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不停轉換,阿七沒有選擇地看著藺遙和自己顛沛流離。
她們沒找到梁慎,沒找到自己的媽媽和俊謙俊豪。
阿七看到了和父母一起游蕩在街上的季升尤的喪尸形態。
還看到了和爸爸死在一起的周西彤。
看到了蕉下基地被喪尸沖毀,看到了那么多熟悉的人死在喪尸口中、變成喪尸反咬別人。
阿七晃晃悠悠跟著阿遙和自己,看她倆在末世中苦苦掙扎,既要想方設法避開吃人的喪尸,又要提高警惕避免遇上比喪尸還可怕的惡人。
她看著藺遙和自己餓成了皮包骨,看著她倆因為長期缺水而干裂的嘴唇。
阿七從一開始的心痛、到心如刀絞、到滿心悲憤、再到麻木……
她無能為力,也無法阻止這一切事實的發生軌跡。
好像如果不循著軌跡把她這一生走完,就不會從這個噩夢中脫離出去。
直到她看到了自己的死亡。
阿七流不出眼淚的眼眶酸澀得厲害。
她聽到自己頂著即將尸化的臉對阿遙說:“求你了阿遙,我不想變成怪物,求你給我個痛快好嗎?”
她又看到了阿遙滿臉的淚水和搖成了撥浪鼓般的頭。
可自己沒放棄,依舊用蚊蠅般的聲音求阿遙殺死她。
她還說:“對不起阿遙,以后你自己一個人,要好好活下去。”
后來,阿遙果然殺了自己,她用那把小巧的匕首插進了自己的太陽穴里。
可阿遙哭的那么厲害,像是要把心肝都哭出來一樣。
阿七說不清此刻的自己心里是怎樣的感覺。
“是不是可以解脫了?”
自己都已經死了,那她是不是也該從這噩夢中離開了。
但事與愿違。
阿七沒有離開,她依舊如浮萍般飄蕩在半空。
看著阿遙擦干眼淚,用那風一吹就倒的身軀吃力地背起了自己的尸體。
阿遙就那么艱難地往山上走,阿七就那么麻木地跟著往山上飄。
阿七很欣慰,欣慰阿遙找到了可以暫時歇腳的緩坡。
她看著阿遙用那把從她太陽穴里拔出來的、滿是血跡的匕首,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挖了個半大不大的小坑,然后把自己的尸體埋了進去。
還用一塊殘破的木板做了個簡陋的墓碑,上面刻著:我的摯友阿七。
阿七滿眼悲憫,看著阿遙伏在自己的墳包上哭得昏天黑地。
阿七也想哭,但她始終哭不出來。
可她還是嘗試著大喊,“阿遙阿遙!別哭了阿遙!我在這兒,我就在你頭頂!你抬頭就能看到我,別哭了啊!再哭眼睛就要瞎了啊喂!”
阿遙聽不到她的聲音,依舊我行我素,好似要把整座山哭塌一樣。
阿七氣鼓鼓地雙手叉腰,惡狠狠地說:“老娘從來不知道你是這么愛哭的一個人!孟姜女站在你面前,都只有甘拜下風的份兒!”
回應她的,只有微風拂過樹葉的沙沙聲,以及藺遙那肝腸寸斷的哭聲。
有好幾次阿七都覺得阿遙可能撐不下去了。
但阿遙又奇跡般的振作了起來。
她在自己的墳頭旁用山里的樹木搭了一個破破爛爛的小屋。
餓了就去山里挖野菜挖菌子,渴了就去樹上摘野果子。
阿遙也不管找來的東西有沒有毒,統統一股腦往嘴里拋。
看得阿七大驚失色,“你你你……哪有這樣吃東西的?那菌子萬一有毒怎么辦!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阿七揮舞著雙手大吼大叫,阿遙無動于衷。
最后,阿七放棄了,任由阿遙作天作地朝作死進發。
好在阿遙運氣不錯,最壞的時候也就是喝了臟兮兮的雨水拉了幾天肚子。
總歸是有驚無險!
而阿七半透明的身體,也由站著的形態變成了撐著手肘躺著的姿態。
她美滋滋地想著,孫悟空在筋斗云上睡覺也不過如此吧!
阿遙無聊的山中獨居看得阿七昏昏欲睡。
她半闔著眼,剛擺足了架勢準備陪阿遙過完這枯燥的一生時,一個滿身是血的人闖進了她的視線。
阿七心中警鈴大作,“阿遙阿遙,那邊有個人!不知道是不是感染者,你走遠一點,別靠近他……”
阿七話音剛落,就見阿遙朝著那團血葫蘆走去。
阿七:“……”
好好好!
好一個明知山有虎,偏向釜山行!
阿呸……
是虎山行!
可讓阿七意外的是,那血葫蘆竟然不是感染者,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滿身的血是因為受了重傷。
阿遙把他背回了破屋。
阿七這才注意到那是個胡子拉碴的老頭,還穿著一身道袍。
盡管那道袍已經被鮮血糊得不成樣子了。
阿七恍然大悟,那位老爺子莫非就是阿遙曾經說過的道長?
送他空間的那位?
阿七很高興,因為孤獨的阿遙終于有人說話了。
雖然那老道士每天清醒的時間很少,但至少可以陪著阿遙。
可阿七還沒高興多久,就悲催地發現老道士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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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前說了一句話,“天道無親,常與善人。”
阿七聽不懂,她只知道老道士送了阿遙一個白玉扳指。
阿七看著阿遙把扳指套在左手大拇指上,覺得還挺好看的。
有了上回挖坑的經驗,裝老道士尸體的土坑這回阿遙挖得快了許多。
只用了四個小時,阿遙就把老道士沾滿雪花、冰冷的尸體埋了進去。
阿七愁啊……
愁可憐的阿遙又只剩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再然后,許久沒有過的情感波動,久違地在阿七心中蔓延開來。
她目眥欲裂看著阿遙用那把剛剛挖過土堆的破爛鐵鍬,劃破了自己的手腕。
“阿遙你瘋了?”阿七又開始瘋狂叫喚起來,“你答應過我要好好活下去的!你他媽……你他媽說話不算話啊!啊啊啊啊……”
阿七的咆哮只有她自己能聽見。
然后她的咆哮聲戛然而止,因為她看到阿遙的嘴唇正在一張一合。
阿七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心慌,屏氣凝神去聽阿遙說了些什么。
“對不住啊,阿七……”阿遙說。
你才沒有對不起老娘,阿七在心里跟阿遙對話。
“還是沒能遵守住和你的約定……”
你他媽的……說話不算話!
“你不要怪我好嗎?”
你他媽竟然敢自殺,老娘憑什么不怪你!老娘就要怪你!怪你一輩子!
“我一個人實在是太孤獨了。”
……
這話阿七沒法接。
“大不了再見面,換我保護你。”
誰他媽要你保護啊嗚嗚嗚……
“如果可以重來,該有多好……”
我們不是已經重來了嗎嗚嗚嗚……
“這下,我終于可以去找你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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