什么?
看著南歸下車他也馬上下車拉住她問她為什么,如果是因為今天的事,那他……以后不說了,做什么都隨她,他都聽她的。
南歸不理解,維持一份本來就破碎畸形的婚姻到底有什么意思?
婚姻是需要雙方共同維持的,在這段關系的開始至結束,有人是為了感情,有人是為了家庭,有人是為了利益,可這些在他們之間都不存在,當初結婚完全是權宜之計,這兩年多他也應該明白自己跟他是沒有感情的,未來也不會產生多余的感情,為什么還要糾纏下去?
在這一段畸形的關系中她不信煎熬的只有自己。
聞予見她是認真的一時慌了,懇切的盯著她,滿眼的希冀與不安。“別,南……南歸,你不喜歡我叫你南南我就不這樣叫你了,你喜歡見誰就見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再也不說了,以后什么事我都依你,別離婚好么,我什么都聽你的。”
“聞予,”南歸轉過頭看向他,他這個樣子到底要怎么才能明白,她長嘆了一口氣,“你這又是何必呢,那今天我們就把話說開了吧。”
“我從來不否認自己喜歡過你,在我感情最貧瘠時,你于我來說猶如一汪清泉,饑渴的我昏了頭的往里栽,可惜到頭來水沒喝上,倒是把身體所剩無幾的水分也折騰沒了。”
南歸轉頭瞄到了不遠處的一窩燕子,兩只大燕子輪流的給張嘴的小燕子喂食,連動物的感情有時候都比人強。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如今我的感情世界富足,你的那些好于我來說就好比錦上添花,要不要都無所謂,而聞爺爺、朗希、陸丞西、朗尋哥,在我微末時予我的那些好對我來說就是雪中送炭,人人都知道錦上添花和雪中送炭哪個更可貴。”
“所以在你不悅我跟朗尋哥走的近的時候,我不會因為只會錦上添花的你放棄雪中送炭的朗尋哥。”
聞予松開握著她的手,怔怔的看向他,心口絞痛,自己于她什么都不是,他自找的。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印象,有一年冬天我去修琴,因為沒錢,我回家打車都不舍得,回來的時候太晚了又冰天雪地的,路特別滑,我渾身摔得都快沒知覺了。是朗尋哥在我摔得狼狽的時候,只穿著小毛衫下車拉了我一把,送我回的家。”
說到這里南歸冷笑一聲,“而你呢,你載著黎悅哪怕看到我在冰天雪地里行走艱難,看到我招手,小宋叔叔明明停了車,可還是開走了,想必當時黎悅坐在車上,你為了顧慮黎悅的心情連鄰里情分都不講吧?”
“哪怕是不熟悉的人,只有一面之緣的人,都會下車拉我一把,而相處幾年,住在一個房檐下的你卻連搭把手都不愿意,那這個時候你又有什么資格和分量讓我棄他顧及你呢?”
“是朗尋哥在我一年又一年獨自過春節的時候年年都來看我給我帶吃的陪我說話,是朗尋哥在大院除了朗希都不愿意跟我交朋友的時候跟我玩,是朗尋哥在我被你們害的風評不好的時候毅然的站在我身邊,所以憑什么我要為了一個交情不深的你去疏遠一個在我微時就陪伴我對我好的人?”
“你懂得親疏遠近,我也懂厚此薄彼,聞予我不愛你,甚至是不欣賞你,跟你在一起我覺得委屈,你若是還有一點心胸,就請你發揚一下大丈夫的風格放了我吧。”
聞予牙齒發抖,長長抽著氣,南歸的一番話于他來說宛如凌遲,一字字一句句就像小刀在活剮著他,折磨神經的痛,痛的他直不起腰來。
之前在日記本中這些讓她難過的部分她都一筆帶過,而他盡管不曾看到卻也細細揣摩過,雖不能感同身受,但其中滋味兒也能體會七八分,畢竟自己現在就處于被冷待被無視被厭惡的境遇,他怎么會不懂呢。
他以前真是個垃圾,哪來的臉要求南歸喜歡自己,哪怕朗尋都比自己好千倍萬倍,自己算個什么東西?
她那樣難的時候陪伴她的不是自己,可卻用那一腔赤誠之心戀慕著自己,而自己將這分寶貴的心意視如敝履,現在發現她的好了,恬不知恥的也要來分一杯羹,甚至想擁有想獨占,自己也卑鄙的搶了過來。
他真的好后悔好后悔,好想時光倒流,他知道自己平日說的最多的那句補償,不是來寬慰她說服她的,而是騙自己的,騙自己還有挽回的機會,其實沒有,一點都沒有。
世上最沒用的就是后悔,而最無力又讓人絕望的是不能補救的悔恨。
不覺間眼中溢出了淚水,聞予抖著唇,攥著手,渾身都在努力的撐著才能站在這里,“你,讓我考慮考慮,我……”
他能說什么呢,最后只能無力的再次說一句沒用的“抱歉。”
【作者有話說】
嘻嘻嘻,今天早吧,開始倒數
第151章 難以割舍
這之后聞予半個月沒有聯系她, 她以為這事又被他刻意忽視了,本來就沒抱希望,誰知道6月末聞予來了電話同意離婚。
“我想跟你一起做頓飯。”
南歸不敢相信聞予竟然同意了, 已經做好又會鬧得不歡而散,甚至被他敷衍掉的心理準備。
兩年多壓在心頭的大石瞬間崩裂,身上禁錮她的那道枷鎖也終于卸下了。
“好。”南歸盯著電話掛掉的界面久久,最終發自內心的笑了出來,她自由了。
她迫不及待的第一時間給陸丞西發了信息:丞西我等你回來,我自由了。
可等到她平靜下來,又忐忑起來, 想起之前譚淑跟她說的話,她又開始安慰自己,她才不信呢, 除了陸丞西的話, 她誰的都不信, 更何況是譚淑。
但盡管這樣給自己灌安心藥, 還是不敢確定陸丞西現在的心意,畢竟這兩年多她沒有給他發過信息,他也同樣沒聯系過自己, 她的情況只有自己清楚, 這么多不確定因素擺在面前, 她不敢跟他坦白,更不敢厚顏無恥的讓他等她,而陸丞西呢,他是怎么想的?
躊躇之下又發了一句:你還要我么?
她忘了, 是她先毀約的, 怎么敢這樣理所當然的回頭找人, 陸丞西吃她這根回頭草?
就這樣想東想西忐忑的等著他的消息,看著對話框兩人這兩年多的零交流界面,愈加沒底心慌。
第二天她買了聞予愛吃的菜,回了韻園,聞予也在家早早就準備好了,南歸一進門,聞予就熱情的接過她手中的袋子。
“下班啦,累不累。”雖然是稀松平常的話,可南歸聽著總有點怪異,以前聞予回來的早也會說,每次接過她的包或者手里拎著的東西,都會問上一句,但現在已經不適合了。
“嗯,餓了吧?”
“還好,我也買了一些菜,咱們今天各展所長看看誰做的好吃。”聞予看上去很開心。
廚房臺上堆著滿滿的食材,南歸看了看都是她喜歡吃的。
聞予給她套上圍裙,然后自己也套上一個,兩人開始處理食材各忙各的。
“最近上班累不累,這個年級的學生都不太好管吧?”
“還行,確實挺叛逆的,不過還好,你呢,聽說你們要發售新產品?”
聞予很高興,她能關注自己,略顯驚訝的問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們辦公室老師有一個是你們品牌的忠實粉絲。”
他們有多久沒有像這樣聊天了?沒有排斥抵制,沒有怨對厭煩,只是平平常常的聊著閑話。
每一分鐘聞予都分外珍惜。
南歸也很輕松,盡管有些事她還是介意可是他能不再逼她,成全她,南歸還是不想再計較那么多。
聞予看著低頭切菜的人,鬢邊的頭發微垂,他伸出手將她松散的頭發撩到耳后,南歸下意識的躲了下。
他尷尬的笑笑:“你頭發。”
“哦,謝謝。”
等菜都做好了,兩人上桌,看著滿滿一大桌堪比年夜飯,很是夸張,這種時候應該喝點酒才對,畢竟是散伙飯來著,可是兩人心照不宣的選擇了果汁。雖然知道不是酒惹的禍,但是聞予知道南歸心里肯定膈應。
雖然桌上都是他愛吃的,可是聞予還是食不下咽。他扒著碗里的飯,不想提從前可是從前都是兩人心中的雷區過往。也許只是他的,她向來沒有像自己那樣排斥不敢提及。
可那無法挽回的過去包含著他的不甘和她的不想回憶。
“南南,我可以這么叫你么?”
都要結束了,事到如今叫什么也沒有那么排斥了,就隨便他,“嗯。”
“你很討厭我么?或者說恨我?”
以前他也問過這話,雖然時隔挺久的,但是她心里的感受還是沒有變,也實事求是的不摻雜一分情緒的誠懇的回答他:“十八九歲的時候討厭是有的,后來就沒了。”
聞予沉默不語,覺得今天的飯好硬啊,卡著嗓子怎么咽也咽不下去。
滾了滾喉嚨,聞予輕聲說道:“對于以前的種種我很抱歉,辜負了你的滿腔熱忱,那樣虧待你,讓你傷心了,雖然我知道道歉是最無用的贖罪方式,可是我不知道除了這還能做什么。”
南歸搖搖頭,“你不要這么說,你沒有什么罪需要贖。”
“以前我可能會因為你的一些行為討厭你,但是從來沒恨過你,人嘛,總有選擇和取舍,你也只是選擇了你認為重要的人或事,我不能因為沒有被你選擇或看重就心生怨恨,畢竟對你好都是我自愿的,沒有人逼我。”
“如果道德綁架一個人必須要對其所有的引發的單相思做出回應,那這世上的感情豈不是亂了套?”
“若是真能以真心換回真心固然是好,換不回只能說沒有緣分,何來有罪之說。我也只是想在多年后想起這一份感情不曾留有遺憾,至少我努力過。”
怔怔看她的聞予,猛然低下頭,抹了抹眼角。她如此通透,而自己身陷這團永遠理不清的感情亂麻,再也不會好了。
“謝謝你。”
兩人后面就沒有再繼續說話。飯后聞予收拾碗筷,南歸去房里收拾東西,看著整個臥室都煥然一新,連墻面都換了色,一時感慨萬分,想到了那個十幾歲被誤會的夜晚。所以她又怎么能怪聞予呢。
大致相同的情形,只不過一個是誤會,一個確有其事,但是兩人的感受是非常一致的,那就是惡心,所以11年后的她理解了11年前的聞予。
她放在韻園的東西本來就不多,一個手提箱就裝滿了。
聞予擦著手看她從臥室出來,愣了一下,轉而還是勉強笑了笑,“要走啦?”
“嗯。”
“那周一民政局見吧。”聞予像是想到什么,趕緊補充道:“這周可能不太行,得下周,我明天要去一趟港市。”
“好的。”既然都達成一致了,早一天晚一天也沒什么了。
在她推開門的那一瞬,聞予急切地叫住她:“南南。”
南歸轉身看向他,聞予緊張的無意識的搓著手,不舍得看向她,聲音哽咽起來:“我是說如果,如果當初我對你的示好做出回應,沒有發生那些不好的事,我們會在一起么?”
雖然這是一個毫無意義的假設,但是她還是認真的回想了一下,當時的自己那樣迷戀他,說句公道話,十多年后的聞予依然耀眼如故,甚至更出色,如果他不舍棄她,那她必然是要在聞予這棵樹上吊死的。
“會的吧。”
聞予也不知道希望她答什么,會還是不會,會只能更不甘心,不會好像也沒有能使自己多心安,可以騙過自己,‘看,也不過如此的釋然’。
當聽到她說會字的時候,他才知道原來自己還是期盼的,期盼這無用的假設得來的理想結果。
“謝謝你,你,你要幸福。”
“嗯,你也是。”
“吧嗒”門關上了,一扇門將聞予十年的執念與他隔絕在兩端。該放下了,是該放下了。
他失魂落魄的走回洗手間,清洗著手,關掉水龍頭后,看著鏡子中木楞楞的人臉。腦中又出現了消失了好久的烏糟糟嘲諷聲。
“活該沒人喜歡你。”
“叫你自負,叫你倨傲,原本最好的人你錯過了。”
“你不配!”
聞予抱著腦袋蹲下,痛苦極了,“別說了,別說了!”
“廢物,真是沒用!”
房間傳來委屈的嗚咽聲和底氣不足的低喝“閉嘴,我叫你別說了!我不聽!”
南歸一身輕的出了韻園,看著天上的星星都是亮的,看到路邊的花開的都是艷的,空氣都是甜的,她迫不及待的掏出手機,還是沒有信息的。
丞西你是不想回我,還是沒看到啊,快樂都瞬間少了一半。
四天后,賀西風找到顧南歸,其實他不太想接觸她,因為以前的事,總是覺得尷尬,再就是聞予不讓他們來騷擾她。
北城現在挺熱了,南歸看著站在門口一身時尚工裝的人,再配上大大黑超遮面,真是很難想象這是大企老板。
賀西風見她出來,先開了口,“太曬了,找個地方坐坐?”
南歸覺得跟他沒什么好聊的。
賀西風看她臉色就沒有浪費口舌,直接開門見山道:“阿予現在挺不好的,他不知道我來找你。”兩人現在什么樣他不清楚,可是這世上能讓聞予精神恍惚的除了她就沒有別人。
看她不為所動,賀西風有時候都好奇女人心狠起來就沒男人什么事。別說聞予,就是他們幾個長這么大就沒受過什么委屈,聞予小時候那點事他是知道的,可從那以后他自己就像給自己鑄上了盔甲,外面清風朗月內里不近人情。好像至此誰都傷不到他半分。
也許甚至他們幾個都是他必要的社交,并不是發自內心的。可是聞予對他不說真的交不交心最起碼是真心,他有在努力,甚至在誰有事求他的時候,他都是能幫則幫。他也希望聞予能好。
“阿予,從高臺上摔下來了,雖然沒什么大問題,可是醫生診斷結果顯示他最近一直有在吃大量安眠成分的藥物。阿予小時候的事只有我知道,現在這個樣子的因由我也大概猜到了。”
“我知道我說這話很強人所難又有點無理,但是我還是想請求一下,你能,稍微對他好一點么。阿予,挺孤獨也挺可憐的。”
“看似呼朋喚友,每天燈紅酒綠,但與人的交往向來點到為止,私生活更是簡單的比高中生都不如。唯一的兩個就是你和黎悅。”
“黎悅于他來說,我如今也看明白了,不過就是為了必走的人生大事順水推舟罷了,他這輩子看似樣樣拔尖出色,不經意間什么都做到了最好,可是實際上他對這些都沒有多大興趣,不過隨波逐流,看著別人做什么他做什么,你是他唯一發自內心想要的,渴望的例外。”
“我跟他這么多年,可以說比任何人跟他呆的時間都長,雖然很多時候看不懂他,但是他對你什么樣瞎子都能看得出來。”
面對賀西風的長篇大論,感觸是有的,但也僅僅是基于正常人聽到別人在講一個人事跡時候的正常反應,“你和我說這些沒用,我們要離婚了。”
“什么?”賀西風震驚但不信,聞予那樣子哪會舍得離婚,一定是顧南歸。
“因為陸丞西?”
