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正文完
冬末春初,部落的廣場上熱鬧非凡。
祭祀和祈福對于獸人來說,是一項非常重要的儀式。
所以祭司神壇在去年伊始就建成,經過整年不間斷地修葺和鞏固,變得愈加宏偉氣派,高臺鎮壓在廣場中央,石壁雕刻圖騰與山河湖海,還有仰天祈禱的獸族,化身為自然各象的獸神。
今年,負責制作衣袍的嬌將祭司服飾又改進了不少,不但加入珍珠,貝殼,綃紗,羽毛等元素,還用植物汁水,海底的花花草等為布料增添了更豐富的染色,這身祭司祈福專用的衣袍,變得更加華麗精美了。
南方氣候溫暖,雨水豐沛,能用作染料的植物越來越多。嬌被余白點醒之后,又找機會跟貝族弟子交流了一番,如今,她在紡織制衣這方面的技術飛快進步。
趕著今年春日季的盛前典把祭司衣袍準備妥當,嬌找到酋長,想把酋長穿的衣袍也改得更加華麗時,被拒絕了。
余白順著霍鐸爾的意愿說話,按照對方的氣質,還是莊重威嚴的風格更為適合。
嬌覺得可惜,最后爭取了一下,給酋長的專用衣袍加上一圈黑絨絨的坎肩領子,又在左臂上的護手添加了晶鱗片,野獸的鬣毛,極具威嚴和霸氣。
霍鐸爾穿在身上,別說嬌,就算是和他日夜相對的余白,只一眼,就被震懾。
有了服飾的裝點,力量和權威在霍鐸爾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嬌吶吶:“山神的化身,應該就是霍大這樣的。”
又催促:“白,你也快換上衣袍吧。”
余白要主持祈福儀式,他費了一番力氣,在霍鐸爾的幫助下換上改進之后的祭司袍。
衣飾通身華麗,繁復精美,內襯有綃紗織成的長袍,點綴珍珠,走動時,窸窸響動,擺下流蕩出天青色的微光,坎肩軟和豐厚,羽毛圣潔柔美,襯得他更加唇紅面白,眉眼生光。
別說霍鐸爾,無論哪個獸人,見到這樣的余白,沒有一個不怔不癡的。
祭司服和酋長服都配有頭飾,兩人相互搭手,整理完畢,被幾個領頭還有十幾個小隊長簇擁著,一直走到神壇。
幻想鄉全部的獸人圍著廣場集合,鷲和毛毛帶領勇士管理秩序,還有自發號召的,一千五百多個獸人,場面居然沒有絲毫混亂。
蠻和澤開道,霍鐸爾牽著余白走上神壇。
威嚴肅穆的酋長,圣潔高貴的祭司,無論哪一個,都深深吸引著眾獸人的目光,望著高臺上的背影,猶如獸神降臨。
山貍族心內震動,強忍熱淚,灰鼠族小臉已經哭濕了。
這居然是他們的酋長和祭司。
羱族則滿臉自豪,看,這是他們的白和霍大!
無論北方還是南方,放眼整個蠻荒大陸,沒有哪個部族比幻想鄉更得獸神的眷顧了。
別看幻想鄉如今的規模還比不上過去的羱族,可有了祭司和酋長的帶領,發展的速度遠比羱族部落時期快不少,將來,部落定會越來越強大,安穩!
至于其他合并進來的獸族,此時高高抬頭,仰望神壇。
他們過去所在的部族規模太小,供養不起酋長和祭司,有的更是僅剩一兩個族人。
現在他們擁有了祭司和酋長,如此神圣,威嚴,獸人難忍激動和酸楚,雙膝跪下,朝著神壇匍匐,以此來顯示臣服和喜悅。
霍鐸爾在祭壇四周點燃火焰,接著站到余白身后,默然而立,仿佛化為祭司的守護之神。
早春已至,一點春光落在余白身上。
他高舉骨杖,嘴里吟誦祭祀之語,接著點燃骨香,把香灰落于清水,灑向獸人。
日光照亮他的眼眉,比起少年時的青澀靦腆,現在的余白,也有了獨身處事的擔當和能力。
過去,老祭司和羱族族長幾次勸他擔任祭司職位,他總覺得自己做不好,幾次推卻。
可如今,霍鐸爾與他建立了一個全新的家園。
他們在這里結實了更多族人,朋友,戰友。
余白眼眶酸楚,為了今后,為了霍鐸爾、部落,他一改過去的茫茫然,更加堅定,勇敢,尋覓到活下去的目標,滋長了更多的動力。
春日祭典結束,匍匐在周圍的眾獸人感動落淚,情緒難忍,欣喜的泣聲此起彼伏。
霍鐸爾牽起余白的手,帶著他走下階梯,他們走過的階梯落滿了一地明亮。
*
祭典結束,意味著新年就要來了。
新年,替代了獸族常見的傳統節日,幻想鄉的獸人逐漸有了過年的這個概念,為這個節日開始忙碌。
余白也忙,他和霍鐸爾返回院子,把厚重繁雜的祭司服換下,吃完午飯,板凳都沒坐熱,就開始收拾院子,將里外清掃干凈。
霍鐸爾則從地窖取出儲藏的糧食,鉆進灶房,一忙就是很久。
小狼和金金幫不上什么忙,尤其是小狼,雖然是頭成年牦狼,體型強壯,但性子依舊不太穩重,喜歡玩鬧,
它瞅見小兩腳獸往門檐掛了幾串果干和苦苦果,后肢墊起,嚼嚼嚼,偷偷啃了幾個果干。
金金蹲在欄桿上,眼神高冷又鄙夷。
豹貓的毛不厚,余白怕它凍壞了,用一塊獸皮給它縫了件小馬甲穿。
小狼嚼干凈嘴巴里的果干,眼巴巴的。
余白好笑,又給它喂了幾個,說道:“不能多吃了,不然怕你消化不良。”
小狼嗷嗷叫,頭一扭,多偷了一大串!
