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END
多年后。
A城協和醫院, 人來人往、干凈整潔的醫院走廊,一道穿著白大褂的高瘦身影快步領著一個人高馬大、胳膊布滿黑色紋身的男人從走廊穿行而過,來到神經外科的病區。
病區的候診區滿是人, 通向診室的通道口有安保和引導醫護,叫到號才能被放行進去。
但高瘦的白大褂領著紋身男直接便過去了,沒受到一點阻礙。
走到3號診室,白大褂也是徑直敲了敲門,便推門走進。
一進去, 恰逢里面的中年醫生和桌對面坐著的病患聊完一句話,兩人都齊齊看過來, 但病患并未不滿, 只是好奇地看了看進來的白大褂, 又看了眼白大褂身后跟著的紋身男。
“景新啊。”
坐在電腦后的中年醫生則收回目光, 問怎么了、有什么事。
來的白大褂正是何景新。
何景新走近,先歉意地朝桌子邊看病的病患點頭示意了下,然后彎腰, 低聲對中年醫生道:“趙老師, 幫我臨時加個號,行嗎, 方便嗎?”
趙醫生正對著電腦敲病例, 聞言頭都沒抬, 一點兒都不意外的樣子, 只順口問了句:“你朋友?”
何景新:“是我哥。”
趙醫生余光已經瞥見跟著進來的紋身男了, 聞言在口罩后笑了笑, 玩笑了句:“那你怎么沒花臂啊?多酷啊。”
何景新順口回:“改天就紋, 紋了就亮給您看。”
趙醫生笑:“就會哄我。”
趙醫生暫停敲鍵盤的手,口袋里摸出自己的私章, 桌上隨便扯了張紙,紙上龍飛鳳舞地寫了句“+號”,再蓋上了自己的私章,遞給何景新:“好了,去加吧。”
又說:“今天最后一個啊,忙不過來了要。”
何景新接過:“謝謝,麻煩了,趙老師您忙。”
全程不過半分鐘,怎么進來的,又很快領著紋身男出去了。
一出去,何景新就把寫了加號蓋了私章的紙遞給紋身男,說:“這樣就行了。”
紋身男接過,一臉感激,忙不迭道:“這次真是多虧你了,要是沒你,我媽這次真得死在家里。”
何景新一聽忙道:“別這么說,周哥。”
紋身男正是何景新從前打工的咖啡店的老板。
過去很關照何景新,留未成年的男生在店里打工賺生活費,還讓何景新做店長,分開發工資,幫何景新藏自己的私房錢。
如今他需要,需要協和一個專家號,特意找過來,何景新有能力,自然義不容辭。
兩人往診區外走,何景新兩手插著白大褂外面的衣兜,問起周哥母親的病情,又隨便聊了些別的,接著一起坐電梯去一樓。
把周哥送到一樓,拿紙條加上趙醫生的專家號,何景新才對周哥道:“哥,那我先去忙了,你帶阿姨看病吧,有什么事你再叫我。”
周哥自然不會妨礙何景新,知道醫院人多,何景新忙,連忙說等空了再聯系。
何景新便抬手揮了揮,打了個招呼轉身走了,同時抬腕,看了看表,向前的腳步邁得又大又快,白大褂的衣角都隨之揚起利落的弧度。
周哥看著何景新的背影,一時有些恍惚:這還是多年前那個來到他咖啡店,想要找份工作的局促又不安的小孩兒嗎?
好多年過去了,原來現在的何景新是這樣的。
變化真大啊。
太大了。
何景新則在回到普外后,邊戴上口罩,邊推門進診室,低聲說了句:“老師,我回來了。”
外科主任在面診,正要起身,見何景新回來了,便重新坐下,示意何景新道:“你帶他去隔壁處理下傷口。”
何景新走近,看了眼病患手背上的外傷,聞言道:“好。”
又示意病患:“你跟我來。”
下午,何景新收到了周哥的消息,說他母親已經看完醫生,連入院手續都辦好了,又再三感謝。
何景新剛剛正忙,看到的時候已經過去了20分鐘,他回:【幾號樓幾層,等我空了也去看看阿姨。】
當晚,從病房出來,何景新和周哥聊著他母親的病,又寬慰周哥,手術不大,成功率很高,讓他不要著急。
周哥一臉感激:“還虧得有你,要是沒你,我媽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做成手術。”
何景新笑笑,寬慰道:“其實這手術換任何一家三甲都能做。”
周哥不這么想:“不一樣啊,還是得協和,協和多權威。”
兩人正聊著,一道身影穿過長廊迎面走來。
何景新抬頭看見,立刻便彎唇,笑道:“今天來這么早?”
