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101章十六歲那年的厭惡。……
夜幕如墨,將雕花窗欞外的世界隱匿,屋內,燭火搖曳,交疊的身影落在紅色窗紙上,輕柔而纏綿,曖昧氣息在這光影中愈發濃稠。
發絲散亂,香氣縈繞鼻尖。
“阿循。”聞溪嗓音輕顫,有點動情,迷離睜眼,入眼的便是窗紙上那明晃晃的身影。
魏循低聲應著她,一只手開始新的探索。
聞溪心臟下意識的收緊,伴隨著呼吸傾瀉而出。
魏循喉間發出意味不明的聲響,“別動!”
這聲音有點沉,像蠱蟲鉆著她的肌膚,她保持著最后一絲理智,本能的想要阻止,但晚了,身上的最后一層小衣被扯開來。
影子如波浪起伏,隨著呼吸晃動。
魏循呼吸隨之變重,埋首,陣陣濕潤落在云朵之上。
聞溪輕輕顫栗起來,忍了忍,還是沒忍住,修長的手指插進魏循墨發,然后收緊,醫書應聲而落,緩緩閉眼,不去看窗紙之上的影子。
那會兒,他干嘛還要把下身寢衣撕碎!他真有病!
或許是知曉她心聲,魏循忙碌中抽出一點空,舌尖略過又停頓,嗓音悶悶的:“明日,我給你買新的。”
“你能不能不要講話!”聞溪故意拽了拽他頭發,讓他也疼,她都羞死了,這人卻那么多話!
“我這不是怕你緊張,怕你害怕。”
“……”
一回生二回熟,怕什么?聞溪這樣想,但沒說出來,她怕魏循比她還來勁,到時候又不睡了。
也的確,今夜沒那么緊張,魏循也沒那么急切,想來,到底還是顧著她的。
可忽然的轉變。
大概是又聽見了她心底那句話,變得強勢,如利箭般穿透身體,耳畔,是他勾人的嗓音:“不怕的話,操哭你好不好?”
“……”
聞溪面色猛然一顫。
魏循干脆不斷,一波未平直接興起了新的一波。
一向能忍,又有武功傍身的聞溪,居然沒忍住,求了饒,嗚咽聲頻頻,她都在懷疑,這還是不是她。
在第三波的時候,魏循頓住,還是將人抱到床塌上去,聞溪連躺平的機會都沒有,她輕輕掙扎,話出口,帶了點鼻音:“你騙我!”
魏循吻著她眼角,有點澀,他卻是笑了,情話從耳朵蔓延至心口,聞溪透過發絲看向魏循,他眼尾微微揚著,眸中暈染了一團紅,也在看她,唇角的水漬晶瑩剔透,令人口干舌燥的。
似乎是著了迷,她喉頭輕輕滾了滾,伸手摟住他脖頸,主動吻上他唇瓣。
魏循愣了一瞬,便開始新一輪追逐,燭火被滅掉,紅色床帳也隨之落下。
最后,聞溪睡去的時候,身上好似還有什么重物,她難以喘氣,卻也沒辦法推開,眼皮不停打架,魏循最后一個吻落在她眉間,然后起身清理,又為聞溪清理干凈,換了身寢衣,才擁著人入睡。
比昨夜乖多了,他才躺下,便鉆進他胸膛,縮成一團,以為她冷,魏循忙將被子全部裹著她,又見她嘴唇輕啟,似是在說什么,他湊過去聽。
“阿循。”
她在喚他!!!聞溪竟然在睡著后喚他!!!
“我在呢。”魏循扯開被子,將兩個人裹在一起,額頭相低,明知道她睡了,他也有點困,可聽到她喚他一聲,他便突然就精神了,雙眸凝著她,等著她再次開口。
可等了許久,卻只聽到越發平穩的呼吸聲。
魏循雙眸微微瞇緊,看來,還得再努力!少的不說,每日三次吧?有點少了……六次?七次?十次?
最后,他便是在這樣的想法中睡著的。
“我想吃鳳梨酥了。”
魏循再次睜眼,雙眸里全是紅血絲,困意席卷眉間,他輕輕皺了皺眉,思考了瞬,確定是聞溪說話,不是夢境,外頭,已經亮了,他閉眼緩了會兒,然后起身穿衣。
一直以來,他都是自己穿衣,不喜歡旁人觸碰他。
白芷白音剛出屋門,便見到魏循出來,二人對視一眼,忙快步上前:“奴婢見過王爺。”
昨夜阿瑩敲門本想找聞溪,卻被魏循叫滾,阿瑩嚇得一夜都不敢睡,跑來她倆的屋,一直碎碎念,魏循會不會殺了她,此刻,二人見到魏循也是有點膽顫。
魏循沒應,走了幾步,想到什么,丟下一句:“本王不回來之前,不要吵醒王妃,誰敢發出聲響,便不必活了。”
“是。”二人忙應聲,其他人才探出身來便聽到這句話,嚇得又縮了回去,尤其阿瑩,都快哭了,想著,一會得偷摸跟聞溪說說。
大約半個時辰,魏循才回梨園,他下令弄早膳,婢女們才敢出屋,打掃院落,又去往小廚房去。
不怪婢女們如此怕他,也不怪她們,本來答應了聞昭要好好保護聞溪的,可看現在,見到魏循跟老鼠見到貓似的,哪里能保護聞溪啊。
實在是,她們才在進來的當夜便聽永親王府的婢女說,魏循性子有多殘暴,她們才從宮里到永親王府的第一天,他便當著她們的面殺了人,還一掌把一棵樹給劈斷了。
這場面想想都害怕啊,她們開始擔憂聞溪。
但第二天,她們開始放心聞溪了,反倒是擔憂起自己往后的路子。
因為,又聽那些婢女說,魏循如此是在立府中規矩,她們聽的認真,忙問府中規矩是什么,也好避開點,不惹魏循生怒。
府中規矩只有兩條。
惹聞溪不快者,死。
他與聞溪在一起時,打擾者,死。
他們可是天天都在聞溪和魏循身邊,聽昨日魏循和聞溪的話,魏循顯然是不想看見她們的,要是哪天,找了個由頭殺了她們可怎么是好,剛剛魏循那句話,她們也都聽清楚了,幾人互相對視,愁眉苦臉的,紛紛決定,得趁魏循不在的時候去跟聞溪說說,聞溪是不可能不管她們的。
到底慚愧,在鎮國將軍府,就是聞溪一直護著她們,否則,她們不知道要怎么被何氏的人欺負,在永親王府,聞溪孤身一人,還要保護她們。
*
聞溪是在一陣奇怪中醒來的,天已經很亮了,她皺了皺眉,終于發現奇怪之地,唇瓣被堵住,心頭輕嘆,有點累,閉眼順從。
魏循一手撫著她面頰,一手擁著她,微微睜眼去看聞溪,剛醒,面色很白,長長睫毛被水漬暈染著,有些誘人,似是察覺,她也緩緩睜眼,眼尾有點紅,魏循放開她,語聲輕佻:“想要?”
“……”
“青天白日的,可莫要帶壞我,我今日要辦正事的,晚上你在這
里等著我。”
“……”
聞溪氣的錘他,嗓音有點啞:“什么話都讓你說了,我說什么?”
到底誰帶壞誰啊?慣會裝無辜,有點不要臉呢!
“簡單。”魏循握住她的手,教她:“你說好。”
“……”
聞溪懶得搭理他,坐起身來,瞥見自己身上的寢衣,瞪了他一眼,“以后不要給我換,一點都不好看,還系錯了。”
“哪里?”魏循也坐起身來,“你教我,我明天注意。”
“……”
聞溪下了榻,才反應過來,魏循已經換了衣服,剛剛觸碰,他身上有點涼,她一邊朝屏風后走一邊問:“你出去了?”
“嗯。”
“做甚?”
“這是想知道我往后的所有去向嗎?”沒等聞溪回答,又道:“那行,你以后去哪里也要告訴我。”
“我去了東南街。”
聞溪一句話都沒說,他倒是好,三句話就自己決定好了。
聞溪沒說話,喚了白芷進來,換好衣服,白芷要幫她梳發髻的時候,她擺了擺手,制止她,看著銅鏡前的自己,在想今日要以什么妝發去欽天監,王妃服飾,她不太喜歡。
“要不,梳凌云髻或是仙女髻。”白芷脆聲提議。
聞溪想了想,余光瞥見魏循長袍一角,輕扯唇角:“阿循,過來給我我編發。”
聞言,白芷呆住了,看看聞溪又看向魏循的,魏循已經朝聞溪走來,見狀,白芷忙讓開,眸光懷疑又不可置信。
“阿芷,你去忙吧。”聞溪笑著拉起她小手,“他會的。”
在江南的時候,她的頭發大多數都是魏循給她編的。
“這幾日我有點忙,都要去往欽天監,你和阿音就在永親王府里,若是覺得煩悶便出府玩一玩,等晚上,我給你們帶吃的回來。”
說著,她話鋒一轉:“若是在永親王府里,有人欺負你們,也許久沒打架了,松松筋骨是好事,不必怕,出了事,我擔著,我在這里,沒人敢拿你們怎么樣。”
“是。”白芷笑了,“明日王妃王爺要回鎮國將軍府,奴婢先下去準備東西了。”
“好。”
“這么擔心你的小婢女被人欺負?”魏循替她梳著發。
“她們怕你怕的要命,我不跟她們說這些,憋壞了她們可怎么辦?”
魏循哼笑。
瞧著他熟練的給自己編頭發,驀的,聞溪問了一句:“那么熟練?這幾年也天天給人編?”
魏循眉梢一挑:“想知道?”
“沒興趣。”
“當真?”瞧著聞溪神色,喉間發出輕笑,說出來的話坦然又溫柔:“沒有,快十年了,我還是只喜歡你。”
哪能給別人編,那是為了聞溪學的。
聞溪輕輕抿唇,似是感慨:“你好像變了點。”
“哪里?”
“有點溫柔了,以前我從來不覺得你這樣的人會溫柔。”
“那是你忘了。”魏循垂眸:“或許是沒怎么在意,我對你和旁人一直都有區別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聞溪思索了一瞬,又道:“或許是我們再次見面的時候,你沒跟我說話,總是打人,有時候,我知道你不是很壞,但也知道你不是很溫柔的人。”
“你都不跟我說話,我怎么跟你說?你也從未給過我機會站在你面前,跟你好好說話,你每次都在看著別人,保護別人。”
提起這些,魏循眸中神色變了又變,慢慢浮上一層淡淡的悲傷,心頭也有點疼,怎么說呢,這幾年。
他是覺得在江南的那三年,他和聞溪已經算是很親密,結果,聞溪轉身就和別人定了親,還忘了,在江南的時候,他雖然脾氣暴躁了點兒,但一直都在護著她,從來沒舍得讓她難過。
他唯一的溫柔都只給了聞溪。
聞溪現在竟然說,他變了,變得有點溫柔了,只一句話,就把魏循這兩日的欣喜之情澆散了,昨日,他還很自信,聞溪會喜歡他的,但在這一刻,他的自信又沒了。
總是如此反反復復。
魏循心底那股瘋氣涌起,難以克制,有一瞬間,他想把聞溪拽到塌上,不讓她出門了,可到底還是強忍住了,真這樣做,會把情況弄的更糟糕,他不想看到聞溪含恨的神情在有一天是對著他的。
十六歲那年的厭惡他就忘不了,差點熬不過。
聞溪身邊從不缺什么人,她不在意那些也是正常的,畢竟從小千嬌萬寵,雖然這樣想讓人很難受,但他與他的那三年,或許真的在聞溪眼中就是,不過是換了個地方,被人伺候著。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他查過了,是真的。
在她走失前,她便與謝觀清相識了。
罷了,再等等吧,反正,她已經是他的妻子,也說了,可以永遠當永親王妃的。
第102章 第102章南越國師
聞溪出門的時候,帶走了桌上的鳳梨酥,是在用膳時,她才知道,魏循一大早出門就是為了買鳳梨酥,瞧著他眼睛里的紅血絲和有些黯然的神色,聞溪抿了抿唇,想要開口說些什么,可她起身的時候,魏循也沒看她,是以,她便將話咽了進去,想著,等晚上回來再說。
腳步聲漸行漸遠。
魏循才抬眸朝外看去,已經看不到任何的身影,他眉頭狠皺,瞧著一桌都是聞溪喜歡的飯菜,突然感覺沒什么胃口,站起身來,也出了府,去往城外。
欽天監在早前都是受謝觀清管轄的,他死后,欽天監里便由副司管轄著,聞溪將要到欽天監門口的時候,便瞧見有人,走近了,發現對方在沖她笑,才確定此人是在等她。
此人她識得,欽天監的副司清塵,曾經,他與謝觀清關系不錯,是以,她與此人也算是相識,清塵還是與往常一樣,一襲白衣,眉眼清冷,唇間輕扯時,又是道不盡的溫柔,有種不染世俗的煙火氣息。
“微臣見過永親王妃。”清塵朝聞溪輕輕拱手。
聞溪忙避開他的禮,“既是入了欽天監,便只是聞溪,副司大人不必顧及,往后,還要副司大人多多照顧。”
清塵笑出聲來:“那你便還是喚我清塵吧,許久未見你了,瘦了些。”
突然的寒暄,倒是讓聞溪愣了一瞬。
“認識你這樣久,我從不知道你竟然也會占卜,就連阿清……”說到此處又頓住,轉而道。
“那一日,你在問神臺,我在百姓之中,可都瞧見了,我學占卜十三年了,靈棋占一直都是我心向之,卻從未得見,本以為失傳,不想,世上竟還有人會。”
聞溪只微微笑著,并不答,清塵似乎想要套她的話,聞溪猜,應該是想問她師從何人,是以,她淡淡轉了話題:“問神臺坍塌一事,不知要如何?是要重建?還是?”
說起這個,清塵便皺起眉頭來,“陛下定然是想重建的,可這問神臺并非想建便能建,若天神不佑南越,問神臺是建不成的,即便可以建,最少也要五年時間,人力財力都要,可邊境又如此不太平,打仗是早晚的事,若在這樣的時候建問神臺,這對南越來說,不是件好事。”
聞溪眼眸瞇了瞇,清塵還在說。
“陛下近幾日,日日都詔我前去,大概的我已經與陛下分析,可
陛下……”
“今日大概什么時辰陛下會詔見你?”
“暮色時分。”
“要不,今日我替你去見陛下吧。”聞溪看著他緊皺的眉眼,笑道:“我有一計,正想著找機會獻給陛下呢,剛好,你也不必如此苦惱了。”
“你有?”清塵訝異,“是什么?”
“成了你便知道了。”聞溪眼眸一轉,打了個啞謎,面色沒什么變化,清塵看著她,也沒看出什么來,只是腦海中,不禁浮現出問神臺那一日的聞溪,語聲鏗鏘,面色坦然,明明只是一個女子。
那一日的聞溪,與他過去見到的都不一樣,但也只是一眼,就難以忘記。
聞溪輕輕摩挲著手指,唇角輕扯著,她進入欽天監,可不是為了當一個小占卜師的,計策她早就準備好了,就等著魏安詔她,可誰知道,才第一天,這清塵便什么也沒藏住,又如此的好說話,竟是真的應了她,想了想,或許是真的不知該如何面對魏安了才應下她。
這正合她的意。
余光瞥見清塵正盯著她看,那神色深深,似是有些失神,聞溪皺了皺眉,有點不悅,抬眸看向他,清塵怔了一瞬,忙垂眸,剛剛看到聞溪時,她聲音雖淡淡,到底含了笑,此刻卻不復剛才,讓人沒來由的心下一緊。
“你今日第一次來這里,我先帶你熟悉熟悉吧。”
他出來接她,她已經很是意外,現在還要帶著她熟悉這里?