余白看著剛掛上去就空蕩蕩的麻繩,追著小狼。
“別多吃呀——!”
他脾氣好,鎮不住牦狼,也追不上。
而他的伴侶,此刻沉默地立在灶屋門后駐足凝看,獸目流蕩出一絲淺淡的笑意。
余白平時活動少,出行的時候更有霍鐸爾抱著背著,身體素質比不得絕大部分獸人。
等他跑得臉色泛紅,霍鐸爾這才出門,從小狼嘴里奪回被偷走的果干。
余白扶著對方的手臂喘氣,不輕不重地拍了幾下牦狼的腦袋。
他模樣暗惱:“霍鐸爾,它越來越不怕我了……”
霍鐸爾:“白性子好。”
說完,驅使小狼去養殖場,使喚它幫阿辛將散養的牛羊趕回畜棚。
阿辛年末飼養了一批獵回來的牛羊,它們未被馴化,野性十足,常常把護欄撞壞。即使小狼有正統的牦狼血統,但在不能咬死對方的前提下,對付那些不聽話的牛羊,也需費不少功夫。
雖然霍鐸爾有心讓余白活動一下,可小狼“欺負”了他的白,在這點上,他從始至終都不想讓白吃虧,會立刻替白找回場子。
余白喃喃:“前陣子聽阿辛說過,那群高腳牛不好馴養。”
霍鐸爾把余白抱入屋內,接過果干,幫他重新掛上屋檐。
“別擔心。”
余白望著串得整整齊齊的果干和干辣椒,“唔”一聲,并不反對霍鐸爾的對小狼的“管教”。
忙到節后,余白窩在小院宅了大半個月,除了房門,幾乎沒挪過腳。
近來春雨綿延,萬物蓬發,余白可能已經適應了蠻荒的幻境,也跟著有些躁動。
除了每周一次的大課,他每日待在院子,白天時常在補覺。
至于夜里,被霍鐸爾抱著。
床上,椅子,獸毯,窗沿下,反反復復的,來來回回地澆灌了一次又一次。
*
雨停的時候,獸人陸續忙了起來,他們繼續建設部落,種植,收獵,紡織。
霍鐸爾如常外出,余白卻還在貪睡。
這天睡醒,雨過天晴,日光從窗戶透進地板上,毛毯落了幾片從外頭飄進來的新葉。
余白揉了揉腰肢,摸摸軟肉,暗暗搖頭。
屋內靜悄悄地,昨晚噴臟的地毯已經被霍鐸爾更換了新的,臟掉的……已經洗了,晾在院子的木桿上。
余白的視線從木桿上的毛毯略過,舒展懶腰,決定往后的日子不能再這么“墮落”下去。
院子里的菜地浮出一片青芽,他穿好衣服,打理有些長長的頭發,拎起木鋤慢慢往菜地上種養蔬菜。
快到正午的時候,余白望著打理得差不多的菜地,再次揉了揉發酸的腰肢。
眼看日光正暖,春風明麗,他拖出霍鐸爾打造的躺椅,置在從屋檐延展出的一處“亭子”下。
亭子周圍擺著幾盆他種的蔥,這里有陽光拂照,并不強烈。
余白往椅子鋪了層毛絨絨的獸毯,往上一躺,半蜷著,身上籠著暖陽,很快睡起回籠覺。
霍鐸爾回來時,一眼就看到了睡在亭子下的獸侶,
他洗干凈手,悄然來到對方面前。
青年背著光,紅唇微合,臉頰有些豐盈,發梢毛絨絨的。
許是過于暖和,光裸的雙腳露出獸毯外,腳趾白里透紅。幾乎過肩的微卷墨發,貼在他微微泛紅的雙腮,美好而寧靜。
霍鐸爾握住那截纖細的腳踝,剛有動作,人就醒了。
余白掀開稠密的睫毛,瞳仁漆黑,點出純凈明透光。
四目相對,他立刻笑了,眼睛彎彎的,像天上的明月。
霍鐸爾無聲,內心震動。
他看著余白的眼睛,好像回到了最初“看”見對方的那一幕。
也是在一個溫暖的晴天里,余白那時候還比較稚嫩,清瘦的少年裹著毛毯睡覺,睜眼時,眉眼彎彎的,笑起來似兩道月牙。
無論過去還在此刻,一如初見。
當初那個瘦弱可憐的人,成了他的獸侶。
余白抬手,貼在霍鐸爾臉上觸碰。
“怎么啦?”
霍鐸爾回神,傾身,連被帶人的抱住,托起,自下而上地注視,默然穩重的目光涌出幾分熱烈。
“白,”想起那個世界表達感情的言語,他在心里默念,略微生澀脫口道,“我、我愛你……”
霍鐸爾很少會說出這樣的“甜言蜜語”,比起說,更習慣“行動”上來做。
余白“啊”一聲,喃喃:“怎么突然說這些……”
但他聽完實在高興,胳膊環住對方脖子:“我也是。”
他耳朵發熱,忍著羞赧,直白地給了回應。
“霍鐸爾,我也愛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