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不知西蒙坦亞、林璇月怎么說動赫拉緹島負責人,戚白霜得以再回中洋基地。
即使確認空間裂縫已經消失，中洋基地依舊處于戒嚴、備戰狀態，但因不再是懸于一線,基地里的氣氛不再緊張焦灼。
但海邊活動的人員仍然不多，大多是負責打撈清理海洋動物尸體的人，白微能力的影響現在尚未清除，即使有抗體在, 也要多注意幾分。
這其中的人包括戚白霜, 在她靠近海岸、靠近紐因蘭前，再次注射了抗體。
應該不是錯覺, 戚白霜從風中聞到的爛臭味淡了很多, 最重要的是其中的死亡危險感散了部分。
渾濁不堪的海水拍打在岸，每一次都會把黃膿、腐敗肉.糜堆到岸邊, 成了一條雜亂的線, 一直連到戚白霜望不到的地方。
避開那條線，戚白霜遙遙看到紐因蘭的身形。
而在她看到他之前, 紐因蘭比她更早發現她的到來。
紐因蘭未曾想到她會過來找他, 因而突然面對他自覺不合時宜、偏向他的更多關注時——
他選擇向遠離她的方向走去。
戚白霜稍微加快腳步, 卻發現她和紐因蘭離得更遠，她無奈提高聲調：“紐因蘭。”
紐因蘭腳步一頓, 放緩速度, 但還是沒有停下，直到特殊提醒的聲音響起，他才忍不住低頭看了眼光腦。
上面的字攝住他所有目光：
[回天空島前，我想見見你。 ]
發完消息后,就不緊不慢繼續走著的戚白霜閑下心去觀察地上紐因蘭留下的痕跡。
人正常行走都會留下一串相對的腳印，而紐因蘭走過的海岸, 只有單獨一只腳留下的輕微印子，即使極力掩蓋，依舊跛得明顯的走姿，讓人猜到，他的腿出問題了。
如她所想的那樣，紐因蘭沒有回消息，但他也沒離開，只僵在那里，等戚白霜一點點向他靠近。
紐因蘭的呼吸聲隨兩人間距離的縮小而加重，咬肌緊張痙攣，他面部抽動，渾身上下都僵硬到無法移動。
但隨戚白霜徹底走到他身邊時，紐因蘭反而活動下身體，調動面部表情，讓自己看起來沒那么狼狽、糟糕。
戚白霜走到紐因蘭前面，然后轉身看向他。
說實話，他現在的樣子狼狽過頭了。
不知是因抗體不再起作用，還是其他什么原因，紐因蘭的臉、乃至外顯出的皮膚上都布滿血溢于皮下而造成的紅點、青斑，他眼眶暗紅眼白布滿血絲，看起來頹廢而駭人，左腿上方斷口處更是明顯腫脹一圈。
戚白霜：“下午好，紐因蘭。”
她語氣中沒有排斥嫌惡，依舊溫柔輕緩。
紐因蘭焦渴泛白的唇勉強勾起，露出的笑卻充滿萎靡的病態，他動作不顯地搖過頭。
從腫脹喉嚨里擠出聲音：“——你怎么來了？”
竭力想如正常時一樣散漫放松，但明顯失敗了。
戚白霜與他靠的更近，在他下意識避開時，仍握住他一只手，“我很擔心你。”
她溫柔而且不容抗拒地環抱住紐因蘭，紐因蘭原本豎起的回避高墻早就搖搖欲墜，如今更是直接坍塌。
沒有任何動作，紐因蘭放淺焦熱的呼吸，他高溫滾燙的頭突然變得更加暈懵。
就這樣抱在一起，即使紐因蘭的精神體還在海中清理，他的情況雖沒有好轉，但也沒進一步惡化。
戚白霜的手探進他衣擺里，被他的溫度驚了下，后耐心撫過他背脊，手一節節按過突起的骨節。
紐因蘭忽地低聲哼了下，氣息灼熱，他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的重量壓在她身上一點。
兩人的身體靠的更緊，以至戚白霜腹部的卵被擠壓到，卵用力震動幾次無果后，它微軟的外殼有了從里向外擠推而造成的起伏。