“我那邊結束得早。”
嚴律跟著看向何景新身邊的周哥,周哥也好奇地打量嚴律,嚴律伸手,兩個男人握了握,嚴律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姓嚴,嚴律,小景的男朋友。”
“你好……”
周哥正要自我介紹,聞言驚訝得魂兒差點飛了。
什么什么?
男朋友?
男!?朋!?友!?
周哥震驚地瞪起眼睛,扭頭看何景新,不可思議的樣子,說:“你現在連男朋友都有了?”
“是啊,有了。”
何景新好笑:“我都這么大了,談戀愛多正常。”
周哥還在震驚:“你彎嗎?我記得你以前不彎啊。”
何景新笑:“我以前還不學醫呢。”
周哥回過神,收起表情,重新和嚴律握手:“幸會幸會,是我大驚小怪了,別介意哈,別介意。”
嚴律含笑,看看周哥,看看何景新,是身為男友必須表現出的沉穩大方。
從醫院出來后,上車,何景新聊到周哥和周哥母親的病,嚴律才知道這位周哥就是當年那家咖啡店的老板,也是這位周老板當初收留了沒滿十八歲的何景新,還提了何景新做店長,為男生力所能及地遮擋了一些人生中的風雨。
嚴律邊開車邊道:“早知道我剛剛也該進去探望下他母親的。”
對這種“恩人”,自然該更為重視。
這是應該的,禮數和態度問題。
“不用。”
何景新扭頭,道:“我看過了,而且老人家年紀也大了,需要不被打擾、多休息。”
嚴律這時道:“住的是單人間嗎?”
何景新:“不是,我們醫院單人間挺不好弄的。”
嚴律:“沒事,我來替他們換個單人間。”
何景新聞言立馬笑了:“敢情我還不如你有用。”
嚴律也笑:“你現在只是規培,再過幾年,你正式做了醫生,你也可以。”
“到時候你就是一句話的事,我卻得花不小的人情。”
何景新順著這話玩笑道:“什么人情?我這個人情?”
嚴律哼笑:“你不是人情,你怎么是人情?你是情人。”
恰好到一處紅綠燈停下,嚴律解開安全帶,探過去重重地親了何景新一口。
何景新笑得不行:“開車呢!”
綠燈跳起,車子重新起步,嚴律道:“今天忙嗎?”
何景新:“挺忙的。”
又提到急診那兒忙不過來,送過來幾個打架打得胳膊腿全是血的,說:“最長的口子我縫了差不多有二十多針。”
晚上回去,洗漱完換上居家服,何景新抱著電腦窩在沙發里看文獻,嚴律去了廚房,出來后端了杯牛奶,擺到茶幾上,沒打擾男生,跟著坐去一旁,用手機看了幾個工作上的郵件。
廳里,暖色調的燈光把整個家照得明亮又柔和。
窗邊,窗戶開了幾扇,風吹進,白色的紗簾被吹起來,輕輕舞動著。
一室靜謐,滿屋溫馨。
……
N年后,協和院,普外候診區全是人。
診室外的走廊人來人去,都是匆匆的腳步。
其中一間診室的門被人推開,結伴的一男一女先后進去,露出辦公桌后坐著的戴著口罩的一道身影。
那身影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只露出額頭和一雙好看的眼睛,卻顯得十分沉穩專業,耐心的語氣,問進來的男女:“怎么了?”
診室的門被合上,擋住了門內的畫面與聲音。
診室門外的墻上掛著當日該診室值班醫生的介紹,寫著:主治醫師何景新。
—
許多許多年前,咖啡店,下雨,沒什么生意,店里也沒人,何景新坐在一張空桌后正用店里的電腦盤當月的賬。
見小悅從吧臺后提了一提六杯的咖啡出來,何景新起身:“我來吧。”
小悅沒客氣,遞給何景新,同時抬了抬下巴,示意玻璃門外可以看見的那輛閃著雙跳的大黑車,說:“就那輛,六杯,美式,加冰。”
說著又遞過來手里的卡,說:“卡別忘了。”
何景新接過:“好。”
跟著問:“卡刷過了?”
小悅:“刷過了,單子我塞袋子里了。”
“好。”
何景新一手拿著卡一手提著六杯咖啡往外走,推開玻璃門,腳邁出去,踩上濕漉漉的地面,冒著淅淅瀝瀝的雨水快步跑向門口那輛黑車。
來到車邊,何景新抬手用指關節敲敲黑車的車窗玻璃,玻璃落下,何景新彎腰湊過去,看向車里,同時抬起手,把手里的一提咖啡舉起來,準備遞過去:“先生,您點的六杯冰美式。”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