“你去忙吧,我自己可以看。”
“知曉你今日要來,我都安排好了。”
如此,聞溪也沒再說什么,跟著抬腳進去,清一色的白衣飄飄,仿佛置身仙界般,倒顯得她有點兒不合群了。
清塵走在前,時不時看向聞溪,觀察著她面色,見她面色有點不耐,以為是自己剛才的無禮讓她生氣了,抿了抿唇道:“抱歉聞溪,剛剛想東西入神了,并非有意。”
聞溪看他一眼,心想,若是清塵在晚說一點兒,她都要忘了,只輕輕嗯了聲。
看清塵還在時不時看她。
路過一面鏡子,瞧著自己冷淡的面容,是有點滲人,以后還要多相處,是以,她便又道了句:“我性子一向如此,不喜笑,不愛說話,也不知道怎么跟人交談,副司別見怪。”
并非第一次見,她的性子他還是知道點,而她一口一個副司,顯然是在刻意與他保持距離,如此,清塵也沒在說什么,認真給她介紹整個欽天監。
大概逛完整個欽天監的時候已經申時。
“聞溪。”清塵道:“坐這先休息會兒吧。”
剛好有一個石桌,二人坐下,聞溪端起面前的茶杯輕抿一口。
“我想了想,一會兒還是我去見陛下吧。”清塵看著她道:“陛下這幾日情緒不佳。”
尤其因著昨日。
“無妨。”聞溪擺手:“我可以的。”
看著她滿不在乎的樣子,清塵眉頭又皺起,“你還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
“昨日陛下為永親王辦了宴會,我雖沒去,但宮中都傳遍了,陛下發了很大的脾氣,群臣連連彈劾永親王,你今日若是去見陛下,陛下怕是會遷怒于你。”
這二者若是不生氣不彈劾那才不正常。
“無妨。”聞溪輕呼出一口氣,正打算再說些什么,便在不經意間瞥見一個人站在不遠處的白石柱前,雙手環胸,正盯著她看,面色似乎不太好。
“你怎么在這?”聞溪訝異。
“打擾到你辦正事了?”魏循一開口就跟吃了火藥似的。
“……”
“過來。”聞溪沒起身,只朝他道:“請你喝杯茶,降降火。”
魏循冷哼一聲,才朝她走去,清塵見到是魏循,趕忙要起身行禮,哪知才剛張口,魏循冷咧的嗓音便傳了過來,“不想死就滾!”
“……”
清塵面色一白,快速離開。
“喝茶。”聞溪給他倒了一杯茶,笑著問:“南梁使臣入驛館了?”
魏循今早說要辦正事,便是要去接南梁使臣,魏安讓他去時,他本是拒絕的,可一想到,聞溪那日說他一天天正事不干,是以,他才去了,南梁使臣入了驛館,他便入宮來了欽天監尋聞溪。
誰知,還沒走近呢,抬眼便見到聞溪了,還有一個男人。
他竟是不知,欽天監何時這樣清閑了?可以兩個人坐在一起喝茶。
本來就還有點情緒在身的魏循,頓時就更不好了。
“我不渴。”魏循冷冷道,見聞溪頷首,然后將杯子放下,又拿起自己的杯子輕抿一口,在她準備放下時,魏循伸手奪過,將聞溪未喝完的半盞茶,一飲而盡。
聞溪瞧著他這副樣子,哪里看不出這是生氣了,也太明顯了些,顯然是故意做給她看的,笑了聲,她問:“你生什么氣啊?他不過是帶我熟悉熟悉欽天監。”
“他喜歡你。”魏循卻冷不丁的道了句。
“……”
聞溪喉頭一梗,險些被茶水嗆到。
“你還觀察這些。”
“聽你這意思,你知道?”魏循更生氣了。
知道還不離他遠一點?
“……”
她哪知道。
“人家是欽天監副司,帶我熟悉熟悉欽天監,再者,我又沒給人家什么好臉色,坐這也是因為剛逛了一圈,累了,坐一會兒而已,我一盞茶還沒喝完呢,就看到你了。”
聞溪道:“我也沒打算一直在這與他們相處,你有什么好生氣的,我枕邊有一個如此好看的人,瞧著其他人也都差點意思,瞎擔憂什么?對你自己不夠自信?”
魏循本來已經黑下去的臉,因聞溪這句話突然的轉變,他抬眸看向聞溪,那雙眼眸里都是笑,他眉梢止不住的揚起:“真的?”
不自覺的拉長尾音又含了笑。
“真的真的。”聞溪道:“你是不是還沒去見你皇兄,你現在去找他,我一會再去找你。”
想了想,又提醒道:“今日,他若是罵你,你先忍著。”
“……”
魏循好臉色一僵,氣笑了,“你這是讓我去挨罵?”
“也不是。”聞溪道:“如果只是責罵幾句你就忍著,但是如果他說的話讓你不開心了,你便來找我。”
“找你?做甚?”
“一起去挨罵唄。”聞溪道。
能在今日拿到的東西,她不想等到第二日第三日。
“我以為你要幫我罵回去。”
“當面罵君王,除非我活夠了。”
*
暮色時分,聞溪去了羽宸殿,見到來人是聞溪,魏安皺眉,“清塵呢?
聞溪站在正中,殿中除她外還有一人,魏循,此刻正單手杵著額角,眼睛輕輕閉著,似是睡著了。
她掃了魏循一眼,才看向魏安:“聽聞皇兄心中有惑,弟媳自請前來為皇兄解答。”
“哦?你可以?”
聞溪點頭,大膽直言:“若是結果皇兄滿意,弟媳想要一個賞賜,不知皇兄可否?”
“你要什么?”竟然跟他談條件,魏安來了興趣,倒是想聽聽聞溪想要什么,魏循也在此時,清醒過來,緩緩睜眼,看向殿中的人。
聞溪道:“南越國師。”
第103章 第103章鎮國。
南越國師。
這四字一出,整個羽宸殿就靜了下來。
魏安是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聞溪竟然有這個心思,這讓他有些意外,雙眸落在聞溪身上,只見,她神色平靜,不卑不亢,可仔細瞧著她神色,又仿佛在說,這個國師她勢在必得,除她以外,沒人可以勝任。
魏安也沒有生怒,只是淡淡收回視線,偏眸又看向魏循,慵懶的身子已經坐直,唇角輕扯,看著聞溪,微挑的眉頭不是意外,而是欣賞,驕傲。
這倒是讓魏安來了氣。
魏循是半個時辰前來的羽宸殿,因著昨日宴會,他想要罵魏循,魏循卻把他當空氣,直到聞溪進來才睜眼。
眼下,魏安瞧著聞溪,那氣便浮涌而來,他本意是讓魏循先看看,不喜歡也無妨的,可誰知,魏循竟是如此目中無人,群臣今早上朝時,還在彈劾魏循。
真是浪費了他的一番安排。
可仔細想了想,魏循性子一向都如此,他知道的,說到生氣,也就還好,是太后想要為他多挑選側妃妾室,他身子又不行,兄弟二人,總要留下子嗣的,再者,日后南越還得靠魏循,已經沒多少時間,他不能與朝臣的關系總是那么僵,他和太后為他選的也都是重臣子女,偏偏,魏循不明白他的心。
而魏安現在的氣,是魏循把他當空氣,卻在每每見到聞溪時又是另一副樣子。
良久,魏安才開口:“你若真能解朕心頭之憂,國師之位便是你的。”
頓了頓,又道:“但朕還有一個條件。”
“母后打算給阿循抬兩個側妃,阿循不愿,你勸勸他。”
國師之位空懸,早晚要有人頂上,他原本屬意的是清塵,而今聞溪跟他開這樣的口,她既是想要,那這附加條件想必也會應下。
聞言,魏循面色瞬間變了,準備開口,卻對上聞溪的視線,忍了又忍,才將話咽了回去,看著聞溪,她讓他別說話,那她這是要應下了?為了一個國師的位置,讓他娶別人?
魏循深吸一口氣,他想,聞溪要是真敢應,他便把這里掀個底朝天。
“此事何故要牽扯到阿循身上?”聞溪抬眸迎上魏安視線,唇角輕扯:“弟媳知曉皇兄的擔憂,問神臺在南越百年,卻在皇兄這里就此坍塌,并且諸神也不再護衛南越,皇兄是怕成為千古罪人,是以,皇兄才想重建問神臺。”
聞溪話語大膽,但魏安并未反駁。
他面色微變,袖中拳頭下意識的收緊,聞溪猜的不錯,問神臺在這他坍塌了,死后,他沒辦法跟先祖交代,而百姓中亦是有人在慌亂,戳他的脊梁骨,他得穩住民心,否則,南越將亂。
最讓魏安不安的是,這一系列的事都是因為他信了謝觀清,死后,他怕真的要成千古罪人了。
“人非圣賢孰能無過。”聞溪道:“皇兄知曉問題所在,何不往前踏一步?百姓知曉皇兄苦衷,定能理解。”
魏安面色一沉,如何踏?他乃九五至尊。
“皇兄乃萬民之父,若皇兄開口,百姓不會不聽的,如此,也方能穩住民心。”
“你可知你在說什么?”魏安嗓音寒涼,不怒自威,“你這是讓朕這個九五之尊同百姓認錯?簡直荒謬!”
“皇兄唯有認了,弟媳才能讓萬民舍棄問神臺,從而仰望于皇兄,奉皇兄為神明。”
“此話何意?”魏安皺眉不解。
聞溪淡淡道:“天神不護南越百姓,那便換一個天神就是了。”
“你是說朕?”魏安明白了,雙眸微微瞇起,“可朕如何能?”
“皇兄乃金龍轉世。”聞溪道:“如何不能?我便在皇兄身后,縱全局,只要皇兄肯信我。”
問神臺那一日,她以一盤棋驅散暴雨,護住百姓,是有點能力的。
魏安上下打量聞溪,在糾結在猶豫。
耳畔,又傳來聞溪的聲音,“只是,在此事,不能離開一個人。”
“何人?”
“鎮國。”聞溪卻只答了兩個字。
“鎮國?”
聞溪頷首,“弟媳曾聽謝觀說,他曾占卜到鎮國將軍府乃是被災星環繞,因此,會引來南越大亂,也因此,皇兄對鎮國將軍府產生了些誤會,可實則是謝觀清欺瞞了皇兄。”
“鎮國將軍府的確是被一顆星宿環繞,可并非謝觀清口中的災星,而是一顆少微星。”
“少微星乃是吉星,代表天下太平,這曾是天神的啟示,但謝觀清卻故意蒙騙皇兄,因此,惹怒天神。”
聞溪說著將自己早已準備好的一張宣紙和筆墨拿出,將宣紙攤開在魏循桌上,然后蘸墨提字,當著魏安的面寫下兩個字,魏與聞。
眉眼沉著,筆鋒凌厲,仿佛是在雕刻一物般,兩個字疊加在一處,卻也能看清是什么,魏循眼眸微垂,若說是字,他更樂意說成一幅畫。
真龍盤踞在大地之上。
魏安也看到了,忽然就怔住了,一下子明白聞溪要說什么。
“天神不再護南越,鎮國卻還在,皇兄護汴京萬民,鎮國護邊疆萬民。”聞溪道:“當年,高祖皇帝割血起誓,是以,在今日,鎮國會在前,與當年一樣的,為皇兄穩民心。”
“弟媳昨日為南越算了一卦,南越多地村莊將面臨災害,皇兄派鎮國將軍府的人前去,此一去,定保萬千百姓無一人受傷,而也唯有鎮國能保萬千百姓安然無恙,保南越江山與皇兄。”
唯有鎮國能?真是好大的口氣!
魏安視線緩緩從宣紙上移到聞溪身上,“若不成……”
“任憑皇兄處置。”聞溪俯身,“但給阿循納側妃這件事,弟媳希望皇兄不要牽扯到此事中來,這是兩碼事,也得問問阿循是否開心,愿意。”
“弟媳在江南與阿循相識時,他沒有那么開心,但時時都在記掛著自己的哥哥和娘親,似乎在等著有人接他回家。”
聞言,魏安心頭一顫,下意識的看向魏循,魏循已經起身走到聞溪身邊,拉著她,頭也不回的出了羽宸殿。
出了羽宸殿,聞溪輕輕呼出一口氣。
魏循瞧著她,眼底泛起一抹心疼,伸手揉了揉她發頂,“我說我幫你,你又不要。”
“登上問神臺那一日,便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好了,自然得一件一件做完,如今也算是一個小結束了。”
“何時才算結束?”
“你皇兄肯定不希望他國人在場,是以,便只能等到南梁使臣走了。”
話才落,便有小太監速速出宮,與身旁人低語,是去往驛館,魏安本來是要在明日才見南梁使臣,如今,卻提前了。
“阿姐!”宮門口,似乎有人喚她,聲音清脆而熟悉。
聞溪抬眼看去,是幾日不見的朝顏,她步伐放快,“阿顏。”
“阿姐。”朝顏一把抱住聞溪,“我好像好幾個月沒見到你了,可想死你了。”
聞溪也回抱住她,“太醫院很忙嗎?天這樣黑了還不回府?”
朝顏松開聞溪,“我聽聞你今日入欽天監,那會兒,我準備出宮時去那里找你了,但被告知你去見了陛下,是以,我就在這等你。”
聞溪笑著揉揉她臉頰,“我明日就回將軍府了,還想不想吃醬板鴨?”
朝顏點了點頭,眸中的光亮淡了幾分:“我這兩日回到望月閣的時候,覺得空空的,聞昭姐姐近幾日也很忙,都沒人跟我說話了。”
聞溪聽著,心頭止不住的泛軟,當初朝顏是因為她才進的鎮國將軍府,她成親后,朝顏便和兩個小婢女一直住在望月閣,想想,的確挺孤單的。
是以,她問:“那你想不想跟我回永親王府呢?”
朝顏卻是搖頭:“現在我的身份不合適了,呆在鎮國將軍府就已經很不合適了,我最近正打算買一個宅院呢。”
一個太醫院院史住在大臣家中,怎么說也說不過去,到時候,又要引來猜忌了。
“那你住到西街來吧,府邸你隨意選就是。”聞溪道:“那里,都是我的。”
“真的?”朝顏高興的跳起來。
“自然。”
“那我先回將軍府,跟將軍還有聞昭姐姐,聞淮哥哥,聞祁哥哥說一聲,明日便搬出去!”
“好。”
“……”
聞溪看著她的身影,不禁失笑。
魏循看她有點開心,心情也不錯,牽起聞溪,“不坐馬車了,散會步。”
“你倒是有這個閑心。”
“以前倒是沒有。”魏循笑了聲:“只是我們還從未一起散過步呢。”
“在江南的時候不是有一起散過步嗎。”
“你不是都忘了嗎。”
“沒忘。”聞溪輕嘆一聲,知道她今早的話,或許讓魏循不太開心或是誤會了,想了想,還是解釋道:“我那句話不是這個意思,我跟我的家里人都談起過你,不止一次,我跟他們說,你待我不錯的。”
“若非如此,你以為我會一直搭理你嗎,你之前時不時的跟我發瘋,要換做旁人,我早就弄死他了,但是你,我便忍了,因為你幫我救我,也救我的家人,所以,我能夠容忍你。”
“那你還打我。”
“我那夜打你是因為什么,你心里沒點數?你還好意思提?”聞溪白了他一眼。
魏循沒忍住,笑了聲,“別生氣了,你看,今夜的星空很美。”
似是感慨:“那夜便如今夜,唯一不同的是,今夜的你我,能漫步在長街小巷,共看這漫天繁星,然后還能一起回家,又一起睡到天明。”
這是魏循曾經最想要的生活,如果都全部實現了,他每一日都感到滿足。
聞溪仰頭看去,繁星滿天,十分耀眼。
魏循道:“餓了
吧,想不想吃你剛剛說的醬板鴨?”
聞溪看他,抿了抿唇,“你怎么知道我想吃。”
“猜的。”
“那走吧,剛好,給阿音阿芷她們也帶回去幾只。”
“嗯。”
二人身影被拉長,在這月光下,顯得格外溫馨。
第104章 第104章風雪日
今日是回門之日,聞溪起了個大早。
幾輛馬車從永親王府出發,一路上惹了不少人回望,回門也如此陣仗,果真權貴之家。
遠遠的,聞溪便聽到了聲音。
她掀開馬車簾子查看,果然,聞寂之聞淮聞昭都在門口等著她。
“阿爹!”沒等馬車停下,她便跳下馬車,“阿姐,阿兄!”
魏循心下一驚,想要抓她卻沒抓住,幸好,人站穩了,沒什么事,理了理袖口,便也下了馬車。
“你這丫頭!”聞淮皺眉上前,“如此焦急做甚?難不成還怕鎮國將軍府消失了不成?”
“這不是不舍得讓你們多等我嘛。”
聞寂之一陣無奈,見到魏循想行禮,被魏循制止,他淡淡道:“一家人不必如此,您是小溪阿爹,自然也是我的。”
竟然以我自稱……
聞寂之眼皮狠狠一跳,魏循敢叫他阿爹,他可不敢應,若是應了,那還得了,可到底還是放心了,看魏循這態度,聞溪應當不會受委屈。
聞溪也愣了一瞬,回看魏循,一旁聞淮揚眉一笑,“是一家人,那你是不是也得喚我一聲?”