“不是,我們本來就不合適。”
賀西風信她就有鬼了,看著風淡云輕一點情緒起伏都沒有的女人,不能不感嘆,心是真的狠啊!
“如果是因為陸丞西,那你死心吧,他快要跟季家聯姻了。”
聽到季家二字終于讓她有了點反應,賀西風拿出手機點了點遞給她。
“這是上周季家老太爺99大壽季嫣然連線的視頻,在場的都看到了。現在全北城都知道季家掌上明珠要跟譚家二公子聯姻了。”
第152章 心灰意懶
南歸看著視頻上的男女, 女人漂亮眼熟,雖然過去這么多年,可是她還是認出了這個就是那年軍訓在林子她幫過的季嫣然, 漂亮明媚。
就看她拿著手機一直對著自己講話,說自己的男朋友多么優秀讓太爺爺放心,然后掀開簾子走入一間帳篷似的房間,不遠處就看到一個穿著防護服在給病人看診的人,哪怕還沒走近,南歸就認出了這是兩年多未見的陸丞西,是她日思夜想的人, 他瘦了好多啊。
鏡頭晃悠悠的移到陸丞西面前,看得出拍攝人的雀躍,季嫣然一把挎上陸丞西的胳膊, 讓他對著鏡頭打個招呼, 陸丞西很不適應的皺著眉, 南歸很少應該說從沒見過他皺眉一臉不耐煩卻忍下的樣子。
雖然板著臉一臉冷漠, 但他還是跟鏡頭那邊點點頭,然后抽出手就去忙別的了,季嫣然在那邊哈哈大笑說他就是這樣, 很靦腆, 要不是她頭一天好說歹說他都不會同意出現在視頻中。
南歸的心像被車碾了又碾, 原來不是沒有條件看不到,是真的不想回,他是想留給她最后一點顏面吧,原來譚淑說的都是真的。只有自己傻乎乎的還在信那虛無縹緲的感覺。
好難受啊。
她將手機還給賀西風, 點點頭, 表示自己知道了, 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的軟弱和狼狽,什么都沒說轉頭就走了,是啊,誰能陪誰一輩子呢?當初不也是自己先拋棄他的么。
失魂落魄漫步目的的游蕩著,她仰著頭,眨著眼 ,想著過去將來,越想越委屈,自己什么都沒做好什么也沒剩下,眼瞅著快三十歲了感情世界經營地一塌糊涂。
不過還好,她還有姥姥有朋友有工作。南歸緊抿著唇告訴自己不要哭,可是眼淚還是不由自主的流了出來,她捂著眼睛想著就哭這一次吧。
路過認識的人都驚訝的問她怎么了,發生了什么。
她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放肆的哭一場,也確實這么干了,躲到背人的小花壇后,嗚嗚的哭了半晌。
終于哭累了,穩定情緒后她像個沒事人一樣,繼續上下午的課,晚上回到蘭苑看著屋內的擺設角角落落到處都是兩人的影子,她最終在這里待不下去了。
收拾了一番提著箱子出了門。
門衛逮了好幾天,終于叫他逮住了,電話也打不通敲門的時候也不在,堆積如山的包裹再不拿走他們門衛要被填滿了,前幾天光是一天就送來了大大小小的二十多個,這幾天陸續每天都有五六個,真是購物狂魔啊。
“1602的業主,等一下,你的包裹……”話還沒說完就見她上了一輛車。
“這也太快了吧。”
南歸先找了一家酒店住下,再準備慢慢找一間房子,再也不回去了,一回去就窒息般得難受。
聞予在港參加公司新品發布,散場后坐上車的時候發現左手的袖扣不見了,他頓時慌了,打開車燈在后座找了個遍也沒找到,又回到會場,工作人員見他去而復返還在納悶,就聽到他身邊的隨行人員非常嚴肅的問他們有沒有看到一枚黃金袖扣。
眾人搖搖頭表示沒有看到,隨行人員讓他們幫忙協助找,具體什么樣的幾人看向薄唇緊閉的人。
聞予冷著聲音開了口:“不值什么錢,但是對我意義非凡,若是能找到我愿意付百萬酬金。”話落他攤開手將捏在手中還幸存的另一枚展示給他們看。
眾人一聽這不是天上掉餡餅的事么,一個個真的是睜大了放光的雙眼開始搜尋起來。
然后500多平的會場開始地毯式的搜索,聞予也下了場親自找,盡管今天站了好久腿已經很不適了,可他心焦的不行,還是扶著桌椅勉強撐著翻找。
遇到柜子角角落落看不到的地方,他還會跪趴在地,臉都要貼在地毯上仔細的搜查縫隙,完全不顧形象,周圍的人員也都被驚得面面相覷。
可犄角旮旯能找的都找遍了還沒找到,不說那么點的地方就是今天下午會場來了多少人,被撿到帶出去都有可能。
最后無法,聞予讓助理給今天來的合作商嘉賓媒體還有工作人員,甚至是保安保潔,凡事今天下午來過的都要按照名單問一遍,一定要找到。
那么丁點的東西丟了,哪那么容易找得到。到最后她的東西他是什么都沒留下,那對珍之重之的袖扣如今也變成了形單影只,沒了,什么都沒了。
聞予手心里握著僅剩的那一枚,失魂落魄的走下臺階,一沒注意蹌到了石柱上。頭上熱琳琳的血流了下來。
助理秘書嚇懵了,忙叫救護車,來人啊,將人送到了醫院,助理因為老爺有令,根本不敢掉以輕心,請了港市知名的外科醫生腦科醫生神經科醫生甚至是心理醫生多方會診,可傷者本人卻一點都沒當回事,在醫院觀察兩天就回了北城,誰都攔不住。
回到韻園聞予將自己關在家中兩天,誰都不見,看著鏡子中頭上綁著繃帶一臉憔悴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自己都煩。
“再過兩天就要離婚了,看,活該吧。”
“你這個鬼樣子,有什么值得別人喜歡的?等她跟你離了婚就可以跟陸丞西幸幸福福的在一起了。”
“你耽誤人兩年多,不然她早結婚了孩子現在都多大了。”
心里有個弱小的聲音小聲反駁“可是我愛她啊。”
隨后就被更強烈的嘲諷聲侵襲。
“愛?你懂什么是愛?人家稀罕你愛?都覺得惡心,避之不及,你也好意思說?”
“你可真是個可憐蟲,廢物啊,還有臉活著?”
“我要是你趁早死了算了,活著只會礙人眼!”
聞予木楞楞的看著鏡子中的人,腦中各種聲音像深淵里的惡鬼不斷地嘲笑他蠱惑他怒罵他。
這次沒有叫他們住嘴,只是靜靜地聽著。
自己好像什么都有其實又什么都沒有。本來應該有但是最后也沒有了,一時間感覺人生好沒意思,今天這樣明天也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沒有什么期盼沒有值得等待的人和事。
好像一團蓄滿了水的烏云籠罩在眼前,怎么撥弄都趕不走,自己在重壓之下都覺得窒息,喘不過氣來,想呼喊可是又喊不出聲,可就算喊出聲,誰又會來管他呢?沒人。
他無意識的伸出手去擦鏡面上不存在的濃霧,當然是什么也擦不掉,越擦不掉越急,越急心里越亂,最后他實在忍不住了幾拳打在鏡子上,無數的玻璃碎片掉落,他看著沾了血跡的猶如彎刀的碎片出了神,鬼使神差的撿了起來。
突然就覺得心灰意懶到了極點,真是好沒意思啊。
南歸搬家的時候日記本忘了拿,想著聞予最近也不在家就想悄無聲息回去拿過來。
一進門就看到門口一雙鞋,這是回來了?不是要過幾天么?
不過看著屋內黑漆漆靜悄悄的,連燈都沒開,估計睡了,這么早?她有點納悶。
南歸回到房間拿到自己的日記本就想走的,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心里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沒著沒落的感覺。
不是有病了?聽賀西風說他又進醫院了,可別像上次一樣自己在屋里發燒一晚上,人差點都燒沒了,南歸不放心輕敲了敲門,“聞予你睡了么?”
沒人應答,她又問了一聲,還是沒人答。
礙于以前的記憶她后退一步不想再管,可是想到他上次燒地渾渾噩噩的模樣,哎,嘆了口氣,認命的試探道:“聞予,你不說話我可進來了?”
輕推開門,屋里好黑,南歸按了開關,看到聞予躺在不遠處的床上,心剛放下來,就覺察到不對勁兒,他一身筆挺的西裝板板正正的套在身上,甚至領帶都系的一絲不茍,雙手交疊搭在腹上。手下還壓著一個本子,整個人平躺著,給人的感覺很安詳。
當安詳這個兩字在腦中閃過的時候,南歸覺得悚然。仔細再一看這才發現不對,順著本子邊緣滴答滴答的流淌著紅色的液體。
她倒抽一口氣,覺得是自己眼花了,可是湊近幾步再一瞧確實是血。
“聞予!聞予!”南歸撲上去搖晃兩下見他沒有反應,心直往下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怎么辦,怎么辦,現在當頭緊要的是去醫院,對,去醫院!南歸趕緊掏出手機打了120,怕醫院延遲,又給之前聞予的主治教授打了電話。
掛了電話她就跟慌腳雞似的,顫著手弄這也不是那也不是,最后只能去衛生間拿了毛巾,趕緊纏住流血的手腕。
血流的好快,割的好深啊。
“聞予你千萬別有事,你可不能讓我以前白救了你。”南歸嚇得一時語不成調。
她抹了抹手上黏糊糊的血,就去試他的呼吸和脈搏,如果不是試錯了,那現在是沒了呼吸或者是微弱到試都試出來了,只有脈搏還在微弱的跳著。
“聞予你醒醒!”她大叫著,妄圖喚醒他的意識!
救護車來的非常快,是調的韻園最近醫院的救護車,20分鐘,南歸和聞予已經在救護車上了。
看著面容毫無血色一臉慘白的聞予,南歸心里難受極了,不管怎么樣,她也不希望他死的。
等在急救室外,是煎熬的。譚雅不在國內,趕過來的只有聞博彥的秘書,他說聞叔在主持重要會議走不開,有什么情況他在這邊看著及時匯報。
哎,想想富貴金銀窩也是有太多的無奈,何其悲涼,這兩年她是見多了,也看透了許多事。
直到這時她才能稍微平靜下心來,回想著今天晚上發生的一切,聞予竟然自殺了?因為什么?盡管她不想承認,但是又不得不承認,這事跟她肯定有莫大的關系。
因為要離婚么?她不懂,只是離個婚怎么就想不開了?何至于啊!現在她身上的大石甚至比上次事故還重,上次聞予是為了救她,這次是因為她斷了生念,她不想當罪人。
聞予怎么就不想想他真死了,自己以后要怎么暢快的活下去,一輩子都要背負一條生命。
醫生下了病危通知,南歸作為家屬簽了字,直至此刻她才意識到自己是聞予的家屬。
譚老爺子是坐專機抵達的,聞予還在搶救室聞老爺子就到了,一老一小在空曠寂靜的走廊里望著那扇門,身心俱疲。
沒有別的話。
直到聞博彥趕到,譚老爺子怒氣恒生的罵他們不配為人父母,不止今天的事,好像把這幾十年所有的不滿和怒氣都發泄了出來。
聞博彥為官幾十載,做了多年上位者,如今誰還敢給他臉色,別再說被這么直接當著小輩的面不留情面的苛責,可是良好的教養和上位者的處變不驚,讓他將這雷霆之怒化作小輩面對長輩的謙恭。不卑不亢的聽著長者的訓話,虛心的承認自己的疏忽。
譚老爺子罵完也覺得有些過,粗喘著順著氣,扭過頭不再看他。
三個小時后聞予被推進了加護病房,隔著玻璃看著又一次徘徊在生死邊緣的人,南歸的心境竟然跟兩年前截然不同,那時滿心的著急愧疚,此時只是無力的心灰意懶。
“以后對他好點吧,老頭我也不想為難你這個小丫頭,可是你也看到了,阿予是個有主意且又犟的,除非他能自己想通,不然沒人能救得了他。”
一個個都叫她對聞予好點,可誰又能對她好點呢?
南歸在云來寺呆了兩天,每天就是抄佛經,打坐念經。
最后一天走的時候去長明燈蓮臺下燒經書的時候,碰到了一個眼熟的師父,師父見她寒暄了幾句,說每年都會也有一個男子來這里佇立久久不肯離去。
是丞西么,他回來過?回來卻不肯見自己?
好吧,互不打擾也很好。
再次回到醫院的時候,看著了無生趣的聞予,知道他有在努力配合治療,但是一個身體配合和心理抗拒自然是只能治標不治本。
南歸看著他無悲無喜的眼眸,也受了他的情緒影響,活著真是一場修行,修好了有可能飛升,修不好是肯定會墮入地獄。
她低下頭攪著手里的湯碗,哽咽道:“聞予,照理說我從小到大活的比你坎坷,比你不容易,為什么你的抗壓還比不上我呢。”
“活著才能不叫惦記你的和你惦記的人傷心,這世間就沒有你留戀的了么?”
有,可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突然就想不開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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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故人有音
南歸看著一臉厭食相的人勉強吃著她手中舀著的湯, 她現在也沒什么指望了,陸丞西不要她了,她也可以自己努力很好, 可是聞予這樣,她以后怎么好。
她閉了閉眼,深呼出一口氣,這輩子就這樣吧。
“聞予,你要是好好的配合治療,努力好起來,我們就湊合過下去吧。”
聞予聽后沒有多大反應, 大概過了十幾秒才機械的抬頭看向她,好像沒聽懂她說了什么,“你說什么?”