意識到這點紓解遠遠不夠，戚白霜的手停在紐因蘭側頸上，指尖略略點過他轉折鋒利的下頜角，后側過臉與他吻了上去。
或許是因狀態突然轉變，紐因蘭在她親過來、在她打開他唇齒時，才恍然清醒凝神，但眼中仍有迷離。
他口腔內溫度很高，但濕熱感并不讓人難以接受，戚白霜微微動了下，似乎覺得有些燙，又似是因接觸到熱源而充滿舒適。
紐因蘭無意識追逐起能緩解他焦渴的水源，從一開始緩慢試探到發現如何能讓水更多后，就開始用力舐噬起她口腔內壁濕軟的紅.肉，他喉結不斷上下滾動，咽下他擠出的水。
戚白霜的眼睛也變得濕潤，他過高的溫度讓他的舌存在鮮明，滾燙而潮熱。
注意力被集中于一處的她，未能發現卵破了。
才出來的小黑蛇身上粘了一層滑膜，它蛇信吐出，想滑動向上，卻為戚白霜溫熱的皮膚而瑟縮一下，但又忍不住再次蹭過。
它略尖的頭部抵在戚白霜身上，紅信逡巡，卷入更多馨香迷人的氣味粒子。
等緩慢適應后，它才沿她腰腹蜿蜒爬行至震顫跳動著的心口處。
“唔——”
那種滑膩、冷血動物爬行過的悚然感驚得戚白霜收回舌，但又被紐因蘭追逐上，再次纏繞在一起。
小黑蛇盤卷于一側圓潤間，鱗片摩挲移動，身上金環也跟著轉動起來，它停下，尖銳毒牙虛虛壓在戚白霜敏感皮膚上，但并未咬入，只是輕輕磨著。
可戚白霜仍猛地錯開臉，避開紐因蘭，垂眸向心口看去。
巫佐？
他現在的樣子……他還沒恢復正常？
無法再去多想，因紐因蘭注意到她的異常，他鐵灰色眼眸掃向那條細小幼蛇，后直接動手，他指節彎曲閃電般勾出黑蛇，在它即將發起攻擊的一剎那按住七寸位置就輕松把控住它，可他拋出的動作被攔住。
戚白霜按住他肩膀：“好了，他和你一樣都需要紓解。”
紐因蘭與她對視，幾秒后順從放下黑蛇，這次他虎口卡住她下頜吻了上去，不讓她再有分神的機會。
……
……
等紐因蘭情況穩下來，戚白霜才帶巫佐回到天空島。
巫佐“蛻生”過程還需一段時間才能結束，但他精神域已修復，戚白霜就未繼續留他在身邊。
有關第五條空間裂縫開啟、兩個空間裂縫接連關閉的事都發生在極短時間內，即使形勢不再嚴峻，天空島高層也因后續一系列安排而忙得腳不沾地。
吳博士對戚白霜很感興趣，但他清楚她情況特殊，天空島未下令前他也只能對她進行全面身體檢測，沒有太出格的行為。
確認與趙先生約見時間后，戚白霜回宿舍完洗澡抽空休息了會。
她打開光腦，瀏覽起最新官方新聞：
[中洋、赫拉緹島空間裂縫已確認關閉，其他空間裂縫是否有望解決？ ]
[密藏、墨爾哈、衡長山都已全面封鎖，軍隊正全力清理異動異化生物……]
……
[自中洋起，包括周圍琉荷群島、瑪藍珈等四十七個島嶼、南義沿岸十一個城市在內，皆出現大規模海洋生物異常死亡現象，兩天內已有超兩千萬人感染……]
戚白霜下滑的手在此一頓，她點進去，飛快看完整條新聞，視線停在最后那段字上。
[……經調查，此次異常為總戰部特戰組隊員白微能力失控造成，已對其羈押進行審查，將于本月二十三日由軍事法庭審判。 ]
……不就是今天嗎？
她起身到宿舍外，看向門口被新派來的安全員和夏竹生。
難怪剛到天空島，西蒙坦亞就被召離。
戚白霜：“夏竹生，你知不知道白微進軍事法庭的事？”
面上沒了慣有的輕柔，她顯得嚴肅而認真。
夏竹生碧綠眼眸如一汪平靜的深潭，他悄然凝視進她眼中幾息，最后垂眸望地，“知道，已經快到開庭的時間了。”
潛臺詞是來不及了。
