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既然弟弟都這么說了,柳紫絮自然也不好打擊他的自信心。
柳紫絮把自己那兩串雞胸肉也拜托給藍蔚航,準備去桌子那里坐。
這時,他看到蘇景半個身子進了節目組給大家放雜物的棚里。
柳紫絮笑了起來,背著手有些雀躍地跟了上去。
沒過多久,他來到蘇景背后。
蘇景正從棚里拿酒,胸前抱了一箱果酒,右手還在肩上扛了一箱啤酒,見他來后愣了一下,隨即眼里浮現出一絲驚訝。
他嘴角微揚。
“我們去桌子那里。”
柳紫絮過去要幫他拿肩頭的那箱啤酒,蘇景搖了搖頭。
柳紫絮堅持要拿:“你肩膀都壓出印子來了,衣服會疼。”
蘇景早習慣了他有些怪異的說話方式,站在那里掃了他一眼,把相對較輕的果酒遞給他。
柳紫絮便抱著那箱子果酒高高興興和蘇景一起走到桌邊。
他們把酒放在桌上。
這時,烤架邊的藍蔚航嘟著嘴把燒烤鉗往燒烤架上磕了一下,發出清澈的“叮”地一聲。
黃一諾嚇了一跳,問他:“小航,怎么了?”
藍蔚航揚起笑容:“沒事,手滑。”
陳祖耀白從鼻子里發出一聲笑。
李逸把一切看在眼里,也覺得藍蔚航有點冤。
明明是心疼紫絮,結果親手把紫絮推到了蘇景那兒去了。
而在桌邊,陸恒叫住了放好酒要走的蘇景。
“小景,你和紫絮配合得挺默契嘛!”
朱笑楠沒精打采中本能調侃:“怎么說話酸溜溜的。”
陸恒笑著說他胡說。
朱笑楠則是一改剛才和陸恒調情的漫不經心樣子,正襟危坐,抬眸看了柳紫絮一眼。
柳紫絮很少見到他這樣,過去摸他額頭。
“怎么了笑楠?從剛才起我就覺得你怪怪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朱笑楠呼吸一滯,熟悉的體溫讓他有些心跳加速。
“嗯,是有些不舒服,不過沒關系,吃了燒烤就好了。”
他嘴里鬼扯著,視線膠著在柳紫絮胸口的位置。
“去吧紫絮,烤好點,烤砸了我不吃的。”
說著輕輕甩了下腦袋,把柳紫絮的手甩下去一點。
柳紫絮見他還能作,知道他應該沒事,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這才過去和蘇景洗水果去了。
在溪邊,他把水蜜桃放在鼻尖聞了一下,滿臉陶醉地把桃子遞到蘇景鼻尖。
“蘇景,你聞聞,好香。”
蘇景微微傾身,湊過去聞了一下:“嗯。”
他洗水果的動作停下,看了柳紫絮許久,終于開口問他。
“你剛剛是不是想錦囊了?”
沒等柳紫絮回答,又說:“你放心,錦囊我一定會照顧好的。”
“你安心和耀白約會去吧。”
柳紫絮眸光一亮,本已經張嘴去啃那桃子,愣是停住了動作。
“哇蘇景,你好厲害啊!你怎么知道我想錦囊了?!”
蘇景修長的手指在清澈的泉水中被浸得更顯薄情:“你喊我了。”
柳紫絮更是狐疑,小嘴叭叭叭地根本不停。
“我只是喊了一下你名字而已你就知道我是想錦囊了?”
“我就不能是喊你過來一起玩?”
“就不能是想讓你看今晚這么美麗的星光?”
“就不能是單純地想喊喊你,沒有其他意思?”
蘇景眸色驟然變得深沉:“你曾經單純地想叫我名字?”
柳紫絮離他那么近,察覺到他細微的表情變化,忽然察覺到了什么。
他用那雙總是自然顯得含情脈脈的眼睛看著他:“有啊。”
蘇景低頭,嘴角彎起快樂的弧度。
柳紫絮覺得他這樣和平時冷漠的形象反差太大,有些好奇,便又湊近了些,伸手去撩開他劉海,想看看劉海下他的笑意是不是和那次在升溫小屋中那樣透著可愛。
但蘇景卻輕柔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抬起頭來的時候已經恢復了那個清冷自持的蘇景。
蘇景大拇指似是在他腕上揉了一下。
之所以說似是,是因為動作實在太輕,輕到柳紫絮都以為自己想多了。
蘇景抓著他的手腕,靠過來。
“紫絮,我下次會努力的。”
柳紫絮:“?”
柳紫絮心里一動。
他想了想,說:“我其實一開始不會贏,你努力了也沒用。”
蘇景搖了搖頭:“不,你一定會贏。”
柳紫絮面露疑惑:“他們都說我不會贏,你怎么知道我可以?”
蘇景:“我聽節目組的小姑娘閑聊,說你被節目組要求付出全力。”
“紫絮,一旦你愿意付出全力,做什么都會贏。”
柳紫絮:“……”
柳紫絮笑:“謝謝,但我自己都不敢這么說,你為什么會這么篤定?”
蘇景深深地看著他,眸光在星子遍布的天光下顯得尤其深不可測。
“紫絮,我很了解你。”
柳紫絮:“啊?”
蘇景卻已經放開了他,用刨子把那桃子去了皮,又用水果刀切出來一小塊,送到他嘴里。
“總之,我和錦囊在家里等你,玩得開心。”
柳紫絮吃著清甜的桃子,被這泉水只湃了這么一會兒,桃肉已經是清涼沁人,像蘇景。
他吃得腮幫子有些鼓,笑容滿面看著蘇景認真給水果刮皮的樣子,心情格外放松。
“其實剛剛我喊你是因為,我有些害怕。”
蘇景停了動作,看向他的目光里有狐疑有緊張。
“怎么?”
柳紫絮便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說了。
當然,自動略過了被綠這件事,只說是這里的環境讓初到的人覺得有些凄清可怖。
蘇景聽他說完,把手里的刀子和水果放回籃子,伸手在他肩上攬了一攬。
“紫絮,我在。”
柳紫絮懵了,轉頭看著他。
這個人總是不怎么活躍,遺世獨立的樣子。
即使現在抱著他,面上都沒有什么表情。
可他居然就這樣當著節目組的面抱他!
隨時都有可能被拍到,播放出去!
柳紫絮雖然知道他并不像人們說的那樣冷到不近人情,卻也沒想到蘇景能暖成這樣。
他想著蘇景不喜歡與人碰觸,一定是忍著煩躁抱他。
這么好的人……
他又想,這人也許是為了節目效果在演戲,但光是這種想法就讓他自己覺得有些不舒服。
算了,假的也認了,一起演吧,本來就是來感受的不是嗎?
柳紫絮在他的肩頭靠了靠。
過了會兒他抬起頭來。
“你身上好熱。”
蘇景眸色微動,低頭看他:“嗯?”
柳紫絮兀自笑得燦爛:“網友們說你是冰雕,沒想到你也是熱的。”
蘇景:“……”
蘇景聲色微啞:“紫絮,我是個活人。”
他想起那天在柳紫絮和藍蔚航房間里,藍蔚航見他來了,故意問柳紫絮是不是把他當金主,才選擇跟他約會。
柳紫絮當時就說是。
蘇景想到這里,認真地看著柳紫絮的眼睛。
“紫絮,我和其他人一樣。七情六欲,喜怒哀樂,都是一樣的。”
柳紫絮點點頭:“嗯,我當然知道他們是在開你玩笑。”
說著從他懷里出來,看著他,眸光柔潤地說了聲謝謝。
“我現在一點兒也不覺得冷了,真的謝謝你們。”
蘇景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嗯。”
和蘇景一起準備好了水果拼盤,藍蔚航又喊他:“嫂子,我的馬上要烤好了。”
其實他和蘇景在溪邊洗水果的時候,藍蔚航就喊了好幾聲了,不過柳紫絮沉迷洗水果,沒有立即上他那兒去看他馬上就要好的“杰作”。
這會兒再不去就不好禮貌了,柳紫絮跟正在拿玻璃杯出來洗的蘇景打了聲招呼,就去了燒烤架邊。
剛在藍蔚航身邊站定,藍蔚航就拿起油刷去給他們的那幾根串串刷油。
“嫂子,我們這邊的火小,太難烤了,要多刷油才能熟得快。”
柳紫絮看著架子上已經燒焦的那幾根串串,忽然覺得有些不妙。
剛想說話,忽然,滋滋的聲音響起,一道巨大的火舌燎了上來。
他眼疾手快,一把抱住藍蔚航往旁邊躲。
好在那火也只是漲了這么一瞬,馬上就小了下去。
在大家的“怎么了?”、“小心!”的驚呼聲中,一切重歸平靜,不過是虛驚一場。
可鼻尖彌漫的燒焦味兒確實特別濃厚。
柳紫絮被藍蔚航反抱住燒烤架走近了一點兒,然后瞳孔地震。
他憋著笑,看向藍蔚航:“弟弟,這就是你說的天下第一好?”
藍蔚航的神情一下子就變了。
他唬著臉檢查著柳紫絮有沒有被火燎到,連聲音都帶上了點喪氣。
“對不起嫂子,我帶你去那邊坐。”
柳紫絮莫名其妙,怎么突然不笑了?
這是柳紫絮第一次發輪子搞笑對方不接。
他有些好笑地看著藍蔚航有些蒼白的臉。
因為臉上稚氣未脫,被嚇到的時候看上去就顯得特別可憐。
柳紫絮趕忙安慰,手輕拍他的脊背:“蔚航,沒事了,臉怎么這么白?別怕別怕。”
陳祖耀白聽了,兀自勾起一邊唇角。
怕?這世界上有藍蔚航怕的事嗎?
柳紫絮見藍蔚航怎么勸都用那種犯錯了的可憐眸光看他,死死抱著他不肯放開,恍然大悟。
他伸手在他面前搖了搖:“哦,原來你是在擔心我啊?”
“我沒事的,先前燒菜我也碰到過差點把廚房炸了的時候,沒什么的,心里有數。”
誰料藍蔚航聽了他的話,不但沒有雨過天晴,面色反帶上了一絲氣憤。
“進什么廚房!慣得有些人。”
“嫂子過來,我們離火遠點。”
柳紫絮聽不大清楚他嘟嘟囔囔在說什么,只覺得他這樣子特別有趣。
現在這人緩過來了,不害怕了,柳紫絮松了一口氣,又拿燒烤的事去揶揄他。
那邊其他幾個人也跟著鬧他。
陳祖耀白把襯衫的袖子疊到手肘處,正拿著不銹鋼的鉗子翻動著面前的烤肉。
他看著機緣巧合因禍得福的藍蔚航,眸色微深:“小孩子,輕浮。”
說著喊藍蔚航:“小航你別烤了,連安全都做不到,還是帶嫂子去那邊玩會。”
藍蔚航朝他得意笑了一下,拉住了柳紫絮的手:“嫂子,我們去那邊玩。”
李逸見了,想起剛剛聽到藍蔚航說的話,憋了許久仍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年輕真好,什么都敢說。”
一旁的黃一諾原先翻動著烤串,視線一直放在那邊陸恒寬闊的脊背上。
被藍蔚航的火嚇了一下,注意力便拉了回來。
忽然,他看到了什么,走到陳祖耀白旁邊,雙手合十握拳作祈禱狀。
“哇,耀白,你不是說你沒下過廚嗎?”
“可你今天烤出來的看上去也太誘人了吧!”
第52章
陳祖耀白確實烤得好。
黃一諾看他烤著的那幾串肉。
那叫一個色澤金黃、將焦不焦,一看就把火候掌握得很好。
再見他戴著白絲手套的手指抓了點辣椒粉往上面一撒。
那動作,有模有樣的,沒練習個幾個月達不到這種架勢。
黃一諾很疑惑。
他記得陳祖耀白剛到升溫小屋就說過自己不會廚藝。
他教陳祖耀白給紫絮做醒酒湯的時候,陳祖耀白雖沉穩鎮定,但確實也能看出來他從沒摸過廚具。
他完全是靠著自身強大的學習能力和穩健的個性在保持著風度。
而且那時候陸恒也說過,這個日理萬機的總裁,廚房是從來不進的。
黃一諾低聲吐槽:“怎么才一兩天不見,你居然這么會做燒烤了?”
“這都可以直接去星級酒店當專門負責燒烤的大師傅了!”
陳祖耀白把烤架上的一串包菜翻了個面,笑了一下:“師父謬贊了。”
黃一諾惶恐擺手:“不敢當不敢當,我可沒那么厲害。”
“耀白,你前面該不會也在藏拙吧?”
說著有些羞澀地對著手指:“你和紫絮怎么連藏拙這種事都這么……心有靈犀……”
說完他不知怎么的,居然低頭抿唇偷笑。
陳祖耀白:“……”
陳祖耀白知道他喜歡陸恒,對他們這些其他攻組嘉賓沒意思,現在完全是以一種磕CP的心態在磕他和柳紫絮的CP。
他游刃有余地給烤串刷著油,語氣里帶上了幾分和他面相不符的閑適來。
“師父說笑了。”
幾個插曲過后,一盤盤的燒烤被端到了桌上。
鋪了金銀蒜蓉和晶瑩粉絲的烤生蠔、
灑了辣椒面和孜然的肉串、
彎刀形狀冒著熱氣的秋刀魚、
頗為壯觀的蒜蓉大生蠔、
用大鐵夾子夾過來的香茅烤奶鯽……
整整齊齊在桌上放著,映著柔亮的燈光,香氣撲鼻,讓人垂涎欲滴。
因為都是肉菜,柳紫絮沒有先動筷子。
陸恒卻率先夾了點鯽魚肚皮放在嘴里。
“嗯,不錯,是誰烤的?手藝不錯。”
朱笑楠看了柳紫絮一眼又馬上收回,自己拿了一根五花肉咬了一口。
“李逸吧。”
黃一諾苦哈哈睨他:“笑楠,我好傷心,我以為你能吃出來這是我做的。”
朱笑楠便哈哈大笑,仍是趴在桌上:“我就等著你這樣呢!真喜歡看你哭唧唧。”
被黃一諾故作生氣地瞪了一眼。
鬧完,他們喊還在那邊烤著肉的陳祖耀白和李逸:“大廚們,你們也先過來吃點吧?”
這時,藍蔚航動作一滯,隨即猖狂大笑:“你們喊誰大廚?”
“李逸也就算了,耀白這種連家里廚房都不知道在哪兒的人你們喊他大廚?”
“朋友們,你們不要太給他面子好吧!”
那邊陳祖耀白回了句:“別聽小航的,他吃的那串就是我烤的。”
藍蔚航:“……”
藍蔚航剛剛狂夸這幾串烤肉人間絕美,這會兒一臉鄙夷。
“嗤?這你做的?”
“這要是你做的,我跟你姓!”
說著,繼續咬那肉串,吃得眼神都化了。
他邊吃邊看向柳紫絮:“嫂子,來點肉不?”