“你若是不想離婚就不離婚了。”
聞予不敢置信又有些不知所措, “我, 我不是要逼你, 你若是不愿意, ”下面的話他怎么也說不出口,好不容易盼來的機會就這樣推出去么?可是他真的不想再逼她了。
他甚至激動的坐了起來,死灰的眼睛好像看到了余燼, 稍稍一點風吹就能重新復燃。
“你若是不愿意, 我不想逼你的, 我,這次的事我不是有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我……”向來口舌了得又毒蛇, 在朋友圈從無敗績的聞予現在顯得十分笨嘴拙舌。
“我知道。”
南歸放下勺子嘆了口氣, “既然我們都是失意之人就湊合著搭伙日子吧。”
以前她最大的期待就是完成三年之約后跟丞西好好過日子, 現在也沒了,如今自己也沒有什么愛人不知道以后還會不會有,反正也不知道將來什么樣,比起兩個人都失意不如讓一個人開心點。
聞予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不顧手腕包扎的傷口一把握住南歸的手,眼睛一剎那都仿佛注入了星光,激動地說道:“我一定會讓你幸福的,南南。”
幸福?她已經不奢求了,過一天算一天吧。
她抽出手,岔開話,“呵,你這老往醫院跑的毛病真應該找個大仙兒看看。”
提到這個,聞予想起來個事,她日記中說大仙算出來他倆是命定姻緣,天仙配。不自覺的微微翹起了嘴角,他們是天下最配的。
可是當年大仙說的后半句他卻不知道。
南歸又開始了醫院學校兩頭跑的日子,當初她就選錯了專業,學什么物理啊,學醫啊,可一想到學醫,又想起某個人,心里憋的難受。
7月中旬,北城已經處在大暑天,南歸坐在一家清吧等著人,昨天接到秦夢的消息,這么多年兩人偶有聯系,但是幾乎沒碰上面,平時都是在電視上見她,現在她已經一躍成為內娛實力演技派大花,慢慢有了自己的人脈和資源。
聽說趙許安也離婚了,可兩人也沒走到一起,秦夢說有人想見她,卻聯系不上。最后只能托她給自己傳點東西。
等了半個鐘她都想走了才看到姍姍來遲的秦夢,大暑天包裹的像特工一樣。
兩人先是互相詢問了一下對方的近況,然后秦夢就引到正題,“我也是受人之托給你送封信。”
秦夢從包里拿出一個信封遞給她,南歸不明所以。問這是誰給的她說以前一起合作的人,不知道那人怎么認識南歸的,秦夢也很莫名。
南歸拆開信封,里面有張紙,上面的筆跡很陌生,沒見過,可是開頭的稱呼卻讓她驚奇。
南南
時間緊迫長話短說,我是表姐,這樣冒昧聯系實在是情非得已,可我有認出你,也一直關注著你的生活,知道你成家也工作了,我也心安了。
礙于情況特殊,我不能于你相認,如今又不得不求你,表姐求你幫忙保一個人,這件事千萬不能讓他知道,不然他肯定不會留在北城。
只需要半年,我這邊的事一了,就會去見你。
7月18日,9:30,高鐵站G890,接一名叫謝嘉時的男子,信封內有他的照片。
我的事不要告訴姥姥,你也不要插手,我自己的事自己承擔。
親人相逢本該喜不自勝,藏而不見實非我所愿,等姐姐回來。
署名:席英
南歸看著短短的信紙,竟然是許久都杳無音信的表姐?往年回家,只聽姥姥偶爾提起,說她工作忙,但還是總惦記家里的,經常寄東西給她,還打錢,都不是小數目,還給她在城里買了房,只是就是不回來。
到底發生了什么?
南歸很擔心,問秦夢,秦夢說她也不清楚,兩人只是合作關系,她找到自己給南歸送東西,自己都很差異。
南歸只問到她叫江笙不叫席英,要來的聯系方式也聯系不上,只能等到幾天后接了人再說。
下班回到醫院,看到翹首以盼的聞予在抻著脖子張望,見她進門眉眼間染了笑意,一副喜不自勝的模樣。
看著她將飯盒一一擺開,他皺著眉,大呼出一口氣,整個人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好想趕緊出院啊,好想吃那家涮羊肉啊!”
南歸給他倒湯的手頓住了。
可聞予絲毫沒有察覺有什么不對,繼續興沖沖的說道:“好久沒去吃了,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去吃的時候我剛打完冰球,正餓的不行,你說帶我去吃咱爸說的那家好吃的火鍋,然后你沒吃多少最后滿桌都被我吃光了。”
“你調的那個蘸料可好吃了。”好像真吃到了似的,聞予勾著唇好像在細細品味。
南歸沒有心情傷春悲秋,他的這個狀態讓她發寒,她從來沒有帶聞予吃過涮羊肉,而且聞予不吃羊肉,更別提蘸料什么事。唯一的一次還是他非要跟她和陸丞西去。
“聞予你在開玩笑么?”
“什么玩笑?”
“你剛才說我帶你吃涮羊肉?”
“是呀。”聞予小口的吃著她做的清淡飯菜,用餐儀態滿分。
看他莫名的抬頭看她,南歸忍不住繼續問道:“我什么時候……”
話到一半,南歸住了嘴,看他一臉認真不像玩笑樣,而且聞予也不是說玩笑的人。
“先吃飯吧。”
她同時想起了譚老爺子和賀西風說的話,心里有些沒底。
當她建議聞予讓心理醫生評估一下的時候,聞予拒絕了,甚至可以說是排斥。
“我為什么要看心理醫生?我傷的是手,又不是腦子,你懷疑我心里有問題?”聞予堅決抵制。
南歸看他這個相當排斥的態度,只能再看看情況,再后來觀察了幾天發現他沒有什么不對勁,她只能暫時作罷,正好今天到了要接人的日子。
想起信中透露的有限信息加上她瞎猜,總感覺事情好像有點嚴重,南歸不知道說的保是怎么保,是他違法犯忌了還是欠高利貸了?是需要保釋還是有追債的?不會是有仇家算計需要幫忙看著吧?
聞予已經出院了,她覺得這事也沒有什么好瞞的就跟他說了,聞予沉思片刻就讓她帶著他一起去。
以后可能還需要他幫忙,南歸就沒拒絕。
在出站口等了半個小時,她舉著牌子等到新的一批旅客都走光了,還是沒看到人,聞予站在一旁給她打著傘,將她手里的牌子扯下來丟給司機,讓他在這等著,天太熱了讓南歸去車里坐著。
南歸剛說不用就有一個套著T恤外面穿著斷袖襯衫的人在兩步之外問了聲:“你是江笙的妹妹么?”
南歸聞聲轉頭,是一個長相極為斯文俊俏的人,文質彬彬滿身的儒雅氣質比朗尋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聞予看到南歸有點驚艷的模樣,心里不高興了,他難道比這人差?冷眼看向那勾引人的小白臉。
“我是我是,你是謝嘉時?”
“嗯,你好,我叫你南歸吧,英英有跟我說過。”他咧著嘴笑著,笑容干凈又陽光。甚至還能看到兩顆小虎牙,非常有感染力,南歸心情也好了幾個度。
乖乖,她姐在哪找到的大寶貝。“好的,先上車吧,天太熱了。”
在車上南歸小心的套著話,知道謝嘉時是她姐的初高中同學。此次來北城是因為要成人自考。她姐給他報了學校。
南歸看著這樣芝蘭玉樹的人居然大學沒畢業???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聞予聽到這,哼笑了一聲,金玉其外。
看到前面安安靜靜端坐著的人,南歸想起了陸丞西,他的氣質跟他好像,只不過丞西在溫柔的表面下有一顆孤獨的心,不喜歡社交,總喜歡一個人獨來獨往,所以不了解的人會覺得他高冷。
可是這個人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讓人舒心的陽光之氣,純凈極了,難怪她姐顧不到他的時候,竟然還會不放心,讓她幫忙看著。
“我姐最近好么?”
“嗯,挺好的,能吃能睡,好得很,本來她是要跟我一起來的,臨時工作有了變動,沒辦法就讓我先來了。”
南歸看著微微側著頭禮貌回她話的人,通身的氣質也不像經濟不太好供不起學費的家庭能養的出來的,這樣的人怎么會大學都沒上。
“哦,我跟我姐好多年沒見了,你有她照片么?”
好像對于她和她姐的情況他很了解,欣然答應:“有的,你等下我幫你找找。”
見他認真的翻找起來,甚至還在屏幕劃拉好幾下。
她有些好奇,剛才從他的幾句話中分析得到,兩人不是普通的男女關系,不然不會對對方的情況了如指掌,從言語中和他一提到她姐的那股子幸福的表情來看,兩人應該最起碼都是同居關系,但是翻個照片還要這么久?
“這么久么?平日都沒拍照么?”
“呵呵,”謝嘉時抿著嘴笑著,“不是,英英因為不喜歡拍照,所以都是我偷拍的,給別人看得P一下,不然她知道了會生我氣的,我又不太會,有點手生。”
南歸撇了撇嘴,這真的是有點虐狗,等他P好了,南歸接過手機,嘖,這都扭曲了,她姐看到估計不僅僅是不高興,得上手打他了吧。
她將手機遞過去,尷尬的笑笑,“額,還是別P了吧。”
謝嘉時也有些不好意的拿過手機給她找了沒P過的,打第一眼看去就覺得面熟,熟的是好像見過,并不是像看見剛子一樣久遠的記憶中殘留的熟識碎片那種熟。
聞予見兩人旁若無人的聊著天,盡管心里不開心也忍著,可是當她安排人住到韻園時他憋屈的想炸毛了。
可是他不敢跟南歸擺臉色,放緩了聲音問道:“他為什么會住在這啊?”
南歸本來開始考慮是讓他住到蘭苑的,可是想起表姐送他來的目的,又看了看眼前不大高興的又犯幼稚病的聞予。
還是背靠大樹好乘涼,這里的安保比蘭苑高級多了。先弄清情況再說
可是也不可能一直將人關在這里。
第154章 有求于人
南歸只能解釋道:“他是我表姐的朋友, 這次我姐有求于我,我不能撒手不管,再就是……他們好像遇到了麻煩, 我姐又不跟我說,又不讓我跟他說,套了半天話這個人也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先住這兒。”
聞予對他的敵視只是因為剛才在顧南歸眼中看到了一絲驚艷,如果兩人都沒有別的心思,就無所謂,可是乍然有人來打擾他和她二人世界, 還是有些不悅。可是再不高興也要裝出欣然接受的樣子。
聞予聽完她的話后擺出一副很通情達理的模樣答應道:“嗯,那就讓他先住這吧。”
兩人自打聞予出院,又過回了之前比較和諧時候的日子, 聞予也不敢心急過多的求些什么。
經過這次后, 聞予左手腕傷口哪怕已經愈合了, 可后遺癥卻是不可逆的, 左手一直使不上力氣,手腕處的疤痕也異常明顯,只能用表帶遮擋著。
醫生說神經受損, 抓握能力以后都會有影響, 鋼琴以后也彈不了了韁繩也握不住了, 南歸看著牽著她左手的那只手,心里被壓的透不過氣。
譚雅知道這事已經是幾天后了,氣得她不知如何是好,想她英明一世怎么就生出這么個玩應兒?
孩子乖不乖還是不能太早下定論, 本以為自己的兒子是最省心最出色的, 結果年紀上來了腦子卻越活越回去了, 這種蠢事常人也沒幾個能干的出來吧?
想罵顧南歸可是又有些顧慮,倒不是顧慮她,而是她那個操心的兒子,不管怎么說都是自己親生的,聞予什么性子她最清楚,現在明擺著心理需要疏導,可是誰都說不動,非常抗拒。
若是真把顧南歸惹急了她撒手不管了,譚雅還真沒把握能制得住聞予,別說沒把握,知兒莫若母,她是鐵定拗不過他的,投鼠忌器就是這么回事兒吧。
最后也只能一臉怒氣的看了一眼顧南歸就離開了。
南歸根本不在乎譚雅對她的態度,她也勸過,可是聞予嘴上答應的好,醫生她也叫來了,可最后醫生反饋給她的結果是聞予每次都完全拒絕交流。
這幾天經她觀察,自打那天發現他不對勁兒起,后來的這些天都很正常,但是不能說他就真的沒問題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現在讓她犯愁的是謝嘉時,她開車去送謝嘉時考試的時候,發現有人跟她,前幾天還沒有,這兩天明顯多了,她可不信是自己疑神疑鬼,不敢放松警惕。
這天她下班去接人,在老地方等,可是從不遲到的人今天出奇的晚了十幾分還沒到,南歸打了電話過去也沒人接,頓時覺得不妙。
推開車門就往大樓里跑,跑到他所在的教室發現人早就走光了。南歸嚇得氣都喘不勻,可千萬別出事。掏出手機準備報警,寂靜的走廊突然出現一陣刮地的拖拽聲,南歸豎起耳朵發現是左邊的樓梯間傳來的。
幾步竄過去推開門便看到四個人按著一個奮力掙扎的人,他的嘴被膠布密封著,身上也被五花大綁著,四人見闖進來的南歸根本沒有懼怕之意,反而加快了動作警告她別管閑事。
南歸心蹦蹦跳著,穩了穩心神,關上門退了出去,疾步走到一角確定沒有人跟來就趕緊報了警。
然后躲了起來,也不敢躲太遠,扒著耳朵聽樓梯間的動靜。
聽到樓梯間有腳步聲知道他們是下樓了,南歸也跑到另一邊樓梯小跑著下了樓。遠遠的跟在他們后邊,看著謝嘉時一動不動了,都不掙扎了,不會是下手了吧?
四人裝作救護人員的樣子將人就這么旁若無人的抬著走。眼看就要裝車了。南歸急的不行,只知道不能讓他們離開,幸好自己的車停在不遠處,哪怕自己的車技不行,她也顧不得了,坐上上車就打了方向盤去撞,將車別住,不給走。
車上的人一臉怒容的下來叫罵著讓她開走,她不敢開門更不敢下車,就見有人拿著棒子要敲她車窗恐嚇她。
一人拉住了直說:“別別,別惹事,主要任務將人帶走就好。”
對方不想跟她耗費時間,動作迅速的上車準備硬開出去。這時候附近的警察終于來了。
聞予接到消息時正在家里做飯,嚇得火都忘了關,穿著圍裙就出來了,讓司機一路疾馳將兩人從警局接了出來。
看著還不忘互相安撫的菜雞二人組,聞予又氣又覺得好笑,這種事竟然不跟他說?可是見她平安無事氣也沒有那么大了。
“這事我來處理。”竟然敢搞到他頭上?