“阿淮。”聞寂之眉頭輕輕蹙起。
“阿兄。”哪知,他話才落,魏循的聲音就傳來了,冷冷淡淡的,沒什么情緒,但比以往又多了分不一樣的感覺。
“……”
“誒。”聞淮開心應了聲,然后又輕輕推了推聞溪,特意壓低聲音道:“他這人還挺不錯的,你們沒成婚前,我就挺喜歡他。”
“?”聞溪一時無言,喜歡?以前都是聞淮跟著她一起罵魏循的,而且,聞淮還跟魏循動過手,身上還掛了彩,真當她不知道。
聞淮對上聞溪視線,兄妹之間,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在想什么了,聞淮輕咳一聲,“那是很久以前,我說的是以前和現在。”
“多久算以前?”
“他為我和阿爹開路,帶我們二人平安入城的那一夜,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以前啊,是你腦子不太靈光。”
也是在那一夜,他才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眼前人是喜歡他的妹妹,雖然打人不對,可他打的壓根就不是人啊,是以,聞淮總是時不時的去找魏循,與他喝喝酒什么的,魏循也沒跟以前那樣了,雖然冷著臉,但是還挺好。
所以,聞淮開始滿意這個人,只是可惜聞溪沒意,但是后來嘛,他發現,還是有點意思的。
聞溪沒反駁,論起以前,她的確有點瞎。
“那我呢!”聞昭站了出來,“阿兄都喚了,是不是也得喚我?”
“……”
“阿姐。”魏循垂眸喚了聲。
“誒!”聞昭更開心了,魏循竟然喚她阿姐,天知道,以前她和魏循見面時有多僵,每次查案都跟魏循有關,身為皇浦司的人,自然不能慫啊,有什么說什么,也會在得知魏循又揍了謝觀清,惹聞溪不開心時,她會尋機報復回去。
當時,魏循那神色都恨不得弄死她了,而今,卻喚了她阿姐,這種感覺好像很不錯。
聞溪自然也開心,魏循在鎮國將軍府,沒有因自己的身份而高高在上,他尊重他的家人,聞溪主動拉起他,笑道:“你還沒逛過鎮國將軍府吧,我帶你去看看?”
“好。”這還是聞溪第一次主動拉起他。
除去送聘禮那一日,魏循之前每次來鎮國將軍府都只在后院,還沒踏足過前院,是以,聞溪便帶著魏循逛了整個前院,還有她的望月閣。
一路上,婢女與小廝們路過時,見到二人,紛紛停下,行禮后又離開,有的似是與聞溪關系不錯,會問她近況,笑容滿面,聞溪也一一回答。
原來,下人也會有這樣的生人氣息,沒有算計,不摻雜任何的心思。
“有心事?”看魏循神色,聞溪輕聲問:“在想什么?”
“我剛回京的那一年,魏安和太后給我送來了很多婢女。”魏循道:“其中有兩個人偷偷給我下藥,我便殺了她們,從此,我府中不允許任何人出現,后來,只在留個了元墨。”
“那你是不是很孤單呢?”聞溪輕輕撫了撫他手背,“下雨打雷的時候你害不害怕?”
“早就習慣了。”
淡淡的一句話,聞溪卻聽的有點不是滋味,下意識出口:“沒事了,以后我在永親王府的,你不會孤單,也不會害怕。”
話出口,她便愣了下,抿了抿唇,她剛剛心口似乎在泛疼,暗暗皺眉,這是正常的關心嗎?好像不是的……
聞言,魏循心口似是有羽毛劃過,軟軟的,有點疼又有點熱,他反手牽住聞溪,十指相扣,握得很緊,以前,聞溪也老這樣跟他說,但后來,她便回了汴京。
聞溪被握的有點緊,偏眸去看魏循,他眉眼淡淡的,輕輕垂著,有點落寞之感,她忽然想,這幾年的魏循,似乎過得不太好。
逛了圈,二人便去了墨華閣。
聞溪坐下后,才發現,缺了個人,她問:“聞祁呢?”
“去城外了。”聞昭看了一眼聞寂之才道:“何氏病了。”
病了?
“是昨日的事。”聞昭道:“阿瑤昨日也去了,回城后便先回府見了阿爹。”
如此,聞溪明白了,恐怕聞瑤回府是為了何氏,估計要不了多久何氏就會被接回將軍府了。
“阿瑤昨日哭著求我。”聞寂之解釋,“從小到大,她看似張揚跋扈,實則敏感,總覺我們偏心,不念著她,是以,我應了,到底還是一個孩子,我忽然有點后悔,把她嫁早了。”
昨夜聞瑤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跟他說,她就只有那一個阿娘,她不想被人笑話,不想沒了阿娘,求求他,把何氏接回來養病,聞寂之現在回想起,就有點心痛。
他是不愿聞瑤再與何氏來往的,把何氏送走后,他便下去了解了,才知道,這些年,何氏竟是動不動就打她和聞祁,甚至逼迫他們去做不喜歡的事,要他們爭他們搶。
可瞧著聞瑤的乞求,到底心疼了,也心軟了,應了后,又覺對不起聞溪。
這些年,他把府中事交給何氏打理,一直都很是放心,兒子跟在他身側,府中又只剩下三個女兒,是以,他便以為,府中一切都好。
誰知,那日聞昭跟他說,在他不在的時候,何氏多次欺負聞溪,甚至還讓人推她入水,陷害聞瑤,因此,聞溪聞瑤大打出手。
明知聞溪不能吃什么,故意給她送,或是加在她的膳食里,他不遠萬里送來的東西,是給她們三個人的,何氏卻留在了自己屋里,只給了聞瑤。
而聞瑤和璟嘉世子的事還是何氏在背后操縱,故意讓璟嘉世子當場退了與聞昭的婚事,此事,聞瑤本意是要提前說,二者本就早相識,兩情相悅,偏偏何氏要如此,還把聞瑤和璟嘉世子早就在一起的事傳了出去,身為一個母親,出了這樣的事,不想著如何挽回女兒的名聲,還將事情鬧得越大,實在有點兒過分。
那件事發生的時候,鎮國將軍府被人戳脊梁骨,府中所有人幾乎都在討厭聞瑤,聞昭亦是如此,可最后,還是她先緩過神來,冷靜下來,去見了被關在祠堂里的聞瑤。
只問了一句話。
“他待你真的好嗎?”
聞昭有點懷疑,能在大婚之日退另一個人的婚事,而又告訴眾人,自己喜歡的是她妹妹,如此把聞瑤暴露在外,這樣的人真的對聞瑤好嗎?
聞瑤一直哭,沒有說話。
聞昭便也沒再問,走前落下一句,“阿瑤,你該早點告訴我的。”
后來,她去查了,這才知曉聞瑤和璟嘉世子的過往,也知曉了何氏所做,她氣的直奔何氏的院子,在那一日,一向溫婉的人,雙眸都是冷色。
“小溪,此事……”
“阿爹。”聞溪忙打斷聞寂之帶著歉疚的話語,“我不會生氣的,若往后,她能照顧阿爹,我也很開心。”
聞寂之搖頭:“若不是看在阿瑤和阿祁的面上,我不會同意的,鎮國將軍府里不容許有心思歹毒之人,此次,就是接她回來養病。”
“……”
“院史回來了。”外頭,傳來婢女的聲音。
朝顏提起裙擺踏進墨華閣,下意識掃了眼閣中幾人,一個位置空著,她眸色頓了頓,才一一向幾人問好。
“將軍,聞淮哥哥,聞昭姐姐,阿姐,永親王。”
“就等你了。”聞溪笑,“東西可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朝顏道。
“那一會兒我讓人幫你搬過去。”
“好。”
鎮國將軍府沒那么多的規矩,一頓飯吃下來,笑聲不斷,暮色時分,聞寂之與聞淮魏循三人去了書房,皇浦司有事,聞昭便趕去了,朝顏也去了她的新府邸。
楊九州姍姍來遲,聞溪遠遠的看著他,不停撇嘴,“師父,不是說好了,您會在門口等著我的嘛。”
“一不小心睡過頭了。”楊九州笑著將手中的東西遞給她,“鳳梨酥,女兒紅,是你喜歡的,等到三月,再給你買竹露醇。”
“師父騙人。”聞溪接過,楊九州每日天不亮就醒了,跟著他學占卜的那些日子,可是一種折磨,很晚睡很早起,是以,他怎么會睡過頭呢,還一覺睡到暮色時分。
聞溪輕輕嗅了嗅,鼻尖酒氣縈繞,她輕哼:“師父這是喝酒了吧。”
楊九州一愣,抬手聞了聞,袖口的確有酒氣,回想起自己去酒樓買酒時,那店小二不慎撞到他身上,一壺酒便落了他一身,笑了笑,也沒反駁,在石桌旁坐下,眉梢一挑:“好不容易回了汴京,自然得喝個夠了。”
“師父以前不是老告誡我要少喝酒嘛。”聞溪瞧著楊九州面色似乎不太好,有點泛白,話音止住,在楊九州身旁坐下,“師父是不是身子不太舒服?我給師父把把脈吧,讓師父瞧瞧,您的徒兒啊,很厲害的,現在都會醫術了哦。”
楊九州收了手,沒讓聞溪碰到,“你先讓我看看,我那日教你的,你學的怎么樣?”
“行。”
她只帶了靈棋,子應聲而落,被她一顆一顆在石桌上擺好,很快,形成一個局面。
一邊展示給楊九州看,一邊道:“師父,有一件事,我需要你幫我。”
“什么?”
聞溪手中動作頓住,湊近楊九州,輕輕低語……
楊九州眼眸微微瞇起,眸中閃過一絲震驚,一瞬后,卻是笑出了聲,聞溪知道,他會幫她的,也笑了。
“不早了。”楊九州站起身來:“我先回紫竹林了,明日再來找你。”
“師父這就要走?不去見見阿爹了嗎?”
“今日是來看你的,明日再來看將軍,將軍還欠我一壺酒呢,明日我定是要來討的。”
“好吧。”聞溪送楊九州出將軍府,“讓師父來永親王府,師父也不愿意,您看看,沒人照顧您,給您做好吃的,您都瘦了。”
“一個人清凈。”楊九州雙手背朝后,余光瞥見聞溪擔憂神色,心頭一片柔軟,“就送到這吧,外面涼,多穿點,你說的事,師父會幫你的。”
“師父路上慢些。”聞溪輕嘆一聲,瞧著他略顯單薄的背影,突然想起什么,忙道:“師父,我還沒為您把脈呢!”
“為師身體好,自然能和你一樣長命百歲。”楊九州沒回頭,只擺手道:“快回府,別著涼了。”
面頰,忽然傳來寒意,楊九州怔住,伸手摸了摸,竟是下雪了。
快到三月了,這應該是今年的最后一場雪了。
他緩緩伸出一只手,任由雪花落在他手心上又化去。
汴京很少下雪,今年卻下了好幾場,是老天在哭呢還是歉疚?
回眸,便是鎮國將軍府,雪花簌簌而落,他有一瞬的失神,真是一模一樣啊,唯一不同的是,不是紅色的,還有一人站在府門口笑著望著他,跟他說,師父,一路平安啊。
這樣的話語,他聽了很多年。
可在那一年,誰都沒有平安。
“師父,下雪了!”聞溪小跑而來,給他遞傘,溫聲道:“師父,您今夜就在將軍府住下吧,這樣冷,若是著涼了怎么辦?”
“不冷。”楊九州深吸一口氣,“小溪快回去,明日我去永親王府尋你。”
“當真?”聞溪眼眸一亮。
“自然。”
“好,那師父注意安全,我回去啦。”
“好。”
楊九州看著她的身影,喉間不禁發出一聲笑,是變了點兒,但還是如此的跳脫,張揚,暖心又善良,她的身影消失,鎮國將軍府便立在那里,百年征戰,護南越,救萬民,亦救他。
這樣好的小姑娘,這樣好的一家人,竟然死在了這樣的風雪日。
可真冷啊。
楊九州轉身離去,卻在拐角處,一口鮮血噴涌而出,他皺著眉擦去唇角血跡,又得換一身新衣,麻煩。
漫天的雪,落在整個汴京城。
而他抱著傘,徒步出城。
第105章 第105章“你找死嗎?”
雪花簌簌而落,聞溪撐傘去往書房,快走近時,便見聞淮先出來了,他沒看見她,而是回了自己院子,瞧著仍舊緊閉的書房,聞溪也沒過去打擾,而是去找聞淮了。
他步伐很快,沒一會兒,便沒了身影。
很久沒來聞淮的院子,聞溪才發現,竟是有點冷清,就幾個婢女,見她進來紛紛行禮。
聞溪抬腳進去,輕聲喚:“阿兄。”
無人應。
她皺了皺眉,莫非聞淮沒回來?不可能啊,聞淮走的方向就是自己的院落。
她四下看了看,瞥見一物,倏爾就愣住了。
只見,屋門外竟然掛了一枚荷包,聞淮從來不喜歡這些東西,身上也很少佩戴什么。
這個荷包她識得的,那是魏綰音臨死前,塞給聞淮的,但因著聞淮抱著她入宮,被風吹落在了地上,那天,他們出宮的時候,荷包都還在地上,被塵土掩埋著,孤單又落寞。
聞淮是什么時候撿起來的。
他為什么會撿起來,魏綰音又為什么會為他擋箭。
聞溪心頭其實已經漸漸明了,她只是不解,是什么時候的事?魏綰音不是喜歡謝觀清嗎?
“小溪。”身后,傳來聞淮的聲音,他笑容溫柔,“下雪了,阿兄記得你以前很喜歡這樣的雪夜,我們來堆雪人啊。”
以前,她是很喜歡的,汴京突然的下雪,她會開心好久,也會瘋玩很久,可如今,她不是那么喜歡了,這樣的雪夜只會讓她想起那些不太好的事情,而看著眼前的聞淮,她忽然察覺,阿兄似乎有心事。
是以,她緩緩上前,“阿兄,你是不是有心事?阿兄最近又是否開心呢?”
一直以來,聞淮都很照顧她們,讓她們開心,自由,可她似乎還沒問過,聞淮是否開心呢。
聞淮愣了一瞬,下意識的看向那荷包,笑出聲來,“如何能沒有心事呢,天下未平,戰火一觸即發,百姓將要受苦。”
“就只是這些?”
“當然。”聞淮道:“倒是小溪,似乎有心事。”
聞溪怔住,她有那么明顯嗎。
看她這樣子,聞淮白了他一眼,“你是我看著長大的,我能不知道你的心思?”
“什么心思呀?”聞昭突然出現在院外,眉眼溫婉,走到二人跟前,“也說給我聽聽?”
“皇浦司的事處理完了?”聞溪問。
“嗯。”聞昭皺眉道:“不過一個案件,霍瑄也真是的,明明,我今日都跟他告了假,他在司里,也完全能處理,偏讓人叫我前去,簡直莫名其妙,真想罵人,可忍了又忍,還是忍住了。”
聞溪失笑:“你
查案時不慫,背后罵霍瑄也不慫,唯在霍瑄面前有點慫。”
“沒辦法,誰讓他是我的頭兒呢,我得靠著他過。”
而當初,她也算是霍瑄一手提拔的,在皇浦司里,只要霍瑄不在,所有人就聽她的。
“好了,不提他了。”聞昭抖了抖身上的寒氣,見二人就站在屋門外,她收了傘,也站過去,“你們倆你剛剛在說什么呢?”
“我說小溪。”聞淮揚眉,“她有心事。”
“什么心事?說給阿姐聽聽,阿姐幫你。”
聞溪搖頭:“我自己都不確定的事,便不說了,等我再想幾天。”
瞧二人還盯著她看,聞溪輕笑出聲,意味深長道:“倒是你們二人,有事瞞著我,以前不是說好,三人之間沒秘密的嗎。”
“……”
“我可沒有。”聞昭瞪大眼看聞淮:“阿兄,你瞞我們什么了?”
“我哪有。”
聞溪不語,抬眼,便見一人,在這樣的雪夜里,他撐傘緩緩而來。
今日,他穿的長袍顏色很淡,與雪相融,聞溪瞇了瞇眼,腦中似乎有什么畫面閃過,但太快了,她沒有抓住。
“我回永親王府了。”看魏循走近了,聞溪朝二人道。
“好。”
*
回永親王府的路上,聞溪靠在馬車上,神色幽深,似乎在想什么。
“有心事啊?”魏循給她倒了一杯熱茶。
聞溪心頭輕嘆一聲,“我今日發現,我阿兄似乎喜歡魏綰音。”
“以前喜歡。”
“……”
一聽這話,聞溪趕忙坐直身子,“你知道什么?”