柳紫絮搖了搖頭:“謝謝弟弟,你吃。”
藍蔚航邊吃邊說:“嗯,他們做的肉都不好吃,以后我做給你吃。”
被陳祖耀白聽到了。
陳祖耀白的聲音傳過來:“你只會吃。”
說著語氣又溫柔幾分:“你們慢點兒吃,我們再烤一點過來。”
大家看二人轉一樣看他們你來我往,便都笑了。
幾個人繼續吃。
柳紫絮自己不大想吃肉,就一邊喝著果酒,一邊湊人家身邊看人家吃。
他撐著下巴,往朱笑楠那兒微倒,眼睛盯著朱笑楠的嘴。
“笑楠,好吃吧?”
朱笑楠乍然見他過來,本能往后躲了一下。
隨即他故作鎮定地把上面的肉咬下來,一下一下地嚼著,眼睛卻不看柳紫絮。
“還好。”
柳紫絮又往左側的藍蔚航那兒倒:“弟弟,真好吃啊?辣不辣?”
藍蔚航用筷子夾下一塊肉送到他嘴邊:“嫂子,來嘛,吃一點。”
柳紫絮轉頭:“不食嗟來之食。”
藍蔚航:“……”
大家狂笑,這時,忽然黃一諾筷子停住。
“哇!我真的忍不住了,非要喊一句,耀白做的就是特別好吃啊!”
朱笑楠有些懨懨的,卻不忘揶揄他。
“怎么就那么好吃了?前面也沒聽你這么激動,也太夸張了吧?”
黃一諾不廢話,夾了塊肉放他面前的碟子里。
“笑楠,你嘗嘗這個,你真的是完美避開了耀白做的。”
朱笑楠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把那點肉放進嘴里。
然后他忽然捂住嘴,眼睛瞪老大。
“我去,這誰烤的啊,這都美味斷層了啊!”
黃一諾:“你也太假了,都說了這是耀白烤的,”
朱笑楠:“!”
于是大家都特意讓黃一諾把陳祖耀白做的挑出來嘗了嘗。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柳紫絮用筷子在湯汁里點了點,舔了一下。
也瞪大了眼睛。
他有些狐疑,忽然想起書里的描述。
這位實打實的霸總工作狂,一生驕縱辦的都是大事,和柴米油鹽是萬萬不打交道的。
而且剛來升溫小屋那會兒,大家也都是知道他,他不會做飯。
黃一諾做飯的時候,他站旁邊看著,看了一會兒眉頭就緊緊皺了起來,像是要殺人。
不會做菜的人,難道都擅長燒烤?
這是什么道理?
想到這里,他弱弱嘀咕了一下:“好玄幻啊,連陳祖耀白廚藝都好了。”
話剛說完,面前的碟子里多了幾串綠油油軟乎乎的烤韭菜。
還沒反應過來,又來了一疊同樣綿軟還散發著熱氣的肉末烤茄子。
他抬頭,看到陳祖耀白戴著白絲手套的手和挽起的襯衫袖子。
袖子下的肌肉遒勁,力量感滿滿,顯得手里拿的那一大盤菜都輕盈起來。
“紫絮,你不吃肉,我先給你烤了點蔬菜。”
“喏,這里還有烤包菜,我還做了個冬瓜盅,你們繼續吃,我再烤一點過來。”
柳紫絮:“……”
其他人:“!”
冬瓜什么?!
柳紫絮把簽兒上的韭菜撕進嘴里,一邊看著陳祖耀白。
高大的男人穿著西服做菜,側顏如漫畫剪影、寬肩窄腰腿又長,狂霸的氣質被柴米油鹽包繞隱藏,是一種溫柔的霸氣,讓人移不開目光。
關鍵他烤的這些蔬菜色澤鮮亮、油水十足,不似別人烤的那樣干巴甚至焦掉。
味道也咸淡適宜,鮮香至極。
柳紫絮上學那會兒也和室友們一起吃過燒烤。
攤位上的烤蔬菜他也很喜歡吃的,煙火氣十足,舌尖各種調料爆開,香辣美味。
陳祖耀白烤的卻又不一樣。
他烤的東西也煙火氣十足,也放了很多調料,能吃得出來各類辣椒面和胡椒、孜然之類的。
可他烤的東西不會有那種調料放多了,各種微粒鋪滿舌面、仿佛吃到砂土的感覺。
陳祖耀白烤的東西不失市井的趣味,卻又讓人感覺到一種非常潔凈清爽的感覺。
柳紫絮自從失去了自己那吃貨媽媽,對食物的欲望就不強烈了。
他吃得很少,有時候吃一片貝貝南瓜就飽了。
可今天他已經吃了二十多串陳祖耀白烤的蔬菜了,包括一個整的肉沫烤茄子。
吃得他都覺得有點撐。
正盯著陳祖耀白看,忽然看見他把最后一點食材烤完,整理了一下燒烤架,把那盤新烤的食材端了過來。
柳紫絮放下筷子,朝他笑了一下:“陳大廚,終于烤完了嗎?辛苦了,過來坐呀。”
黃一諾他們也熱情招呼他:“就是,快點過來坐,不然都被我們吃光了。”
“你也太會烤了,這里就你烤得最好吃了。”
陳祖耀白看了一下,柳紫絮的兩邊都有人坐了。
他勾唇笑了一下,隨便找了個空位坐了,舀了一小碗湯,自然而然地放到了柳紫絮面前,這才給自己也盛了一碗,小口地飲著。
這會兒柳紫絮他們已經吃得不能自已,都調笑于他,問他到底怎么回事,為什么一夜之間成了廚神。
陳祖耀白搖了搖頭,說只不過找家里的廚師學了幾手而已。
隨后話題一轉,反問柳紫絮:“紫絮,你今天是怎么做到反殺的?”
說著拿濕巾放嘴角點了幾下,又用濕巾在手指上擦了擦。
“我還以為你是個一天二十四小時在宿舍床上躺虛了的男大。”
他一本正經地說著話,說出來的卻是這樣的玩意兒。
跟男大相愛相殺的李逸首先就沒繃住,笑出聲。
“耀白,你這話說到我心坎里了。”
“那些小家伙,真的是不是躺床在睡,就是趴課堂上睡,打游戲的時候跟打了雞血一樣,一讓他們上早八,他們個個跟被吸了精氣神似的。”
柳紫絮笑容滿面聽得津津有味,反問李逸:“李逸,你是老師?”
李逸臉上的笑容不復剛才那般外顯,忽然帶上了一絲尷尬:“不是,我還在讀博士后,有教學任務。”
柳紫絮眼睛瞪大:“哇,你好厲害啊!是研究什么的?”
李逸:“醫學相關。”
柳紫絮的眼睛更亮了:“醫學好難學的!”
李逸低頭:“嗯,所以你們看我,比較死板。”
柳紫絮搖頭:“怎么會?不過是需要專注,沒機會參與太多人情世故而已。”
李逸:“……”
李逸原本拿了串羊肉,因為說話,一直捏在手上沒動。
這會兒他拿著肉串的手指抖了一下。
為了掩飾,他把那簽串兒壓在盤子上,緊緊壓著。
他父母都是醫生,從小他就不喜歡出去玩,只喜歡埋頭于那些醫學書籍和視頻資料。
漸漸地,他被越來越多人討厭,說他仗著自己長得好,就這么高傲,不搭理人。
后來,他改變自己,減少學習時間,和大家玩在一起,卻仍是被責怪太疏離、太不合群。
終于他一路碩博,算是小有成果,也算是實現了自己從小的夢想。
可隨著接觸到的人物也越來越多,卻越發現和他們相比,自己越來越普通。
普通的家世、普通的才能,雖然手里也有幾個億的課題,可卻少了那種耀眼的東西。
比如陳祖耀白的智謀和魄力、藍蔚航的灑脫、蘇景的特立獨行、陸恒的家喻戶曉……
性格也是,不如柳紫絮那樣美好,不如黃一諾那樣澄澈,不如朱笑楠那般自我……
他才知道大家不是嫌棄他孤僻,而是他他沒有留住人的魅力。
被他外貌吸引過來的人,總是覺得他太安靜太死板太呆悶,進而覺得他普通……
就像他前面幾個追求者說的一樣。
“認識之前瘋狂想擁有,了解了卻覺得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他這才想起,小時候,他的父母、同學、老師也都曾這樣說過他。
無趣。
書呆子。
不懂變通。
怎么不像其他孩子那樣活潑?
是不是自閉癥?
之類的。
可柳紫絮卻說,他的死板只是因為太專注而已……
這話別人說他可能會覺得是人家故意安慰。
可當他看著柳紫絮那雙總是澄澈的眼睛,卻覺得這就是事實。
李逸深深吸了一口氣,看了柳紫絮一眼。
“謝謝。”
“紫絮,不說我了,說你呢。”
“你能突然支棱起來,難道是因為其實你平時都有在鍛煉?”
柳紫絮喝著陳祖耀白給他盛的湯,歪著腦袋想了想,隨即甜蜜微笑起來。
“嗯,算是吧,但也不全是。”
“剛剛其實我也跑得很累的。”
“不過我底子還不錯,小時候爸爸媽媽都喜歡帶我出去玩,他們倆都不喜歡干坐著,就喜歡拉著我到處跑。”
他說著,眼睛越來越亮,嘴角越加彎起。
“我從能運動開始就三天爬座山,五天游條河的,我還會騎馬、打球、各種。”
“小時候在幼稚園,小朋友們看我白,覺得我孱弱,都不愿打我。”
“其實我天天都想找他們比一比,但他們不但不理我,還總喜歡牽我手跟我做好朋友。”
“我好委屈的,你們也不要小看我哦!”
全場:“……”
柳紫絮想到小時候的事,自己就先笑了起來。
隨后他止了笑,眉眼彎彎的。
“對了,因為我媽媽愛上了古典舞,我也跟著學了,一直堅持到現在,核心很強的!”
“有一次機緣巧合下,我又對瑜伽產生了興趣……”
“總之,我真的強得可怕。”
他在自己肱二頭肌的位置打了打:“為了獎品我真的會發瘋的。”
全場:“……”
說了這么多原來是為了獎品嗎……
大家都笑了起來,并不當真。
在和樂的氣氛中,時間似乎流逝得特別快。
大家吃喝完,又聊了一會兒,節目組過來說該帶他們回升溫小屋了。
這話一出口,現場就像定格了一樣,全場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還是陸恒看了一眼樹林邊緣那個較小的帳篷。
“勝出的嘉賓要一起宿在野外了是吧?”
工作人員絲毫不掩飾賊兮兮的笑容。
“是啊陸老師,陳總要和紫絮一起在帳篷里呆一晚,您和其他幾位嘉賓都隨我們回升溫小屋。”
陸恒眼睛微瞇,看了那帳篷一眼。
那還是第一天他聽節目組的,和陳祖耀白一起在超市里買的帳篷。
那時候還覺得節目組好笑,東西都忘了買齊,還得嘉賓們臨時幫著補。
現在卻覺得,當時那個言笑晏晏選著帳篷的自己特別諷刺。
夜深,野外,孤男寡男,一個男性荷爾蒙爆棚,一個嬌軟可人,他們會不會發生些什么?
他記得,陳祖耀白身邊從不缺人惦記。
至于柳紫絮。
柳紫絮到了這個節目上就似乎放開了,還跟蘇景剛認識沒幾天就同床。
說不定見耀白他們更年輕,就不玩兒什么柏拉圖了。
陸恒想到這里,看了柳紫絮一眼,朝朱笑楠伸出手:“笑楠,起得來嗎?我拉你。”
隨后頭一個起身朝節目組的回程車走去。
完全沒想起身后還有一個黃一諾在呆呆地看著他。
第53章
柳紫絮朝車上的其他嘉賓們揮手告別,旁邊站著陳祖耀白。
導演看著這一切,讓攝像和收音師們別打瞌睡,因為這個場景馬上就要出現騷氣沖天的名臺詞。
比如,以朱笑楠的性子,一定會揶揄他們。
“yooo,野.戰啊!”
“還用帳篷,那豈不是光能聽到聲音,不能見到人?”
“嘿嘿嘿,比直接露天還讓人激動!”
然而,等了一會兒,卻發現上車的那幾位跟柳紫絮他們揮別之后,就各自坐回了座位,每個人都安靜如雞。
包括朱笑楠。
導演:“……”
這是怎么了?
不過導演總歸是導演,雖然失策,還是吩咐大家拍近景,拍他們的微表情。
反正拍微表情總不會錯,比單采都能增加節目效果。
畢竟誰能藏過這些個人精呢!
沒過多久,車開走了,只留下一部分的工作人員繼續跟拍這邊。
柳紫絮站在那里,目光柔亮,還在朝車屁股揮手。
這時,忽然陳祖耀白震懾力十足的聲音響了起來,語氣卻十分溫柔。
“他們走了,我們也去休息吧。”
柳紫絮抬頭看他,身子本能往后退了一小步。
說實話,陸恒這三位兄弟,他最怕這位。
先前他也曾改變想法,但自從今天看到這人的力量,那種忌憚的感覺又出來了。
他甚至想起那天玩真心話大冒險的時候,自己怎么會任由這人抱著自己?
啊,真不能喝醉啊,太可怕了,自己也太膽肥了。
一想起這位是實打實地從豪門爭斗中殺出一條血路的人,又想起這人豹子一樣脫離包圍躍上高臺的樣子,白天不覺得,現在越想越可怕。
十幾歲是什么樣的年紀,就從九子奪嫡般的爭斗中搶過了皇冠。
這得是什么樣的兇狠、什么樣縝密的心機!
而且這個人實在是太高大了。
淡淡的星光下、蟄伏著的黑影一般的樹林邊,陳祖耀白修長的身影一直拉到了林子的邊緣,仿佛和林間的什么有著親密的聯系,能將人吞噬。
甚至那張仿佛雕刻的臉讓柳紫絮想到了偽裝成優雅紳士的惡魔。
柳紫絮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想這么多。
他知道陳祖耀白不是那樣的人。
可他們就要一起睡在一個狹小的空間,單獨待一個晚上……
要是自己不小心踢到他?
要是自己睡夢中做了什么連自己都不知道的冒犯行為?
等下了這個節目,他會不會雇保鏢來剁了他啊!
啊,他的貼身特助就在離他們不到一米的地方看著他!
聽說還有其他保鏢隱藏在黑暗里,雖然他沒見到過。
柳紫絮“嘶”了一下。
分不清是野外還是陳祖耀白更讓他緊張。
林間風吹過。
夏夜的風,卻很陰涼,柳紫絮本能地抱了抱自己。
陳祖耀白見狀,站在他面前擋了風口,低頭問他:“還想再看一會兒嗎?”