南歸也知道現在憑她這事肯定不能平了,便默認將一切交給他,當初也是這么考慮的。
回到家滿屋的焦糊味兒,壞了,聞予趕緊跑到廚房將火關了,南歸打開窗戶散了散味,看著忙里忙外的人,心里想:就算沒有感情,兩人就這么湊合著過下去吧,到哪算哪吧。
經過此事謝嘉時察覺到不對,出來后就聯系江笙,可是聯系不上,他立馬就要回海市,可是南歸謹記表姐的話,哪敢放他回去。
“沒事的,表姐不是說她被公司派去國外駐扎半年么,穩定了自然會聯系你的,你現在回去估計也沒什么用,見不到人。”南歸話是這么說,可是心里哪能不急,只能拜托聞予幫忙查一下。
隔天詳細的報告就被放在了聞予的桌案上。他已經看過了,沒想到南南的表姐竟然跟海市的荊郁有過節。事情有些棘手。
兩人不是一個圈子的,平時碰到點頭之交都算不上,只能找人聯系到荊郁,跟他明說不要搞事情,對方也不留情面叫他少管閑事,兩人都是從不知道人生信條里還有讓步這兩個字的主,沒說兩句就杠了起來。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也不知因為什么,荊泰和圭本就杠上了。從股市到市場競爭到各項目產業甚至能源開發,在諸多領域各個場合開始無聲的別著,譚老爺子當然也有所耳聞,警告聞予這么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無腦行為,對于企業來說就是加快死亡。
可聞予完全置之不理。
李多樂最先察覺到苗頭,一開始就問過聞予,雖然不知道他怎么和那人杠上了,但也知道聞予這人向來做事穩妥,商場沉浮十幾年還沒有過敗績,所以就沒怎么放在心上。
直到兩家從互相試探至大打出手,到如今不死不罷休的架勢,便宜了一些以前邊緣的中型企業。
很多合作商和投資商因其不確定因素,漸漸轉換了目標,其他多半還在觀望,聞予的公司基本是他一人控股,所以他具有絕對的話語權,對于公司高層的建議可以視而不見,而荊泰就不一樣了,荊泰的董事股東意見非常大。
八月初,李多樂找了季鶴鳴做中間人約雙方一起坐下來好好聊聊,畢竟這樣玉石俱焚的行為完全沒有必要,雙方約在了趙許安的花旗會所。陪同出席的除了李多樂還有賀西風。
雙方前后腳進了包房,長長的沙發分別坐在兩頭,涇渭分明離的老遠。
賀西風沒想到對方除了季鶴鳴跟了來,宋云驍竟然也來了,季鶴鳴笑呵呵先跟李多樂打了招呼,又跟聞予賀西風頷首,雖然他是中間人,家也在北城,但是嚴格說他是混海圈的跟宋家關系很好。
雙方坐下沒人先開口,氣氛有些冷。
季鶴鳴作為“中間人”先開了口:“有什么事大家好好溝通,中間有什么誤會說開了就好。”
“可不是么,鬧大了還不是便宜了別人……”李多樂也幫忙打圓場。
“把那個小白臉交出來,其他事都好商量。”一道冷冷的近于命令式的話直接打斷兩人的尷尬熱場。
“小白臉?這我可不知道。”聞予也不甘示弱,氣定神閑的直視著沙發那頭囂張的不可一世的人。
“呵。”荊郁低頭笑了笑,抬起頭秒變了臉,“那談你媽呢?”
“你說話放干凈點?”賀西風啪的將火機擲在桌案上,警告道。
“你在和誰說話?”宋云驍本在后頭擺弄著手機,聽到這話真不中聽。
“誒誒,我說今天是來溝通的,不是來吵架的,不說咱這代,就是往上數幾輩基本上都是認識的,沒必要這樣劍拔弩張鬧得太僵,以后還要做朋友的,我的面子不給,阿樂的面子總該給吧?”季鶴鳴眼看著大戰一觸即發,要是手頭有家伙事兒估計早都干起來了。
李多樂在旁邊聽這話撇了撇嘴:操擬媽,架我上去好玩?這龜孫子是耳聾還是眼瞎?開頭沒等我廢話說完你家那個神經病就打斷我,我哪來的面子?
宋云驍放下手機,坐了過來,微微前傾探著上身,修長的手指敲著面前的琉璃桌幾,突然笑了一聲:“說起來兩位若是處好了還是連襟呢,何必為了一個外人傷了和氣。”
“誰他媽跟他是連襟!”
宋云驍就知道一旦涉及那個女人一點點事,荊郁就要炸毛,“阿郁!”
“就是,不打不相識,你看兩人小名都這么想象,多有緣分。”季鶴鳴繼續努力的將場面往正軌上拉。今天不是來談判的么?怎么正事一句話沒說。
聞予沒心思在這浪費時間,今天能來完全是給季鶴鳴一個面子。他起身撫了下衣擺,淡淡的語氣帶著一絲警告:“我只一句,人在北城,誰要是敢動,先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話落就抬步離去,荊郁起身撤出一步擋住了聞予的去路。微仰著下巴,雙手插兜,一雙銳利的眼睛盯視著他,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那我倒要看看你幾個斤兩。”
聞予哼笑一聲,絲毫不在意,抬步離去。
賀西風隨后,走到門口的時候停住腳步懶散的回頭說道:“荊總當務之急還是先想想怎么能讓被抓住的狗別亂咬才好,一個不留神回口咬到主人,呵,那可就熱鬧了。”
看他那副皮笑肉不笑的嘲諷模樣,宋云驍也勾著唇挑釁的睨著賀西風。“怎么?仗著橫跨公檢法家學淵源,賀二要來栽贓嫁禍了?我們可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呦。”
賀西風挑著眉輕嗤一聲轉身出了門。只聽到身后傳來一陣嘩啦碎裂聲還伴隨著宋云驍的一聲“阿郁”。
對于聞予公司的事南歸雖然知道的不多,但是周圍有很多做投資的同事,她才知道聞予因為這事損失慘重。
一時心里更是過意不去,她真的不想欠人債,特別是人情債,更何況是聞予的人情債,她還不起。
聞予回到家就看到還沒睡的人坐在沙發上在批卷子。不管是不是特意等他,此時聞予的心里都暖烘烘的。
“還沒睡?”
“嗯,有事要問你。”南歸放下筆起身給他倒了一杯水。“上次那事是不是很麻煩?你能仔細跟我說說么,別瞞著我。”
聞予喝了水,松了松袖口,笑著道:“不是什么大事。”
“真的?那我怎么聽別人說,你們公司在跟海市的一家公司斗的熱火朝天?”
“呵呵,芝麻大點事幾經轉口都能被說成天那么大,有什么可信的。”
南歸知道他這是騙她,他不想說自己也沒法逼,可是她表姐……
“我表姐,她現在安全么?”
“應該沒什么事。”
“那她為什么不一起來北城?”
“應該是有顧慮吧,不過應該沒危險的。”
聞予說沒危險那應該就是真的沒危險,可是欠他這么一個大人情,怎么還呢?
第155章 求來蜜月
謝嘉時因為不想麻煩他們就申請到了宿舍, 南歸留了幾次也沒留住,她也不想他不自在,可又擔心他的人身安全, 聞予倒是很開心叫她放心。
南歸想了一宿,隔天早上吃飯的時候問了聞予要怎么謝他。畢竟這事是真的麻煩。
“你要謝我?”驚奇的看向她,見她點頭,不太好意思的低下頭戳了戳碗里的飯道:“不用,夫妻間不用說這些。”
南歸看他那個樣子就覺得好笑,以前總央求她送他禮物的不是他了?故意道:“那好吧,過這村沒這店。”
“我想去度蜜月。”聞予搶道, 說完下意識的坐直了身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她。
看她一下頓住了,有些慌, 又趕緊補充道:“要是你不想去, 沒時間, 就不用了, 以后有機會再說吧。”聞予自己找了臺階下。
“地方你選吧。”南歸垂眸小口的吃著飯。
聞予大喜過望,“真的?真的要去么?”問完又生怕她反悔迅速接道:“你放心,我一定選個咱倆都喜歡的。”
南歸冷眼旁觀著, 看他滿臉的高興的像個要春游的小學生。也不知道自己對于他所有的一切這樣無動于衷, 算不算欺騙人感情,
雖然信誓旦旦的保證會找一個兩人都喜歡的地方,可是去哪他還真沒有數,想問問趙許安和游一洺他們,可是一想到去別人去過得地方沒什么新意。開始到處搜攻略甚至打開世界地圖不知道上哪好了
圭本, 盤古, 萬象更新跟荊泰對著燒錢的事, 譚雅和譚老爺子怎么會不知道,因為這事兒還特意來了趟北城,可是聞予一旦下定主意誰也不能改變。
聞予看著各分公司第二季度的各項報表,其中萬象跟盤古雖然增幅比上一季度減少,也知道因為什么,可是心情還是很不美好,圭本相對來說就慘了點,可是他也不打算收手,如果此時停了手之前一切都白費了,現在就看誰能先扛不住了。
兩家又不是傻子杠一口氣的同時,兩家公司在新能源上交手最多,這也是雙方都看好的領域。
一想到馬上就能跟南南去度蜜月,過二人世界,剛才的那點不美好直接被掩埋的干干凈凈。
經過幾天的策劃,聞予決定第一站先去澳洲滑雪,記得南歸最喜歡原生態的環境,再去新西蘭泡溫泉,逛一圈之后再去奈良逛一下很靈驗的東大寺,然后直飛柏林。以前也總喜歡回老家看她發一些上山采野菜和堅果的照片,最后去挪威。
南歸聽著他的計劃,有無不可,說實在的她沒有多大興趣,不過看他興沖沖的計劃著,也沒有掃他的興。
本來計劃著是一周之后去的,可是聞予突然改變了行程,說早點去能多玩幾天,南歸也想早點去也好,早去早回別耽誤了開學。將大毛二毛安頓好就跟聞予坐上了飛往澳洲的專機。
她也擔心謝嘉時的情況,再就是終于收到了表姐的信息,看上去好像和急切,發完又把她刪了,說自己很好叫她不用擔心。
聞予也說讓她不要擔心,北城有人看著他,保證他沒事。
飛機上的聞予和南歸分坐兩端,看上去根本不像要去度蜜月的夫婦,倒像是互不打擾結伴出游的伙搭子。
這次聞予還準備了她最喜歡的蟹肉羹,確實很久沒吃了,幾天因為擔心表姐的事也沒什么食欲。
聞予見她胃口好了許多,心下也舒坦了。可是想到前天在南歸學校門口看到的那個人,好的心情就大打折扣。
看著眼前一抬手一投足每一個動作表情都如此令他歡喜的人,他決不允許別人奪走,誰都不行。
又想到昨天李多樂找他談事情臨走時意有所指的說了一番話,當時他沒有表態,可是一對著她,那種對于以后的焦慮和不確定就促使他滿腦子飄蕩著李多樂的那番話。
“有個孩子興許能調節夫妻之間的關系。”
聞予一手攥著水杯,想到這里微微用了力,抬頭凝視著對面滿足的吃著蟹肉羹的人,眉頭皺的很深,或許真的有一個孩子兩人會更好一些,畢竟她之前對孩子那樣珍視。
可是一想到那天早晨她厭惡的眼神他心里就又開始抽痛。
晚間飛機落地,兩人坐上專車,南歸就開始犯困,沒一會腦袋就開始像西瓜似的亂滾,聞予將睡得迷迷糊糊的人輕輕撥到自己的肩膀上,垂眸看著靠在他肩頭流口水的人,滿眼的溫柔。
到了地方很久,聞予才將她輕輕喚醒,南歸懵懵的跟著下了車等到刷卡進了房間才發現是一間房一張床。
聞予看她一聲不吭的站在門口,有些慌,將門卡插上,握著門把側身讓她進來,忐忑又小聲得說道:“說好的蜜月就沒有分開的道理。”
南歸雖然做足了準備,可真要面對時哪有那么灑脫。就好比打針,明知道針頭早晚要扎下來,可是扎下來的前一秒,人總是怕的。
矯情什么呢?
侍從將行李放下就走了,南歸默默拉著箱子走進門,打開行李就去翻找換洗的衣物,洗完澡后倒頭就睡。
聞予看她沒有反對拒絕心也放了一半,等他從浴室出來就看到已經睡著的人側躺在大床邊緣。
他自己也小心的從被子另一頭挪了進來,安靜的平躺著,聽到那頭呼吸平穩,就換了姿勢,也側躺著看著背對著他的南歸,兩人中間空的可以躺下兩個人,她離他這么近又這么遙遠。
他伸出手又縮了回來,輕輕握成拳,糾結般了好一會又松開,撫上她的秀發。同床異夢說的就是他們吧。
他一直是恐慌的,特別是看到那個人回來了,心中的焦躁不安排山倒海的襲來,讓他夜不能寐,痛苦難當,好不容易睡著也是噩夢頻頻,夢中都是她離開自己。
“我們好好的會幸福的,對么,南南。”聞予囈語般呢喃著,撫著她的秀發慢慢的進入了夢鄉,而一直側臥著的南歸卻睜開了眼睛,一點迷蒙的跡象都沒有,她怎么能睡得著呢。
第二天聞予就帶她去了滑雪場。南歸換上滑板和沖鋒衣就準備上纜車,可是看到聞予想起了他的腿。
看他也換了一身出來,不會是也要滑吧?
“你行么?”
“試試,我最近恢復的不錯,應該不成問題。”聞予笑呵呵的回她,這是他一直夢想的場景,自己可以帶她滑雪,畢竟她的滑雪都是自己手把手教的呢。
“那你小心點。”
說完南歸就不再理他,上了纜車。聞予慢了一拍只能坐下一趟。
等升到山頂的時候南歸已經滑下,根本沒有等他的意思,聞予也迅速地調整動作,從山上快速滑下,可是不到兩百米的距離左腿就因為全身重心都壓在雙腿上,而且操縱滑板需要各種角度使力,一陣錐心刺骨的疼痛導致聞予一時沒有掌握好滑板,整個人傾斜摔了出去。
所幸沒傷到其他地方,但腿是真的火辣辣刺骨的疼,他看著坡下已經不見蹤影的人,失落無比,想跟她一起滑雪現在都是奢望。
南歸到達終點等了好久還沒有看到聞予,打電話過去聞予說自己一會就下來,二十分鐘后看到他坐纜車下來的,還是十分納悶,直到看到他著一瘸一拐下了纜車,南歸才驚覺他受傷了。
上前一把扶住他,聞予到是滿不在乎的輕輕笑著:“沒事,就剛才不小心崴了一下,你去玩吧。”
南歸看他額頭一層薄汗,怎么還能玩得下去,“走吧,也沒多大意思。”她攙扶著聞予回到酒店,看他靠在床上還是一副忍痛的模樣。
“別是傷了筋骨,去醫院吧。”
“沒事,跟以前疼法一樣,我都有經驗了,歇歇就好了。”
兩人是來度蜜月,聞予可不想在這時候掃興。
南歸看著他如今的模樣想起了六歲那年看見才九歲的他從大跳臺上花式翻躍,引得旁邊觀看的人齊齊喝彩,再看看現在,心內百感交集,哎,這種不可逆的傷害都是因為她造成的,真的還清了?答案是否定的。
所幸的是第二天他就好多了,既然南歸對于滑雪沒興趣那就轉站新西蘭泡溫泉,正是好時節。
她沒想到還要泡溫泉,又沒有準備衣服,就不想下水,聞予讓人準備了好幾套,南歸不想換,別說她本來就不喜歡穿這種泳衣,何況是在聞予面前。
聞予到是一副期待又有些羞囧的選了一套遞給了她,耳尖都泛起了紅,不敢正視她,“這個,還,挺好看的。”
挺保守的一款,可是她壓根就不想換,“我累了先休息了你自己去泡吧。”
南歸轉身的一瞬聞予從后面抱住了她,動作很僵硬,急促不安的呼吸聲昭示著他現在很緊張,特別緊張,一聲小心翼翼又透著試探的“南南”她還有什么不明白的,早知道這次蜜月之行是鐵定要發生點什么的。
聞予見她沒有拒絕,試探著親了親她的臉頰,看她沒有推開他,高興的什么似的。又帶著一絲絲卑微懇求道:“南南,我,我想要你,可以么?”