如此精簡的流程、訊速的審理本就不正常。
白微使用能力的那一刻，他的結局就已注定。
戚白霜沒有多說，也沒有問她是否能進去，只肯定到：“我想去現場。”
“好。”夏竹生神情平靜而幽冷，浮于表面的怯懦、弱勢散去些，“我會帶你進去。”
……
……
作為被審判的一方，白微從始至終都面容含笑，沒有任何辯論行為。
莊嚴肅穆的法庭上，隨最后一聲錘聲落下，他的結局來了：
“……判以死刑，立即執行。”
西蒙坦亞的眼睛像是凝固的琥珀，他沉默坐于下方席中，突然，他耳朵動了下，似乎聽到什么動靜。
“嘭——”
緊閉的大門被暴力破開，戚白霜走進即將落幕的戲劇，她心中無奈而帶了些難得的緊張。
她沒想到，在外面看守人員拒絕交流、不與通融后，夏竹生竟猝不及防地動手了，他戰斗力并不強，但他精神體可以很好牽制住其他人的行動。
他都已不計代價、不考慮后果，戚白霜自然跟上節奏，沒有錯過夏竹生創造的那稍縱即逝的機會。
被庭內所有人注視，戚白霜并無尷尬、畏懼的情緒，她：“或許判決結果有所不對。”
“死刑”的字眼飄進她耳中。
天空島安排任務，白微只是照做而已。
審判長面無表情，一言不發地注視被警衛圍住的戚白霜。
而戚白霜也不在意他是否回應，她想要的只是拖延判決時間，更多的只有她與趙先生見面時才能爭取。
在警衛要粗魯押下戚白霜時，西蒙坦亞突兀起身，規則拋之腦后，他動用起能力使那些人無法再接近她。
他向戚白霜走去。
被禁錮于臺上的白微，眼中多了令人悚然的偏執，他臉上笑容病態而摻雜絲絲縷縷的異樣歡愉，那種平和親近、和諧垂憫的外皮如今徹底撕破，他貪婪注視戚白霜的一舉一動，如同瘦扁蒼白即將耗盡的白影突然注入生機。
她真的……
不想放過她，想觸碰她，想抱她，想吻她，想看她為他流淚的樣子，想看她因他而潮紅情動的模樣……
極盡克制的輕幽嘆息聲從白微唇間泄出，他于這一刻顯得圣潔，白色羽睫遮掩住他大半漆黑眼瞳。
可即使有從他血液中提取出的抗體可以讓他們彼此間短暫接觸，那也只是懸空、提心吊膽的虛假親密，隨時都會崩塌。
戚白霜看了眼西蒙坦亞，在這時候他依舊是副正派、肅然的樣子。
西蒙坦亞神色無異：“她是向導，上面未下令前，你們無權這樣做。”
一門之隔，夏竹生被人從背后按住強制跪下，他身子前傾，精美柔弱的臉龐重力磕碰在地。
青綠發絲傾落，消去眉眼間于打斗中流露出的鋒利銳氣，夏竹生沒有去看里面的戚白霜，也沒有再掙扎，只是在聽到輪椅滾動聲時抬眸看去。
林璇月坐在輪椅上，未看他一眼，直接進入劍拔弩張的庭中。
他唇邊的笑很淡，對外溫柔疏遠又氣場強大，“我與趙先生的談話已經結束，趙先生說戚向導可以提前過去。”
不久前，腦中一閃而過、有關戚白霜現在的畫面，驅使他來到此處。
時間剛好趕上。
“我知道了，謝謝你特意通知。”戚白霜的目光從白微、審判長身上掃過，“但現在還有事情沒有解決。”
林璇月來的太巧，但正好能幫上她的忙。
林璇月：“此次事情重大需對外公布，有關白微的軍事法庭審判結果要經趙先生過目確認后才會放出消息并執行。”
聽懂他的意思，戚白霜：“我現在去見趙先生。”
白微一時半會出不了事。
在場警衛并未聽從林璇月的一面之詞，而是于幾秒鐘后收到放行消息后才讓戚白霜離開。
……
……
“林璇月也向我保證，”趙先生唇角難得揚起有了些微個人情緒的弧度，“是戚向導獨自一人關閉兩處空間裂縫。”