魏循反問:“你知道魏綰音為什么會突然給你阿兄擋箭嗎?”
“為何?”
“當年,魏綰音前去和親,被一個小將軍救了,救了他的小將軍呢,轉身就奔赴了戰場,一年后才回來,在這一年呢,她昏迷了很久,醒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在說,是謝觀清救了她。”
聞溪心頭一悶:“那個小將軍就是我阿兄。”
“嗯。”
“所以,魏綰音喜歡謝觀清那么多年,為了她爭對我,和我吵架,打架,欺負聞瑤,甚至有的時候連我阿兄都罵,是因為,她喜歡上當年救她的那個人,而她把那個人認成了謝觀清?”
“嗯。”魏循頷首,此事還是魏綰音死后,魏安告訴他的。
“她是蠢貨嗎?”聞溪氣息有點不平,眼睫顫抖著,“謝觀清那個廢物能跟我阿兄比嗎?他能打得過我阿兄嗎?我阿兄萬里救她,背她回京,回京后,還要被她罵,不止罵,還辱。”
聞淮救過魏綰音,這事她知道,是以,很多時候,她都在想,當初,聞淮干嘛要救她,這樣的人,簡直令人生氣。
可聞淮卻說,以前的魏綰音很善良的,當時,她不明白聞淮為何這樣說,如今,總算明白了。
除了氣更多的是心疼。
她掀開馬車簾子,想回鎮國將軍府去看看聞淮,可回想起聞淮今夜的神色,溫柔中參雜那點令人不明的神色,也在這一刻,明白了,那抹不明是悲。
“你之前還跟我說,很小的時候,你常常見我阿兄偷偷給冷宮里的魏綰音送吃的?這樣的事情持續了多久?”
“不記得多久。”魏循道:“只知道他每日進宮,都會去看魏綰音。”
聞溪鼻尖忽然有點酸,她從未知道,阿兄早就對一個人上了心,那在過去,面對她和魏綰音的不和,阿兄是不是也不好受?阿兄那樣溫柔,什么也不說,就看著她們,然后護著她,又聽著她罵魏綰音。
而現在,魏綰音卻為他擋箭死了。
不知道阿兄知不知道,是魏綰音將他認錯了,如果知道,那這些年,阿兄該有多傷心,如果不知道,那阿兄……
“別為你阿兄難過了,那都是以前了。”魏循出聲勸慰。
以前嗎?聞溪看著不像,一時不知道怎么說自己的情緒,她其實也沒怎么討厭魏綰音,她就是煩她,煩她因為謝觀清總和她過不去,甚至惡毒的給她下藥,這些,她也只是還回去,也從沒想過,真的弄死她。
那天,她為聞淮擋箭,愣住的那一瞬,她也想了很多的過往,得知她的死訊,好像所有的不快也散了,她心里甚至有了惋惜之情,沒記錯的話,魏綰音好像還比她小一點呢,而回想起她焦急給聞淮遞荷包的場景,她心里有了點預感,但沒敢信。
直到今天……
*
翌日暮色時分,宮中便傳出消息,與南梁已經談好結盟事宜,南梁公主蘇沫被封妃,待舉行完冊封禮,南梁使臣便可歸國。
聞溪聽聞時有些意外,他本以為魏安會讓南梁使臣速速離開的,想了會兒,或許是因著晌午傳來的消息,南越多處城池村莊鬧了饑荒,聞寂之和聞淮與工部幾位大人已經前去賑災。
“聞溪,陛下跟前的陳公公來了,說是陛下要見你。”聞溪正將卷宗整理好,清塵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好。”聞溪起身,跟著陳公公去了羽宸殿。
“見過皇兄。”
“坐吧。”魏安指了指下方的位置。
“謝皇兄。”聞溪謝過后才在位置上坐下。
“你那日說,多處城池村莊會有災害,今日便傳來了多地鬧饑荒的消息,朕已經派了聞寂之和聞淮前去,也因此,朕要留住南梁使臣,直至他們平安回京。”
魏安把玩著手中玉扳指,雖然,聞淮說南梁人不敢輕舉妄動,他還是要有所提防,此時,南越多處鬧饑荒,百姓不寧,不適合起戰事。
“皇兄這是不信南梁?”聞溪揚眉,“又或是,皇兄想要滅南梁。”
“有何不可嗎?”魏安動作一頓,抬眼看聞溪,“南梁敢在背后搞一次小動作,就敢搞第二次,滅了東夷后,朕便要滅南梁。”
聞溪眸色微凝,意外于魏安會跟她說這些,心頭也發出冷笑,魏安的疑心病是真的重,從不相信任何人。
魏安卻又轉了話:“此次前去賑災,朕還要阿循去。”
要魏循去賑災?不跟魏循說,反倒是跟她說?聞溪輕輕摩挲著手指,猜測魏安今日找她來,是有話說。
是以,聞溪站起身來,“皇兄有話不妨直言。”
“南越上下都知朕身子不好,朕也沒有子嗣,唯有阿循一個弟弟,他厭朕,朕雖無奈,但往后,南越,朕是要交到他手上的,可他沒有這方面的心思。”魏安道:“當初,朕為你們二人賜婚,不止是因為,那是他第一次求我,還是因為你的身份。”
聞溪是鎮國將軍府的嫡女,聞寂之如此寵愛她,往后,只要魏循和聞溪在一起,那聞寂之會比忠心他還要忠于魏循,如此,他也放心。
“你也不必如此努力,或是動心思,讓朕多多信任或是仰仗于鎮國將軍府,朕可以明確告訴你,你嫁給了魏循,只要你們二人一直在一起,朕會永遠信鎮國將軍府。”
聞溪動的一些心思,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拆穿罷了,今日,讓她來,也是要明確的同她說,他不喜歡旁人總是算計他,也是在警告聞溪。
“他求你?”聞溪眸色微變,她都聽進去了,但魏安的第一句話,還是讓她沉了臉,“我和他的賜婚圣旨,是他求你的?”
“嗯,你不知道?”
“……”
她哪里知道!她那天還想著以后再也不搭理魏循了,結果,一覺醒來,就被賜了婚,后來,她去找了魏循,魏循是怎么說的?
“所以,皇兄不喜歡我姐姐聞昭?也沒有要納她為妃的想法?”聞溪壓著心頭的怒。
聞言,魏安臉一黑:“誰告訴你朕喜歡聞昭的?”
他的確曾經多次夸獎聞昭,但也是因為她厲害,僅此而已,到底誰傳的?他喜歡聞昭?他活了十八年了,還沒對哪個女人上過心。
到底誰傳的?
聞溪氣的死死咬唇,等見到了魏循,她要弄死他!竟然敢騙她!!!!
“陛下。”外頭,響起陳公公的聲音,“永親王來了。”
話才落,腳步聲便由遠而近。
魏循進來的時候,發覺殿中空氣有些涼,打量魏安和聞溪,見聞溪面色不太好,似乎在生氣,以為是魏安做了什么。
“你找死嗎?”魏循嗓音涼薄,走向聞溪。
“……”
“你給朕閉嘴。”魏安沒看魏循,繼續問聞溪:“說,誰告訴你的?”
竟然在背后如此辱他名聲,他知道了非得弄死這人不可,他怎么會喜歡聞昭?簡直胡扯!
“你再逼她一句試試?”魏循站到聞溪身前,眸中暈起怒意。
“能不能別添亂?”魏安越發生氣了,再問聞溪,“到底是誰告訴你的,朕喜
歡聞昭?還要納她為妃的。”
聽到前一句,魏循怒的就要上前了,誰知第二句話突然砸下,他腳步猛的頓住,身后盯著他的雙眸,也是充滿怒氣,頃刻間,他滿是怒意的面容便裂開了,身體僵硬,完全不知道,也不敢回頭。
“魏循!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聞溪撂下一句話,便轉身離去。
魏循趕忙追去。
只留下緊皺眉的魏安,過了好一會兒,他終于反應過來了,聯想聞溪突然的怒氣,怒氣更上一層樓。
“魏循!!你要死是不是!”
第106章 第106章她好像喜歡上魏循了
出宮的路上,聞溪面色沉如水。
魏循竟然敢騙她,她這輩子最討厭別人騙她了,簡直可恨!!
她真想弄死魏循啊!!
身后,魏循在追逐她,她知道,是以,走的越發快了。
二人面色都算不上好看,如烏云般陰沉沉的,又走得極快,如一陣風,路上的宮人們見狀,紛紛退后,連禮都不敢行了。
天殺的!她竟然被魏循騙了。
聞溪心頭一萬個咆哮,腦中很亂,有兩個小人兒就此蹦出來,吵起了架,她怒罵滾,別跟著我!
快要追上她的魏循身體猛然一僵。
兩個小人兒不停,仍在繼續爭吵。
“聞溪,你當初為什么不反抗?明明,你靠自己也能護著鎮國將軍府,何以需要魏循。”
“當然是為了阿姐,不然,怎么可能會乖乖成親?”
“當初那拙劣的手段,你竟然看不出來,簡直蠢的無可救藥,怪不得總被人騙呢。”
“那當初你怎么不說那手段拙劣?當初是不是你說,魏循真心可見?與他成婚不是壞事,還能護了阿姐,又護鎮國將軍府。”
“再吵,我捏死你!”聞溪面色越發冷沉。
“怎么能捏死自己?”
“滾!”
聞溪將兩個小人兒徹底甩開,站在分叉路口,她選擇去往城外,楊九州也騙她,還說今日要來找她呢,已經天黑了,白音白芷也沒來宮外尋她,顯然,楊九州沒入永親王府。
魏循也在此時追上了她。
“你去哪?”魏循看了看天色,有些擔憂:“很晚了,我們回永親王府說行嗎?”
“你少管我。”聞溪冷冷道:“我今晚不回永親王府了,以后也不回了。”
“什么意思?”魏循眼睫一顫。
“之前說的話全部作廢,我要跟你和離,沒有你,我照樣能護著鎮國將軍府。”聞溪深吸一口氣:“我也不再需要你,而今日,你皇兄同我說了,往后,南越會交到你手中。”
這樣的話,聞溪如何能不明白,她沒興趣當什么皇后,如此,還不如早點散了,免得以后糾纏太深了,不好脫身。
而她也的確不需要靠著魏循,她幫魏安,讓他成為百姓中的天神,如此,只不過是為了讓魏安如信謝觀清一樣信她,而至于那所謂的天神,她說誰是那誰就是。
只要此事一成,魏安一定會信任且重用她。
是以,還需什么魏循,什么權勢,她自己一個人就可以,當初決定與魏循成親,無非是兩個原因,一個是聞昭,一個是鎮國將軍府,可后來,她發現,她擔心過頭了,她一個人,也可以護著鎮國將軍府向前。
而今,又得知了魏安壓根就不喜歡聞昭,也不會有那方面的心思,她不再有什么顧慮。
“我不同意。”魏循伸手攥住聞溪手腕,“我也對那位置沒什么興趣,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更不會讓你為了我而忍耐,若真有那一天,我帶你走就是了。”
“……”
“我們走了,那南越呢?”
“魏安有妃子如何能沒有子嗣?”魏循道:“再不濟,我們生個孩子。”
“……”
“我們?”聞溪瞪著他。
“你同意才會有,你若不同意便沒有。”魏循垂眸:“但我也不想要你經歷那般痛苦,所以,這幾次事前,我都服了藥的。”
“?”
“你真的服了那種藥?你瘋了嗎?”聞溪瞪大眼,趕忙伸手為他把脈,那天魏循毫不猶豫的說出絕育二字就讓她震驚許久,夜里還警告了他讓他別亂來。
回想今日魏安之語,他身子不好,總有一天,魏循的確是要幫他的,否則,日后南越該如何是好?
幸好沒傷及什么根本。
魏循瞧著她擔憂的眉眼,道:“這種對身子不好的藥怎么能讓你服呢,你服下的那些,其實都被我換了的,日后,你也不用讓人去抓了,我服就是。”
“你何時換的?”她服避子湯的時候,可都是避著魏循的,沒讓他看見,魏循怎么知道?而那些藥都是她為了減少麻煩,讓白芷白音去買來的。
“我若不知你心思,如何有臉說與你是天下第一好?”
聞溪抿了抿唇,怒氣已經不知道從什么時候散了,她看著魏循。
月色朦朧,他側臉印著光,輪廓清晰俊冷,很熟悉又很輕柔,好似每一個五官都在說話,聞溪聽到了無數個的三個字:喜歡你。
心又在止不住的跳動與迷茫。
“小溪。”恍惚間,好像是魏循在喚她。
“嗯。”聞溪下意識的輕輕嗯了聲。
“你說你不需要我,可是我需要你呢。”
聞溪對上他視線,魏循的瞳孔里倒映著她此刻的模樣,藍色衣裙隨風舞動,如一朵綻放的花朵,輕盈而美麗,眼眸漆黑如墨,仿佛夜空中最璀璨的繁星。
魏循笑了,“你知道嗎,與你成親的那一晚上,我開始慶幸,我生于南越皇室,南越從未有和離的先例,而南越皇室,不允和離,所以,生生世世,你我,都要在一起的。”
一想到,死也能和聞溪在一起,魏循就好開心。
“而知道要與你成親的那段日子,我高興的睡不著覺,所以,每天晚上我都去找你,每次去,都會給你帶一幅畫,那些畫都是我這些年畫的,想你的時候,我就想畫畫,想畫你。”
魏循說的動情,他不喜歡和旁人說話,但此刻,他只想跟聞溪說話,想跟聞溪說很多,說他的情感,但似乎,從決定要把聞溪帶回家的那一刻起,他都在說,不是試圖感動聞溪,而是想讓聞溪知道,在她不
知道的時候,其實也有個人喜歡她好久好久。
“魏循。”聞溪緩了會兒,才問出一句話來,“你喜歡我什么呢?”
她倒不是覺得自己不好,她是覺得,她對魏循并不好,魏循為什么會待她這樣好呢。
“喜歡一個人還需要理由嗎?”
“當然啊。”聞溪道:“你總得知道自己為什么喜歡這個人吧,這個人又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喜歡。”
“那如果我說全身上下,你會不會覺得很敷衍。”
“當然了,總有一兩個地方讓你很是動情,你怎么說也說不夠,說全身上下,那說明,你并不明確,只覺得是這個人,或許又是一種習慣,并不算喜歡。”
“好。”魏循神色帶了認真,“第一個是善良,與我見過的人所有人都不一樣。”
“是江南初見,那一年我七歲,剛經歷了一場生死,當時,性子有點偏激,用你常說的話,便是有點瘋,我記得很清楚,那一天,天朗氣清的,很舒服,而我選擇帶著一身血跡去尋死,然后我就遇見你了,也是這樣的一身藍色衣裙,頭發凌亂,狼狽不堪,還在哭,卻又在救人。”
魏循說著,沒忍住笑出聲:“當時我就想,這世上怎么會有如此蠢笨又丑陋的人,明明怕,卻還是上前,小小的一個人,又能救誰,后來,你還要來救我,我甩開你,你哭的越發兇,我不知道你是哭我還是在哭你自己,我只知道,那一天,我想要帶你回家去。”
“你才丑吧!”聞溪聽著,沒忍住反駁。
“你是忘記了你當時什么樣子,渾身都是臟污,我又看不清你長什么樣子,這么一看,就跟乞丐似的。”
“……”
“但我現在不善良了。”聞溪道:“若不是生于鎮國,我很想殺了所有人,既然起了這種心思,那就是壞人了。”
“我才是壞人,你是想,我是真的做了。”魏循道:“小溪,不要逼自己,也不要欺騙自己,你一直都是好人,你會保護家人,會保護百姓,這樣的人不是好人,那誰才是呢?你不要因為別人的壞,而不停的撕扯自己,你一直都是聞溪,哪里變了呢。”
“我不是心甘情愿保護那些人的。”
“你是心甘情愿。”魏循伸手揉了揉她面頰,“你只是不想承認罷了。”
“為什么不愿意去承認呢?我猜,是因為那場夢?”魏循話語輕柔:“你說夢里,沒有人為你們收尸,為你們說話,而是都在看著,所以你恨,你討厭。”
魏循看到聞溪眼尾紅了,喉頭輕輕翻滾,“可是小溪,曾經不是你跟我說的嗎,不要討厭這個世界,要喜歡這個世界,我們要快樂,要開心,要自由,要有愛的活著,這樣的人生才有意義。”
“如果,你還是不能去信這個世上的任何一個人,那你信我吧,我絕不會背叛你。”
魏循溫柔的語氣,一句一句落在聞溪心頭,心頭隱隱泛疼,又忍不住的酸澀,她閉了閉眼,終于開口,“魏循,其實,我不是不信你,而是……”
話到此處又頓住。
她是不敢,她其實也是信過魏循的,只是不敢往深處去,而當她察覺她在信任魏循的時候,心里面總會有一道聲音在告誡她。
信誰都不如信自己。
“是什么?”魏循追問。
“你也是騙了我的。”聞溪指今日。
“那是……”魏循想要解釋,一抹寒光忽然從眼前劃過,他神色一瞬間變得陰鷙,將聞溪護在身后。
聞溪唇角冷冷勾起,推開魏循,從袖中取出匕首,瞧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黑衣人,冷笑出聲:“跟蹤我那么幾日,終于在今日現身了,可喜可賀啊,膽子終于練成了。”
“你早就知道?”黑衣人瞇了瞇眼。
“沒聽過我的名字嗎?聞溪,被幾個廢物跟蹤了如何不知。”聞溪揚眉:“能躲過皇浦司的排查,算你們有點聰明。”
“那殺了你是不是更表明我們足夠厲害?”