“那我去拿毯子過來。”
柳紫絮眼睛圓瞪,趕忙搖了搖頭:“不用了,謝謝你。”
陳祖耀白居高臨下地觀察著他。
其實從一開始到升溫小屋,他就發現,柳紫絮一到他這里,視線里就會帶上閃躲。
雖然有時候他似乎會暫時忘記,可過不了多久,馬上就又會用那種類似于忌憚的眼神看他。
就比如剛剛大家一起吃燒烤的時候,柳紫絮還會主動招待他過去吃,那雙漂亮的桃花眼里也全是甜蜜,絲毫沒有防備。
可現在,又這樣了。
但他對蘇景和藍蔚航卻不會啊。
甚至對剛剛才傷害過他的陸恒都不會。
陳祖耀白眸色微沉,卻不動聲色,只跟在柳紫絮后面。
比賽結果出來后,節目組就把他們的洗漱用品之類的給他們放到了帳篷里。
陳祖耀白看著柳紫絮屈膝,知道他要去拿洗漱用品,便想攔住他。
這種事該由他幫著一起做掉。
然而柳紫絮已經蹲下來拉開拉鏈往里爬去。
陳祖耀白目光沉沉。
這人為了躲他,動作倒是真的快。
地上,身著大紅色休閑套裝的人肩膀瘦削、腰身細長,臀部卻是柔軟的弧度。
陳祖耀白禮貌移開視線,聽著里面窸窸窣窣的聲音。
沒過多久,里面的柳紫絮忽然雀躍地叫了一聲:“啊,拿好了!”
陳祖耀白本能地把視線移了回去,頓時眨了眨眼。
只見柳紫絮還手足并用地趴在那里,頭和身子都在帳篷里,外面只露出一截腰身和頗為有料的某處。
因為摸黑尋找的動作,他的上衣往前溜,紅色衛褲的褲頭卻往后褪。
兩個深深的腰窩就這樣出現在陳祖耀白的眼里。
白如月光的柔膩平原,兩個玉雪鋪底的圓坑赫然,中間一道淺淺的溝壑沒入褲中。
仿佛在邀請他用什么東西填滿它們。
紅梅白雪在迷離的燈光下有種怪異的美感。
陳祖耀白壓住漸漸急促的呼吸,微微俯身用高大的身體擋住攝像機,伸手插入他的腋下,把他輕輕抱了起來。
“紫絮,過來。”
感覺到柳紫絮身體倏然變僵硬,他把人扶著站了起來,順手把他的上衣下擺拉了一下,手伸進上衣里,找到他的褲頭,往上提了提。
柳紫絮:“……”
柳紫絮一向溫和明媚,帶著一種不知道從哪里來的悠然自在,臉上從未浮現出不自在的表情。
就連第一天到升溫小屋,也都是笑容甜美,一看就是見慣了世面的淡定。
可這會兒,他的表情極其精彩。
陳祖耀白從他那雙一向流淌著滿足和幸福的眸子里看到了驚訝、慌亂以及……
懷疑人生。
陳祖耀白不覺自己哪里做錯了,卻本能地想解釋一下。
沒想到柳紫絮很是大度地在原地蹦了蹦,抬頭朝他笑靨如花:“喏,你的我也給你拿出來了。”
“一起去溪邊洗漱”
陳祖耀白又覺得眼前繁花似錦,眼里暗藏的情欲都化為了柔軟。
他不再糾結柳紫絮對他的忌憚,也壓下質問柳紫絮為什么又變臉的想法,笑:
“謝謝,走吧。”
兩個人蹲在溪邊洗漱。
柳紫絮身高一米七八,不算矮的,蹲在陳祖耀白身邊看上去卻跟個還未長成的少年似的。
陳祖耀白洗漱的時候很認真,動作不疾不徐,柳紫絮卻總喜歡含著牙刷這兒看看那兒瞧瞧。
洗臉的時候看到一只螢火蟲,高興地伸手去捧,把毛巾“啪嗒”一聲掉在了水里。
陳祖耀白側頭看他,眼里滿是柔和的興味。
兩個人終于都洗漱好了,到帳篷里面去睡。
進了里面,他們才發現原來,節目組是給他們安裝了一盞小燈的,就吊在帳篷的頂上。
燈光一開,他們就發現其實這帳篷的內容量挺大的。
倆人坐在里面的防水墊上時,柳紫絮頭頂甚至還有十幾公分的空。
陳祖耀白就比較拘著了,腦袋頂了上去,還得弓著點兒脊背。
二人面對面,一時間相視無言。
柳紫絮此時已經把頭頂上的扎發都解了,垂著腦袋,劉海掩去眉眼,露著曲線優美的脖頸。
他渾身上下都緊繃著,牙齒咬著,幾不可聞地“嘶”了一下。
好尷尬啊!
他想。
前面他還以為,既然這些嘉賓們都很好說話,自己一定也能和陳祖耀白閑適地相處。
于是他盡量不去想陳祖耀白是怎么奪權的,而是多多地去回憶這人溫柔的時候。
比如那會兒自己喝醉,這個人還把他當嫂子,動作輕柔地抱在懷里防止他跌倒。
雖然是他膽肥,但不得不說,陳祖耀白那天給他的感覺很暖。
又比如今天,他哪怕是穿著西服都要給團隊出一份力,那么認真地做燒烤,即使被煙熏黑了衣裳也不叫一聲。
可真的被節目組的規則給這樣“關”在了狹小的空間里,柳紫絮才發現,不管多么努力,自己還是沒法當做若無其事。
“那個……”
柳紫絮摸了摸后頸,嘴角有些顫抖:“睡……睡吧?”
陳祖耀白把他所有平日里不曾有的小動作收入眼底,心情也跟著起伏。
又來?
怎么剛剛還那么陽光明媚地對他笑,現在又好像開始怕他了呢?
陳祖耀白一向最喜歡別人怕他。
他從來不是什么善茬,別人越怕他,他越感到滿足。
從小他就懂得一個道理,自然界的弱肉強食法則在人類中一向適用。
且人類世界里的弱肉強食法則比動物界的殘忍得多。
他喜歡看到別人因他而起的驚恐眼神。
這說明,他才是這個世界的主宰,而不是任人宰割的那邊。
可被柳紫絮害怕,卻讓他覺得渾身不自在。
就好像周身四面都被人放了荊棘,只要一動就傳來隱秘的疼痛。
這種密密麻麻的疼痛勾起他心里的無名之火。
但面前的人是柳紫絮,他不能嚇到他。
陳祖耀白就像撿到了一只甜美小獸的獅王。
他忽然輕笑一聲:“紫絮,你是不是怕我?”
柳紫絮猛地抬頭:“你怎么知道?”
陳祖耀白伸手,想要揉他額前的劉海,粗大的指節卻停在半空,終于還是收了回去。
“我該榮幸還是怎么?”
“剛才,你奉獻了許多不曾在別人面前展現過的小動作,紫絮。”
他說著,視線放在了柳紫絮盤著的腿上的秀氣雙拳上。
“你看,你把拳頭捏得這么緊。”
柳紫絮一聽,已經下意識把捏著的拳放開了。
陳祖耀白:“你還不敢看我。”
柳紫絮一愣,過了一會兒,他像是鼓足了勇氣,朝他抬起了腦袋。
陳祖耀白笑得溫柔:“紫絮,他們是不是跟你說我是惡犬?”
“囚禁父親、驅趕叔伯、六親不認只認家主之位的惡犬。”
柳紫絮沒動。
倒也不是聽說的,事實不就是這樣嗎?
陳祖耀白低頭想了一下,問他:“你想聽聽我的故事嗎?”
柳紫絮眸光一閃:“嗯?”
陳祖耀白褪去手腕上的表,放在枕頭旁邊,隨即把柳紫絮的枕頭也放放好,替他掀開他的被子。
“我們邊睡邊聊?”
柳紫絮有些狐疑地看著他,乖乖進了被子。
兩個人各自睡在自己的被子里,聽著從外面傳來的蟲鳴。
陳祖耀白:“紫絮,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是兇狠的人過得好,還是溫馴的人過得好?”
柳紫絮把臉蹭在被子里輕笑:“這個問題我可不敢回答。”
陳祖耀白也笑了一下:“那算了,不為難你了。”
他繼續娓娓道來,聲線讓柳紫絮聯想到浩瀚宇宙中的繁星。
“其實別看我這樣,我的父母都是很溫馴的人。”
柳紫絮眼里閃過一絲訝異,陳祖耀白把被子隨手拉開,把一條長而有力的腿蹬在了墊子上。
“我家家業很大,他們說我那時候是九子奪嫡,我一點也不臉紅,這都是事實,并不荒誕。”
“只不過,不是九子,而是我,和我的八個叔伯以及許多兄弟姐妹在奪取當家主的權利。”
他說著,目光灼灼看向柳紫絮。
“紫絮,如果你的父親是個還沒繼位的太子,有八個心狠手辣且虎視眈眈的兄弟,你的爺爺不定哪天就要死了,可你的父親卻是個圣父,你會怎么辦?”
柳紫絮:“……”
第54章
柳紫絮聽著陳祖耀白娓娓道來。
他的聲音醇厚溫潤,即使溫潤,你卻能感覺到那里面從未消失過的堅定。
一直提醒著你,說話的人是個強勢的人。
“紫絮,我小時候并不像現在這樣,我也有一個非常氣氛溫柔的家。”
“我的爸爸叫陳書鎧,媽媽叫單叢芳,都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從小被寵,活在童話里,個性溫和隨意。”
“可他們的溫和隨意,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給我帶來的,卻是災難。”
柳紫絮聽著他說,眼前浮現出一個美好的畫卷。
貌美可愛的男孩子剛學會走路,在他家莊園的草地上跌跌撞撞奔跑,笑得眼睛彎彎。
在他后面,一對溫柔多情的年輕夫妻伸手護著他,滿臉寵溺笑容。
在這對夫妻后面的不遠處,孩子的爺爺,一雙鷹隼般的眼里也浮現出寵愛與柔情。
是的,兩三歲時的陳祖耀白天真可人,所有人都對他很好,包括他的爺爺和幾個叔伯。
然而老爺子突然病倒,陳氏家族的人表面上維持著既往的和平,實際上很多事都發生了隱秘的改變。
比如,叔伯以及堂哥堂姐總是在沒人看到的地方對陳祖耀白進行精神和身體上的打壓。
他隔三差五就發生意外,沒過一年,小小的身心上就傷痕累累。
比如,一次意外墜海之后,他連續半年都說不出話,一度被診斷為孤僻癥,甚至用上了電擊療法。
而他那對天真單純的父母卻真的以為一切都是意外。
禍不單行的是,他的父母又生了幾個孩子。
陳祖耀白漸漸不再像小時候那樣得到父母全心的呵護和寵愛。
后來,孩子太多,他們害怕自己當不了稱職的父母,干脆把所有的孩子,包括那時候僅六七歲的陳祖耀白一股腦兒打包給了家里的幾個保姆帶,自己則繼續過著自由快樂的生活。
一下子失去父愛母愛的陳祖耀白更加惶恐。
陳祖耀白坐起來,十指扣起,指尖向上,抵著下巴。
“紫絮,其實那時候我還不懂什么是恐懼,只是覺得,自己好像永遠地被浸在了海里,到處都是水,稍不努力劃動手腳,就會沉進水里淹死。”
柳紫絮說不出話。
后來,陳祖耀白的父親如約繼承了家主之位。
但他本是咸魚,就像古代的隱士,不肯“入局”,每天還是風花雪月,遇到事就妥協。
叔伯們表面上迎合他,實際上把他當傻子,騙著他做出很多損人不利己的愚蠢決定,等著他自己失去支持者,把自己搞死。
不僅這樣,這些人自然而然地把手伸到了陳祖耀白他們身上。
“因為我們都有各自的保姆,叔伯們就利用保姆們給我弟弟妹妹洗腦,讓他們把我這個大哥當仇人。”
“有一次,我的大弟給我下藥,拿刀差點把我的手剁了。”
陳祖耀白嘴角浮現一絲嘲諷的笑容。
“他們都認為,我是家里的長子,會優先繼承家業,像古代的宮斗一樣擠占他們的生存空間,這幫蠢貨。”
柳紫絮訝異地看著他:“后來呢?”
陳祖耀白:“后來我父親聽了叔伯的攛掇,給我們娶了個后媽,又生了個兒子,我的母親跳樓了。”
“那天是我九歲的生日。”
“那天,我產生了推翻這一切的想法,包括我的父親。”
“有點難,他們太難殺了,所以我的手段并不溫柔,才有了我是惡犬的傳言。”
“對不起紫絮”,他一直低著頭玩著白絲手套上的戒指,“我也不想的。”
柳紫絮沉默了。
那個笑得兩眼彎彎的小孩跌跌撞撞朝他跑來,忽然跌倒在地,不管怎么哭,都沒人去扶。
直到一群野狗撲了上來,鮮血漸漸從碧綠的草地上暈染成溪。
但那孩子還是重新站了起來。
他吃掉了原先那個天真軟弱的自己,然后把野狗們也都一口吞了。
柳紫絮這才發現自己在憋氣,趕忙低聲喘息。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陳祖耀白,對比著書里的描寫,心里那股子忌憚一點點被同情取代。
原來是這樣。
美強慘只三個字,落到他們這些書中人身上卻是真切的苦痛。
浴火重生說著好聽,但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誰又會愿意去試?
柳紫絮想著這些,抱著被子,本能地朝陳祖耀白那邊挪過去了一點兒。
陳祖耀白卻忽然笑得爽朗。
“等等,紫絮,別用這種眼神看我。”
“說這么多不是為了讓你同情我。”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不是什么天生壞種,我隨了我父母,其實本質是溫柔隨和的人。”
他說完,坐起身來,一手撐在墊子上,低頭看著柳紫絮,滿目溫柔。
“紫絮,不要怕我好嗎?”
“我是個很普通的二十多歲的青年,絕不像他們說的那么可怕。”
他說著,雙手一攤:“你看我不是也滿懷對真愛的期待來了戀綜嗎?”
“惡犬,是絕對不會對戀愛感興趣的,它只會直接掠奪。”
柳紫絮:“……”
柳紫絮心里松了許多,也坐起來,雙手撐在被子上,朝他笑得目光柔亮。
“我記得你說來這里是為了生意?”
這下換陳祖耀白尷尬了一下。
他不知怎么,伸手幫柳紫絮拂了拂擋住眼睛的發絲。
語氣里溫柔更甚:“你就當我騙著他們玩的吧。”
柳紫絮:“……”
柳紫絮看著眼前的一片蠶絲白,想起剛剛白絲手套劃過額上的舒服觸感,恍惚中想起來一件事。
他抓到了陳祖耀白的一根食指,仰著腦袋問他:“耀白,我一直想問,你這手套什么時候換的?”
陳祖耀白:“什么?”