他想征得她的同意,哪怕言不由衷,也希望能聽到她親口同意。可是她一直沉默著,沉默就代表著無聲的拒絕,聞予沸騰的心也被澆了個透心涼。可是事情總要有個開始。他只能把沉默當默認。
將她抱起直奔臥室,看著眼睛閉闔的人,聞予心里好難受,喉結不斷翻滾,想起了那個錯誤的夜晚,他忍著酸澀俯身輕吻她。
一啄一吻無比虔誠,在吻到她的唇時,靠著有限的經驗和記憶描摹著試探著,最后一發不可收拾。
雖然她不回應的態度讓他備受打擊,心里不斷給自己催眠,她是愿意的,她也是愛自己的,可是眼睛的酸澀和心臟的悶痛騙不了自己。
他笨拙生澀的起伏,看著咬著唇角皺眉的人,聞予右手撫上她的臉,激動中帶著點討好,溫柔的乞求道:“南南,你,你能叫一下我的名字么?”
不是那個人,是他,是聞予,或者……若是能叫一聲阿予……想到這里,他腦中竟然浮現出另一種畫面。
那個畫面中的他瘋狂涌動她熱情如火,她一聲聲動情的喊他“阿予,阿予。”眼中心中只有他。
聞予閉著眼睛暢想著那副攝人心魄的美景,全身心與畢生所求的渴望神魂相交,讓他一時迷失了自己。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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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久別重逢
當火紅的秋陽在窗外升起時, 南歸眼皮動了動,隨后睜開雙眼,愣了三秒鐘才記起這是哪里, 她揉著脖子起身,渾身酸疼難忍。扭頭看向旁邊還在沉沉睡著的人,起身忍著不適撿起地上的衣裳進了浴室。
門關上的那一刻,聞予睜開了眼,聽著浴室里的水聲,他伸手撫上那一處余溫,夢永遠是短暫的, 醒來面對的就是無盡的荒涼,這種空虛感在南柯一夢后更甚。
手不住得來回輕撫著她躺過的地方,浴室里面的水聲還是沒有停。
今天外頭下了大雪, 兩人住的是山上別墅, 大床正對著巨幅落地窗, 外頭的樹枝被大雪壓彎了枝頭, 承受不住的重量撲撲簌簌的掉落,這么大的雪天窗外時不時還有松鴉飛過,屋內的壁爐燒了一夜, 溫暖如春。
可是聞予空蕩的心卻涼的透透的, 他腦中反反復復都是昨天和兩人被算計的那晚, 各種畫面在他腦中不斷交替,差點讓他搞混了昨天和那晚。
南南沒有嫌棄他,沒有厭惡他,對, 她是喜歡自己的, 他們是相愛的。他們彼此只有自己, 沒有任何人,沒有任何人!
慢慢的自我治愈成功,他快樂的起身,準備給她做一頓豐富的早餐。
腳剛落地就看到了滿地的套子,他耳尖微微發熱,俊美的臉龐哪怕沒人看到也因為這荒唐的一幕羞得有些窘迫。
不等服務生來他就開始動手收拾起來。
等南歸出來臥室已經收拾的整整齊齊。聽到外頭響動,她推門出去就看到在廚房忙的熱火朝天的人。
聞予看著站在在不遠處南歸,溫聲說道:“快來吃早飯。”
“我們什么時候回去?”南歸面無表情的隨口問道,反正他要的已經得到了。
“你不喜歡這里么?那我們明天就去奈良和札幌,那里的東大寺據說很靈驗,而且還很漂亮,然后再去德國和芬蘭,你不是喜歡吃魚么,我們可以自己釣在船上烤著吃。你會潛水么?不會的話我教你,還可以去海里自己撈,或者你喜不喜歡跳傘?”聞予這輩子都沒這么能說過,就像急切展示自己好東西的小朋友,滔滔不絕的游說對方,想尋求對方的認可。
看著興沖沖做著計劃的人,南歸放下手臂坐了下來,不回應也不打斷,任由他說。
聞予雖然表面上專心致志的跟她暢談著計劃,但是眼睛卻在認真的打量著南歸,見她神色如常,他才放下心來。隨即有些開心,她是不是不那么排斥他了?
可是下一秒一盆冰水打臉般迎面潑來,南歸倒了杯水就著一片藥喝了下去。
什么藥不用問都知道,聞予也住了聲,他還以為用不到,沒想到她真的吃了。可是很快他又開始調節自己,“這不算什么,兩人還年輕,她不想要孩子正常”。
可是哪里能騙得了自己,兩人年紀不小了,過完年他就32了,況且她以前也不是沒有過。
聞予迅速轉頭進了廚房,雙手拄在水池兩邊久久不能平靜。
隔天兩人就飛了奈良,在一座別院住下,聞予自打新西蘭一行,對南歸的親近之意再也不受控制,每天都想粘著她,可又不敢太過,怕她生厭。
9月的奈良已經有了秋意。兩人每天悠閑的在街頭閑逛,就像一對平常的夫妻、情侶一樣到處走走看看,聞予喜歡時不時的過來牽她的手,有時候還會幼稚的與她十指緊扣,抓起來,問她“這只手是他的了么?”
南歸不答,他就自問自答“是我的了,只屬于我一個人。”說完還眉眼帶笑的求認同的看向她,期盼她能給自己一個肯定。
可是她從來就不屬于他,怎么回答他呢?
東大寺的紅楓現在還不是絕佳的季節,不過已經微微開始泛黃。
南歸跪坐在佛相前誠心祝禱,盼望自己愛的人都能平安喜樂。看著眼前慈眉善目又不失莊嚴肅穆的佛相,那么多人來求,神佛又能照顧到幾人呢?
聞予跪在南歸身側,盡管他不信這些,可是若能求得兩人余生順遂,他愿意成為佛祖最忠實的信徒。
看著身側仰望滿目虔誠的人,聞予也向佛祖求了愿。
兩人出了殿,看到偶爾蹦跳過來的小花鹿,南歸還沒有近距離接觸過,還挺新鮮的。她從兜里掏出幾個大青棗喂它,小鹿也不怕人,給一顆吃一顆。
南歸笑著說:“你說神佛有沒有個區域界定?會管別國的事么?雖說萬物皆眾生,眾生皆萬物,可是哪里能管得過來?”
聞予看著低眉淺笑的人就在身邊,心里滿滿的,他所求的皆是她,她就是自己的眾生萬物。
“那你還拜的那么虔誠。”
“隨緣隨心。”看著重巒疊嶂的房檐間,一層層黃楓葉探了出來,又是一年,南歸插著兜看著遠處,其實自己的貪念至今也沒死透,盼著有一天能過上自己所期盼的生活。
一片落葉搖搖晃晃的落到她的肩頭,聞予替她輕輕拿下,竟然不舍得丟棄,合在掌中,總歸要有點紀念才是。
晚間的聞予癡纏著她,說起來也是很丟人,他如今32了,才嘗到什么是魚水之歡,一時間他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又怕自己技術差,她的體驗感不好,偷偷觀摩了一些“教學”,可是看了幾眼就想吐。忍著繼續看下去,最后終于吐了。
南歸也放開了自己,倒不如說有些自暴自棄,以前心里有個人,總是想著自己要是完整的,對得起他,換位思考,若是他跟別人結了婚,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她都會傷心,更何況跟別人做了最親密的事,那她會如鯁在喉永遠也無法釋懷。
如今想這些都是多余的,反正兩人也沒有以后了。
“南南,你,你舒不舒服,”身上起伏的人,眼眸微紅額頭汗水密布,沙啞的問她,
身下的人沒有回應,聞予雖然知道問出來結果也是如此,但還是期盼他能給自己一星半點回應。
他從來不知道男女之間的情事會這樣噬人心魂,讓人欲罷不能,甚至某一瞬間自己都不是自己了,像個控制不住不知疲倦的野獸。
一想到他竟然得到了他永遠也觸及不到的月亮,心里就止不住的顫動,沸騰。這輪明月是獨一無二的,只屬于他的,他們只屬于彼此,沒有任何人可以插進來。
聞予在這一趟蜜月之行,精神氣明顯好了許多。
本來還要轉站柏林然后再是芬蘭的,可南歸這邊已經開學了,再說她還惦記著北城的事,兩人就只能放棄了接下來的行程回國了。
回到國內聞予變得有些粘人,沒事就去學校找她,送飯接送她上下班,晚上她有工作他就默默陪在一邊,眼巴巴的看著。
等她處理完事情,就纏上來想要親親抱抱。
南歸一直好奇他就沒有自己的事?別人家開公司的都忙得要死,他怎么一天這么閑。
九月中旬,奈良的秋景沒看到,北城的紅楓到是染紅了香山。
入秋了,也冷了,南歸在日本買了一些聽說治療風濕很好的藥,打算十一回家的時候給姥姥帶回去。
聞予旁敲側擊的問過幾次她什么時候帶他回去祭祖,自己好歹是顧家的女婿,總要見見的 。
前幾天甚至還打算今年大肆慶祝三周年結婚紀念日,最近他的各種動作都明顯的表示他想昭告天下,他想要一個正經八百人人皆知的名分,他不想這么被藏著掖著。
一回到北城他就危機十足,因為他知道那個人回來了。
南歸本想當天晚上就去裴語家接大毛二毛,誰知道一通電話打亂了她的陣腳,她家都沒顧得回,甚至聞予任何人都沒來的急告訴,六神無主地趕回楓林鎮時,靈堂已經支起來了。
她一步一頓的走進棚子里看到那口刺眼的紅木棺材,不敢置信,這又是哪個噩夢?要趕快醒來才行。
可是現實就是這樣殘酷,前幾天打電話還好好的,姥姥還問她十一回來要吃什么,她還打算給她拿從國外買回來的衣服鞋子還有藥,還想著今年年底不管姥姥怎樣反對都要把她接到自己身邊。
可全泡湯了,全沒了。
她一時有些接受不來了,驚奇的是竟然沒有眼淚,盡管心里已經疼的不能再難受了,但就是流不出眼淚。
晚間南歸戴了孝跪在一旁守夜,已經邁入秋季,晚間棚子里的涼風呼呼往里灌她也不覺得什么。
幫著操辦的大嬸見她來了就一直跪著燒紙,一口飯一口水都沒吃,勸她吃口東西,還有得熬呢。
她那對黑了心的舅舅舅媽見她回來都不敢作聲,悻悻的出去了。她看著上面停放的棺材,心又開始抽痛。
姥姥苦了一輩子,操心了一輩子,早年喪夫,中年喪女,老年女婿沒了外孫兒丟了,兒子又不孝,為了她和表姐操碎了心。一點福沒享,自己如今這副難受樣做給誰看呢,人活著孝順點比什么都強,人沒了再哭天嚎地有什么用?
她怔怔得看著前面的棺板出神,不覺間一只手輕輕搭在她的肩上,好像在支撐著她,又好像再給她力量。
南歸遲鈍的轉頭,仰視著逆著光站著的人,這也是夢么?那這定然是個美夢。她不敢說話,怕一說話就醒了。可是觸感又如此真實,看著長身玉立的那人,緩緩蹲下身子與她持平。
她看著眼前熟悉的眉眼,一寸一毫的描摹驗證,發現這就是她的陸丞西,是他啊。
“你……”沙啞的嗓子發音都困難,但是南歸還是想確認,“是丞西?”
眼眶通紅,跟滿臉憔悴的南歸比好不到哪去的人,點點頭,輕聲說道:“是我。”
南歸試探著伸手摸向他的臉,可是剛要碰到,又怕得縮了回去,真的好怕是場虛幻的美夢如泡沫般一戳就破。
那人抓住她縮回去的手,引導著她覆上自己的臉,哽咽道:“是真的,是我。”
南歸終于觸到實體,是呢,真的是他呢,唰的眼淚就再也兜不住瘋狂掉落,雙手捧著他的臉,抖著唇,委屈的像個孩子,淚水一時迷蒙住了眼睛,陸丞西伸手給她抹了又抹可是抹不干凈。
“還是這么能哭。”他勉強擠出一抹笑。
“丞西,真的是你,丞西,我,我好想你啊,你怎么才回來啊,你怎么不理我了,你是不是怪我?我,我真的已經撐不下去了,太難了,人生太難了,一團糟,嗚嗚,真的被我過的一團糟。”南歸情緒激動的嚎哭,哭的腦子都有些抖動。
“我,我沒有姥姥了,以后再也沒有后盾了,我再也沒家回了。”
陸丞西吞咽了口水全是苦澀,將人抱在懷里,輕撫著她的后背,哽咽著:“我永遠是你的后盾,姥姥會在天上看著你呢,你的爸爸媽媽不就是么,每次遇到危險最后都能死里逃生化險為夷,是他們在保佑你呢。”
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都沒能將久別重逢,被濃重情緒包圍的二人驚醒。
第157章 恐慌至極
聞予看著眼前抱在一起人的, 心如刀割,再摸摸心口昨天明明還是滿滿的,今天居然空了。
好像全完了, 只要陸丞西回來,就全完了。
譬如朝露,轉瞬即逝。
此時他能做的就是悄悄退出去。
陸丞西看著眼前他一眼看到大的人,從小姑娘變成了大人模樣,不過人生三十載,將別人一輩子都經不著的事,全受過了。
這是他十二歲帶出荒山的人啊, 是他從暴、亂中拽起的人啊,是他發誓要一輩子守護的人啊!可是為什么就難成這樣呢?
眼中心中是藏也藏不住的心疼,他以為自己離開她就不會為難, 可是她過得不開心。從小就被恩情裹挾, 恰巧她又不是個涼薄無情之人, 反而重情重義, 注定了她長大要背負一身的人情債,他可以跟她一起還的。
需要他時,他一定在, 他的存在讓她為難時, 他就消失, 不會給她造成半分困擾,就算自己難過的要死他也不忍心看她難過一絲一毫。
世上安得兩全法,自古忠孝仁義就是兩難全的,總要舍棄一個。
聞予在外頭吹著冷風, 胸口的破洞子呼啦呼啦的被風口灌著, 路過來幫忙的人看著靈帳外杵了這么一個格格不入的人都驚奇萬分, 席江問他是哪位,聞予難過又尷尬,自己算什么?陸丞西沒來他還能當個外孫女婿,他來了還有自己的地兒么?