“殺我?那可真是異想天開了。”聞溪說著便與面前人交上了手,區區十個人,動起手倒是簡單,還有魏循在,沒一會,便將人拿下了,聞溪留了一個活口。
“我放你回去,告訴你的主子,有膽便來見我。”她微微挑眉:“若是沒膽,便最好夾著尾巴躲緊,不然,他會死的很慘。”
說著,聞溪便轉身,那黑衣人咬牙,似乎掙扎了一會兒,下定決心后重新提起劍朝聞溪刺來,聞溪嗤笑:“既是想死,我便成全你。”
利劍已然靠近,聞溪攥緊了匕首,哪知,還沒等她動手,手臂便被人按住。
“噗呲。”一聲。
是劍沒入血肉的聲音,滾燙鮮血也落在她手背。
抬眼,魏循面色微白。
聞溪瞪大眼,反應過來后,手起刀落,了結了黑衣人。
“你是不是瘋了?”聞溪一手扶住魏循,罵道:“為何要擋這一劍?你明知道我可以,你也可以,為何要擋?要讓自己受傷?”
她實在不理解魏循的做法。
魏循不答,只問:“你還生氣嗎?”
“……”
“這次是我騙你,我不給自己找任何理由,也不知道要怎么你才能不生氣,這些血送給你,你開不開心?”
開心?這是驚嚇吧!這人真的是瘋了,一點都不愛惜自己嗎?那可是劍啊,刺到要害可是會死人的!
“走,我帶你去我師父那里。”聞溪皺眉:“我給你處理傷口。”
傷口在手臂,處理不及時,日后手都要廢。
魏循制止她,他手臂上都是血,面上卻還在笑,又問她:“那你是不是不生氣了?不會不理我,不會不和我說話,會跟我一起回永親王府。”
“……”
“如果我說我還生氣,以后都不想回永親王了呢,你又要干什么?”聞溪氣極,她倒是要看看魏循還要做什么。
魏循道:“那我再給你刺幾刀。”
“……”
“魏循,你真的是瘋了!”聞溪瞧著魏循手臂還在速速冒血,咬牙切齒,要拉著他往前去,前面不遠處就是紫竹林了。
“你還生氣嗎。”魏循仍舊執拗,似乎一定要等她說不生氣才肯跟她往前走。
血流太多,他面色已經越發蒼白了。
聞溪怒極反笑:“你這是在用你自己要挾我嗎?”
“……”
“行,今夜我們就一起死在這里吧,你敢不敢跟我跳下去?”聞溪手指他們左側,那是萬丈丈懸崖。
“你要是敢跳下去,我就不生氣了,以后,我會把全部交給你。”頓了頓,她聳肩道:“差點忘了,沒有以后了,那就來世吧,你敢不敢?”
聞溪真的是十分生氣,她就沒見過魏循這樣的人,竟然傷害自己來要挾她,別人要挾,都是拿對方的弱點要挾,他倒是好,直接用自己,手上都是血,也不擔心,還有時間問自己還生不生氣!簡直有病!一點都不愛惜自己!
真的快氣死了。
要挾,欺騙,可真是她討厭什么,他干什么!
不管他了!
聞溪也沒等魏循開口,只將一個藥瓶塞給他,然后跑到懸崖邊,毫不猶豫的跳了下去,不確定魏循會不會跟著她跳,跟著她“死”,如果沒有的話,他還算是正常點,這么大個人了,也會自己回永親王府,而那個藥瓶里的藥是止血的,在他回永親王府的這條路,也不會有什么,回到府中再找大夫包扎就是了,應當無大礙。
魏循見聞溪跳了下去,瞳孔緊縮,“小溪!”
他快速伸手抓她,卻沒有抓住,懸崖深不見底,也沒有任何的猶豫,真就跟著她跳了。
冷風刺骨,落在他傷口處,他似是感覺不到疼,只一味的追逐著聞溪。
看不到她,不能在她身邊,那怎么能算是一起死,他死了也要挨著聞溪的,與她一起躺在土地里,然后再慢慢的化為塵土。
冷風颼颼,吹打
在面容之上,發絲也凌亂,又是黑夜,冷的不行,又看不清周圍景象,聞溪只能順著記憶,抓住一根藤蔓,借力,落在一個洞口,正考慮著,要不要此時下去,便聽見有人喚她。
抬眸。
魏循還真跳了!
聞溪壓著心驚,再次扯住那條藤蔓,借力飛身,在空中拽住還在往下掉和喚著她的魏循。
她避開魏循傷口,抱著他腰身,沉聲道:“我是知曉這里我才敢跳的。”
要不然,聞溪哪能真陪魏循玩命啊?今生,她可是要長命百歲的活著的。
聽到聞溪的聲音,魏循面色一變,抱緊了聞溪,風吹起他們的服飾,長發,打亂著他們的言語,讓對方聽不清彼此的話。
“我知道你在這里,所以我跳了。”魏循語聲悶悶的,似是在后怕,剛才找不到聞溪。
“……”
“那你還生氣嗎。”
“你就那么怕我生氣。”
“我怕你不跟我說話,不理我。”
“……”
聞溪心頭輕嘆:“你抱緊我,我們趁夜下去吧,我帶你去見我我阿娘。”
“阿娘?”
“嗯。”聞溪道:“我阿娘的墓地就在這個懸崖底部,明日,就是阿娘的忌日了,我本想著明日再來,但剛剛一生氣,我就跳了。”
故意說那些話也不過是氣魏循的,也想看他,到底敢不敢!
結果,他真的敢,真的就是毫不猶豫,這讓聞溪的心克制不住的跳動,他身上總有淡淡的花香,此刻,縈繞在鼻尖,更是讓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心頭的迷茫,跳動,膽怯,在這一刻都涌了出來,它們在爭吵,撕扯,讓她很是難受。
她到底該怎么做?
又拿魏循怎么辦?
二人落到了懸崖底部,鳥兒的鳴叫聲,響徹整個寂靜山谷。
聞溪扶著魏循往前走,血腥味濃重,她問:“還有一小段路,還能走嗎?不能的話我背你。”
魏循搖頭。
“我給你的藥呢?吃了嗎?”
“我扔了。”
“?”聞溪一陣莫名,“那是止血的藥,你扔了做甚?我從小的時候,身上就帶著這些藥,很管用的。”
“都要死了。”
“……”
聞溪一時無言,前方有些許光明照來,她心下一喜:“到了。”
魏循抬眼看去,只見,前方有一個小木屋,燈火通明,看上去,似乎常有人住。
“阿娘喜靜,又喜桃花,是以,我們便在這里為她種上了一片的桃花,還在這里建了個房子,每年我阿娘忌日的時候,當天我和阿姐都會來這里住上一夜,若是阿爹阿兄也在京中,那我們四個便一起來,今年,阿爹阿兄去賑災了,怕是只有我和阿姐能來了,如今,多了個你。”
“我先給你包扎,明日,再帶你去祭拜我阿娘。”
“好。”
聞溪推門進去,讓魏循先坐著,自己則是去屋里找找有沒有醫藥箱,她記得,小的時候,和阿姐在這里玩時,不小心摔到了頭,流了很多血,之后,阿爹便在這里備了很多藥。
過了會兒,再出來時,手里便多了個醫藥箱,耽擱了好一會,有的血已經凝固,還與衣袖黏在一起,聞溪才只是輕輕一扯,魏循便疼的倒吸一口冷氣。
“現在知道疼了?”聞溪輕哼:“忍著。”
話雖如此說,手上動作到底放輕了些,用剪刀將他衣袖剪開,將多余血跡擦去,傷口便暴露了出來,再多來一寸,便要見骨頭了,聞溪面色沉了沉,給傷口涂了藥,然后包扎好,將醫藥箱收拾好,又進屋,拿了套衣服出來。
“這是我阿兄的,你試試能不能穿。”
不是光鮮亮麗的長袍,而是粗布衣衫。
魏循愣了瞬,見聞溪手上還有一套,應當是她的,眼前閃過一些畫面,他似乎看到了那些年,他們一家人就在這里,忘卻身份,與普通人家一樣玩樂追逐打鬧,那樣的時光,開心而滿足,亦是他的求而不得。
小的時候,太后一直說要陪他,結果從未做到,每次都為了魏安而放棄他,嘴上說著最喜歡他了,實則最關心魏安。
“看不上?”聞溪見他半天不接。
“不是。”魏循伸手接過,然后開始解開身上的長袍。
聞溪看他一眼,轉身進了屋。
“你做什么?”
“睡覺不得換身衣服。”
“這不能換嗎?我倆……”
“你管我呢。”聞溪打斷魏循,“你再胡說八道,今天晚上你就睡外面吧。”
“那你是不是得幫我。”魏循皺了皺眉,“我手疼。”
“你不是挺能耐嗎?自己穿啊!”
“……”
最后,聞溪還是幫了魏循,一身粗布衣衫落在他身上,貴氣還是遮掩不住,聞溪心下感慨,此人,還真是生來就是尊貴的。
“別生氣了。”魏循低頭,輕輕吻了吻聞溪眉眼,“以后你說什么,我都聽你的好不好。”
“那今晚我們分開睡。”
“不行。”
“?”
“不是說都聽我的?”
“我有點害怕。”魏循眼眸低垂,令人看不清神色:“我第一來這里,這里又如此黑,還冷,我估摸著晚上會打雷下雨,我一個人會害怕的。”
“……”
“你換一個。”
“那明日,你便啟程吧,去賑災。”聞溪道:“你皇兄同我說了,他想讓你去,我估摸著,到時候,他會大大嘉獎你。”
大理寺卿的案子也落到了魏循頭上,魏安給了他不少好東西,而此次賑災,又如此,既是要把魏循摻合進去,那之后,得到賞賜與功勞的多半都是魏循。
聞溪問魏循:“你皇兄如此,你可知道為什么?”
魏循不語。
“他在給你鋪路。”
“以前恨不得要我死,現在卻要來為我鋪路,他是身子不好還是腦子不好?”魏循嗤笑。
“都挺不好的。”聞溪打了個哈欠,“困了,先睡覺,明日再說。”
魏循起身跟她進了屋,二人在床榻上躺下,聞溪跟他拉開了距離,魏循見狀,眸色一暗,“干什么。”
說著便湊近她。
聞溪解釋:“你手臂上有傷,才包扎好,若是不小心碰到,會流血的。”
“那我抱著你睡。”魏循將手臂伸到聞溪頭頂,“這樣就不會壓到了。”
“……”
聞溪也沒說什么,便由著他抱了,耳畔,全是魏循的心跳聲,剛才的困意消失了,倒是魏循,或許是受了傷又或是累了,沒一會兒便睡著了,聞溪輕輕動了動身子,坐起身來,打量著魏循。
聽著他越發平穩的呼吸,聞溪也跟著吸了一口氣,修長的手指撫過他的眉眼。
心跳聲砰砰。
她想,她該要好好理一理心中的情感,不能去逃避,而她也不該是一個會逃避的人。
是啊,她是聞溪。
一向有什么說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不糾結,不猶豫,雖有前世歷歷在目,可現在,已然是今生,而她亦有能力保護自己和家人,她該將自己內心理清楚,否則,總是迷茫,又不自知。
手指撫過他鼻尖又到唇瓣,軟軟的,心下跟著輕輕縮了縮。
“占我便宜啊?”魏循忽然出聲。
聞溪嚇了一跳,本能的要收回手,但晚了一點兒,手指被人拽住,往前一拉,整個人就落入了一個滾燙胸膛,下一瞬,便撞入一雙含笑的雙眸里。
她心跳變快,咚咚咚的。
耳垂,眉眼,鼻尖,嘴巴,好像都在燃燒。
那雙眸還在凝著她,有很深的笑意,似乎又能透今夜看到曾經過往,一幕一幕劃過眼前。
“知道你在這里,所以我跳了。”
聞溪心尖猛然一顫,心跳不再那么快,而是一下又一下的,緩緩的,又漸漸平靜,那被她極力克制著很久的情緒在今夜噴涌而出,再難克制,撕扯之感也漸漸消失,一條一條彎曲的線開始變直。
聞溪瞪大了眼。
她。
大概是。
好像是。
喜歡上魏循了。
面頰,全是魏循的熱氣與他含笑的聲音:“在這里可不行,忍耐一下。”
“……”
聞溪不說話,只是翻了個身。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怎么了?”魏循以為她不開心,忙收了笑:“對不起。”
“你別煩我。”聞溪道:“我在想一件事,我今夜必須把這件事想通了。”
“在想什么?”
“你再說話,我以后就不理你了。”
“……”
魏循閉了嘴,看著她脊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輕輕擁著她,似是怕她難過,以這樣的形式告訴她,我在這里。
腰身一緊,渾身酥麻。
聞溪面頰止不住的泛紅,天殺的,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
感受著自己心尖的顫動和身體滾燙的熱度,她越發確定,她真的是喜歡上魏循了。
是那天晚上嗎,魏循說他回來是為了找她的,當夜,她一整夜都沒睡著,想的都是那兩巴掌,和那句話。
不是吧,不能吧,不能那么早吧。
還是那夜,聽到有人說那兩個人是魏循和沈漁,她心頭劃過的那抹難受,和知曉不是魏循的時候,松下的一口氣。
是那夜嗎。
如果不是,魏循在那夜親她臉,換做一個人,她都要弄死對方,但當時,她只在心里說,以后,再也不搭理魏循了!
是吧?
不然,為什么在那夜暴雨雷電之時,她會去了永親王府,她明明知道,那一去,就還會有第二次,是因為心里清楚,對魏循,她會一直心軟嗎?
又或者是那一天,在永親王府里,他單膝下跪,跟她說:“我不疼,只是喜歡你。”
此一句,讓她直接把他帶回了家,也讓她當夜怎么也睡不著,臉頰太燙,心跳的太快了。
又或者是成親那一夜,漫天的繁華與紅色蒲公英,魏循張揚的告訴所有人,他愛她,在今日,娶她回了家。
不然,怎么會著了迷,真的就跟他水深火熱。
到底是什么時候?聞溪說不清楚,只感受到了自己還在掙扎的一顆心,一直以來,她都不想要再喜歡旁人,又或是真的去喜歡魏循,她不止一次告誡自己,絕對不可以喜歡魏循的,如果真的不行,換個人喜歡也成。
所以,面對魏循的時候,她每次都在壓著心頭的跳動,與各種情緒,可在今夜,所有都是徒勞,壓不住,也克制不了。
她的大腦身體,每一個五官,都在跟她說。
聞溪,你真的喜歡上魏循了。
第107章 第107章喜歡就喜歡吧
聞溪幾乎是一夜沒睡,腦中眼前都是她與魏循相處的片段和魏循同她說的話。
今日得知真相,她很生氣,氣魏循的欺騙,但似乎她更氣的是自己,氣她被魏循騙,氣她好像沒有那么那么的生氣。
魏循當初說的那些話,她真的沒有察覺嗎,她又真的全部信嗎。
她好像一直都在騙自己,讓自己去信。
她,聞溪,可從來不是一個會被要挾的人。
天吶,聞溪翻來覆去,她好像又要瘋魔了,她真的喜歡上一個人,喜歡上了魏循,魏安的同胞親弟,他和魏安不一樣,她知道,魏循喜歡她,她也知道,但她真的可以嗎?