柳紫絮:“就,今天,你抓調料,也是戴著手套抓的。”
“剛剛洗漱的時候,我看到手套被水打濕了。還有前面也有很多類似情況,可你的手套總能莫名其妙重新回到潔凈干爽的樣子,絲毫不影響你的氣質。”
陳祖耀白:“……”
陳祖耀白仿佛看到一只白色皮毛光澤柔亮的貓,在滿眼看著他,跟他說話。
不但現在滿眼是他,原來平時也不是沒有注意過他的。
陳祖耀白剛才為了打消柳紫絮對他的恐懼,說了些過往的事,心里正不爽。
這會兒被柳紫絮問自己相關,心里那點兒煩躁一下子煙消云散。
這讓他的語氣更加柔和,簡直比上好的蠶絲布面都要柔和了。
“在你們沒注意我的時候換的呀。”
“紫絮,這不重要,而且你看錯了,我觸碰食材的時候其實都會再戴上一層塑料手套,今天也是。”
“不如你以后別怕我,多走近過來看看我?”
柳紫絮笑:“你這說了等于沒說。”
“好啊,那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時候怎么把手套換掉的。”
他剛說完,忽然一愣。
“不是,耀白,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陳祖耀白嘴角溫柔笑意未減:“那你說你想說的。”
柳紫絮視線在他手上掃了掃。
“我其實想說,為什么你總戴著手套?”
“總是戴著它們很不方便吧?為什么不摘下來?”
陳祖耀白聽了,嘴角笑意收斂了些。
“你想要我摘下來嗎?”
柳紫絮想了想,搖了搖頭:“不是,我只是好奇你為什么要一直戴著它們?”
他說著,忽然笑得俏皮:“該不會是耍帥吧?你知道的,就斧頭幫什么的。”
陳祖耀白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忽然噴笑出來。
“嗯,是的吧。”
他這樣笑,便有了些隨和的少年氣了。
柳紫絮更加放松。
他揉了揉眼睛。
陳祖耀白:“睡吧,很晚了。”
柳紫絮揉著眼睛朝他笑了一下,躺下來,用被子包住自己。
半夜,他被身體的一陣躁動給弄醒。
登時有些瞠目結舌,用被子捂住了自己的半邊臉,只露出一雙帶著自嘲笑意的眼睛。
啊!韭菜!
吃的時候他沒想到,到現在才反應過來,他吃的可是韭菜!
柳紫絮沒和誰做過,卻早通情欲,畢竟他們學藝術的,第一要事就是研究人。
人,當然也包括人的身體和欲望。
所以雖然沒和人做過,他也自瀆過,也逃不過對釋放的渴望。
尤其是在吃了那么多綠色加油站之后。
柳紫絮有些好笑,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他抱著被子,在黑暗中看到身旁陳祖耀白小山一樣隆起的身影,不禁有些意動神搖。
這讓他覺得不好,身上已經漸漸沁出汗意。
本來今天他就想洗澡而不能,總是覺得自己身上有些黏黏糊糊的,現在又出汗,更是嫌棄。
他又輾轉了幾下,實在是受不了,干脆坐起身來,拉開身側的副拉鏈,把帳篷自帶的那個小窗給拉開了。
他跪在墊子上,把腦袋從小窗里探出,不由得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
好舒服!
山風清冷,帶著溪水和草木的香氣,把身上的燥熱帶走了一些。
柳紫絮樂得把扒在窗上的兩只爪子在上面抓了抓。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黑暗里的陳祖耀白早已睜開了眼睛,正目光灼灼地看著他挺立的腰身,和脫出薄被的臀部。
這位兩個小時前溫柔叫他“睡吧”的人,滿腦子都是他白天說的一句話。
“你的水潑我身體里去了!”
是身體里,而不是衣服里。
說者無心,聽者,卻從那時便已躁動不已!
第55章
帳篷的窗雖然小,卻也比柳紫絮的身板兒寬。
從縫隙里透進來點兒燈光,把他的線條夠勾勒得像是他在發光。
陳祖耀白看了,深深地吸了口氣。
他按下滿腦子情欲,起身“嗤啦”一下把帳篷徹底拉開。
那邊的柳紫絮聽到動靜,從窗口退了回來,轉過頭來訝異地看向他。
“耀白?我吵醒你了?對不起啊。”
陳祖耀白搖了搖頭,坐到帳篷口,朝他笑了一下。
“睡不著嗎?”
“過來聊聊天?”
柳紫絮便過來盤腿坐了,一只手臂支在膝蓋上,手掌托著下巴。
陳祖耀白見狀,愣了一下。
他以為他會是那種非常端正的坐姿,就像他那時在三樓刺繡一樣。
原來他也有這樣的一面。
這個坐姿本是個非常灑脫的姿勢,可因了柳紫絮那張臉,硬生生帶上了魅惑。
陳祖耀白眸色微深,笑自己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沖動又被挑了起來。
他知道柳紫絮不是故意,卻還是覺得有些懊惱。
不過這懊惱也讓他心頭發甜。
陳祖耀白自己發起的夜聊,自然不想讓柳紫絮主動。
他不想柳紫絮做絞盡腦汁想話題的那一個。
他希望他輕松自在。
于是他擰開一瓶水遞給他。
“我看你今天沒吃肉,連海鮮也沒吃,是都不喜歡嗎?”
柳紫絮吞了一口水,把蓋子蓋好,雙手捧著,下巴擱在蓋子上。
“也不算是吧,其實我不是不吃,只是不優先想吃它們。”
陳祖耀白:“因為覺得不會好吃嗎?”
柳紫絮微微噘著嘴:“不知道,反正就是沒想起來要吃。”
陳祖耀白:“那你吃了它們會惡心想吐或者有別的不舒服嗎?”
柳紫絮想了許久:“會有一點。”
“不過上次在景市,蘇景給我吃了一筷子牛肉,我還覺得挺好吃的,也沒什么不舒服。”
提到蘇景,柳紫絮的眼角眉梢自然而然地帶上了笑意。
陳祖耀白眸色暗了暗,語氣卻仍然溫柔,簡直像是在哄著問了。
“因為是和蘇景一起吃,所以你能接受,還是說因為是蘇景給你的,所以你可以?”
柳紫絮側頭看他,笑:“不是吧,可能只是那次的牛肉做得比較好吃。”
陳祖耀白滿臉鄭重地點了點頭。
過了會兒,他又問:“紫絮,未來的結婚對象你想要什么樣的?”
柳紫絮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秀氣的肩頭微微抽動著。
“耀白,你這話題跳躍度也太大了吧!”
陳祖耀白也笑了,笑完仍是問:“你不想聊這個嗎?”
柳紫絮抬頭看了星空一眼,隨即搖了搖頭。
“也不是,這沒什么不好談的。”
他說著,嘴角噙著笑意。
“只是結婚是需要緣分的,所以我也不一定會結婚。”
陳祖耀白聽著他清雅中帶著點兒嬌憨的聲線,心里卻緊張起來。
一個曾經差點與人走進婚姻殿堂中的人,現在卻說不一定會結婚。
陸恒身在福中不知福,值得千刀萬剮!
陳祖耀白暗罵自己,那么著急干什么,這么良辰美景的大好時光,非要提什么結婚。
是在這一刻,他才恍然意識到,自己似乎有點笨拙。
好在還沒犯下什么禁忌,還可以調整。
陳祖耀白趕忙轉移了話題,雖然語氣還是穩得一批,就好像真的是在隨意閑聊一樣。
“嗯,也不一定要結婚,像小航就是個不婚主義者。”
他說著,沉思了一下:“不對,他不但不婚,他還是個單身主義者。”
柳紫絮一下子來了興趣,眼里是明晃晃的八卦:“啊?他自己說的啊?”
陳祖耀白:“是。”
“小孩子沉不住氣,到處嚷嚷。”
“他粉絲還說他有個性,潮酷。”
“我看就是幼稚。”
柳紫絮:“……”
柳紫絮捂嘴,笑得眉眼都彎起:“那他怎么會來戀綜?”
陳祖耀白仍是滿臉鄭重:“說是朋友們的副駕駛都有人坐,他沒有,沒面子。”
柳紫絮:“……”
柳紫絮實在是沒忍住,用雙手捂臉,前仰后合大笑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移開雙手,側頭看向陳祖耀白:“年少真好啊!想起我的中二時光了。”
陳祖耀白呼吸一滯。
他一直都在盯著柳紫絮看,視線從沒移開過。
剛剛柳紫絮擋著臉,他的所有注意力便在他那雙藝術品一般的手上。
這會兒柳紫絮倏然把手移開,那張不論何時都讓人驚艷的臉一下子就躍進了他的眼簾。
如玉的臉被溪水反射過來的天光照亮,眼角眉梢因為在笑都溫柔舒展。
就好像冬天白瓷杯里的一杯牛奶,暖暖融融,直指人心。
陳祖耀白甚至都忘了回應他的笑。
塵封在無數個忙碌日夜里極少的那點記憶一下子全都涌了上來,在他眼前大屏播放。
大概是十年前,他和陸恒已經很熟悉了,兩個人在談事的時候,陸恒忽然主動開玩笑,說他恩人家的一個小孩很可愛。
后來,在他們這群人的聚會中,他又陸陸續續聽到了那個名字。
柳紫絮。
不過當時陳祖耀白并沒在意。
情愛根本不在他關心的范圍,他的時間很寶貴。
甚至他還覺得,陸恒每次聚會都要提到柳紫絮,有時候炫耀有時候又像是討厭,真的非常像一個羅里吧嗦的老太太。
不過是一個戀愛對象而已,喜歡就搞定,不喜歡就推開,根本沒必要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可笑地記掛著。
直到有一天,陳祖耀白看到了柳紫絮畫的那本和陸恒相處的日常。
Q版、漫畫,在陳祖耀白眼里就是一個符號——幼稚。
可那天,他卻一直盯著陸恒的手機,等著他翻頁,一直看到了最后一頁。
可能是沒有什么就更渴望什么。
陳祖耀白看這個世界上的誰都像是蠢貨,所以他自覺對這個世界上的人是沒有真心的。
他自詡涼薄,所以才會在那天,被柳紫絮的赤城深深吸引住了。
原來真的會有人,會對一個私下里跟兄弟們說他是花瓶的人,滿臉愛意地說:“我選擇了你,就是要和你一生一世的呀。”
會在陸恒吃飽了撐的考驗他忠誠的時候說:“我選定了一個人,這個世界上的人對我來說就分成了你和其他人。”
真的會有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小少爺,會因為想要給愛人更干凈健康的飯菜,把自己弄得十根手指都纏上了創可貼。
會蹲在地上摘菜,為了讓伴侶不擔心,俏皮地跟他說“看我這樣是不是很用心?”、“陸恒,你看我這么用心地在愛你呀!”
會有人因為愛一個人,連這個人蠻橫的爸、刻薄的媽、不懂禮數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容忍下來。
陳祖耀白心里說著太傻了,卻忽然覺得面前的陸恒都面目可憎起來。
為什么柳紫絮這樣的人,會是自己的準嫂子呢?
陳祖耀白垂下眼眸,視線自然而然地在柳紫絮的腰身上糾纏。
那盈盈的腰身已經滿足不了他了,他又把視線上移,到胸膛、到鎖骨到那雙多情柔亮的眼睛。
早些年為了奪權,他熱衷于拉.幫.結.派,即使年紀還小,卻已去過很多所謂少兒不宜的場合。
后來成年了,他也根基穩固不再需要應酬,卻也總有人為討好他,給他送各色各樣的人,拉他去玩各種各樣的刺激。
他是見慣風月了的,可他卻從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難以自持過。
但他還是清醒地忍住了,他想要的是一生伴侶,紫絮也只在他的考察之中,他不會輕易做決定,還想再多了解他一點……
柳紫絮察覺到他眼里的熾熱,不禁有些狐疑。
怎么個事兒?
耀白也演上了?
柳紫絮不由地看了演對面苦著臉上著夜班的攝像大哥,覺得有些好笑。
他對陳祖耀白的懼怕淡了,但也還是有一點兒,畢竟不熟,所以不敢造次去拿手晃他,只朝他笑了一下。
“耀白,回神。”
“你呢?你對結婚是怎么想的?”
陳祖耀白聽他居然主動問他關于結婚,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高興來。
簡直,比搞死一家對手公司還高興。
“我覺得結婚很好。”
“紫絮,真心相愛的兩個人不結婚總歸有遺憾。”
“如果我結婚,我會把我的愛人寵到天上。”
柳紫絮看著他嚴肅的表情,有些懷疑人生地眨了眨眼。
他笑:“真沒想到你是這么想的。”
書里寫陳祖耀白的就那幾句話,說他是個宮斗冠軍,是個霸氣又兇狠的人。
但柳紫絮也是聽過這人的一些八卦的。
他們都說,陳祖耀白是個高高在上的玩家,身邊男男女女無數,都是他緊張繁忙工作時的宣泄工具。
柳紫絮對此雖半信半疑,畢竟沒有人爆出過讓人信服的證據,可也萬萬沒想到能從玩家陳總嘴里聽到這樣的話。
關鍵人家的眼神還很認真,認真得仿佛是在談判桌上。
柳紫絮的笑落在了陳祖耀白眼里。
陳祖耀白一眼就看出了那里面極其微小的不信任。
這讓他心頭發緊。
他竭力地管理著表情,提起兩邊的唇角。
“紫絮,我不作假,我會寵他多過我的生命。”
柳紫絮:“……”
話都說到這里了,柳紫絮本能地就想問一句“可你緋聞對象那么多,你怎么寵得過來?”
不過他覺得這樣很沒有禮貌,于是打住,用柔和的笑意掩去心里無惡意的敷衍:“嗯,那他肯定非常幸福。”
但這點兒敷衍還是被陳祖耀白捕捉到了。
他深深地看著柳紫絮,深淵一般的眼里有這壓抑不住的情緒。
心里涌起一股恨不得把自己剖開給柳紫絮看的荒誕感覺來。
算了,繼續接觸再說吧。
陳祖耀白按下想拉著柳紫絮說一夜,直到他相信自己的想法。
他掂量了一下現在幾點。
想到熬夜的危害,他舒了口氣,總結陳詞:“紫絮,跟你聊天很開心,但現在很晚了,我們繼續睡吧?”
柳紫絮點點頭:“好。”
說著就要轉身爬回去,被陳祖耀白拉住了手臂。
柳紫絮有些訝異地轉回頭來看著他。
陳祖耀白笑得溫柔:“明天也這樣把我當朋友可以嗎?”
“不要怕我,想說什么說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我真的不吃人。”
柳紫絮倏然一笑,眼神亮晶晶的:“沒有怕,你都喊我一句嫂子,我怎么會讓你難堪呢?”
陳祖耀白:“……”
柳紫絮今天確實是累慘了,所以這醒了會兒之后,他又困了,一下子又睡著了。
陳祖耀白也閉上眼睛。
為了更好地工作,他的日程一向安排得很嚴謹,生物鐘也是非常準。
不然,一次無意義的失眠就有可能造成第二天工作效率的下降,給他的商業帝國帶來損失。
今晚他和失眠也沒什么兩樣了,雖然明天他的行程是和紫絮一起去旅行,但期間該處理的工作他還是要處理,這是他的習慣,所以他確實也得馬上睡了。
然而,眼睛閉了幾十分鐘,他的腦袋卻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滿腦子放電影一般。
陳祖耀白睜開眼睛,腦袋往柳紫絮那邊靠了一點。
這時,他忽然覺得自己聞到了一種淡淡的香味。
他說不上來那是種什么味道,殘留的高級香水的味道?