玄幻無依據的預言，他人信或不信取決于說出預言的人的能力，而林璇月早已在過去無數次展現出他的可信。
除因過于悲觀而自我放逐外，林璇月從未做出過任何錯誤選擇。
戚白霜抿了口趙先生特意用來招待她的茶，她：“剩下三處的空間裂縫，只要我進入也可訊速關閉。”
剛剛正詳細向他敘述、隱去世界意識后在空間裂縫中發現“核”以及毀去空間裂縫的全過程。
趙先生：“戚向導若能解決所有空間裂縫，天空島會公開加譽予你最高榮譽，享有與我一般的權利——當然，即使不能，天空島也不會隱藏你的功勞。”
是權利，并不是權力。
空間裂縫都在軍隊掌控范圍內，送戚白霜進入空間裂縫輕而易舉，而成功與否大部分取決于戚白霜她本身。
戚白霜搖頭：“我不需要這些，關閉所有空間裂縫也是我的愿望。”
太過出名，對于想正常生活的她來說不是好事。
她面上帶了猶豫，顯得欲言又止。
趙先生看出她有所需：“戚向導有什么需求可以直接提出，天空島都會滿足。”
只要是有點腦子的正常人，都會知道戚白霜的重要性，都會去捧著她。
“白微與我、紐因蘭一起前往中洋基地執行任務，”戚白霜故意顯出不忍和困惑，“他的能力真的失控了嗎？”
趙先生未正面回答：“是總戰部擬定作戰方案存在錯誤，相關人員都會為此負責。”
那些被感染、那些死亡的群眾需要一個解釋，而白微是天空島第一時間推出的代價最小的棄子。
戚白霜：“這似乎與白微沒有多大關系。”
兩人靜然對視幾秒，那雙淺灰色的眼睛過分冷靜理智沒有絲毫情緒，趙先生給出答復：“沒有，所以白微的判決會全部推翻，我們會正式對外界公布所有細節。 ”
戚白霜笑了下：“趙先生費心了。”
趙先生：“這場錯誤過于嚴重，后續問題也非短時間內可以解決，在此過程中如果有喜訊傳來，我相信所有人低靡的情緒都會一掃而去。”
戚白霜：“好消息很快就會傳來。”
她會立即啟程前往剩余空間裂縫所在區域。
……
……
26日，墨爾哈沙漠空間裂縫關閉。
30日，衡長山空間裂縫關閉。
與此期間，實驗人員發現雅加自密藏回來異變值超過百分之九十、在未深度精神鏈接情況下仍恢復理智的原因——于密藏食用不明植物致使體內多了可褪異化因子。
戚白霜帶五人組成簡便小隊進入密藏，于次月九日尋到后來命名為“雪芒”的可褪異化植物，并關閉最后一處空間裂縫。
……
世界意志：【你已成功改變這個世界的結局。 】
最后的密藏空間裂縫中，祂第一次于虛空中顯形。
戚白霜新奇地仔細打量祂，隱約發現祂的臉龐讓她有種微妙熟悉感，似乎在哪見過。
祂：【你來到這個世界不是意外，是我“看”到你的可能性，把你送到這里。 】
一個即將毀滅的小世界如果不盡快解決，它死亡的剎那間會致使其他相鄰的穩定小世界也發生異變。
向導、哨兵的小世界是祂手中唯一一個出現這種情況的世界。
聽到祂的坦誠，戚白霜只是對當初不是意外而詫異一瞬，又很快歸于平靜。
她語氣充滿笑意：[我一直以為是你工作失誤。 ]
世界意識：【作為補償，你可以掌控自己的時間。 】
無論是像正常人一樣活下去、還是擁有更長的壽命，都只取決于戚白霜。
祂：【現在已經結束，你是留在這個世界、去其他小世界還是…回到你原本的小世界。 】
想不開才會選擇回到她原本的小世界，戚白霜嘆口氣：[先留下吧。 ]
在空間裂縫徹底消失前，戚白霜聽到祂低聲說了句：
【……謝謝。 】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