南歸現在正是難過的時候,他好想好想進去安慰她做她的依靠,可是沒這個機會。他只能狼狽的孤零零的佇立在這,不知該何去何從。
南歸哭夠了,情緒穩定下來了,也漸漸恢復了理智,退開陸丞西的懷抱,他現在不是自己的了。
“抱歉,剛才失態了。”陸丞西聽著這分外疏離的話,攥著手,只能默默承受。
“你怎么來了?”哭過的鼻音好濃。
“之前怕姥姥有事,我跟兩旁的鄰居留了我的緊急電話。”
南歸沉默半晌,只說了一句“有心了。”
他想把話說清,但是這種場合,談論風花雪月愛恨情仇什么的就太不合時宜,等到一切結束他要把一切說清楚,既然他的離開并沒有讓她過的多好,不如試試兩個人一起面對,只要她愿意,心里還有他,他什么都不在乎。
席江一進來看到帳篷中多了一個人,好奇問了一嘴,陸丞西只能以朋友自居,席江就沒有再問,只跟南歸說,帳篷外站了一個人等了好久,問他是誰他又不說,只說認識你,是奔你來的。
南歸聞言擦了擦臉起身踉蹌了一下,跪的太久,腿已經麻了。
出來便看到了站在外面的聞予,聞予看著哭的眼睛紅腫的人,他也不大好受,緩緩走到她面前,本來想攬她入懷,安慰她,可是一想到這些事已經有人做過了。他便訕訕的放下半舉起的手臂。
如今他能做就是陪著她。
南歸將他帶到帳篷里,聞予看著前方的棺木,十分遺憾,南歸的外婆是一個非常慈祥的老人,很遺憾沒能以另一個身份向她介紹自己,也很遺憾沒能告訴她讓她放心,以后的日子他將全心全意盡他所能的愛護南南,照顧她永遠都不會背棄她,做她最堅實的避風港。
可是這些對長輩的承諾再也沒有機會說出口,聞予跪下磕了頭,然后問了南歸吃飯沒,要不要歇息,他來守夜。
接下來的三天聞予都伴著南歸左右,以外孫女婿的身份,陪她守靈陪她送葬,陸丞西像一個局外人,只能在那間熟悉的小屋里等著。
不是家里人,是不好出現在葬禮上的。
下葬那天,南歸看著一捧一捧的土揚在棺木上,終于忍不住捂著臉嚎啕哭了起來,她這輩子為數不多的親情就這樣風揚沙子一般,瞬間的功夫全都被帶走了。
聞予抱著哭的悲慟的人,心里發酸,這種悲傷沒人能感同身受,他能做的就是緊緊抱住她支撐她讓她盡情的發泄出來。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南歸才想起表姐,還是沒能聯系到,若是知道姥姥沒了,自己錯過了葬禮,最后一面都沒見到,表姐定會悔恨終身吧。
離開前南歸前院后院圍著房子轉了一圈,院子里的雞鴨鵝狗但凡是能用的能拿的都被那黑心的一家搜刮走了,甚至還恬不知恥的問她姥姥是不是留錢給她了。
確實給了但是她寧可全捐出去也不留給這黑了心肝的一家。
席江又看她身邊的聞予和陸丞西都是一表人才的摸樣,就想套近乎,跟她說什么當年的事自己出了多大力找她,又怎么辛苦的照顧這個家,親戚還是親戚,姥姥不在了還有舅舅。
南歸理都沒理,只是直直的盯著這座房子,以后是回不來了,村政府會收上去然后推平。以后關于童年那有限的回憶半點都沒了。
耳邊是煩人精不知疲倦的叨叨聲,終于說到正題,希望她能幫著表弟在北城找一份得體的工作。
這兩口子惡心的嘴臉她是半點不想再看,扭頭就走不再回頭。
陸丞西搭別的車走的,聞予跟南歸坐一輛車直奔機場,一路無話。
回到北城,聞予忐忐忑忑的等待著宣判,以為南歸會舊事重提,跟陸丞西再續前緣。
可是遲遲沒等來,她還是照常上下班,生活作息都正常,只是發呆的時間變多了,聞予知道她是在默默消化著悲傷。
十月五號,法院突然通知南歸上庭作證人,她一臉懵,然后才知道陸丞西把譚淑告了,以蓄意傷人起訴她,是三年前南歸流產那事。
原來是陸丞西回老家祭拜他爸,好巧不巧在譚淑回他爸墳前祭拜的時候說漏了嘴,他才知道孩子是怎么沒的,當時他的內心絕望又憤恨,自己頭一次知道孩子的存在居然是因為他不在了,卻沒想到是以這樣的方式離開的,那一刻真的恨譚淑為什么是他的母親。
譚淑的律師團再厲害也架不住聞予也伸了手,而且人證物證俱全,無從抵賴,最終以故意傷人罪,情節惡劣,譚淑被判三年有期徒刑的,宣判的時候譚淑發了瘋似的朝著陸丞西怒吼,說她一直在為他打算,結果她養了一只白眼狼。
為他爭家產為他鋪門路為他配好姻緣,當年為了將季嫣然配給他自己費了多大心思,他就是這樣報答自己的?
陸丞西沒想到還有這么多事,真是荒唐的可笑,他怎么會讓這樣一個只冠著個母親頭銜的人支配人生?若不是她,他和南南何至于此?
如果沒有她從中作梗,他們早就結婚了,孩子還在的話,今年的今天應該三歲了。他的南南和孩子何其無辜。如果不是自己南南不會受這樣的罪,還要顧念他打碎牙齒肚里咽。
譚淑在法庭上情緒失控,沒想到有朝一日讓自己的親兒子告了,以后出去了她還如何在南市立足!
聞予看著緩緩走來的陸丞西,警覺的去抓南歸的手,南歸不經意躲過,聞予扭過頭慌亂的看向她,要來了么?
陸丞西站定,只看著南歸,喉結滾動,俊秀的面容滿是哀傷:“南南,對不起,因為我你受了這么多苦。我沒臉祈求你的原諒,你,”他哽咽了一聲,緩了緩繼續說道:“你要好好的,不管將來如何,只要你需要我,我就在你回頭就能看到的地方永遠等著你。”
說完就轉身離去,看著他蕭瑟的背影,南歸想沖上去卻被聞予握住了手腕,哀求的挽留著她“南南。”
她這時才想起來自己身邊還有聞予,是已婚狀態,陸丞西也有未婚妻,這怎么可能會有以后呢?
兩人一直在錯過,南歸閉眼咽下滿嘴的酸澀,“走吧。”
只差一點,陸丞西隨便的一句話就能使他的一切努力如泥糊的大壩,不用多大的洪水,隨便一沖就會土崩瓦解。
接下來的日子,南歸變得更冷淡了,話也更少了,明明他們前一陣子在新西蘭在奈良還很好的。
聞予向來不是坐以待斃的人,他是不可能放手的,以前都熬不住失去她的打擊,更何況是現在。
世上最令人絕望的不是從來看不到希望,而是得到又失去卻無力挽回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它在自己手中流逝。
聞予和陸丞西約在了一家咖啡店,兩人都沒有想到有一天會喜歡上同一個人。
若是早知道,聞予就不會讓陸丞西跟南歸有見面的機會,陸丞西12歲那年生活再難他也會帶著南歸,絕不踏足北城一步。
聞予閑適的靠著椅背,凌厲的睨著陸丞西,以一副勢在必得的談判姿態開門見山道:“你可以別出現在我們的生活里么?”
陸丞西卻不接招,“南南如果也是這么想的,我會照做。”
“已經走了,為什么要回來?”
“為什么不能回來?”
“你明明知道你回來會讓她搖擺,陷入兩難境地。”聞予不斷的逼問。
“你既然這樣體諒她,知道她的難處,為什么不能成全我們?”
聞予頓住,靠著椅背雙手交叉,看似氣定神閑,實則慌得不行,他這輩子只有在顧南歸身上才能體會到怕,他怕陸丞西跟他爭,他知道自己一旦跟陸丞西對起來,半分勝算都沒有。
可是想讓人放棄一樣東西,就應該拿對方更需要的東西去換,他閱人無數,可是陸丞西更想要什么他真的不知道。
“譚家的家業我一分不跟你爭,全部給你。”
陸丞西看著他搖頭笑笑,“譚家的家業從來跟我都無關,我姓陸。”
“那你想要什么?”
他想要什么?以前就是漫無目的得想替父親過好未完的人生,可是中途他遇到了想停留一生的風景,畢生的愿望就變成了跟她一起相伴到老。
如今他只想南南快樂一點,少一些憂愁。
陸丞西垂下眼眸,“我只想讓南南快樂一點。”
聞予何嘗不想,可是他跟陸丞西不同,離開顧南歸他還能好好生活,這三年不是過來了么。而自己不行,他試過了,不行,就好像魚沒了水,植物沒了太陽,他離不開她。
“我會讓她快樂的,只要你不出現,不讓她陷于糾結的兩難境地,我們會很好。”
“聞予,你到底仗著什么在這里驅離我離開她的世界?就仗著你救過她?如果這樣,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是我在你們都拋棄她的時候將她從暴、亂的踐踏中拽出來的,是我在你們都欺負她的時候拉她起來的,夠不夠?如果還不夠……”
陸丞西直直的逼視著聞予,“有件事南南都不知道,當年帶著逃亡的她出山進城的那個小男孩也是我,如果真論起挾恩圖報,你覺得我會不會比你更夠格?你們對她做的事早就恩義兩清兩兩相抵了,我若是告訴她這一切,你覺得你還會有勝算么?”
聞予臉色大變,這是他這輩子都洗不白的污點,也是他最怕的,可是他不知道的是陸丞西跟她還有這個淵源,若是南南知道……
陸丞西不想再與他浪費口舌,在他快要走出包廂門的時候,聞予猛然站了起來,聲音微微顫抖,一句“求求你”截斷了陸丞西的去路。
他用盡畢生的驕傲,向陸丞西低頭,“我只想要她。”
聞予那樣一個高傲的天之驕子,從小眾星捧月,不知道求人為何物的人,這輩子竟然能低聲下氣到這種地步。
陸丞西仰頭長嘆。
可是他想要的也只有她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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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夢想成真
聞予心里焦躁的不行, 要不換個地方吧,帶著南南離開北城,找個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重新開始, 可是她肯定是不樂意的。
對于譚淑的事,譚家封家接二連三的來找過聞予,可是連他面都沒見著,想必陸丞西那里也被找過,他竟然不知道譚淑當初是打的這個主意,譚淑真的是異想天開。
譚雅也覺得好笑。好歹她也是在這個圈子長大的,怎么會這么天真?覺得季嫣然愿意, 季家就會同意這門婚事?
哪怕陸丞西從血緣上算是譚家外孫,可有什么用?
憑譚家的地位,雖然他是外家且父家不顯, 但跟一般門庭比也綽綽有余, 可是拿到自家和京圈那幾個, 別說跟聞予比, 就是跟不著調的封言沖比,也是一個天一個地,說好聽點是前夫兒子, 難聽點這種沒背景的人在豪門圈里跟私生子沒什么兩樣。所以她從來沒把陸丞西放在眼里。
聞予當初知道南歸的孩子是因為譚淑沒的, 憤怒至極, 本想出手的,可眼看著她沒有追究的意思,他也不好去做這個惡人惹她生氣,只能暗自忍下, 如今正好被她親兒子告也算是殺人誅心了吧。
可是轉念一想, 那陸丞西到底跟季嫣然成了沒有, 想到這里他不確定了,打電話給賀西風,當初讓他安心的消息就是賀西風高速他的。
賀西風也知道譚家兩個小輩將譚家老三告了的事,一時間在圈里都成新聞了,海市北城南市哪個不知道?他表姐常年定居國外都打來電話問他是不是真的。他外公前天約譚老出來喝茶,都被一口拒絕了,還被罵了,說他這個老登肯定是打算看他笑話的。
“陸丞西跟季嫣然到底落聽了沒?”
“不是已經確認了么?那么大個壽宴誰不知道?都傳開了。”
可是聞予還是不放心。他好怕南歸哪天跟他再提離婚。
南歸自打老家回來就恢復了正常生活,云來寺又多了一盞長明燈,南歸看著四盞燈發著呆,回身看到站在幾步外的陸丞西,早知道現在碰上的場面如此尷尬,當初就不應該將他的跟自己的擺放在一處了。
“要走了么?”