不,這個更純凈柔和一些。
香皂的味道?
不是,這個更雅致一些。
陳祖耀白再靠過去一點,在柳紫絮脖頸后面輕輕嗅了一下。
與一種恬淡花香和牛奶香混合般的味道,讓人想起清晨放著鈴蘭的餐桌和餐桌上熱好的純牛奶。
陳祖耀白更睡不著了,他把被他踢在腳下的被子拿過來,蓋在了兩.腿之間,閉上眼睛深深呼吸。
在他頭頂,就那個小燈,里面隱藏式攝像頭的光微微一閃。
第56章
柳紫絮的后半夜睡得就非常踏實了。
起來的時候,他發現被子居然好好地在他身上蓋著,從胸口一直蓋到腳踝,穩穩當當,甚至讓他對自己有了些懷疑。
他昨天晚上睡相那么好的嗎?
他還擔心會踹到或者壓到耀白呢,真是想多了。
給昨晚的自己比個大大的贊。
正開心著,忽然陳祖耀白從外面掀開帳篷,臉上帶著笑意:“紫絮,起床了,我們回去了。”
柳紫絮借著九、十點的晨光再看陳祖耀白,又是一種新的感覺。
前面他總會時不時地覺得他可怕,現在再看,哪里可怕了?
這不就是一個風浪經歷得太多,比同齡人看著稍微兇一點,但其實本質是美強慘的小可憐嘛!
至于身材,人家長得高大威猛也不是人家的錯啊!
柳紫絮一手抬起,另一手從后背抱住那只手臂,笑瞇瞇地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好的耀白,我起來了!”
“你怎么起得那么早啊?我記得你昨晚被我吵醒了,也是很晚才睡的啊。”
……
升溫小屋。
柳紫絮被通知收拾行李,趕下午的飛機。
藍蔚航自己的床不坐,坐在他床邊,看他收拾行李。
“嫂子,我幫你收啊。”
柳紫絮搖搖頭:“弟弟,我看出來了,你做家務比我還不拿手。”
藍蔚航一臉不服氣:“沒有吧,不就是剛剛幫你拿洗漱用品過來,把你水乳打碎了嗎,我賠你好不好?”
柳紫絮從行李箱上抬頭沖他笑:“弟弟,你就好好坐著吧,我自己真的可以。”
正說著話,陳祖耀白敲門進來。
他看到柳紫絮蹲地上收拾行李,眸色微沉。
“紫絮,你慢慢來,不著急,飛機誤了改簽就是。”
柳紫絮:“……”
柳紫絮的動作更加兵荒馬亂了。
他可不喜歡害節目組打亂計劃,他一向不愿意給人添麻煩。
陳祖耀白看著他的動作,眉頭微皺。
但馬上他釋然了,時間很長,關于柳紫絮,他可以慢慢了解。
這會兒大家也都過來了。
李逸和黃一諾都很熱心,想要幫柳紫絮。
不過柳紫絮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幾個人便蹲在地上邊收尾邊閑聊。
黃一諾:“紫絮,早知道這次是去塞班島旅游,我就努力一點了,我從中學時代追星開始就想去塞班島了。”
柳紫絮一邊確認東西有沒有帶齊,一邊兩眼放光:“你追星啊?誰?”
黃一諾便告訴他了,是當年紅遍亞洲、眼看就要爆紅全球的一個韓流組合。
柳紫絮知道那個組合,他們的妝造在那個時候是非常超前的,中學時代,他還系統研究過他們的穿搭和服裝的設計理念。
這都聊到熟悉的人,兩個人的話便多了,都是兩眼放光,身旁仿佛有桃花在飄落,那叫一個粉紅。
一旁的藍蔚航卻把腦袋伸了過來,大言不慚。
“別想了,一諾,你說的那幾位前輩孩子都打醬油了,現在你該看的是我們。”
他說著,從床上下來,一腳踩上了自己的床沿,做了個超級中二的姿勢。
“我,我陸哥,還有蘇雪蓮,我們三個還不夠你們看的嗎?”
沒等他們說話,他又蹲到了柳紫絮身旁:“嫂子,你覺得我好看嗎?”
柳紫絮:“……”
柳紫絮剛想說什么,藍蔚航忽然變了臉色。
原本青春張揚的俊臉上一下子帶上了委委屈屈的神色。
“好,好!”
“你遲疑了!你果然覺得我比不上其他國家的愛豆!”
“我生氣了!把我送你的鈴蘭還給我!”
說著就去柳紫絮床頭拿那布藝鈴蘭,哭唧唧抱過來,又對著黃一諾撇了撇嘴。
“一諾,你怎么可以在我面前提其他的明星,嗚嗚嗚,就不能粉我嗎?”
黃一諾:“……”
黃一諾磕磕絆絆想要解釋。
藍蔚航卻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他輕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被我嚇到了吧?”
“開個玩笑一諾,其實那幾位前輩的歌我也聽過,很好聽。”
黃一諾這才松了口氣,起身追著他就要打。
兩個人鬧鬧騰騰,最后又都在柳紫絮身旁蹲下,三人又開始叭叭叭,一起討論有哪些好聽的歌。
到后面,李逸也忍不住參加了。
“我聽的歌不多,但我真的推薦你們去聽古典音樂,聽完真的會神清氣爽。”
幾個人連連點頭。
這時,陳祖耀白居高臨下看了藍蔚航一眼,藍蔚航感覺到了,抬頭沖他做了個飛吻。
陳祖耀白移開視線,小孩子!
不是小孩子是什么?吃醋又不敢直接說,繞這么大彎子引開話題,慫!
與此同時,魚池邊。
蘇景長身直立,手里拈著點兒魚食貼著水面,薄唇輕啟。
“錦囊。”
鋒銳的眼睛看著蓮葉根部的方向。
魚自然是不會因為他喚它這便宜名字而過來的。
蘇景自然知道這個道理,卻還是保持著這個姿勢,面色如冰封。
“錦囊。”
他又喚了一聲。
這時最大最靈敏的抱枕感知到了魚食的味道,晃晃蕩蕩游了過來,把他指尖的魚食給一口吞了。
蘇景把手拿開,嘆了一口氣,又拈了點兒魚食,放到另外一個位置。
“抱枕,你別再過來了,再過來,你要成胖豬了。”
“讓別人也吃點。”
抱枕哪里聽得懂他的話,它只知道自己感知到了食物的存在。
于是抱枕又晃晃悠悠游過來。
蘇景把那魚食喂了給它,在它“腦門”上輕彈一下。
“回去!”
許是感覺到危險,抱枕竟真的轉了身,晃晃悠悠又游到蓮花根處不見了。
蘇景復又把拈了魚食的手指放到了水面。
“錦囊。”
他輕聲喊著。
朱笑楠跟到這里,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
蘇景面色冰冷,修長指尖拈了什么,冷冽目光看著水面,嘴里似乎還在說著什么。
朱笑楠的精神一下子就振奮起來。
這才是他該看的東西啊!
冷艷不近人情A斷腿的大帥比,光是往那兒一站,就讓人高.潮不斷。
啊,他的高嶺之花!
還要什么絕世小受柳紫絮,O就該跟1談好嘛!
自己昨天晚上到底在迷茫個什么勁兒啊!
朱笑楠高高興興靠了過去。
“蘇景!”
蘇景轉過視線來。
朱笑楠一愣。
他剛剛看到蘇景的背影,就跟了過來。
本以為自己見了他,會非常高興,會滿腦子粉紅泡泡,還會把自己那一套套的追夫攻略熱熱鬧鬧搬出來,用在蘇景身上。
可現在看到蘇景,他不知怎么的,不但沒能開始用他的那些秘籍,反而有點懵逼。
有一種奇怪的難以言說的陌生感,讓他總覺得提不起勁兒似的。
甚至上一秒的想法都被替換成了,他到底來干什么的?
朱笑楠:“……”
日了狗了。
不過蘇景是真的帥,戴頂漁夫帽,穿一身設計感十足的白色棉麻衣服,顯得輕盈優雅。
被他那冷冰冰的氣質一帶,又愈顯高貴不可親。
朱笑楠心里喜歡,卻又有點懶懶的,好像心里的哪一處就是不得勁兒,于是只能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鼻子。
“啊哈哈,蘇景,你一大早就來喂魚啊?”
“哇,你不會是因為知道我今天值日,所以故意過來幫我做這最容易被忘記的工作吧?”
蘇景看著他:“抱歉,不是。”
“不過以后我只要在,都會喂魚的。你可以告訴大家,不用再操心這件事,忘掉也沒關系。”
“哦”,朱笑楠點點頭,“嗯嗯,謝謝了,原來你這么喜歡魚。”
蘇景沒有說話。
朱笑楠也不在意,他本想從蘇景手心里去拿魚食,但想了想又不太敢。
于是自己從旁邊的魚食袋里拿了一把,全部灑在魚池里。
“寶兒們,過來吃,誰不好好吃就打誰屁屁。”
蘇景:“……”
蘇景看著蜂擁而上的魚,不著痕跡地嘆了口氣。
他側頭看了朱笑楠一眼:“紫絮還沒出發嗎?”
朱笑楠笑容一僵,視線移開,語氣有些急:“我不知道啊,我怎么知道。”
蘇景點了點頭:“嗯。”
這時,忽然陸恒的聲音響了起來。
“笑楠!”
蘇景和朱笑楠一齊朝那邊看去。
那邊被樹擋了,但沒過多久,他們就看到陸恒轉過轉角,出現在他們的視線里。
朱笑楠朝他招手:“陸恒,你怎么也來了?”
陸恒一眼看到他,但馬上又看到了他身旁的蘇景。
陸恒愣了一下,但馬上揚起笑容:“你們都在啊,我也來喂魚。”
朱笑楠看著他,有些奇怪。
“你也喜歡魚嗎?”
陸恒走過來,先是看了他一眼,隨后過去拍了拍蘇景的手臂。
“小景,怎么沒去送送耀白他們?”
蘇景“嗯”了一聲,轉過頭去繼續喂魚。
陸恒見他神神叨叨,仿佛想用那點魚食把什么囊的引過來,便有些狐疑。
“小景,你在干什么?你給魚取了名字了?”
朱笑楠見了,很是無語:“哈還給魚取名字啊?”
這是什么幼稚行為?
跟蘇景也太不搭了。
蘇景卻鄭重地點了點頭:“嗯,取了名字。”
兩個人更加狐疑。
陸恒:“真取了啊?小景,你現在怎么這么……悠閑了?”
他和蘇景認識那么多年,除了拍戲,從來沒見過蘇景對什么小動物產生興趣。
給動物取名?
不好意思,蘇景沒那種情緒,也不會浪費那個國際時間。
蘇景拋了點兒魚食過去把魚都引了出來。
然后伸出手指,對著那些魚的腦袋一個個點過去。
“它叫手帕。”
“他叫抱枕。”
“它叫錦囊。”
他說著,指尖指向石頭造景上趴著的兩只黃金龜。
“上面的這只叫金蠶絲。”
“下面的叫小金蠶絲。”
陸恒:“……”
朱笑楠:“……”
朱笑楠一臉懵逼。
他看著蘇景,眼睛都要瞪爆掉去。
“你、你,你私底下居然是這樣的嗎……”
“真的沒看出來……”
蘇景沒說話。
陸恒氣得要冒煙。
這亂七八糟的名字,他閉著眼睛都知道是誰的杰作!
第57章
柳紫絮和陳祖耀白一起坐上了飛機。
睜開眼的時候,窗外的景色已經變了樣。
柳紫絮剛睡醒,呆呆望著窗外,眼神恍惚。
腦海中都還是昨晚的蔥蔥郁郁,現在卻滿視野碧海藍天。
想到這里,柳紫絮一秒清醒。
他眼睛一亮,轉頭看向旁邊的陳祖耀白。
“耀白!我們到了!”
陳祖耀白點了點頭,幫他把身上圍著的毯子拿下來:“嗯,到了,希望你能過得愉快。”
沒過多久,兩個人到了酒店。
他們住的酒店是這里最好的,四面海水環繞,通過木制的橋和其他酒店及陸地相連。
酒店不高,相當于一個大平層,屋頂上面蓋著仿蘆葦的材料,一眼看去熱帶風情滿滿。
柳紫絮東西都沒放好,就忍不住地站在凌空的廊檐那兒望向四周。
天是藍的,干凈澄澈,琉璃一般。
海也是藍的,淺的地方幾若透明,深的地方顏色層次分明,愣是把“碧水”這個詞詮釋出了五彩斑斕的意味。
在不遠處有沙灘灣,從這里看過去一片白色。
光看顏色,柳紫絮都能想象那里的沙子有多干凈細軟。
膚色和服飾各異的游人們在沙灘上悠閑漫步,沙灘邊一排大傘,傘下放著的木制躺椅上躺著戴了墨鏡享受日光浴的游人。
雖然在升溫小屋的時候,柳紫絮的心情也很放松。
但到了這里,接近于空靈的景色又讓他更加放松了。
他還想再看,陳祖耀白已經看向了他:“紫絮,先去房間。”
節目組給他們訂的是一間套房,里面有客廳有廚房,還有兩個房間。
房間的設計也非常有當地的特色,柳紫絮非常喜歡自己墻上的貝殼畫,和客廳里擺著的一條鯊魚骨骼的標本。
因為到達的時候,這邊已經天黑,節目組沒有立即安排拍攝行程,讓他們選擇自己走走,或者直接睡覺。
柳紫絮很興奮,滿身都是勁兒,睡覺是不可能睡覺的,于是提出想出去走走。
他問陳祖耀白:“耀白,你累嗎?累的話我和王哥他們去。”
王哥是這個節目的主持人,今天也過來主持他們的行程。
陳祖耀白看著他:“我一起。”
“不過我們得先換衣服,這邊很熱。”
柳紫絮點點頭,進房間去換衣服。
沒過多久,他出來,發現王哥他們已經換好衣服,過來客廳等他了。
柳紫絮很是雀躍地跑出來,往他們面前一蹦:“走不走?”
笑得嘴唇微張,眼睛都彎了起來。
王哥他們這幾天多少也留意到了他有些調皮的性子,抬起頭來正想逗他幾句。
誰想視線剛接觸到他的身體,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只見柳紫絮赤.裸著上半身,下面穿一條花里胡哨的沙灘褲,腳上趿拉著一雙白色的人字拖。
整個人白到發光,偏偏有的地方又是惹人遐想的粉色。
更讓人胡思亂想的是,他那沙灘褲吧,主色還是大紅色,就襯得那雙修長細白的腿更有風情了。
人字拖里,他的腳也是玉雕一樣,十根足趾乖乖巧巧排列著,指縫深深,讓人呼吸都快了起來。
每一個指甲蓋還都是瑩潤的粉色,像他的手指甲蓋一樣讓人驚為天人。
王哥本能地就垂下了眼眸。
他心跳如擂鼓,實在是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激動。
這幾天,大家也都看出來了,柳紫絮長得好看歸長得好看,卻是那種很周正的性格。
優雅可人,從來不鬼迷日眼的,甚至行事還帶著一種自然而然的純真。
誰能想到,這家伙到了別人的國家,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居然這么大膽!
