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聶雨欣第一次叫的時候我就醒了，”梁慎又幽幽地開口了，“可我以為是她們在玩鬧，就沒在意，又閉上了眼睛�！�
是啊……
藺遙想，阿七本來就是他們之中玩心最重的一個人。
要烤肉的是她、要喝酒的是她、不肯還槍要裝b的也是她、被那把槍打了個結結實實的，還是她！
藺遙中過槍，知道那種痛入骨髓的滋味。
阿七當時肯定很疼！
子彈距離心臟就那么一丁點距離……
藺遙只覺得自己的雙眼酸澀得厲害，于是她閉了閉眼，將眼里翻涌的情緒深深壓了下去。
再睜開眼后，她轉過了身，眸中晦暗一片。
“后來呢？”藺遙終于開口了，聲音中有著明顯的沙啞。
“等聽到槍聲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并沒有人在玩鬧，”梁慎坐在沙發上，胡子拉碴，沒有了以往的精神樣兒。
他說:“我起來后第一時間看到了有人舉著槍，可當時太黑了，我看不清那人是誰，也不知道他開槍打中了誰，只憑著本能沖過去把槍繳了下來。他就那么站著，也沒反抗，任由我將他制服。當時還不懂他為什么不反抗，直到……”
“直到我聽見了聶雨欣的哭聲……”
梁慎咽了口唾沫，仿佛嗓子里卡了一塊刀片般，又疼又澀。
他拒絕了蕭羽遞過來的水，努力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后，才繼續道:“我順著聶雨欣的視線，看見了倒在地上的阿七。我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直到又感覺到被我反剪著的雙手在顫抖……他嘴里還在說‘是她自己撲過去的，不關我的事’，我這才意識到他沒有反抗，只是因為嚇傻了�！�
“可能他也沒想到阿七會替秋瑩擋那一槍吧，畢竟即便你們和聶雨欣鬧得再不愉快，那也是相處過幾十年的感情，他也算是看著你們長大的……”
梁慎話說到這里戛然而止。
藺遙聽得出來，他已經快要語無倫次了。
蕭羽連忙將手搭在梁慎肩膀上，試圖用這種方式給他傳遞點力量。
藺遙將頭撇開不再看梁慎，把目光放到劉云啟臉上，又問道:“再后來呢？”
劉云啟剛想開口，藺遙揮手補充道:“我只想知道阿七和呂喬的傷。”
劉云啟原本的話，硬生生在舌頭上打了個轉后，又被咽了回去，重新醞釀了一番話頭，順著藺遙的意思說:“我們也相繼被吵醒，醒來后在聶雨欣的指揮下找到了已經失血昏迷的阿七和呂喬。拿稀釋井水耽誤了一點時間，等井水發揮作用又耽誤了幾分鐘�！�
“呂喬還好，沒一會兒就醒過來了。可阿七……她當時已經接近休克了，于峰和張雋從廚房里出來看到我們那混亂的一幕后，張雋背起阿七就往醫院跑�！�
“跑到醫院的時候其實阿七的傷口就已經愈合了，蕭爸爸給阿七做了檢查，發現子彈卡在肋骨上，當時就想做手術把子彈取出來。可井水的作用還在，手術刀一劃，沒兩秒皮膚就開始愈合。沒辦法，我們只能等井水的效果褪去，這一等，就等到了半夜，所以蕭爸爸和吳主任他們是連夜做的手術，直到天亮子彈才被取出來�！�
“手術完成后我們又給阿七喂了一杯井水，可……”
劉云啟說到這里就說不下去了。
藺遙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顫抖。
“可是什么？”但她還是問了，雖然她不想問。
劉云啟滿臉愁容，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最后是蔣秋瑩止住了抽噎，哽咽地說:“從晚上到現在，阿七姐期間一直都沒有醒過來，蕭伯伯說……說阿七姐可能是休克那幾分鐘導致大腦缺氧……還說，還說嗚嗚嗚……”
蔣秋瑩好不容易止住的哭聲說到這里又開始了，且愈演愈烈。
藺遙的心中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她輕問，“還說什么了？”
可好半天也沒人回答她的問題。
缺氧能導致什么？
長時間缺氧能導致腦部損傷。
輕者頭暈目眩，而本就受傷昏迷的重者，極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
原來如此……
藺遙自嘲地笑笑，道理她不是都懂嗎？
還他媽嘰嘰歪歪的在這兒求證什么？
“我去看看阿七�！碧A遙丟下這句話，就朝阿七的房間走去。
她的背影略有些倉惶，刺痛了客廳里眾人的眼。
梁慎說:“你們都去忙你們的吧，阿七醒了我會通知你們�！�
說著就站起身，也不等眾人說話，就開始一個接一個的把人往門外趕。
就算蔣秋瑩哭著喊著說不走，也沒能抵擋住梁慎的力道，最后大門被重重關上。
蔣秋瑩的哭聲被隔絕在門外，門內的梁慎聽著，只覺得好笑。
哭什么？
她的阿七又不是真的醒不過來了！
藺遙緩緩走進臥室看著阿七，只覺得自己的整個世界正在一點一點崩塌。
阿七安靜地躺在床上，面色紅潤得跟平時沒什么不一樣，只是熟睡中少了一些張狂、多了一些恬靜。
她的雙眼緊閉，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陰影，嘴唇也一如往日般的紅潤，呼吸平緩。
看起來就像是正常在睡覺。
可她已經長長的狼尾略顯凌亂地散在枕頭上，顯得那么無助和脆弱。
又像是……沉睡在了一個無法醒來的夢中。
這是……阿七？
藺遙在心里問自己。
這真的是那個天不怕地不怕、懟天懟地、我行我素的阿七嗎？
騙人的吧？
她的阿七一向都有使不完的勁兒，一向都是一副天王老子來了老娘也無所畏懼的狂拽酷炫吊炸天模樣。
區區一顆子彈罷了……
怎么可能讓阿七躺在這里醒不過來？
“阿七……”藺遙喃喃出聲。
床上的人毫無動靜。
藺遙慢慢彎腰，湊得近了，竟然看清了阿七太陽穴上的青筋。
她說:“阿七，別鬧了……”
床上的阿七依舊毫無動靜。
藺遙伸出手想要觸摸阿七的臉，卻又害怕驚擾了這脆弱的平靜。
手掌懸停在離阿七的臉還有一寸的距離，微微顫抖。
淚水在藺遙的眼眶中打轉，她強忍著不讓它落下，心中充滿了無盡的痛苦和恐懼。
夕陽透過窗戶灑進來，卻照不亮這令人心碎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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