“嗯。”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兩人竟然無話可說了。秋風吹的大殿外頭的鳳尾竹嘩啦啦的響,又是一年秋天呢,那年也是這時候,兩個人的人生軌道開始偏頗,不受控制的被強行變更成不同方向,再也拉不回來。
“那時候很疼吧。”陸丞西心疼的看向南歸。
“都過去了。”怎么可能過去啊,那時的絕望和痛苦讓她每次來到這里看著那盞燈都會不由自主的被大腦痛覺神經翻出來反復復習。
要是它還在……
“你的耳朵好了么,我后來才知道你的耳朵出了問題,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南歸眼睛有點發脹,手又開始去揪扯褲線,這是她緊張無措的小動作,陸丞西一眼就瞄到了。
南歸隨著他的視線,頓住了,立馬收了手指攥成拳。
“都好了。永遠不要跟我說抱歉,也不要內疚,你不欠我什么。”
又是一陣沉默。
兩個人小心的試探著對方,生怕自己的一句話就觸碰到界限和雷區。
“那,我先走了。”南歸轉身剛要踏出門檻。
只聽陸丞西喊道:“南南,你喜歡聞予么。”若是不喜歡所有的一切我們一起面對,若是喜歡……那我會祝福你。
南歸頓住,揚起頭看著外面的天空,快變天了,她長長的吸了口氣,好冷,沒有回答,抬步離去。
一場秋雨一場寒,北城迅速地冷了下來。
南歸晚間吃完飯就在沙發上看考證的資料,聞予洗了澡從浴室出來,南歸還納悶他今天怎么用客衛,余光一瞟,就看到腰間只圍了一條浴巾,頭發還在滴水俊美男子向她這里走來。
聞予以前在南歸面前從來不好意思這樣穿,可是他有的只是這副身子,以前她不就圖他好看么。
聞予在浴室照了半天鏡子,看著鏡中寬肩窄腰,肌肉線條明顯的身體,將敞開的浴袍換成了浴巾,順著胯骨往下拉了又拉,漏出了倒三角的線條,性感極了,掙扎了好久才出來,雖然有些羞澀,可是他沒有別得仰仗。
忍著心中的羞恥出來時,看著穿著一身毛茸茸可愛睡衣的人,盤著腿坐在沙發上一臉認真的盯著電腦。他深邃的眉眼此時溫柔多情能讓人溺斃。
自從蜜月回來,兩人已經好久不曾親近。以前沒有過就還能忍住,就算想也能幻想她自己解決,可是當真切的嘗過那種滋味兒,長時間的空窗會讓他空虛非常,抓心撓肝的渴望她。
每次到了那種時候,聞予也覺得很羞恥,不知道怎么跟她提,有時候做飯的時候靠近她,她會躲開,有時候趁她洗漱的時候試探著從背后抱住她,她也會皺眉掙開。
已經一個月了。
聞予裝作若無其事的坐過去,看著她的側臉止不住的心潮澎湃,她好漂亮,不僅那張漂亮的臉讓他心動不已,她的身體也讓他熱血沸騰,他以前從沒試過,嘗過之后才知道她全身上下都軟軟的滑滑的,膚若凝脂,腰如嫩柳,那團飽滿的山巒能讓他鼻血直流。
他什么時候這么齷齪了!可是他管不住自己。
他第一次見識到她傲人的身材是她十八歲生日那天,只記得當時她穿著一字肩長裙,鎖骨盡顯,腰肢纖細,襯的她山巒疊嶂更加玲瓏有致。
十八歲的她猶如青澀卻要邁入成熟期的果子,味道全靠想象,無比誘人。
后來他每次不管做夢還是自己手動解決腦中不自覺的就會出現那天的她。這是他這么多年唯一不敢說與別人的秘密。
南歸察覺到身邊有人坐了過來,手臂試探著搭到她的椅背,然后開始一點點的靠近,見她沒有反應,手便輕輕攬住她的肩頭,見她沒有抗拒,那張俊美的臉緩緩湊了過來在她脖頸處深吸一口氣,南歸頓時拉響警報,知道他要做什么。
這一個月他各種方式都試探過,她都知道,可是她不想。
“南南,我,我想要你。”低沉沙啞的嗓音在這情感充沛的深夜魅惑極了,說完就湊過去要親她。
南歸一下躲開,彈跳式的躲了老遠。
聞予一時被她的動作驚住了,怔怔的看了她好一會,眼底那抹淺淺的厭惡雖然一閃而逝,可是怎么能躲得過他時時刻刻都在關注她情緒的眼睛。聞予霎時猶如雷擊,難堪羞恥齊齊襲來,此時的他像什么?好像青樓攬客被拒,不知羞恥不知道臉為何物的蕩夫。
求歡失敗,他顫抖的手緊緊抓著浴巾骨節青筋并現,抖個不停。愣怔的雙眼脹得通紅,好像有東西溢了出來,這滅頂的羞辱,聞予這輩子第二次體會,是他自找的,他狼狽起身,話都說不利索,“我,我我,先去睡了。”
直沖回臥室,腦子跟撞鐘一樣,嗡嗡嗡的停不下來,胸口堵住的喘不過氣來,他踉踉蹌蹌的跑到床頭柜開始找東西,亂翻一通后,找到一瓶藥,抖著手擰開,一時沒把握住撒了滿地,也顧不得倒了多少一把倒進嘴里。
沒有水干咽不下,就沖到衛生間,對著水龍頭瘋狂接水。
冰涼的水激的他逐漸冷靜下來,看著鏡中一身狼狽的人,怔怔出神,腦中嗤笑的人又出現了。
南歸經過剛才聞予的一通纏磨,心累極了,她不知如何處理和面對跟聞予當下的關系,眼睛無意撇到電腦右上角的日期,看了三秒,心咯噔一下。
雖然天已經很晚了但是她等不及了,套上衣服就出了門。怪不得最近一直覺得忘了什么,姥姥的事讓她心力交瘁,所以她一時沒想起來。
聞予聽到門響,以為是自己剛才的事惹惱了她,出來一看人果然不在了,慌亂的撥了她的電話。
南歸說自己看資料看的頭腦發昏想出去走走,一會就回去。
聞予怎么會信,都快12點了,她膽子那么小,便也快步出門跟著下了樓。
南歸出了小區大門,走了好久才找到一家藥店,買了8盒各種品牌的驗孕棒塞進衣服里回了家。
心里一直默默祈禱,千萬別是,但你越求什么,越往往事與愿違。
每一支都明晃晃的告訴她自己的懷疑沒錯,南歸呆住了,捏著手中剛測完的一支坐在馬桶蓋上,不敢出去,眼瞎只有這小小的方寸之地好像才能讓她逃避一時。
怎么會這樣?明明他們都有做安全措施,自己怕不保險還吃了藥,怎么會這樣?
這一晚上南歸都無法入睡,滿腦子的怎么會懷孕,要怎么辦。她根本就沒想過要生孩子,每次跟聞予在一起感覺都像在完成交易,還債。
跟不喜歡的人做最親密的事是一種折磨,現在還要生他的孩子?
不知道是生理還是心理反應,一想到聞予的東西留在自己身體里南歸一陣強烈的嘔吐感,跑到衛生間狂吐。
經過一夜的深思熟慮,她決定不要這個孩子,因為她就根本沒想過跟聞予的以后,兩人現下的情況已經夠剪不清理還亂了,沒必要再加一個孩子進來讓局面更混亂。
第二天她請假去了醫院,當她拿著手里的單據最后的一絲僥幸也沒了后,雖一點都不意外,但還是迷茫起來。
北城已經是深秋了,秋老虎的太陽還是很大,照的南歸心煩意亂,只顧著漫無目的走著,沒注意到身后一輛賓利已經跟了多時,司機也不懂為什么聞總不叫住太太,一直這么不遠不近的跟著。
聞予從昨天到現在心就沒平靜過,他要當爸爸了?南南要做媽媽了?老天待他不薄,真的夢想成真了!他們有自己的孩子了!?!
真是不敢置信!
直到看到前方的人上了一輛公交車,聞予的車才提速跟著公交車一路到了學校,看到她進了學校大門才調頭。
這一天聞予的心情別提多好了,嘴都恨不得咧到后腦勺,整個秘書室都覺察到了,那不是一般的明顯。
聞予放著手頭的工作一天正事沒干,光顧著搜懷孕六周的人需要怎么照顧,又搜了醫院、月子中心、月嫂篩選、嬰兒怎么照顧,還不時的拿筆記錄,之前學的一些現在還記得,還能用上,現在是給自己孩子學的,聞予更是學的起勁兒。甚至還看了北城的幼兒園和小學,然后就開始在紙上劃拉開始起名。
一下午寫了密密麻麻的幾張紙也沒選出來個滿意的。
到了下班時間,本來還有會議,聞予去休息室換了衣服就準備下班,助理拿著文件等著簽字,詫異地問道:“聞總,一會新力項目的高層會議您不參加么?”
聞予整理著衣領笑呵呵的說:“推遲到明天。”
現在南歸已經學會自己開車了,他想接也接不了了,只能先回家,到家就開始整理郊區農場送來的新鮮蔬菜、魚肉,砂鍋里已經煲了老母雞湯。
做這些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快高興的飛了起來,以后他們就是三口之家了。
聞予聽到門響就知道南歸回來了,開心的走出來迎她,問她累不累,要不要喝水,飯馬上好了。
南歸沒什么胃口,說自己不想吃。
“那怎么行?我剛煲了雞湯,很清淡的你喝一碗。”說著就去給她盛。
可南歸聞到這股油乎乎的雞湯味兒更是食不下咽,雖然沒犯嘔但是一點也不想吃。
說了聲抱歉就回房間癱在床上。
聞予擔心她,她現在可是一人吃兩人補,不吃怎么行,輕輕敲了她的門,說他做了好多好吃的,還貼心的報了菜名,說這些要是沒有喜歡的,她想吃什么他再重新做。
“你煩不煩?能不能讓我安靜會?”南歸受不了了。
聞予安靜下來,輕輕關了房門。
第159章 春風得意
到是沒有被打擊到, 滿心的喜悅蓋過了一切,這不僅僅是自己要當爸爸了,也說明二人有了新的轉機。
南歸第二天又去了醫院約了次日的手術, 當晚回來告訴聞予自己要出差幾天,聞予問她去哪,南歸一臉不耐煩的推門就走,聞予知道她現在火氣大,正常的,可是又擔心她現在雙身還要出差,三個月前還不是很穩, 要小心點的,他想跟著去,但是知道這會惹惱她。
可是上午還在開會的聞予就收到了醫院的電話, 那天他跟著南歸將她送到學校后, 就去而復返回了醫院, 找到給她檢查的醫生了解了她的身體狀況, 幸好留了電話,打點了一番希望有什么情況要及時告訴他。
誰知道這才兩天就收到醫生的電話,而且不是什么好事, 聞予聽到電話里說了什么, 蹭的站了起來, 不顧在坐的各部門高層詫異的目光,二話不說急匆匆出了門,一時走的急,腿上的不適都顧不得了。
南歸在門外等著, 過了好久還沒等到人叫她準備, 倒是看到了氣喘吁吁的聞予從走廊一頭疾步走來。
“你要做什么?!”聞予激動的質問。
“你不是知道了么。”南歸自然不可能天真的以為這是湊巧在婦產科門口相遇, 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
“我不同意!”
“不需要你同意。”
聞予看著已經下定主意的人,又想到了之前她對待跟陸丞西孩子珍視的態度,心里泛酸,一個被她視若珍寶一個被她厭惡至此,恨不得立馬除去。
原來之前所謂的心痛難忍都是小兒科,如今的疼痛是語言形容不出來的,疼的他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同樣是你的孩子,就因為它的父親,就要被這樣區別對待么?”聞予眼眶通紅,雙拳攥的緊緊的垂于兩側。
南歸又何曾想這樣?
看她無動于衷,聞予閉了閉眼,強忍著身體的疼痛。
“爺爺知道你要這樣對他的重孫么?”不愧是聞予,打蛇打七寸,他也知道自己卑鄙,可是沒辦法了。
一句話果然讓南歸剛才還堅不可摧的意志瞬間土崩瓦解。
在這之后,聞予就非常不放心,生怕她反悔,恨不得二十四小時跟在她身邊,整個人變得焦慮不堪,經常拿沒有發生的事跟南歸說,希望喚起她美好的回憶,對他和孩子能有一絲溫情。
說她十八歲那年趁著自己睡著,親了自己,偷了自己初吻;說她小時候就不太聰明他手把手的輔導她將她送上大學后還要給她當私人老師;說有人給自己表白還被她趕走,吃醋的不理他;說她的一手好字都是自己手把手陪著她練出來的;說全大院都知道他們兩個青梅竹馬……
南歸吃驚的看著聞予隔三差五的在那“回憶美好過往”就渾身發毛,強烈建議他去看心理醫生,聞予每次都皺眉強調自己沒病,可看她嚴肅的板起臉,就只能敷衍的答應著。
“你這個樣子會不會遺傳孩子?你有沒有想過他?”
“我沒病,他也不會有事。”聞予嘴硬道。
甚至有一次南歸半夜起床上廁所,起身才發現身旁多了一個人,南歸嚇得嗷的一聲差點叫破房頂。
“聞予,你要是再做這種事,這個孩子就是聞爺爺活過來我都不會生下來!”
聞予坐起身,垂眸說道:“我只是太害怕了。”
隨著月份的增長,聞予也漸漸恢復正常,緊繃多時的神經終于有了緩解,陸丞西也知道了這個消息,是他特意透露給他的,叫他知難而退,若是真的像他嘴上說的那么好聽就不要來為難南南。
陸丞西沉默良久掛了電話,果真沒有再出現在南歸眼前,但是他一直是個隱形炸彈,是聞予這輩子都戰戰兢兢的存在,他討厭這種感覺,但是又無可奈何。
轉眼南歸的肚子三個月了,每次產檢哪怕南歸強烈表示了不用他跟,聞予也從不缺席,不肯錯過一次,見證著它在媽媽肚子里的成長。
每次醫生說它長大了多少,聞予都會情不自禁的抓著南歸的手激動地問她“看到了么,你看它在動啊。”
而南歸總是閉眼不回應不摻和,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聞予見她這樣下一秒再激動的心也會凝固。
這天聞予本來想在家等南歸回來,可是她說跟朋友吃飯,晚上不回來了,他就沒做飯。
他快有一年多沒參加賀西風他們的聚會了,如今哪怕一個個的都很忙該成家的成家,可是那幾個都是玩咖,瘋起來還跟沒籠頭的馬一樣。
因為去年的事,雖然上次跟荊郁掰扯的時候賀西風也去了,但是兩人現在關系不比以前,應該說是聞予單冷著那群人。
這次是蔣嘉裕做東,請聞予來參加公司并購慶祝酒會。
他不好推脫,蔣嘉裕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蔣嘉裕也知道他不能久站,陪著他跟幾個德高望重的長輩寒暄后就去了另一區坐下。長輩想留聞予再說兩句都被他擋掉了。
這群好久沒聚的人沒說幾句正經嗑,游一洺就開始撩閑,“阿予你這到底行不行啊,一堆人眼巴巴等你家動靜呢,這三年了吧還沒信兒呢?翻年你可就33了,別等我們孩子都出來叱咤風云的時候,你孩子還沒影呢吧?”
眾人一樂,聞予卻反常的沒有懟人,只是勾著唇,不言不語的笑著。
“臥槽,有情況啊?別是嫂子有信兒了?”
見聞予沒反駁,眾人才確認這是真的,一時間恭喜聲此起彼伏,在場的最為聞予高興的非賀西風莫屬,他知道聞予這段感情多不容易,終于開了花結了果,誠心替他高興。
對于大家的祝福聞予全盤照收,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他要當爸爸了。
眾人問大概到什么時候準備紅包的時候,聞予說來年7月6號。
“那不是你生日?靠,這小子不會要跟他爹搶生日吧?”
“真是緣分啊,不過一般預產期都會或早或晚,不一定準,如果真是那天,那可真是弟妹給你最好的生日禮物啊。”
眾人齊齊稱贊,聞予竟然沒想到,聽別人這樣說樂得一時找不著北了。親近的幾人從來沒見過聞予笑成這個傻樣過,看似不聲不響一句話不說,實則顯擺得意十足。
聞予是真的高興,他也要做爸爸了,是和南歸的孩子。
李多樂在一旁算算日子,好像明白了什么,坐到聞予身邊給他豎了大拇指,“牛批啊,真做了?”
聞予不理他。別人敬他酒,他全部謝絕了。
賀西風看著不遠處的季鶴鳴一身時尚西裝,一副騷包模樣。問蔣嘉裕:“你怎么請了他來?”