空氣里響起其他幾位同事倒吸涼氣的聲音。
王哥沒忍住,故作無所謂地說了一句:“紫絮啊,你這,怎么穿成這樣啊?”
柳紫絮狐疑地張著雙臂,低頭看自己的穿著:“嗯?什么這樣?”
“哥,我跟你們穿的不是一樣的嘛!”
說著還是很迷茫,又加了一句:“海邊不就是穿這些,外面的游客他們也是這樣穿的啊。”
王哥:“……”
王哥看一眼自己身上,再掃了一眼同事們身上,一拍腦袋:“唉!是是是,你沒穿錯。”
“哈哈哈,我怎么說胡話了呢?”
柳紫絮這才重新高興起來,過來拉他:“是吧?”
“哥,走吧走吧,我們趕緊出去玩。”
王哥正要答應,忽然看到陳祖耀白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見到這位,王哥好不容易閉起來的嘴又張得老大。
他一臉懵逼,問陳祖耀白:“不是,陳總,你這是沒換衣服啊?”
陳祖耀白視線先是在柳紫絮身上停留了一會兒,隨即看向王哥:“換了輕薄一點的。”
王哥看著他身上的白襯衫配黑色西褲,恨不得死命揉眼睛。
這哪里換了,這哪里換了,這不還是襯衫配西褲嘛!
大家也都面面相覷。
但他們還是不敢多說。
只有柳紫絮見了陳祖耀白,驚訝之余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他看著陳祖耀白:“耀白,你這樣會熱的。”
說著走過去,很是豪放地拍了拍自己的褲子。
“喏,像我這樣穿,這樣穿才舒服。”
陳祖耀白視線在他光溜溜的上身掃了掃,原本就深沉的眸色更加深不見底了。
命令的話語都已經到了嘴邊:“紫絮,把衣服穿上!”
但一想到柳紫絮那天被陸恒訓斥后驚恐的眼神,又生生把那些話給吞回去了。
他不想讓更多人看到紫絮的身體,說他保守也好,古板也好,他就是不愿意。
這是他正在考察的人,哪怕后面發現自己并不是真的愛他,在考察期他也不喜歡柳紫絮被別人看光。
但問題是,要怎么讓紫絮不受傷,卻又心甘情愿地穿上衣服呢?
陳祖耀白思索了一會兒,目光漸漸變得溫柔。
他向柳紫絮靠近一步,坦蕩地看著他的身體。
“紫絮,這邊蚊蟲很多,紫外線也很大,你皮膚嫩,還是得披一件衣服,不然曬傷了,會脫皮。”
柳紫絮聞言一愣:“啊?這邊沒有蚊蟲的吧?”
王哥也很懵逼:"對啊,這么大的海風哪里會有蚊蟲?"
他說著,又看了看外面的天,外面已經一片漆黑,全靠這里優秀的燈光設備才能看得見。
“而且這都晚上了,哪里會有紫外線?”
陳祖耀白依舊沉穩如山:“有的。”
王哥:“?”
王哥實在是沒想通,不過他也擔心柳紫絮被蟲咬了或者被曬傷了,畢竟這么錦緞樣完美的皮膚如果被傷了,那是多么讓人心疼的一件事。
而且既然陳總都這么說了,陳總見多識廣,考慮得自然比他們周到,一定是不會錯的。
于是王哥也勸柳紫絮:“紫絮,去披件薄衣服吧,開開心心出來旅游,傷著了就不好了。”
柳紫絮其實無所謂曬傷,但他是真的怕蟲子,還是外國的蟲子。
你都不知道人家是個什么東西,聽說國內很普通的蟲換成國外版本的會咬死人。
水土不服說的就是這了。
柳紫絮想了一下,回房間去了。
過了會兒,他穿了件蠶絲的坎肩出來。
陳祖耀白見了,還是搖頭:“紫絮,這邊蟲子真的神出鬼沒,最好不要把手臂露外面。”
柳紫絮:“?”
柳紫絮看著他那一身襯衫配長褲,想著既然耀白自己都穿這么嚴實,那么顯然他是真的在這里被咬過。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還是聽他的吧。
柳紫絮又進了房間。
出來的時候,身上已經套了一件薄薄的輕紗短袖,里面的坎肩沒了。
那短袖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薄如蟬翼,短短的只到腰線的位置,把他的上半身籠罩在迷離的煙云中。
王哥直接就看呆了。
還有這樣的衣服啊?
不得不說,穿起來真好看,顯得人俏皮可愛,愣是又年輕了幾分。
啊,當然,那種性感也是不容忽視的。
不如前面沒穿那樣直白,是一種讓人舌尖微微發澀的感覺。
王哥舔了舔唇,心里想著陸恒實在是好福氣啊,怎么收了這么個尤物。
光是看他換衣服穿,他都愿意看到地老天荒啊!怎么還能分了呢?
要他,死也不分,就愛紫絮,就抱在懷里寵著,怎么也不放人走!
王哥看柳紫絮不覺就看呆了,直到陳祖耀白那雙大手按在了他的肩上。
“王哥,走嗎?”
王哥在那一瞬間,毛都炸了起來。
陳祖耀白的力道透過白絲手套傳過來,讓他沒來由就有種自己被綁架了的感覺。
他不是夸張。
說是說陳祖耀白是他們節目的嘉賓,但其實稍微有點腦子的人,誰敢把陳祖耀白真當嘉賓呢?
誰又不對這個人忌憚三分呢?
可現在這個人居然主動按他的肩啊!
還喊他哥啊!
要命啊!
王哥趕忙起身,視線自然也從柳紫絮身上移開,腦中一點旖旎的想法都沒了。
他看向陳祖耀白,視線卻不敢在他臉上聚焦,只點頭哈腰地說:“走,走。”
陳祖耀白沖他點了點頭,過去站在柳紫絮旁邊。
“紫絮,要不要再換……”
話沒說完,對上了柳紫絮怨懟的眼睛。
陳祖耀白話鋒一轉:“個地方,我知道另外一片海灘會更熱鬧一點,就是遠了一些。”
柳紫絮倏然一笑:“好啊!遠點沒關系,旅游就是為了邊走邊看嘛!”
他說著,雙手背后,半是蹦著半是跳著出了門。
陳祖耀白不緊不慢跟在他身后,不知為何松了口氣,嘴角微微勾起。
第58章
柳紫絮心情特別放松,到了沙灘就把拖鞋給脫了拎在手里,感受著足底細砂的柔軟。
王哥他們見狀,非常好心地過來要給他把拖鞋拿走。
柳紫絮搖了搖頭:“你們不用管我,也去好好放松一下吧。”
大家不想他會這么說,都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執意要幫他拿。
眼見著一位小哥的手已經快要碰到柳紫絮手里的拖鞋,陳祖耀白伸手把那雙鞋拎在了自己手里。
他對那位小哥說:“紫絮說得沒錯,今晚拍攝任務不重,你們去玩吧。”
那小哥給王哥對了個眼神,兩人眼珠子都要瞪出來。
誰懂啊!
陳祖耀白給人拎鞋!
王哥倒吸一口涼氣,按陳祖耀白說的,把大家都打發各自去玩,只留了個攝像和收音。
他們還沒吃完飯,所以他到一邊打電話訂餐去了。
一行人散了許多,柳紫絮更覺放松了。
他看了陳祖耀白一眼,笑:“耀白,你說這里有蟲子是唬我的吧?”
“我不是沒去過海邊,只是沒來過塞班島而已。”
陳祖耀白被他識破,卻面不改色心不跳:“以防萬一。”
柳紫絮:“……”
柳紫絮上下掃視他一眼:“可是,你這樣真的不熱嗎?”
他好像從來沒見過誰穿西裝去海灘的。
記得香家老爺子曾經在海邊舉辦了個秀,男模們也穿很多,但也不是西服,而是輕盈飄逸又涼快的時裝。
而且還穿的皮鞋。
陳祖耀白側頭看他:“這樣不好么?”
柳紫絮趕忙搖頭:“不是說不好,就是怕你會熱。”
陳祖耀白停住腳步:“紫絮,我這樣才是我。"
柳紫絮:“……”
柳紫絮狐疑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笑了起來:“哇,耀白,原來你是哲學掛的。”
陳祖耀白看著他,笑得溫柔。
正視線交融,忽然,經過一處燈光,陳祖耀白看到柳紫絮的身體從那層紗里透了出來。
臉上的笑意一下子就僵了,身體開始發緊,心里涌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覺。
他打消了腦中一些不愉快的念頭,想著,既然都已經穿出來了,就不要再惹柳紫絮生氣了。
而且紫絮是設計師,有自己的思想體系,不可以讓紫絮覺得他是個老古董。
陳祖耀白把想說的話忍了下去,打算和和美美地和柳紫絮一起約這個會,進一步了解柳紫絮的秉性。
他大拇指在手里拎著的柳紫絮的鞋面上撫了撫,看到前方有人在路演,便喊柳紫絮:“紫絮,你看那……”
“邊”字還沒出口,就看到一個滿眼驚艷的外國男人走了過來,徑直站在了柳紫絮的面前。
這個人原本眼睛瞪得老大,到柳紫絮這里開始上下打量著柳紫絮,嘴里的說著英文,語氣里都還是難以置信。
“寶貝,晚上好,你很漂亮,我可以認識你嗎?”
沒等人回答,又馬上拿出來手機:“oh,寶貝,請你無比給我這個機會,如果可能的話,請給我你的SNS好嗎?”
而柳紫絮見了來人,一開始有點被嚇到了。
得知人家的來意之后,居然爽快地要和人家加好友了。
陳祖耀白適時地把他拉了過來,靠在自己懷里。
他用英語跟那個人說著:“抱歉。”
那人看到他,往后退了退,過了一會兒又上前一步,問他:“先生,你不可以給這甜心做主,他明明是愿意的。”
陳祖耀白:“我可以。”
那人聳肩:“為什么?你不可以這樣的!”
陳祖耀白剛要開口,又有幾個人走了過來,面帶討好地跟柳紫絮要聯系方式。
陳祖耀白臉上的笑意原本還掛著,頗有紳士風度,這會兒已經徹底斂了起來。
他低頭在柳紫絮耳邊:“紫絮,都是陌生人,我們還是離遠一點。”
柳紫絮抬頭看他,滿眼都是不理解:“耀白,不過是正常的搭訕,我SNS里面很多朋友都是在國外的時候這樣撿的,他們都是很好的人,不是什么壞家伙。”
陳祖耀白:“你留過學?”
柳紫絮點點頭:“對,所以不要怕我會有危險,我分得清。”
陳祖耀白:“……”
陳祖耀白點頭,把他放開,讓他跟他們加聯系方式。
這一站遠了,他就發現,在這邊的燈光下,柳紫絮那件上衣顯得更透了,當然那張讓人一眼難忘的臉也清晰地呈現在大家眼里。
盡管現在已經是晚上,沙灘上沒有燈光的地方已經是一片混沌的黑暗。
陳祖耀白一下子就明白了這些人為什么會在這么多人里注意到柳紫絮。
男人是個什么德行他自己比誰都清楚。
陳祖耀白雙眼微瞇,過去重新把柳紫絮拉了回來。
"抱歉,我們得走了。"
那些人一看柳紫絮要被他帶走,眼神里的不舍戰勝了對他威壓感滿滿氣質的忌憚,都語氣不善地反對起來。
“我抗議,你不能替他做決定!”
“就是這樣,他愿意跟我們成為朋友的。”
柳紫絮感覺到陳祖耀白抱他的力氣比先前大了許多,想著這人真的是關心他,有點氣這人擅自替他做決定,又有點感念他對他的關心。
他沒有再動,滿眼清明靜觀事態發展。
見陳祖耀白不說話,那些人氣勢更高了。
“請把他放開。”
“你是他的什么人?朋友是嗎?”
“即使是最好的朋友,你也不能限制他的自由!”
陳祖耀白看著他們。
這些人眼里的情欲太露骨了。
他知道自己不該擅自替紫絮回絕他們。
也知道這些人并不會讓紫絮處在危險之中,他們不過是想和紫絮談戀愛而已。
戀愛,上床。
至于為了戀愛而上床還是為了上床而戀愛,那都是正常的事,只要紫絮同意就好。
紫絮已經成年,談過戀愛甚至訂過婚,對這些事也會有自己的考量。
可陳祖耀白還是大為光火,恨不得讓洪特助把這些人全給他扔海里去。
面對這些人咄咄逼人的質問,陳祖耀白非常紳士且禮貌地咬著后槽牙朝他們擠出一個笑容。
“抱歉,他是我的伴侶。”
聲線優雅,發音純正。
這話一出,懷里的人和那些過來搭訕的人齊齊愣住。
柳紫絮在他懷里抬頭看他,柔亮的眸中滿是疑惑。
陳祖耀白把視線從他眼里移開,對著那些人又重復了一句:“他是我的伴侶,真對不起,你們已經沒機會了。”
那些人的臉一下子挎了,但還是沖他們笑笑,有些可惜地搖了搖頭。
“對不起,請原諒我。”
“兄弟,你的妻子實在是太美了,真羨慕你能擁有這樣一個藝術品。”
“上帝啊,今晚我該如何獨自度過!”
陳祖耀白心說你愛怎么度過怎么度過,想什么呢。
面上一派紳士風度:“祝你們有個美好的夜晚。”
等那些人走后,他感覺到柳紫絮的抵抗,這才把懷里的人扶好,放了出來。
燈光下,能看到柳紫絮有些臉紅。
但他笑得一派揶揄:“耀白,嗯?原來你也會撒謊的啊!”
撒謊?
陳祖耀白感嘆面前的人實在是太單純了,難怪被陸恒騙。
像他們這樣的人,撒謊只是他們做過的壞事里面最不值一提的一種。
陳祖耀白依舊一派沉穩:“沒有。”
柳紫絮面對著他往后退:“哪里沒有?你跟他說我是你的伴侶呢!”
陳祖耀白:“嗯,是伴侶沒錯。”
“紫絮,我們這次是來約會的,就是伴侶,戀綜里的伴侶。”
柳紫絮:“……”
柳紫絮覺得太有趣了。
這個人和他一開始了解到的似乎有很多不同?
這還強詞奪理起來了。
柳紫絮再看陳祖耀白時,不但不覺得他可怕,甚至覺得他像個小孩了。
至少像是同齡人了。
柳紫絮歪著腦袋,笑盈盈地用依然帶著揶揄的眼神盯著他看。
陳祖耀白被他看得沒法,把手里的戒指秀在他面前。
“紫絮,我們交換過戒指的。”
“就是伴侶。”
柳紫絮倏然一笑:“可以,耀白,我無話可說。”
他一把拉住陳祖耀白手腕,往海邊跑了起來。
“那么伴侶,一起來玩水嗎?”