可以把自己全部交給他,可以深信他,可以真的同他在一起嗎。
她從未如此糾結又猶豫。
那兩個小人又出現了,又在爭吵,一個讓她從此與魏循在一起,信他又放心大膽的愛他,一個告訴她,世上男人都一樣的,現在看著人模人樣,當你開始在乎他后,他就不是當初那個人了,誰也別信,還是信自己。
聞溪只感覺腦袋要炸了,揮手讓她們滾開。
“怎么了。”魏循也沒睡著,忽然聽到聞溪讓他滾,有點莫名,“你還在生氣嗎?”
聽著魏循有點兒難過的聲音。
聞溪轉過身去,對上他的視線,他眸色暗暗,一直以來,魏循看她和看別人的視線總是不一樣的,魏循曾跟她說,她的眼睛很漂亮,可其實,他的眼睛也很漂亮呢,讓人忍不住陷進去,此刻,里面似乎含了一汪水,難過迷茫而愧疚。
看著他這樣子,聞溪心臟忽然有點疼。
她咬了咬牙,天殺的,喜歡就喜歡吧,大不了哪天,魏循真的做了讓她不開心的事,她走就是了!
想清楚了,聞溪伸手撫上魏循面頰,然后吻了吻他唇瓣,蜻蜓點水般的,魏循怔住。
“魏循。”聞溪抱臂開口:“你以后要是敢納側妃或者妾室,我弄死你。”
“還有,以后不準跪我,你我生而平等,我們都是一樣的人,不要把我放在高位,而把自己放到塵埃里,我不允許,你也從不是什么該死之人,不要妄自菲薄,我亦不允許,日后,誰敢如此說你,我先殺了他。”
“還有,不許傷害自己來讓我開心,你要愛自己,要保護好好自己,要活著,要開心,若真如你所說,你不要南越,那到時候我就將手頭的事處理好,之后帶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聽懂了嗎?”聞溪做了個兇狠的表情:“做不到的話,我就揍你。”
魏循唇瓣還殘留那溫度,對于聞溪跟他說的話,他都一一記住了,心頭又止不住的柔軟,那么多年了,只有聞溪一直在告訴他,要活著,要開心,要保護好自己。
所以,在過去的那些年,他便自顧自的認為,只有聞溪會為他而難過心痛。
“我知道了。”魏循點頭,他眸中的暗光已經散去,聞溪已經不再生他的氣,還跟他說這樣多的話,眼眸再次涌上笑意,“我曾想,這一生,若是沒娶到你,我就不成婚了,但現在娶到了,我只想跟你就此一生。”
他不會有其他女人。
而有件事,魏循還沒說,他本來打算著,等聞溪和謝觀清成了親,他就回江南去的,繼續畫畫,在他們曾經所住的那間小院落里,就此一生。
可后來,聞溪告訴他,她不想嫁給謝觀清了。
從那一刻起,他不再想著回江南去。
“真的只想跟我就此一生?”聞溪伸手探索,摸到魏循的手,從中尋找空隙,然后插入,與他十指相扣。
“嗯。”魏循心下一顫,意外于聞溪的主動,忍了會兒,還是沒忍住:“怎么突然說這些?”
明明剛剛還罵他滾呢。
突然嗎?那是挺突然的。
聞溪抿了抿唇,“因為,我……我……”
天殺的,好像說不出來,臉已經紅的不行了,算了,還是等回了永親王府再說吧。
而且,魏循先前一直追逐著她,總是給他買好東西,或是準備一些新奇的玩意,如果她只用一句我喜歡你,是不是有點敷衍了?回想,魏循說為何喜歡她,都是那樣的認真,那她也得準備點什么,等見到阿姐了問問阿姐,不對,問阿兄才行,阿兄應當知曉這方面吧?
嗯,就這樣定了。
見她半天不說,魏循皺了皺眉:“是因為想到別人了?然后不開心嗎?”
他這個別人,聞溪如何聽不懂。
她臉一黑,魏循這話什么意思?她是這種人?簡直影響心情,將背面向魏循,沉沉道:“睡覺!”
天馬上亮了。
魏循心頭輕嘆一聲,只抱著她,到底沒有睡著。
聽著他嘆氣,聞溪真想一腳把他踢下去,簡直莫名其妙,想著他受了傷,到底什么也沒做,最后還是沒忍住,解釋道:“就只是跟你說的,我不喜歡別人。”
聞言,魏循將人摟緊,直到天光大亮。
*
只睡了一會兒,有點疲憊。
聞溪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才起身,洗漱好,左看右看也沒看到什么,輕嘆了一聲。
魏循睜眼,偏眸看到聞溪杵著下巴發愣,估摸著是餓了,而這里似乎沒什么吃的,他緩緩坐起身來,下了榻,“你在這等我一會兒。”
“干什么去。”
“這附近應當有野獸,我去打一只來。”
“你還受著傷。”聞溪搖頭:“我阿姐估計馬上要來了,來這里之前,她肯定會去永親王府尋我的,知道我昨夜便沒回去的消息,她定然能猜到我提前來這了,是以,她肯定會帶著吃的來,我猜,其中肯定有東南街的鳳梨酥。”
“嗯,這么說著,我好像聞到這香味了。”
話落,便又一道含笑女聲傳來,“鼻子這樣靈,不愧是我們鎮國將軍府最厲害的人。”
“阿姐!”聞溪站起身來,歡快朝走進來的聞昭奔去,接過她手里的吃的,“我可餓死了。”
“你昨夜來怎么也不喊阿姐。”聞昭戳了戳她腦門:“這是忘記阿姐了?阿姐要生
氣了。”
“快別說了,昨夜,我遇見刺客了。”聞溪拉著聞昭坐下,說起昨夜,又來了氣。
“刺客?”聞昭心頭一驚:“你可有事?”
“我倒是沒事,就魏循受傷了。”
“為護你傷的?”聞昭看了一旁的魏循一眼。
“如果我說他故意的,阿姐會說什么?”
“啊?”聞昭懵了,看看聞溪又看看魏循的。
“算了,還是先吃點東西墊墊。”聞溪道。
聞昭去永親王府的時候,知道聞溪和魏循都不在,還挺意外的,聞溪竟然帶魏循來了這里,看樣子,她是承認魏循的,不然,不會帶給阿娘見。
吃飽喝足,三人便抬腳出去,準備去祭拜阿娘,昨夜進來時,沒怎么注意,眼下,魏循才瞧清了周圍景象,一片桃花圍繞,泉水潺潺,如世外桃源般。
聞昭在后,瞧著二人都是一身的粗布衣衫,不禁彎了彎唇,這二人也還挺搭配的,如此看著,就像是一對普通夫妻。
阿娘的墓地就在桃花深處,阿娘不會喝酒,跟聞溪一樣,喜歡極了鳳梨酥,是以,聞昭來買了很多的鳳梨酥來,她們將鳳梨酥放至阿娘墓碑前,又將一旁的雜草擦干凈,才在旁邊坐下。
“阿娘。”聞溪瞧著面前的墓碑,那字是阿爹親手刻的。
“小溪和阿姐來看您了。”聞溪鼻尖有些酸,“今年,阿爹和阿兄出城賑災去了,不能來看阿娘,阿娘可千萬別生氣。”
五歲的時候,阿娘便離她而去,在過去的十三年里,阿娘的面容已經漸漸模糊,只記得阿娘是一個溫柔似水的女子,阿爹總說,阿姐便是隨了阿娘,而她和阿兄呢,隨了他,臉皮厚。
聞溪不禁笑出聲,擦去眼角的濕意:“對了阿娘,小溪今年來,還多帶了一個人,他叫魏循,是皇室中人,亦是小溪的夫君,阿娘,小溪長大了,也成婚了。”
“阿循見過阿娘。”魏循跪下,眸色認真:“此次來的倉促,沒給阿娘帶什么,阿娘別生阿循的氣,往后,阿循會待小溪永遠好,望阿娘放心。”
“……”
聞溪瞧著,眸中都是笑意。
知曉姐妹二人怕是有話同阿娘說,魏循便只待了一會兒,留了空間給二人。
魏循一走,姐妹二人對視一眼,同時長嘆出聲,而一向溫婉的聞昭,坐姿變得懶散,眉頭緊皺:“阿娘,阿昭最近可太煩了,煩霍瑄,煩皇浦司上下,煩一個接一個的案子!”
每年來,二人總喜歡待在后面,與阿娘訴說心中煩悶,或是罵旁人,這些可不敢在聞寂之面前說,怕被罵,是以,有的時候,她們還跟阿娘告了聞寂之的狀。
聞溪嘴巴也不停,跟阿娘說起了昨夜,說著說著,改成了罵魏循。
等她們舒坦了,已經到了暮色時分,聞昭摟著聞溪手臂,“原來你說的故意是這個。”
“對啊,我昨晚直接氣死了,但過了一會兒我就不生氣了。”
“為何?”
“因為,他真的敢跟我跳懸崖,我是知道這里是什么情況跳的,而他,是抱著跟我一起死的想法跳的。”
聞昭輕輕頷首:“那小溪是怎么想的呢?那會兒,你好像有話跟我說。”
“阿姐。”聞溪看向聞昭,耳朵有些紅,咬牙道:“我喜歡上一個人了。”
聞昭瞪大眼:“天吶,這可別被魏循發現了。”
“?”不能被魏循發現?
“那你要與他和離嗎?可是南越皇室是不允和離的怎么辦?”聞昭眼眸不停轉動,“要不這樣,我……”
“阿姐,你想哪里去了。”聞溪越聽越古怪,此刻,終于聽明白了,聞昭竟是想錯了!
聞溪簡直哭笑不得,聞昭竟然還敢幫她想辦法,真是她的親阿姐,什么都敢想。
聞昭頓住,上下打量聞溪,反應過來,捂唇笑出聲,“你喜歡魏循?你喜歡魏循?”
足足說了兩遍。
“阿姐,你小點兒聲。”聞溪推了推她。
“他不知道你喜歡他嗎?”聞昭笑聲止住。
“應該不知道吧。”聞溪摸了摸滾燙面頰,“我還沒跟他說啊,但我知道,他喜歡我,他跟我說過很多次。”
“看你這模樣,你這是在猶豫要不要跟他說?”
“我會說,我只在想什么時候說比較好。”
“有何好糾結的,直接說就好了,你就告訴他,我,聞溪,喜歡你。”
“嗯?”聞溪看向聞昭:“阿姐如此的毫不猶豫,又如此坦率,是與人說過?”
“……”
“哪有!”聞昭眼神有一瞬的閃躲,“你別扯我身上,你說你的!”
“……”
二人說著,也到了木屋外,看天色不早,簡單收拾下,便出了山谷,從這里出去,有一條道路直通城外十里坡,到十里坡的時候,天已經很黑了。
抵達城門口時,聞溪腳步頓了頓,抬眸,望向那具開始腐爛的尸身,瞇眼笑出聲來。
魏循眸色冰涼,只淡淡撇了眼。
聞昭道:“皇浦司近日抓了不少刺客。”
“問不出什么的,不如殺了干凈。”聞溪道。
“我也是如此想的。”
她們在古樓大街分別,聞昭回了鎮國將軍府,聞溪魏循則是回了永親王府,才踏進去,便有一團白迎面撲來。
魏循將聞溪拉到身后,單手提起那團白,皺眉盯著它,白虎用力掙扎著,見掙扎不開,張口要咬他,魏循氣笑了,又拽緊了它,“一天不見,就不認得我了?”
白虎似是聽懂了,嘴巴慢慢收小,又輕輕掙扎了下,乖乖躺在魏循臂間,不經意間瞥見聞溪,虎眸睜大,又開始用力掙扎,要撲向聞溪,見狀,魏循揚了揚眉,湊近聞溪,輕嘆一聲:“看來,它和我一樣喜歡你。”
“……”
聞溪用手指戳了戳白虎腦袋,軟軟的,余光是魏循,唇角彎起,“嗯,長得那么好看,我也喜歡你。”
“?”
魏循瞧著聞溪離開的背影,想喚聞溪,又好像開不了口,面色陰沉,垂眸,白虎還在蹭他,似乎被聞溪那句話哄開心了,魏循面色越發難看了,“歡喜什么,長得這樣丑,她說的肯定不是你,滾遠點。”
然后便松了手,不抱它了。
白虎卻是緊緊跟著他,爪子不停撓著他衣服,魏循冷哼一聲,沒看它,只不停的避開,聞溪聽到后方聲響,回眸看去。
“怎么了?臉色那么難看?”
“……”
“王妃王爺回來了!”白音白芷就在院里,看到二人站在院外,心下一喜:“奴婢已經讓人備好膳食了。”
話落,便清晰的瞧見魏循身上的穿著,愣了一瞬,粗布衣衫?
魏循的長袍自然是穿不了了,是以,只能穿著這一身粗布衣衫回來,一路上天色黑沉,也沒人注意,回到府里,倒是被人瞧見了。
“我餓了。”聞溪道。
白音白芷忙收了目光,讓人布菜。
魏循冷著臉進了屋,換了身衣袍出來,打算問問聞溪,他哪里不如那只小白虎,這樣的話,聞溪不對他說,反而……有點生氣,才坐下。
白音便掀開簾子進來道:“王爺,元墨來了。”
魏循眸色一凝,站起身來,同聞溪道:“你先吃吧,我一會再過來。”
“好。”
*
書房。
魏循推門進去時,一縷風隨之侵入,撲滅了一盞燈,抬眸,一人坐在桌案之后,面容藏匿于幽光之后,映襯著他那張凌氣逼人的面龐,那深邃的眼眸中,仿佛蟄伏著一只猛獸。
“何事?”魏循只看了他一眼,便在一旁坐下,神色漫不經心,壓根不將他放在眼中,更不懼他那眸中神色。
“竟是讓你屈尊來了永親王府。”
“誰給你的膽子讓你這般同朕說話?”
“不想聽?”魏循聳肩,“那你便殺了我。”
魏安拳頭攥緊,咬牙切齒,最終,也只是問他:“去哪了?”
魏循不語,只看著他,眉心微皺,似是不耐。
魏安知道,他如果不說,魏循就要走了,氣的重重一拳砸在桌上。
下一瞬,便是火辣辣的疼,好像是流血了,他面色一白,因著從小身子不好,學的功夫也只是點皮毛,此刻,實打實的一拳砸下去,傷的是自己,喉間一抹腥甜,吐了血。
見狀,魏循緩緩起身,粗暴的用手帕給他包扎了手,冷笑道:“也不怕死在這里了。”
手指上沾染了他的血,魏循眼睛不眨的,將血擦在了魏安龍袍上。
“你竟敢?”魏安氣的連連咳嗽。
“嗯,要殺我了嗎?”
“為何總是這樣問朕?”不經意間瞥見魏循手上露出來的白紗布,怒氣散去,皺眉拽起他手臂,“怎么傷的?”
魏循收回手 ,淡淡道:“找我何事?”
“朕要你去賑災。”魏安也不再說其他的。
“不去。”
“你若不去便納妃。”
“你為何一定要逼我?”
“朕是逼你嗎?”魏安猛的站起身來,張口便想罵魏循,可話到口邊,還是忍住了,又坐了回去,聲音漸漸平靜:“你覺得我還能活多久?”
魏循轉身就走,“若只是說這些,我沒時間聽。”
“阿循!”魏安攥住他手腕,傷口似乎裂了,魏循皺了皺眉,但也沒收回手。
“你不能只要一個鎮國將軍府,當初,朕讓你娶南梁公主,便想著,日后,你背靠南越,無人能夠阻你,就連魏長燁也不行,可你偏偏喜歡聞溪,朕也給你賜了婚,那你能不能也聽一次朕的話呢?嗯?阿循?”
“你看看你身上的名聲,百姓,朝臣,誰聽到你的名字不皺眉?如此,等朕死了,你該如何?此時,雖沒有藩王了,那朝臣呢?朝中不平你又該如何?又該如何平?又該讓眾人服你?”
“這些事,與我何干?”
“你是真聽不懂還是在故意氣朕?”魏安道:“朕要把南越交到你手中,玉璽朕早就給你了,你知道的。”
“沒興趣。”魏循甩開魏安的手,手背朝后,血液一滴一滴落在手心,有些燙,他緩緩攥緊手心,透過燭光去看魏安,面色蒼白,容顏清瘦,朝顏不是說毒已經解了?