蔣嘉裕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笑出了聲,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賀二公子注意心胸啊!學學你哥。人家上次好歹給你們雙方當了調解員,沒有這樣的啊。”說完就去招呼了。
趙許安也起了身,以前跟宋家聯姻,雖然已經離婚了,但是關系還在,他不好夾在中間,走時還不忘跟聞予說:“你最好留個心啊,我可聽說荊家那個人最是記仇,你拿他一厘他能找你討八十,你們那天走了他把我包房砸了稀爛。你們這梁子是看樣是結大了。”
賀西風一臉不屑,他以為這是哪?這是在北城。
可是他們不知道報復的方式有很多種,不一定非要鬧多大陣仗,盡管之前確實鬧得很大,聞予知道打蛇打七寸,別人自然也知道。
期間一堆拐彎抹角想到他們這一區域拉關系套近乎的都被人擋在了外面,游一洺醉了被他老婆拉走時嘴里還不忘念叨“阿予,可說好了啊,你這一胎要是兒子可要跟我家妞妞定娃娃親啊,我可先搶了,要是閨女那就等我老婆肚子里的這個,誰都別跟我搶,賀老二和小樂子少給我惦記……”
話還沒說完就被李嫦娥連拉帶扯拖走了。
賀西風看著嘴角翹著就沒放下來的人,心想聞家這門親他是聯不上了。
李多樂喝了酒開不了車也沒打算讓司機來接,蔣家要派車送,他擺擺手,今天回朝陽區大平層,離聞予家很近,讓他家司機稍一段就行,反正他正好有事跟聞予談。
看聞予這才九點多就準備走了,李多樂拉住他,帶著幾分醉意打趣道:“這才幾點你就要回家了?好好先生?”
聞予眉頭微皺一臉嫌棄的甩開他的手,扭了扭手腕整理下衣擺就走,李多樂見狀,也不管早不早晚不晚趕緊跟上。
聞予看著滿身酒氣跟著上車的人,不想拉他,南南現在敏感的緊,自己出去一口酒都不敢沾,這要是染到衣服上回去把她熏吐了怎么辦。
“你給我下車。”絲毫不留情面。
“靠,這么無情?小趙開車!”李多樂厚著臉皮偏不下,這好不容易逮住他心情好的時候,此時不說更待何時?
司機見聞予沒再說話就啟動了車子。
一路上李多樂絮絮叨叨,大部分在跟他談東邊填海那個批文的事。
“這事我不管。”
“哎,你不管兄弟誰能管啊,再幫兄弟一把,兄弟我可就指望你呢。”
“你指望我幾次了?”聞予聞到一股濃濃的酒味就有點想吐怎么回事,怎么照顧了孕婦幾個月他也跟著孕吐上了?
“誒~這不是靠山吃山么,我有你這門路我不走我是傻子么?別人見都見不到你,抓都抓不著個影,我有這條件我不用?這方面的人脈我本來就趕不上你。”一頓嬉皮笑臉的奉承。
聞予向來在這方面從不與人浪費口舌,能幫就幫,不能就明確拒絕。嫌棄的睨李多樂一眼,抽出巾帕捂住口鼻。
“呦呦呦,瞧把你給矯情的。”李多樂嗅了嗅自己的袖子和衣領,嚷嚷著:“哪就有味了?”
還沒到地下車庫,聞予就叫司機停車,他聞不下去了。
李多樂見狀也跟著下了車,跟著聞予后邊邊走邊說“阿予,話說你還沒謝我呢,要不是我給你出的主意,你現在能老婆孩子熱炕頭?”
“你說,你用的哪招?要說顧南歸對你那態度能給你生孩子我才不信呢,你說你是扎破套子還是換了藥?還是雙管齊下?她知道不?知道的話能饒了你不?哈哈哈”李多樂有點上頭,嗓門也有點大。
“你要是不給哥哥我辦妥了這事兒,我就去弟妹跟前揭發你哈哈哈哈……”笑聲戛然而止。
兩人齊齊看到了轉角站著身披松散毛球大衣,打扮隨意,一看就是下來遛彎的顧南歸。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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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回到原點
南歸跟郎希吃了晚飯回來, 睡不著,屋子里暖氣太熱覺得悶,就下來走走, 準備上去時聽到不遠處傳來熟悉的聲音,本來不想理,可是在聽到李多樂說的話時,就走不動了。
原來如此。
她就說雙重保險下億萬分之一的概率怎么就讓她攤上了,看著僵硬的二人,她也沒心情跟他們理論,再說也沒必要了不是?
聞予看著一聲不吭轉身上樓的人, 心慌的無以復加。
“南,南南……”
“你聽我說,我, 我都可以解釋的……”
“不是你想的那樣……”
一聲聲底氣不足的辯解聲逐漸遠去, 李多樂那點子酒意早就散的干干凈凈, 腦子里回蕩著兩個字“壞了!”
看著電梯緩緩上升, 聞予站在一樓急得不行,打開消防通道就往上爬,爬了沒兩樓, 腿就開始攥筋的疼, 這樣不行, 他又扶著扶手踮著腳一步一頓的回到一樓電梯前,焦心的等待著。
等他站在電梯里,看著不斷飆升的數字,好像他的心慌數值, 從一到二, 從十到二十, 累計攀升,他滿腦子的怎么辦,想措辭打腹稿,可是毫無頭緒,“叮”的一聲,到頭了,他咬了咬牙走進家門。
進了房門,看著屋里亮著燈,站定后他又開始給自己催眠打氣,她給自己留燈了不是么,她沒有很生氣,沒有怪自己是不是?她沒有聽到是不是?
可是顫抖的手出賣了自己,他不知道本就不想要這個孩子的南南聽到真相后會怎么處理。一想到最接近的可能性,整個神經都快崩潰了。
聞予換了鞋,緩步走南歸的房門前,手伸出去又怕的縮了回來,反反復復,最后是里面先發了話。
“今晚我想先好好睡個覺。”
聞予張了張嘴,千言萬語最后只化成一句“好。”
這一晚注定無眠的除了聞予和顧南歸,另一個最難熬的非李多樂莫屬,他電話都不敢打發信息給聞予問他情況如何,也沒收到回復,這兩口子要是因為他那番話吵起來,他罪過就大了,瞧瞧賀老二現在跟聞予的關系不復從前。
聞予躺在床上滿腦子都在想明天怎么應對,在其他領域所向披靡順風順水的他,所有的不順都落到了他的感情路上,是要將他逼至絕路的節奏。
次日一早,聞予一臉憔悴的早早起來做好了早飯敲門叫南歸出來吃,敲了幾下見里面沒有反應,他推開門,看到床鋪的板板正正的,她什么時候走的?
南歸換了一家醫院,深思熟慮一晚,這個孩子她是打定主意不要了,一大早就出了門。
因為三個月以上已經不能藥流要做手術了,她不想再等,約了三個小時后。可是還沒有等到兩個小時,聞予就喘著大氣趕來二話不說的將她拉上了車。
甚至有些動怒,大聲問她:“你要做什么!”
南歸覺得好笑,他還有臉生氣?“你說我做什么?這個孩子怎么來的你心里沒點數?用這種卑鄙手段,你還想要我生下來?”
這件事聞予理虧的啞口無言,她不知道早上看到她不在的時候他有多慌,打了電話讓人查遍北城就診記錄,當得知今早她真的在別家醫院就診掛號時,心全涼了。
兩人互不相讓的對視著,最后聞予敗下陣來,他挫敗的低下頭,“南南你別這樣。”
“是我的錯,可孩子是無辜的,你可以懲罰我,但是請別傷害它。”
南歸轉過頭不再看他,沉默良久才開口說道:“聞予,你應該知道我不想要孩子,不然你也不會用這種卑鄙的手段,既然知道,為什么還要去做?是真的覺得只要有了就大功告成萬事大吉了么?你有沒有考慮過我?但凡你用我的心情去想這件事都不會這樣算計我。”
“這是你強加給我的,我就一定要順從下去是么?昨天是同床,今天是生孩子,以后呢?你還想將我逼到什么份上?”說著說著南歸情緒有些激動。
“聞予你知道么,我終于體會到了你當年的感受,一想到被你喜歡,我也惡心的要命,一想到我的肚子里有你的孩子,我更惡心它的存在,我不想要它。”
話說的狠絕,可是南歸對這個孩子沒有那么大的恨意和敵意,甚至同意聞予的那句話,它確實是無辜的,可自己也何其無辜,只怨它沒投到好人家。
想到這里,她有些難受。
它選擇了自己做媽媽,而自己終將是要令它失望了。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當年的一切成倍的反噬到他身上還不夠,如今還禍及到自己孩子身上,從來無所畏懼的聞予從前是多么無畏此時就多么無助。
他不知道要怎樣為他的孩子求得一線生機。是他,讓自己的孩子還沒出生就惹得它的媽媽對它充滿恨意,不想要它,它會不會聽到?聽到后會不會難過?
聞予眼尾泛紅,雙手顫抖輕撫著她的小腹,小聲哀求道:“求求你,南南,不要說這種話,它,它會聽到的。”
南歸打掉他附過來的手,意志堅決,毫不留情“聞予這個孩子我不會留!”
“還有,流掉這個孩子前,先把證領一下。”
聞予震驚的抬起頭,滿眼錯愕,“什么證?”
“離婚證。”
“不,我不,我不離婚,那孩子,”他死死咬著后牙槽,下顎緊繃的像鋼板,看著她沒有任何動搖的跡象,他的嘴張了又張,仿佛耗費了他所有的力氣,最后還是忍著剜心剖肝的痛說出口:“你不想要就先不要了,等你想要的時候再……”
“聞予,我不是再讓你二選一。”南歸扭過頭沒有絲毫拒絕余地的逼視著他。
“是因為他么。”
“與人無尤,這是你我之間的問題。”
聞予無法接受,滿目蒼涼的看著眼前南歸,心口胸口已經無法呼吸,他抓著左胸,慢慢佝僂著背脊,大口的喘著氣。
“南南,別這樣,求求你別這么對我和孩子,求你給它一個出生的機會,我,”這句話他喘了好幾歇才說完。
“我,同意跟你離婚,并保證,”
聞予抬起頭,猩紅的眼眶終于有熱淚涓涓流出,“以后是生是死都不會糾纏你,我還你自由,我會帶著孩子躲到你看不到的地方,只求你……”
“求你給它一個機會,一個看看這個世界的機會,求你了,南南……”
他為自己剛才妄想棄車保帥的想法感到可恥,這是他和南南的孩子啊,還沒來人世走一遭,還沒看一眼這個世界,竟然沒有一個人期待它的到來和出生,他作為父親怎么能這樣放棄它?
南歸又不是鐵石心腸的人,扭頭不去看他,可是眼淚還是止不住的流了出來,她抹掉,咬著唇,為什么她永遠被別的人別的事推著走,一直被逼著做抉擇,做她不想選的抉擇。
“聞予,為什么要逼我?”
聞予抖著手替她抹去淚水,他又何嘗想逼她,這回他決定放手了,他失敗了,敗給了陸丞西,敗給了她,也敗給了他們的感情,十一年前他消磨掉她最后一分愛意后,就應該料到會有今日,往后余生他再也沒有機會,再也挽回不了了。
他輸了,他認了,只希望下輩子他能早些覺悟,能守住這份感情,守住她。
可人生哪來那么多機會,又哪來的重生呢?人死如燈滅,這一生沒了就真的沒了,誰又知道這一生不是上一世這樣求來的呢?
聞予伸手替她挽了挽耳邊的碎發,目光溫柔,輕聲道:“給我留點念想吧,有它,我興許能扛下去,我們相依為命,我知道自己有問題,我會去看病,我會盡我所能做一個好父親,求求你,南南。”
南歸對聞予、對過去的恩情做了最后一次妥協,她同意將孩子生下來,兩人次日就去民政局辦理了離婚。
對于聞予的財產分割,她一分沒要,她有錢有工作,有丞西給的房子,聞爺爺是她跟聞家僅有的一絲牽絆,既然這個早沒了,她也不想再跟聞家再有任何形式上的牽扯。
當從民政局出來,南歸松了一口氣,好像套在脖子上的大鎖終于卸下,終于能喘口氣,她開了車門望還杵在門口的一動不動的聞予,輕松一笑,做了告別,然后頭也不回的駕車離去。
寒風吹起一陣沙塵,聞予迷了眼,怔怔的看著手中的本本,雙眼空洞無神,一滴兩滴從眼眸中滾落的晶瑩滴落在紅本上,暈染的顏色更加深沉。
還記得那本讓他摸索了不知道多少遍的結婚證,這才多久,就沒了,婚禮沒有,三周年也沒過成,前天還在春風得意接受著別人的艷羨和祝福,覺得未來可期,今天就宛如南柯一夢,夢醒時分,泡影碎了,他和顧南歸真的沒有以后了。
左手上的婚戒只有他一個人傻傻戴了將近三年,耳邊是她說的最后一句話“她還有課,先走了。”一陣車子駛離聲已經遠去多時,聞予還在原地呆呆的看著手上的本子。
從這天開始,聞予也開始積極配合治療,以后他要獨自一人照顧孩子,他必須要健康,必須要活的久點,可是治療效果收效甚微,醫生想跟他的家人談談,他患有重度焦慮癥和妄想性障礙,精神疾病最好要有家人的配合協助對病情的治療才會有更好的效果。
聞予說他沒有家人,有什么就跟他說。他每天大把大把的藥往下灌,可還是緩解不了內心的空虛,甚至時不時的身體會出現幻肢痛,南歸當天就搬出了韻園,聞予看著空蕩蕩的房間,心氣兒也沒了。
再有十天就是冬至了,顧南歸的生日了。
聞予看到儲藏室的那把他耗費心力親手做的箏,她一次也沒彈過,甚至搬走的時候都沒帶走,這把琴他取名叫溫故,溫故溫故,同聞顧,希望她每彈一次能時時想起兩人的好忘卻以前的怨,可是兩人間好像沒有什么可值得讓她記住的美好回憶。
隨著這把琴,留下的還有一大盒子他送她的禮物,關于他的她什么都沒帶走,一起被她丟在了冰天雪地,永遠不會好了。
溫故難知心,聞顧而止西。兩人注定這輩子只能走到這了。
晚間躺在她曾睡過的床上,床單上還殘留著她的味道,聞予側著身子手無意識的來回輕撫,那本七拼八湊染著血跡的日記本放在床頭,十一年原來剩下的也只有這些。
他祈求她留在這讓他照顧到生產,可是她不愿,辦完離婚后就匆匆收拾了隨身物品離開了這個家。
這個家她一絲一毫的留戀都沒有,甚至東西都沒有多少,在這里好像一直是借住的狀態,從來不曾將這里當成家,這時才發現她也從來沒為這個家添置過像蘭苑那這樣貼心的生活用品。
比如一個抱枕,一個杯子,一雙拖鞋,一個相框……
原來從一開始就是不一樣的。
聞予就這樣日復一日在強迫治療和繁忙的工作中逼著自己適應離婚后沒有顧南歸的生活,本以為將來的日子已經一眼望到頭了,可誰知變故就像崩壞的多米骨牌,又一次接踵而至,來的毫無預兆讓人措不及防,等反應過來時已經為時已晚且無力阻止。
深夜時分,還在公司加班的聞予接到一通電話,他接通手機,仰頭捏著眉心舒緩連日來的沒日沒夜工作的疲乏,那頭的人半晌沒出聲,隨后傳來一陣譏諷的笑聲。
【作者有話說】
誰的電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