兩個人就這樣站在海水里。
柳紫絮到處瘋到處跑,陳祖耀白慢慢跟在他后面半米的位置,每當他走遠了,就把他拉回來。
“紫絮,回來,那邊太危險,等明天開游艇過去。”
柳紫絮也不掙扎,乖乖就回來了。
玩了一會兒,柳紫絮又開始到處翻找貝殼。
也是他運氣好,半天找到一個死去花螺的螺殼,笑得眼睛都亮了。
他把那螺殼舉在陳祖耀白面前:“耀白,這個可以用到我的設計里。”
陳祖耀白笑他:“明天我給你買一車。”
柳紫絮故作生氣得瞪他一眼:“不一樣。”
陳祖耀白把手機拿出來,打開手電功能,往礁石下面射。
過了會兒,他把一片碎得不能再碎的貝殼碎片放到柳紫絮手上。
“這個行不行?”
柳紫絮:“……”
柳紫絮笑得不行,一雙彎彎的眼睛看著他:“行。”
他朝他握拳做了個加油的動作:“真厲害!”
陳祖耀白:“……”
第59章
兩個人在海邊玩了許久。
柳紫絮統共就撿到那么兩個貝殼,有點好笑,也玩累了,就上了岸。
陳祖耀白自然是跟著上來。
他帶著柳紫絮到躺椅邊,看他躺著休息。
就在這時,他忽然接到了洪衍的國際長途。
陳祖耀白彎腰,看著柳紫絮:“紫絮,我接個電話,你別到處亂跑,也不要和陌生人交談。”
柳紫絮聽他說要去接電話就趕忙說:“嗯嗯,你去吧。”
聽到他后面那些話,槽多無口,笑得都坐了起來。
陳祖耀白又看了他一眼,這才去一旁接電話去了。
電話里,洪衍聲線低沉:"老板,有件事需要請示您。”
陳祖耀白知道,不是特別重要的事,洪特助都會辦得妥妥帖帖,不會過來問他。
于是他說了一聲:“嗯,說吧。”
洪衍:“昇陽的胡總當著全公司的面對我下跪,抱著他剛出生僅僅三個月的兒子。”
“他讓我求求您,不要毀了他的公司,說他家里母親前幾天剛中風在床,兒子也還這么小……”
陳祖耀白不等他說完,語氣一下子冷了。
“洪衍。”
那邊洪衍的語氣一下子緊繃起來:“在,老板。”
陳祖耀白:“你應該知道,他們那公司,是我父親二弟暗中培植的,用來對付我的公司。”
洪衍語塞。
陳祖耀白:“還問嗎?”
洪衍趕忙:“對不起,老板!”
陳祖耀白“嗯”了一聲。
他正要掛電話,他看到柳紫絮那邊似乎是又圍了些人。
但洪衍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老板,還有一件事。”
陳祖耀白皺眉:“說。”
洪衍:“醫院那邊來報,說您父親大鬧醫院,把您罵了一通,然后撞墻了。"
陳祖耀白的眼神一下子冷了,嘴角浮現出一絲嘲諷笑意。
“窩囊廢,他也就能做做這些事了。”
洪衍沒說話。
陳祖耀白問他:“他這么多年都沒反應,今天為什么這么激動?就是因為我把他據點給拔了?”
洪衍說了聲:“是也不是,還有別的原因。”
陳祖耀白眼睛看著柳紫絮那邊,語氣也有些急了:“把視頻發過來!”
洪衍語氣似是有些為難:“老板,要么等您回來再說?”
陳祖耀白冷笑:“發過來。”
洪衍趕忙“嗯”了一聲,掛斷電話。
陳祖耀白點開視頻大致看了一下,打電話給洪衍。
“老爺子像是有點躁狂,你去跟市精神病院的王院溝通一下,好好給他診斷一下,如果是精神出了問題,就把轉院的事辦好。”
那邊洪衍答應得嫻熟自然:“好的,老板。”
洪衍掛斷電話,忽然覺得脊背有些發涼。
他想起了今天凌晨發生的事。
十幾個小時前,國內福雅醫院VIP病房。
陳書鎧穿一身條紋病號服站在地上,雖滿臉不甘和憤懣,卻也能看出更年輕時英俊瀟灑的模樣。
和外界所說的“臥病在床”、“神志不清”完全不同。
他手里拿著剛從護士那兒奪過來的手機,一雙眼球凹陷的眼睛死死盯著屏幕。
屏幕上的人有一個他化成灰都認識。
他是他的逆子,滿肚子壞水的狼崽子!
另一個是個漂亮的年輕男人,真漂亮啊,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
現在,他那狼崽子正用一堆屁話在哄那漂亮孩子對他放下防備。
“你別怕我,其實我從小也生活在一個溫馨的家庭。”
“我的父母也是溫和柔軟的人,我從小耳濡目染,本質也是個溫和柔軟的人。”
“雖然他們后來變了,不愛我了,聯合著叔伯兄妹把我變成眾人口中的惡犬,但我都是被逼的,我還是個溫和柔軟的人。”
放屁!
放屁!
陳書鎧把那手機往墻上砸。
這就是個天生的惡犬!
天生的狼崽子!
他和他媽媽以前對他那么寵愛,那么寵愛啊,哪里就虧待他了,哪里就值得他用盡一切辦法打壓、迫.害到這種程度!
這世上有誰,那么丁點大的時候就謀劃著把自己親生父親關進醫院?
有誰會把自己那么多親兄妹、堂兄妹當成狗一樣管理起來?
又怎么會他一長大,他的那些叔叔伯伯,所有能夠阻擋他得到家主之位的在幾年內死的死傷的傷?
都是他!
都是他!
什么溫和柔軟的人,這個人就是天生的惡魔!現在他們說的超雄體質!反.社會人格!
陳書鎧覺得自己已經瘋了。
他想起先前老二過來跟他哭訴,說陳祖耀白可能已經發現他們偷偷培植的勢力,說他們這回可能真的要完蛋了。
這樣的一個人,說自己溫和柔軟,呵,可笑!可笑!
陳書鎧又撿起那手機,哆嗦著手,重新打開了那個直播。
碎裂的屏幕讓里面陳祖耀白的臉顯得猙獰起來。
陳書鎧仿佛看到不是屏幕碎裂,而是那條惡犬的臉碎裂,在恐怖至極地流著鮮血。
他喘了口氣,看到上面飄浮的文字。
【哈哈哈,笑死,陳祖耀白這是覺得紫絮怕他,所以故意說軟話讓紫絮跟他親近起來嗎?】
【噗,你收割人家經濟版圖的時候可沒這么溫柔。】
【他是不是不知道節目組在錄像啊,節目組這都敢播出來,頭是真的鐵。】
【紫絮真的,我也從他眼里看到了恐懼。】
【那怎么能怪紫絮呢?陳總光看臉,是不會讓人覺得恐怖,但他太嚴肅了,而且戰績斐然,連我這個比他大幾歲的人都覺得他才是我老大哥,紫絮忌憚他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喲喲喲,這是開始對紫絮賣慘了嗎?還牽扯到原生家庭了。】
【我信了他個鬼,如果陳祖耀白是個小可憐,那我就是小可憐中的小可憐。】
【就是,如果童年陰影能讓一個人十幾歲就奪得這么大家族的掌控權,那我選擇重新投胎,讓我爸媽從小就狠狠虐我。】
是的,是的!
他在撒謊,他就是天生壞種,才不是什么迫不得已變化的小可憐!
我和他的媽媽從來沒有傷害過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他!
陳書鎧大笑起來,眼淚滴在破碎的屏幕上。
他伸出一根食指,那食指發著抖,他想要學著他們發彈幕,把陳祖耀白的真面目公之于眾。
但他還是不敢。
陳祖耀白太惡了,他太瘋了,他就是個沒有感情、六親不認的怪物!
他的心臟是最硬最冷的鐵石做的,他的手段,層出不窮,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做不到。
有他在,連那迷茫的未來,都讓人不寒而栗!
陳書鎧最終還是松了手,那手機落在地上,徹底黑了屏。
被搶了手機的護士冷冷看著他。
沒過多久,洪衍來了。
陳書鎧眼里忽然浮上恐懼。
他嘴唇哆嗦著,慌亂地求著洪衍。
“我什么都沒做,只是弄壞了那孩子的手機,我賠!”
“你不要告訴他,不要告訴他!”
“求求你了,不要告訴他!”
過了會兒,他抬起頭來,眼里全是怨毒。
“你告訴他吧,他喜歡那個漂亮孩子是嗎?”
“你告訴他,如果他再這樣對我,不管用盡什么方法,我都會讓那孩子看清他的真面目。”
“我會讓那孩子看清他的真面目,我會讓他身邊永遠都不會有愛人,他不是冷血嗎,他不是六親不認嗎,我成全他,我讓他孤單一輩子!”
“再不行,我就把那孩子弄死,看看他到底會不會心痛!”
洪衍想到這里,嘆息一聲。
這老爺子的計劃都還沒實施就被陳總扼殺在搖籃里了。
讓紫絮看清陳總的真面目?
不好意思,您馬上就要在精神病院度過一生了。
洪衍是跟著陳祖耀白一路殺出來的。
從他認識陳祖耀白起,這個人就強大、冷酷,只盯著自己的目標,從來不把視線浪費在別人身上一秒。
他也沒有感情,眼里只有事業和利益。
洪衍沒見過陳總小時候是什么樣子,也不知道他從前到底是不是個被疼愛著的孩子。
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看不清他老板的一些行為了。
上戀綜是為了擴充商業版圖他勉強也能信信,可為了一些萍水相逢的人親自學做菜,還放下那么多重要的工作親自給他們做燒烤吃?
溫聲細語和他們講話也不奇怪,陳祖耀白想彬彬有禮的時候是真的能彬彬有禮,可用得著對柳紫絮說起自己的身世嗎?
一個人的身世,不該是這個人最深的秘密嗎?
他好像只在關系非常好的老友亦或是戀人之間才見過這種操作?
難道老板真的像網友說的那樣,是怕柳紫絮跟他不親近?
啊,這個世界瘋了。
*
柳紫絮根本不知道,在陳祖耀白對他說自己是個溫柔的人不久,陳祖耀白已經用手段把一家家大業大的公司給收購了。
壓根沒管那公司高層家破人亡的情況。
也不知道,在陳祖耀白語氣惋惜說著父母都是很好的人,對他很寵愛,只不過是有些笨,犯了些錯誤的時候,人已經把自己親爹按正規程序弄進了精神病院。
更不知道,他這一通操作,把他親二弟嚇得咬著手指躲窗簾下躲了好幾天,連點聲兒都不敢再發。
柳紫絮還在快快樂樂公費旅游。
也不知道陳祖耀白的殺伐決斷,有可能已經幫他逃過一劫。
第二天是正式拍攝的時間。
考慮到這邊太陽的毒辣程度,節目組把開拍的時間定到傍晚太陽要落未落的時候。
和在紅山溪澗邊那時一樣。
于是柳紫絮就又突然多出來半天多的自由活動時間。
不過他起得晚,所以上午的時間幾乎是睡過去的。
正睡得將醒未醒,忽然一陣腹痛將他喚醒。
柳紫絮睜開眼睛,趴在床上捂著肚子爬去床頭柜,地從包里拿出來胃藥,就著礦泉水吞了。
一抬頭,看到陳祖耀白端著一盤東西站在門口。
柳紫絮:“……”
陳祖耀白看著他,聲線低沉:“紫絮,我敲了門,門沒鎖,自己開了。”
柳紫絮放開捂著肚子的手,有些尷尬地朝他笑了一下:“啊沒事,我反正也起了。”
“耀白,你手里端的什么?”
陳祖耀白走了進來,把那盤面包放在床頭柜上。
低頭看著柳紫絮。
“你肚子疼?”
柳紫絮知道他看到了,不好撒謊,便打著哈哈:“啊是的,可能是昨晚上吃的東西我許久沒吃不大習慣。”
又朝他笑了一下:“我沒事,馬上就會好的。”
陳祖耀白看了他一會兒,坐在他床邊,把他翻過來,把手隔著衣服放了上去。
“是這里嗎?”
他輕輕按了一下。
柳紫絮不自覺地發出舒服的喟嘆。
誰懂啊!
胃痛的時候,被這樣熱的手一摸,疼痛度直接下降一半,爽上天!
陳祖耀白見他這樣,心里便有幾分把握了。
畢竟自己也胃痛過。
“你也胃痛?”
柳紫絮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承認,心里只覺得這個人太敏銳了,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陳祖耀白:“紫絮,說話。”
柳紫絮看著他凝重的神色,這神色讓他看起來又兇了起來。
這讓柳紫絮忽然想到了陸恒。
以前有一次,陸恒拍戲放長假回來,剛好撞上他發胃痛。
柳紫絮撒嬌,把自己胃不好的事給他說了。
誰知道他大發雷霆,那一整天都在罵他,說他吃飯不按時、說他任性、說他就知道讓他擔心。
柳紫絮嚇得要命,自己打車去醫院掛號拿了點藥吃了,回來的時候陸恒已經不在家了。
柳紫絮就陷入了深深的自責。
人家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還要被他氣得半死。
這不,直接氣走了。
從那以后,柳紫絮便不喜歡把自己的不舒服跟別人講。
這樣只會讓別人空擔心,和對著別人吐苦水一樣,是攫取人家能量的行為。
而且他是真的被罵怕了。
柳紫絮沖陳祖耀白笑:“不是,我就是水土不服了。”
陳祖耀白揉了揉他的肚子:“這樣會好點?”
柳紫絮被他揉得太舒服了,目光濕漉漉的。
“嗯。”
他自己把衣服掀起來一點兒:“如果能伸進來揉就更好了。”
“隔著衣服沒那么熱,你可以伸進來揉嗎?謝謝了!”
陳祖耀白看著他,按在他衣服上的手已經抬了起來。
他深沉的眸浮上了一絲質疑。
想要從柳紫絮那瀅瀅的眸光中看清楚柳紫絮是什么意思。
勾引?
不像,目光太過澄澈。
撒嬌?
有一點兒。
但看上去更像是他真的覺得貼肉揉會更舒服。
陳祖耀白面不改色,把手從他掀起的衣角邊放進去。
白絲貼肉,雙方都感覺到的細膩的觸感。
柳紫絮閉上眼睛再次喟嘆一聲:“啊,好舒服!”
陳祖耀白脊背一緊。
他就著這個姿勢給柳紫絮揉了一會兒肚子,待看到柳紫絮滿臉隱忍的痛苦徹底變成享受后,他把手抽了回來。
“紫絮,你還行的話,跟我去醫院。”
柳紫絮趕忙坐了起來:“不用不用,我剛剛吃了藥了,現在已經好了。”
陳祖耀白還是堅持耀送他去醫院。
“去徹底檢查一下,如果是胃病的話,就按醫囑治療。”
柳紫絮瞳孔地震,忙說:“不用了耀白,我說還不行嗎?就是胃病,在國內確診過的,已經很久沒復發了。”
陳祖耀白看著他:“諱疾忌醫?”