“你總是這種樣子,為何對這個位置一點野心也沒有?”魏安怒道。
冬狩遇刺,他將計就計,讓陳公公帶話給魏循,是提醒,也是想看看,他到底會不會,如果他真的做了,他便順勢把南越給他,結果,魏循竟然不動,他后面又仔細問了霍瑄,魏循真的一點動作都沒有,這讓他很是生氣。
“真是半點不如魏長燁!”
“那般蠢笨之人,如何能與我相提并論?”
“他是蠢,可你呢?身為皇室中人,如何能沒有野心?你要爭你要搶,要殺我,這樣,你才是一個合格的皇室子弟。”
“皇室子弟?”魏循嗤笑道:“如果可以,我寧愿我不是,魏安,收起你的心思,我對南越無興趣,也不會納什么妾室側妃,你如果真的敢替我做主……”
魏循說著頓了頓,看向魏安,眸中一片嗜血殘忍:“你送來一個我殺一個,送來一雙殺一雙,若是心情差了,殺其全家。”
魏安瞪大眼:“你敢!”
“有何不敢?不殺人久了,你真當我變好了?”魏循警告道:“你再敢私下里找聞溪,同她說些有的沒的,那些南越朝臣,我一個一個殺。”
“……”
“朕這是在為你鋪往后道路!”魏安額角青筋暴起。
“不需要。”魏循抬腳出了書房,丟下一句:“禍害遺千年,說的便是你,有這功夫,不如與你的妃子們,多生幾個皇嗣,這樣你也不必怕我死,或是不敢殺我。”
“……”
第108章 第108章聞溪喜歡魏循
魏循到底沒有去賑災,也沒同聞溪說魏安來了永親王府。
當夜,他重新處理好了傷口,才回的梨園。
聞溪竟然還在等他,已經沐了浴,換了身淡粉色的衣裙,月光照進屋內,正好落她在身上,渾身似是被鍍了一層粉白的光,如春日的桃花盛開,微揚的眼眸又含著淡淡笑意,手中拿著一枚荷包在燈下打量。
唇角也漾起了笑意,似是歡喜。
讓人移不開眼,也不忍去打破這樣的畫面。
魏循腳步也就此頓住,心臟微微跳動。
眼前,是聞溪,在等著他回來的聞溪。
成親這幾日以來,這是魏循頭一次有這樣的感覺,聞溪是他的了。
沒忍住,他快步而去,如一陣風,將聞溪從凳子上拉起來,聞溪心頭一驚,還沒反應過來,魏循急切的聲音便傳過來了:“小溪,你要不要試著喜歡我?”
“嗯?”聞溪愣住。
“別發愣。”魏循扳過她的臉,讓她看著他的眼睛,“我脾氣算不上好,我會殺人,也殺過人,好人壞人都殺過,很多人也都討厭我,但我不會傷害你的。”
“我心里呢,其實一直都有一個愿望,就是在有一天,能夠和聞溪在一起。”
他話語真誠而堅定。
“我絕不會讓你不開心,我會永遠忠誠于你,我此生也只會與你在一起,只會有你一個妻子,我也不要什么皇位,我只要你。”
“所以,小溪,你要不要試著喜歡我呢?”魏循喉頭翻滾,抿唇道:“跟我就此一生,一起活著一起死。”
剛剛那樣的感覺只起了一瞬便散了,他不明,也害怕,急切。
知道聞溪喜歡他人時,他可以絕對的尊重,不強迫聞溪,可知曉聞溪不再喜歡他人,并且時時朝他靠近時,他便忍不了,瘋了似的想要聞溪跟他在一起,成婚了,算是在一起了,他想,不喜歡也沒關系,反正他們成婚了。
可剛剛,他突然想要聞溪喜歡他,跟他喜歡她一樣的喜歡,喜歡到只想跟他在一起的喜歡,喜歡到可以一起去死的喜歡。
他忍不住,現在也沒辦法接受,在未來的某一天,聞溪跟她喜歡上別人了。
“小溪,喜歡我吧。”魏循手指劃過她漂亮的眉眼,語聲放緩,溫柔而動情。
聞溪眼睫輕顫,不知道魏循怎么了,突然這樣的急切,想問,可看到他眸中的神色,喉頭便是一梗,這樣的神色,她在魏循臉上看到過很多次,無論是突然發了瘋的兇狠還是什么時候,只要魏循跟她說喜歡時,他的雙眸里總是有一層卑微與難過。
在過去,看到這樣的神色,她選擇避開又或是無視,可在今夜,聞溪選擇撫平他的眉眼,然后雙手捧起他的面頰,溫聲道:“阿循,不要難過好不好?”
聞言,魏循身心一顫,眸中一瞬間黯淡下來。
聞溪在安慰他,聞溪不喜歡他。
“你永遠值得最好的。”魏循掙扎了一瞬,還是不想放棄:“可是小溪,我也可以永遠是最好的。”
聽著他這話,聞溪忽然就有點心疼了。
“阿循。”她抿了抿唇,還是笑出聲來,“你一直都是最好的,我也是,所以我們才是天下第一好啊。”
“那你……”魏循看她。
“嗯。”聞溪似是在思索什么,雙手自然的摟上魏循脖頸,眼眸彎如月,聲音好聽入骨:“我喜歡你。”
魏循瞳孔驟然增大,渾身的血液好像在這一刻瘋狂沸騰,心臟陣陣狂跳,所有五官都受到了波及,變得異常敏銳,仿佛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只剩他與聞溪。
而聞溪說……
她說什么?
魏循忽然變得緊張,他不可置信,開口,聲音已經帶了顫:“你……說什么?”
“……”
“聞溪喜歡魏循。”聞溪笑道:“并且會一直喜歡。”
這句話出來,聞溪都沒忍住縮了縮脖子,在外面,她語氣總是淡淡,甚至是冷清,在家人面前,又是跳脫的性子,而今,面對魏循,她竟然也下意識的變了性子,沒罵人,
這樣的溫聲溫語,讓聞溪越發不好意思了,有點緊張,手心都出了細汗。
沒事的!她的確喜歡魏循,這樣的話出來,證明她勇敢且厲害,和魏循一樣,他們都是勇敢的人,兩個勇敢又厲害的人在一起,才配得上天下第一好這幾個字。
“阿循,我喜歡你呀。”聞溪晃了晃雙臂,語聲格外認真,“不用試著喜歡,我已經喜歡了。”
本來打算哪天好好的和他說,然后再準備點什么的,可今夜,他突然這般急切,聞溪便也沒再等,也承認,她不想再看到魏循這樣的神色。
“你……”魏循被一句又一句的喜歡你砸得昏天黑地,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聞溪喜歡魏循!
聞溪喜歡他!?
“阿循。”聞溪又道:“以后,我們要一起生一起死,你可不能同旁的姑娘親近,不然,我會生氣的!”
“為什么不說話?你不喜歡我了?”見他不說話,聞溪手臂垂下。
“不是。”魏循趕忙伸手抓住她雙臂,復原了剛才二人的姿勢,她摟著他脖頸,而他摟著她腰身,他嘴巴異常干澀,啞聲問:“你……剛剛說的是……”
“是真的,我喜歡你啊。”聞溪點頭:“昨夜我說在想一件事,便是這個,想了快一夜啊,我確定也認真,我,聞溪,真的喜歡上魏循了。”
說完,聞溪就去看魏循的反應,她以為魏循會開心,會用力抱著她,然,都不是,心尖猛然一顫。
因為,她看到魏循眼眶竟然紅了,見她看過來,還垂下眸去,不讓她看。
“阿循。”她伸手去扶他,想要讓他看著自己,然后再認真地說,她說的真的都是認真的,她喜歡他。
“滴答。”
手心被燙的忍不住蜷縮起來,一片濕潤。
聞溪鼻尖跟著一酸,忽然間不知說什么,只伸手去摸他面頰。
魏循沒有開口。
在江南,確認自己喜歡上聞溪的那一天,魏循就想,他還是要畫畫,給聞溪買很多漂亮的裙子和首飾,努力讓聞溪知道他是一個很好的人,聽聞溪的話,不殺人。
他想永遠和聞溪在一起,一起生一起死。
后來呢,聞溪回了汴京,他找了她很久,找到了,聞溪喜歡別人,他忍了很久,才將自己心底的惡與狠壓下去,他不愿聞溪恨他,不愿聞溪怕他,只愿聞溪開心。
但!他也就忍了聞溪。
打謝觀清實在是真的克制不住,他待聞溪都沒他待聞溪好,不陪聞溪賽馬游玩,也不給她買鳳梨酥。
所以,十六歲那年,他把謝觀清關進了大獄監牢,又想了一天一夜,終于鼓起勇氣,爬上鎮國將軍府的墻頭,同她說明自己的心意,以為聞溪是忘了他,是以,他穿的還是初見那身白衣。
記不清那天天氣如何了。
只記得,他坐在鎮國將軍府墻頭上,看著下面氣鼓鼓的聞溪,實在沒忍住輕笑出聲。
“誒,在罵我嗎?”魏循語氣張揚的不行:“要我說,謝觀清那個廢物也沒什么好的,不若你跟我回江南去?你要什么我給你什么,還天天陪你玩怎么樣?不想去江南也可以,我們就在汴京,我天天陪你玩,還給你買鳳梨酥怎么樣?等到春天的時候,再給你釀你最喜歡的竹露醇。”
“……”
“你看看,我是不是很好?”
“所以。”
“小溪,別選他,你選我吧。”最后一句格外的認真,又動人心鉉,是以,往后的時光里,聞溪一直只記得這句話。
后來呢,聞溪從頭到腳把他罵了一遍,魏循張揚的笑意也一點一點淡下去,慢慢的已經聽不清聞溪在說什么,只看到她厭惡與不耐的雙眸,嘴巴一張一合的,雙手環抱于胸前。
魏循脊背微彎,在那一刻似乎有什么東西碎裂開來。
他垂眸把玩著衣袖,聞溪罵完了,他才慢慢的下去,然后,一個人回了永親王府。
……
后來的兩年,他也曾刻意的不去想聞溪,可在某一天的雷雨天,他被夢驚醒,聞溪好像不快樂,跟著了魔似的,滿腦子都是聞溪,打算去鎮國將軍府看看聞溪,看不到也好,就問問她過得好不好。
結果呢,他才出門,便見一個人蹲在永親王府墻角,衣裙已經臟了,還在那里碎碎念。
漫天的大雨和雷電,讓本就漆黑的路越發黑了。
少女的聲音就這么傳進他耳朵里。
“看在我們那么幾年的交情上,我就來看看你,以后,你要是再敢打謝觀清,我一定弄死你!并且,還把你害怕雷雨天的事告訴所有人,讓別人趁著這樣的陰雨天欺負你!打你!揍你!”
聲音里帶著顫抖,她明明也怕黑。
“你應該睡著了吧?如果睡不著,你肯定會出府,又或者坐到這個墻頭來,如此,我便走了啊,再也不見!”
那一場雨下了將近半月,西街每座府邸的的燈也開始夜夜通明,為一個少女照亮了一夜又一夜的路。
而魏循只是看著少女的背影遠去一次又一次。
那個時候,他瘋狂的想要聞溪是他的,可聞溪喜歡謝觀清,每天都異常煎熬,各種情緒撕扯著魏循,讓他難受又痛苦。
聞溪為什么不喜歡他?這樣好的聞溪為什么喜歡別人?
他嫉妒的發瘋。
打謝觀清和朝臣更是不手軟,就是從始至終沒舍得動聞溪一根頭發。
魏循淚水啪嗒啪嗒而落,這是他第二次落淚。
聞溪說喜歡他,還說會一直喜歡。
那個讓他喜歡,讓他恨,讓他無可奈何的聞溪說喜歡他。
那個罵他,討厭他,不喜歡他的聞溪說喜歡他。
那個總為了別人而放棄他的聞溪說喜歡他。
那個曾騙他利用他的聞溪說喜歡他。
那個知道他怕雷雨天,偷偷來陪他,跟他說話的聞溪終于說喜歡他。
全世界最好的聞溪終于說喜歡魏循。
“阿循,不哭好不好?”聞溪再次捧起魏循面頰,輕輕吻他,魏循終于抬眸,淚光迷眼,可他還是能看清他所喜歡的聞溪。
“那你會不會一直喜歡我,那你會不會一直喜歡我?會不會一直喜歡我?”他說了三遍,似是想確認。
“會。”聞溪堅定點頭:“聞溪會一直喜歡魏循的。”
“這件事你不許騙我。”
聞溪一笑,故意逗他:“其他的就可以?”
“也不許。”魏循摸著她柔軟面頰,手指掠過她唇瓣,想要吻她,卻有人在外喚他。
“王爺,陛下要見您。”
“讓他滾。”
“……”
魏循吻上聞溪,苦澀的味道在唇齒間蔓延開來,與前幾次的吻都不一樣,他微微低頭,吻輕柔而緩慢,像他們的來時路,一點一點靠近又彼此深交。
……
第109章 第109章他只選聞溪
元墨將魏循的話帶到魏安面前時,魏安氣的又想一拳砸在桌上,將要砸下,刺痛感襲來,便只能生生忍住了,一甩袖,從密道里回宮。
轉身,卻盡是無奈。
這幾夜,他時時做夢,他的夢不再是魏循,而是父皇,父皇還是記憶中的模樣,總是笑著看
他,又問他,安兒,太子之位和阿循,你會如何選。
是不是父皇知道了他所做,所以前來提醒他,當初他為何是太子。
抬腳進入羽宸殿,便見太后在等他,忙將用手帕包扎著的手背后身后,“這么晚了,母后怎么來了?”
聽到魏安聲音,太后放下手中茶杯,抬眸看去,見他面色不太好,眉心一片擔憂:“可是身子不適?”
魏安搖頭。
太后松下一口氣,將一旁的食盒打開,“母后給你做了些吃的來,見你不在殿中,便知你是去找阿循了。”
“很久沒吃母后做的善食了,兒臣可想念得緊。”魏安笑著走過去,見桌上是兩個食盒,他打開另一個,兩個食盒對比,菜式一樣,擺置卻大不相同,另一個食盒中的每道菜都精致而小巧,各樣的形狀,可愛又漂亮極了。
魏安猜出這應該是要給魏循送去的。
“母后偏心了,每次給阿循做的菜都這樣漂亮。”
聞言,太后神色卻沒有歡喜,只有道不盡的苦澀,“做再多也無用,他從來不要母后的任何東西。”
“母后別難過,過幾日,兒臣幫您教訓他。”
太后深吸一口氣:“你今日找他做什么?”
“兒臣想要他前去賑災。”魏安也不隱瞞,“等他回來了,兒臣要將玉如鼎賞他。”
玉如鼎,唯有太子才可用。
“你這是……”太后眼睫一顫:“可阿循愿意嗎?”