柳紫絮:“……”
柳紫絮趕緊把手機相冊里備份的病歷給他看:“你看,真的是胃病,已經正規治療過了。”
陳祖耀白:“那今天怎么還會痛?”
柳紫絮實在是不想去醫院,隨口:“都說胃病三分治七分養,耀白,我真的沒事,而且現在在拍節目,去醫院的話會出大事的。”
陳祖耀白難得看他皺臉,知道他確實是不愿意去醫院,便也不勉強,反正病歷上都說了,就是胃炎而已。
他有點搞不懂,柳紫絮應該不至于像他們一樣忙到沒日沒夜,怎么就能年紀輕輕把自己弄出胃病來。
腦中許多想法,他卻只是溫柔看了柳紫絮一眼:“真的不疼了?還要不要揉肚子?”
柳紫絮:“……”
這誰能扛得住啊!
柳紫絮看著他笑:“謝謝,加鐘。”
陳祖耀白:“……”
從哪里學來的這些亂七八糟的話!
陳祖耀白給柳紫絮揉肚子,一邊聽他舒服的哼哼唧唧。
這是他這兩天從未見過的柳紫絮的新的面目。
他把這些新鮮的信息一條條存入腦海。
柳紫絮留過學,在交友方面有著與他氣質非常不符合的開放。
不對,原本他就是親和的人,只是他舉止太過優雅,讓大家本能覺得他應該是那種內斂的人。
就像那個離開的嘉賓,那個姓沈的,說他不像E人,倒像個I人。
好。
①柳紫絮是個活潑開放的新世紀好青年。
柳紫絮從昨天到今天,對他真的毫不設防,眼里再也沒有對他的恐懼。
好。
②紫絮他是個心軟的人,且不喜歡別人對他兇。
柳紫絮對著他把衣服撩了起來,就為了讓他幫他揉肚子。
③柳紫絮怕痛,喜歡舒服的感覺,對待身體間的觸碰沒有那么多束縛,和他交友的態度一樣開放。
④柳紫絮不喜歡去醫院
⑤柳紫絮很善良,不喜歡麻煩人,如果想為他做什么,就要表現得絕對愿意且快樂。
⑥柳紫絮……
陳祖耀白抬眸看著柳紫絮微微瞇起的眼睛,看著他微張的嘴里那片驚心動魄的肉色。
他忽然覺得自己身體有點繃,天氣有點熱。
但他面上還是一片淡然,帶著點兒溫柔神色。
他就這樣揉著他,把對他的有一個印象存入心中。
⑥柳紫絮他很誘人,每一個表情、每一句話都讓人情不自禁。
真是危險,他讓別人危險,他自己的處境也很危險。
陳祖耀白想著這些,忽然感覺到柳紫絮的腹肌一緊。
他把手移開一點兒,問他:“按痛你了?”
柳紫絮笑著搖了搖頭,自己坐了起來。
“不是。”
“耀白,我不痛了,不用幫我按了,謝謝啊。”
陳祖耀白點了點頭,站起身來,把床頭柜的食物端了過來。
“這些都太硬了,我讓他們送些稀飯過來。”
柳紫絮點了點頭:“好的,真的太謝謝你了。”
“耀白,你真的好溫柔啊!”
陳祖耀白端著盤子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過了會兒,他笑:“你再躺一會兒,我去讓他們送餐。”
柳紫絮已經睡不著了,便起床,洗漱完打扮一番,到門口連廊上坐著,雙腿耷拉下來,低頭看那淡藍色的海水。
那水實在是太清澈了,被陽光一照,更像是空空無阻隔,能直接看到海底的白沙。
他甚至還看到一只色彩斑斕的熱帶小魚,覺得連眼睛都舒服了許多。
果然還是要出來旅游啊,現在他滿心只有歡喜,覺得未來一片光明。
前幾個月的那些風波和苦痛就像是一場夢一樣從他腦海中飛走了。
只是左等右等,沒聽到耀白喊他吃飯。
柳紫絮有些狐疑,便重新進屋,看到陳祖耀白把一口陶瓷鍋端了過來,放在餐桌上。
柳紫絮有些驚訝,問他:“耀白,怎么是你親自做飯?酒店不是可以送嗎?”
陳祖耀白從那陶鍋里盛了一碗白粥出來。
“他們只有各種沙拉、面包、油膩膩的湯。”
“紫絮,你吃不了那些,過來喝粥。”
柳紫絮:“……”
柳紫絮喝著粥,看著站在他旁邊的還系著圍裙陳祖耀白,總覺得有些違和。
什么情況?
這才剛出來約會,他怎么愣是有種自己和耀白已經成了老夫老妻的感覺?
第60章
柳紫絮喝著陳祖耀白給他做的白粥。
舌尖剛碰到勺尖上的粥,他的眼里立馬瞪大了些。
他把那口粥吞下,抬頭看向仍在他身旁站著的陳祖耀白。
“耀白,你家廚師真會教啊!”
“這誰還能分得清你和御膳房總管啊!”
陳祖耀白:“……”
陳祖耀白一手撐在桌上,微微彎下腰來,給他夾了一筷子小菜。
“謝謝。吃點這個,不然太寡淡了。”
柳紫絮看了一下,發現那好像是一種海菜,水靈靈的墨綠色,因為淋了油料汁看著和那白粥一樣柔滑。
他嘗了一點兒,十分快慰地閉上了眼睛:“針不戳啊!”
陳祖耀白拿紙巾在他嘴角輕輕點了一下:“什么針?”
“你身上的針在戳你嗎?拿下來。”
柳紫絮:“……”
柳紫絮看著他,粲然笑了起來,解釋道:“就是真不錯的意思,網絡上的舊梗了。”
說著,他想起什么,便自然而然地加了一句:“如果是蘇景,他一定聽得懂。”
陳祖耀白笑:“是嗎?”
“紫絮,再吃點。”
網友們總是做無聊的事。
吃完飯,柳紫絮感覺自己滿血復活,便跟陳祖耀白說,想問問節目組,自己能不能出去玩。
畢竟正式的拍攝下午才開始。
陳祖耀白卻勸他回去躺著,說休息對胃病有好處。
柳紫絮抬眸看了他一眼,拍了拍肚皮:“我的肚子說,吃飽了不能馬上躺著。”
陳祖耀白回想了一下自己以前犯病的經歷,那時候他的私人醫生也是這么說。
于是他看著柳紫絮沉默了一會兒,滿臉嚴肅地點了點頭:“好。那我們出去走走。”
柳紫絮還想說什么,陳祖耀白看著他微微笑了一下:“沒事,紫絮,我會跟節目組說一聲的。”
柳紫絮有些狐疑地看著他。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陳祖耀白:“你很好懂。”
柳紫絮:“……”
他記得以前,陸恒總是說他心思彎彎繞繞、性格奇奇怪怪,神仙來了都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柳紫絮只這么想了一下,心思就都被馬上要出去玩的快樂占滿了。
他回房間抹防曬、整理妝容,出來的時候把防曬霜也帶了出來。
他出來的時候,陳祖耀白已經客廳等他了。
陳祖耀白看著面前陽光燦爛的柳紫絮。
只見他穿一件打底的老頭衫,不過那老頭衫是珠光質感的,裁剪也非常時尚,放在他纖瘦細白的身體上不但不顯粗俗,反而顯得靈動而高貴。
在這老頭衫外面,套了一件桑蠶絲的透明襯衫,腰部系了個燕尾結,下面穿一件黑色緊身的短褲,也是珠光質感的,腦袋上戴了一個大大的草編的圓帽,帽子側邊用明黃錦緞扎了個超級大的蝴蝶結,斜挎了個同為明黃色的胸包。
下面仍是那雙看似沙雕,實則特別惹人遐想的白色人字拖。
連足跟都柔韌瑩潤,一點死皮都沒有的足,就這樣高高興興踩在那雙拖鞋上。
那雙拖鞋,突然就身價倍升了,陳祖耀白想。
陳祖耀白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說:“今天不穿沙灘褲了嗎?”
柳紫絮笑:“其實還是想穿的,到海邊來居然不能光膀子,這誰受得了啊!”
“不過昨晚你們反應那么大,還是算了。”
陳祖耀白聽了,插在褲袋里的手忽然抖了一下。
“反應?”
他說著,視線幾不可見地在柳紫絮的某處掃了一下。
柳紫絮卻不知道自己說的話又有了歧義,癟了癟嘴,隨即又笑了:“對啊,昨晚你們反應那么大,就好像我不穿上衣是犯了什么罪一樣。”
“耀白,可不興這樣的啊,你昨晚也不喜歡我那樣,我看出來了,別說你忘了。”
陳祖耀白:“……”
陳祖耀白抑制住腦中亂七八糟的香艷場面,點了點頭:”確實不大好,今天這樣穿就很好看。”
柳紫絮已經走到他面前,微微揚著腦袋,視線在他的臉上一寸寸地掃過。
陳祖耀白從來輸人不輸陣,只有別人在他面前緊張的份,被他這樣看著,居然有種微微發汗的感覺。
他問柳紫絮:“怎么了?我臉上有東西?”
柳紫絮低頭擠了點防曬霜在指腹上,自然而然地往他鼻子上點了一下。
陳祖耀白:“……”
陳祖耀白按捺住想往后退的想法。
但柳紫絮又分別在他的兩頰邊也點了一下。
陳祖耀白忽然想起很久遠的時候,他那個不負責任的媽也曾這樣給他涂寶寶霜。
先是點一下鼻子,然后是左邊臉頰,然后是右邊臉頰,最后是……
柳紫絮還要再點他下巴,陳祖耀白一把抓住他的手。
“紫絮,好了。”
柳紫絮把手從他手里抽出來,仍是在他下巴上一點,然后用那只手的食指指腹一點點把他臉上的防曬霜給抹開。
嘴里兀自念念有詞:“你穿得很嚴實,身上是不會被曬到了,但臉上沒涂防曬。”
“不涂防曬不行啊,真的得涂防曬,誰來海邊不涂防曬啊,會被紫外線烤成黑炭的,對皮膚也不好。”
念著念著,手上的動作慢了下來,視線粘在陳祖耀白的臉上:“耀白,這么一看,你真的很好看啊!”
“怎么會有這么高的鼻子、這么深邃的眉眼?”
“哇,你的嘴也很好看,抿緊的時候有一種很兇但兇得讓人很心動的感覺。”
陳祖耀白看著他近在咫尺的清澈帶笑的眼眸,聞著他身上獨有的恬淡香味,清晰地感覺到了欲望。
他一把抓住柳紫絮的手,把那只手在自己手里狠狠地握了一下算是平息了自己生理上的騷動。
他不想冒犯柳紫絮,這位估計還覺得自己是他前嫂子呢!
他也不能太過被蠱惑,畢竟他這次來的目的只是對柳紫絮進行某方面的考察。
要不要和這位產生戀愛關系,這位能不能成為他認可的愛人,都得在這次面對面的考察結束之后再確定。
既然還在考察,就不能跟紫絮產生太過曖昧的舉動,更不能產生肉.體關系。
柳紫絮被他按了手,有些吃痛地往后退了一步,睜著茫然的眸子看著他:“嗯?耀白?”
陳祖耀白伸手插入自己的發,仰著頭深深地吐了口氣,低頭的時候,眼里已經滿是柔和光澤。
“抱歉紫絮,我剛剛手抽筋了。”
柳紫絮啞然,隨后笑了起來,笑得肩頭都在微微聳.動:“我真的沒想到你這樣的體格,居然是會抽抽的類型。”
陳祖耀白:“……”
陳祖耀白非常不喜歡“抽抽”這個詞,這顯得他像個蠢貨。
但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沒有提出任何異議,甚至還甩了甩那只手臂。
“嗯,偶爾會這樣。”
柳紫絮抓住他那只手,捏了幾下他的手心:“是不是用得太多了?”
“我聽說你們這些當總裁的每天都有很多文件要簽。”
陳祖耀白:“……”
這哪里聽來的荒唐傳聞。
他的手下很得力,需要他親自出馬的事不多,簽文件也只有在非常重要、非他不可的時候才要他動手。
其實說起來,他的工作并不繁忙,只是社交性質的會比較多些,一般都在酒桌、茶室和高爾夫球場完成。
累的倒不是身體,而是腦子。
但看到柳紫絮眼里的關心,那如琉璃一般透明誠摯的眸子,陳祖耀白還是點了點頭:“你說得對,應該就是這樣。”
他說完,手自然而然地在柳紫絮后腦上揉了一下。
“不過現在好多了,謝謝你幫我捏手。”
柳紫絮一愣。
他已經很久沒有被人這樣揉腦袋了。
小時候他爸媽很喜歡揉他腦袋,但后來家里出了變故,就不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而且他自己也從原來那個父母嘴里的小豆丁長到這么高大,都快一米八了,也有了自己的事業,性格也成熟、疏離了許多,更沒人敢揉他腦袋了。
倒是讓他有些懷念。
柳紫絮忽然笑了一下,他手指沿著耳邊往后撫摸,那修長細白的手指纏著一綹后腦上的長發隨意的卷著玩了一下又放開。
“耀白,也就是你,揉我腦袋我都不敢動一下。”
陳祖耀白勾唇笑了一下。
柳紫絮只到他下巴,身材又是纖瘦那款的,臉又長得幼態,總讓他有一種自己比他大很多的錯覺。
雖然嘴里嫂子嫂子地喊著,卻根本沒真心把人當嫂子看。
陳祖耀白:“就是想感謝一下你給我捏手而已。”
“紫絮,走吧,我們出去散散步。”
兩個人行走在一片片星羅棋布的碧藍海灣里。
大概走了幾公里,人漸漸地多了起來。
這時,忽然一個光著膀子脖子上卻系著領結,穿楓葉圖案大沙灘褲的男子摟著個穿比基尼的年輕女孩走上前來。
那男子看上去大概已經七八十歲了,銀白色的頭發在燦爛的陽光下閃著光,面上修整得頗為整齊的絡腮胡也是白的,臉上卻化了彩妝。
那人一見他們,就放下女伴,拿下帽子,朝陳祖耀白行了個紳士禮。
“My lord Tony!”
他用英文說:"好久不見!這就是你說的那位小甜點嗎?”
柳紫絮:“……”
柳紫絮忘記了驚訝,憋著笑看向陳祖耀白。
“Tony?”
“你嗎?耀白?”
“你的英文名叫Tony?Tony老師?”
陳祖耀白狼一般的視線掃了那人一眼,再看向柳紫絮的時候眼神卻已恢復柔和。
“紫絮,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私人妝造顧問查爾斯先生。”
“上次你不是說我衣服質感很好,想看看設計師?”
“我們運氣不錯,那件就是出自他的手。”
柳紫絮:“……”
柳紫絮瞪大了雙眼,嘴巴也微微張開。
活久見,他居然看到教科書上的大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