“自然是不愿的,還和兒臣吵了一架呢,膽子越發大了,竟然讓兒臣滾。”魏安無奈捏了捏眉心。 :
“這手他打的?”見魏安手上纏著手帕,絲絲血跡印了出來,太后心頭大驚,想要喚太醫。
“母后誤會了。”一時沒注意,竟是露了出來,魏安忙叫住太后,解釋道:“兒臣太過生氣,就一拳砸在他桌案上了,一時忘了,他那桌案,是母后請人為他打的,與旁的書案可不一樣,那可是用上好的楠木所制。”
“傷口也已經包扎過,母后不必擔心。”
“這手帕是阿循的。”太后道。
“嗯。”魏安說著,撇了撇嘴,似是嫌棄,“從小到大,他就喜歡這些東西,衣袍要最好看的,手帕要最獨特的,料子要上呈,就連發冠也要頂好的,香囊要香味清淡又尤為好聞的,哪像兒臣,最煩這些。”
太后聽著,不禁笑出聲,“最近,母后常常想起幼時的阿循來,每每想起,母后就萬分難過,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跟母后說,今日想要用什么料子做衣袍,或是想吃什么,也不會求著母后陪著他。”
“……”
太后撫了撫額頭,有些許疲憊,“罷了,當初母后選你的時候,就該想到今日的,他恨母后也是應該的。”
“母后也是無奈之舉。”
“或許吧。”魏安一直都在藥罐之中長大,是以,她總是優先顧著魏安,對魏循,她也疼啊,當年推魏循出去,她也心如刀絞,祈求著聞寂之能在最后關頭趕來,可還是晚了一步。
而這一推,就讓他們母子分別好多年。
“他若是不愿,你也不要逼他了,他生性如此,張揚愛玩,不喜拘束,覺得宮中煩悶,你是哥哥,便由著他吧,你在此位,阿循才能永遠做阿循。”
“兒臣不是非要逼他。”魏安皺眉道:“兒臣從小身子就不好,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死了,兒臣得提前為阿循鋪路啊。”
以前,魏安一直都想要活著,他想要陪著母后,跟魏循好好說話,去彌補他們分開的那些年,可近日,他忽然就想清楚了,不知道為什么,就想的很清楚,死有何懼呢,他已經多活了那么多年,本來,他在七歲的時候就該死的,是魏循替了他。
“胡說八道什么。”太后聽的難受,罵道:“你身子好著呢,定然能夠長命百歲,不然,母后一個又一個的平安福白給你們求了。”
“不白求。”魏安從胸前掏出一個繡著福字的荷包,笑道:“兒臣每天都貼身帶著呢。”
“既是如此,便加把勁,除了南梁公主,其余妃嬪你都可以讓她們育有子嗣。”
之前選妃時,宮中生亂,沒成,魏安還想借著由頭推脫,太后氣急,便一股腦的把人全部接進后宮來了,眼下,魏安的后宮可算充盈,就差皇嗣了,如此,即便有一天魏安真的……
魏循不愿的話,他可輔佐攝政,而魏安也不用想著法的為魏循鋪路,二人也不用起爭執。
想到魏循,太后眉頭又皺起來了,若是魏循登位,她其實并沒有什么意見,她只怕,魏循如魏長燁那般,她不愿看到他們兄弟相殘,是以,那一日,聽到魏循為了一個人說出那樣的話,簡直讓她心驚不已。
也因此,她想要魏循多納側妃姬妾,這樣,他的目光也不會只落在聞溪身上,可魏循竟是反對的那樣強烈。
“你們二人真是一個都不讓母后省心,阿循性子倔便也罷了,你一向聽話,怎么也會如此,莫非,你不行?”
“……”
“母后。”魏安哭笑不得:“天底下哪有娘親這樣說兒子的。”
“阿循是不是也不行?前幾年,他一向不喜歡女人……”
“母后。”魏安趕忙打斷,“他一直喜歡鎮國將軍府的聞溪,您又不是不知道,可偏偏,人家瞧不上他,現在瞧上了,那小子不知道有多開心呢,這樣的話您可別去問他,不然,他又生氣。”
“……”
“為阿循納側妃的事,母后也別想了,今夜,兒臣已經試探了他的態度,行不通,暫時就這樣吧。”
*
才入欽天監第一天,聞溪便在第二天告了假,第三天去了,第四天又告假,聞溪想想,都覺不好意思,是以,這幾天都早早的去了欽天監,魏循沒去賑災,她入宮的時候,魏循就跟著她進宮了,有時是在欽天監內等她到暮色時分。
雖說欽天監不允閑人進入,可若是魏循的話,也沒人敢說什么。
回府后,聞溪又準備著等聞寂之和聞淮回來后的事,日子也過得快,眨眼,十日過去,當聞溪和魏循踏著夜色回府的時候,抬眼,便見到一個熟人。
楊九州。
聞溪心下十分歡喜,可一想到,楊九州那夜說第二日來找她卻沒有來,她抱臂,有點生氣:“師父不守信!”
“師父近日嗜睡,今夜特地來尋你,便是想要些醒神的藥丸。”
“……”
“師父何時這樣貪睡了,我看,師父就是不想來見我。”聞溪輕哼一聲,到底還是給他弄了藥丸。
上下打量楊九州,他神色如常,溫潤的笑意溢滿雙眸。
聞溪覺得有點怪,將藥瓶遞給他,問出心中所想:“師父,您是不是有事瞞我?”
“什么事?為師怎么不知道?”
“您神色古怪,不對勁。”
“是嗎?”楊九州打了個哈欠,“給為師收拾一間院落,這幾日,為師就住這里了。”
聞溪一聽這話,立馬開心了,忙吩咐人收拾出一間院落,看楊九州犯了困,聞溪也不打擾他,送他到了院外便轉身回了梨園。
楊九州看著聞溪遠去的身影,笑了聲才抬腳進院落,也不急著進屋,在院中石桌旁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淡淡品嘗。
沒一會兒,他便聽到腳步聲由遠而近。
楊九州輕輕晃了晃茶盞里的半盞茶,然后抬眸,見到來人并不意外。
“你今夜見我時便是這樣的神色,有話想問?”
“你可會占卜前生?”
這話讓楊九州心頭一跳,攥著茶杯的手輕輕收緊,魏循的聲音再次落下:“小溪曾不止一次同我說,她有一個很厲害的師父,今夜大概是我第一次見你,但我卻莫名有一種感覺,你能答我之惑。”
“她曾同我說,她做了一場夢,夢里他們一家人慘死,但我卻從未當那只是一場夢,我后來翻過一些古老的卷宗,得到四個字,前世今生。”
聞言,楊九州不禁挑眉:“你找我,是想確認那到底是不是真的前世?”
“不。”魏循搖頭:“我想知道那個時候的我在哪里。”
出了這樣大的事,他不可能不在聞溪身邊的,即便那件事發生在十六歲那年,聞溪罵他的那一天,他依然會折返回去,護在聞溪身前,是以,他絕對不可能不在聞溪身邊。
如果他在,聞溪和鎮國將軍府就不可能出事,更不可能由著他們在風雪里躺了一夜又一夜,那樣冷,那樣黑,聞溪最怕了。
“前世早已過去,現在是今生,何必執著于前世種種?況且,與你又沒任何關系,那是鎮國將軍府的事,死的也不是你。”
“怎么會與我無關?那里有聞溪,死的也是聞溪,怎么會與我無關?”魏循身側拳頭攥緊,胸腔止不住的顫抖。
自從聞溪跟他說了這些后,每一夜,他都睡不著,都在看著聞溪,看她做
了一個又一個的噩夢,喚著阿爹阿姐阿兄,還有救救我。
魏循心疼的感覺快死了。
他靜靜躺在榻上,一直在想,那個時候,他到底在哪里?聞溪在求救啊,他沒聽到嗎?同處汴京,他又怎么可能離聞溪很遠呢?
那一日,還是聞溪的大婚,他又怎么可能不在?
楊九州看著情緒險些失控的魏循,淡淡道:“我猜,你心里肯定有一個想法的,那便是真的。”
魏循對上他視線,氣息微微凝住,手心泛涼,是的,他心里其實一直都有一個想法的,這個想法已經折磨他很久。
那一日,魏安支開了他。
回想今生謝觀清與聞溪大婚的那一日,魏安不就是想辦法支開他了嗎,可他并沒有出城,因為那個時候的聞溪需要他。
而魏安支開他的理由還是用的聞溪。
因為他知道,跟聞溪有關的一切,他都會去的。
這想法讓魏循一度想要殺入皇宮中,了結了魏安。
可此時,幼時的記憶便陣陣涌入腦海,揮之不去。
五歲那一年,他撞見父皇問魏安。
“太子之位和阿循,你會如何選?”
魏安毫不猶豫:“當然是阿循,這世上任何東西也不能與阿循比。”
“為何?”
“阿循是兒臣的親弟弟啊,我們約好了的,要一起長大,保護父皇母后,做南越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護衛南越百姓。”
父皇很開心。
后來,父皇便帶魏安去見了當時的國師,祭拜天神,又向天神起誓。
他日,魏安若為君,魏循便為唯一親王,魏安要永生保魏循自由,平安,不可對其動殺心,否則,天雷將,死于春秋時節。
魏安從一開始的迷茫到堅定。
而魏循在他們離開后,偷偷進去,魏循大概是歷代南越皇室子孫里,唯一一個不信天神的,但那一日,他跪在地上求天神護佑魏安長命百歲。
也如魏安那樣起了誓言。
“魏循會護著魏安登頂高位,不生野心,只護魏安,亦為他護南越江山,若違此誓,剝奪我壽命,贈予魏安。”
那個時候的他并不明白父皇為什么會讓魏安發這樣的誓,只大概知道,魏安發這樣的誓,好像是要保護他,父皇讓魏安保護他。
可魏安身子不好,還總被人欺負,保護自己都夠嗆,還敢發這樣的誓言。
是以,他進去,偷偷跟天神說,魏安瞎說的,不要當真,然后,他便認真跪在地上,求天神保佑他的皇兄,長命百歲。
……
可長大后,魏安先利用了他。
魏循身形忍不住踉蹌,跌坐在石凳上。
他再怎么恨魏安,討厭魏安,也沒讓任何人去染指他的江山一分一毫,是以,這些年,他殺的哪一個朝臣,不是有反心的?魏安也不可能不知道,他就是知道,才故意把那些流言蜚語擴大,讓所有人都罵他,而他呢,是賢君。
魏安面對有反自己之心的大臣,都可以容忍,反觀魏循,卻嗜血殘忍。
所以,這一兩月突然的說要幫他鋪什么路,魏循真是厭惡極了。
魏循閉了閉眼,很久后,才睜開,雙眸被夜色暈染,也沒能遮住他眸色中的戾氣,抬眸,看著那里的方向,心頭已然有了決斷。
他本來就是個冷心冷情,又殘忍嗜血的人。
他不是一個會二選一的人。
無論何時,他只會選聞溪。
第110章 第110章王妃~
魏循回梨園的時候,已經很晚了,聞溪早已入睡,或許是因這幾日格外的忙碌,今夜的聞溪睡著后沒有皺眉,魏循給她拉了拉被角,才輕輕躺在她邊上,動靜很小,生怕吵醒了她。
可才躺下,聞溪便伸手抱住了他,并且,在他胸膛蹭了蹭。
她身體有些涼。
魏循也伸手抱她,聞溪的雙手卻開始收緊,魏循垂眸看去,她整個面容都埋在他胸膛,悶悶道:“有點冷。”
“沒睡著?”魏循用被子裹住她,然后緊緊的抱著她,輕聲問:“這樣會不會好一點?”
“睡著了,但在剛剛醒了。”聞溪緩緩抬眸。
魏循對上聞溪的視線,瞳孔里都是紅血絲,他下顎收緊,“做噩夢了?”
“不算。”聞溪道。
“那是什么樣的夢。”
“有點黑,有點冷,我什么也看不清,不知道過了多久,在我抬眸的一瞬,我看到太陽了,太陽摸了摸了我,然后我就醒了。”
魏循輕輕揉了揉她發頂,“接著睡吧。”
“你喝酒了嗎?”聞溪輕輕嗅了嗅,總覺有酒味。
“嗯。”
“怎么了?可是有心事?”
魏循搖頭:“路過酒窖,順手拿了一壺。”
“怎么也不喊我。”聞溪問:“你剛剛去哪了?”
“書房。”
聞溪輕輕頷首,躺平,望著紅色的床帳,長嘆道:“我好像有點睡不著了。”
“那起來吧,我給你一樣東西。”
“什么?”
魏循坐起身來,去白日穿的那身衣袍上翻找,再回來時,手上便多了個繡著福字的小荷包,他將荷包打開,從里面取出一物,為聞溪戴在脖頸上。
“是福瑞菱花。”聞溪伸手摸了摸。
“嗯。”魏循笑道:“它跟著你的時間都比跟我還長,下次,可別再把我送你的東西當作是回報來送給我。”
“……”
魏循又在聞溪身邊坐下,“你給我的那一日,我就在想,這東西,早晚有一天會以另一個身份回到你身上的,我厲害吧,真的猜到了,王妃。”
后兩個字故意拉長,十分欠揍。
“你那是猜到的嗎?”聞溪嘴角一抽,“你分明是蓄意為之,在背后算計我!”
“是啊。”魏循眉毛一揚,也不再遮掩,“很早的時候就算計好了,不然你以為我蠢啊,去幫謝觀清頂什么罪。”
聞溪瞬間明白了,敢情魏循這是想讓魏安生愧疚之心,然后他再開口,這樣,他也不算是求魏安,而是一物換一物罷了。
“奧,對了,我還有一物沒給你。”魏循又起身下去,從柜子里拿了一個木匣子來遞給聞溪。
“這又是什么。”聞溪一邊問一邊伸手接過。
木匣子被打開,竟是一個荷包。
“你送我的荷包一個柜子都快放不下了,怎么還送。”離大婚還有幾天的時候,魏循就讓人每天都給她送荷包,現在又送。
“你每天穿的衣裙都不一樣,佩戴的荷包也不同,汴京的那些繡娘做的荷包哪有我弄的漂亮,我送你,你還不偷著樂。”
“……”
聞溪驚呆了:“你會繡荷包?”
“自然不會。”魏循道:“可我會畫畫啊,送你的哪個荷包不是我親手所畫,旁人沒有的。”
“那倒是,你畫畫還是跟以前一樣好看。”
“那肯定了,你忘了,在江南,那一片的畫師都恨我,因為我比他們都厲害。”魏循揚唇:“你知道在南越送荷包的寓意是什么嗎?”
聞溪眼睫輕眨,以前她是不知道的,但在距離大婚還有一日時,聞昭告訴她了,可瞧著魏循眼底此刻的笑意,她猜出,她知道的和魏循知道的肯定不一樣。
她忽然起了逗逗他的心思,倒是想知道,魏循知道的是什么,能笑成這樣,是以,聞溪搖頭道:“不知道啊,阿循跟我說說,我就知道了。”
“……”
魏循耐心解釋,“女子給男子送荷包是表達愛意,就是說我很喜歡你的意思,如果在婚前送給對方的話,就代表,我想一生一世跟你在一起的意思。”
“可荷包不都是女子送給男子嗎?我還沒聽過男子給女子送荷包呢。”瞧著魏循一本正經的在那解釋,聞溪努力憋著笑。
聞言,魏循面色變了變,似乎來了氣,“你又不給我送,自然只能是我給你送,不過,也是民間所傳,我覺得還挺有意思的,一個荷包代表一生,我送你九個,那就代表永生了,你看,我們可以一起死十次,多好玩。”
“……”
聞溪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懷疑你在瞎編亂造騙我,南越送荷包明明是保平安的意思,哪里是什么定情,你從哪里聽來的,還一起死十次,你要升天啊。”
“……”
魏循瞪大眼。
“說說看,到底誰告訴你的,竟然如此騙你,我弄死他去。”
“找不到了。”魏循靠在床榻上,手看揉著額角,實則遮住此刻面容,不讓聞溪看。
上哪里找?他那天被一個算命的叫住,并未理會,可那人卻說,知曉他喜歡一人,一千兩,可以讓他與喜歡的人永生在一起。
聽著聞溪清脆的笑聲,魏循有點惱,“再笑,我弄死你。”
聞溪笑的更大聲:“你是不是被什么道士騙了?南越百姓應當不敢同你說這些。”
“……”
魏循咬牙,要是哪天再讓他碰到,他得殺了那個死道士!竟敢騙到他頭上來了,讓他在聞溪面前出了丑!
聞溪還在笑。
“聞溪!你!”魏循猛的坐起身來,見到笑的前仰后翻的聞溪。
一瞬后,似是也沒忍住,萬分無奈,魏循抖動著肩膀笑起來。
今夜月亮真圓。
他真蠢啊。
但聞溪笑的真好看。
屋里蕩漾著男女交織的笑聲。
“小溪。”在笑聲最濃之時,魏循出聲喚聞溪,“要不,別選擇護魏安了,選我,你護我,而我永遠忠誠于你。”
“……”聞溪笑意微凝。
*
清風拂面,帶來陣陣花香。
抬眼看去,后院的梨樹竟是不知什么時候開花了。
已經三月初七。
萬物復蘇,春天來臨。
蘇沫在今日真正成為南越德妃,魏安在宮中宴請南梁使臣及賑災回來的聞寂之與聞淮,文武百官亦在。
聞溪發覺有人在看她。
她朝高臺上的人看去,不像往日宮中宴會那般,只是魏安一人,而今,多了一位,南安侯府的嫡女燕南喬,當今皇后。
封后大典是在昨日舉行的,魏安為帝十年才封后,整個南越熱鬧許久。
燕南喬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雙眸含著淺淺笑意,似是欣喜,聞溪愣了一瞬,輕輕皺著眉,對這個南安侯府唯一的嫡女,她知道的不算多,也就遠遠的見過兩次,聽聞,自小因為一場風寒被送去寒山寺養著,直到十六歲那年才被接回來。
她仔細想了想,的確與她不相識,不明白,她怎會這樣看著她,聞溪頓了一瞬,便緩緩移開視線,不經意間瞥見蘇沫,許久未見,她瘦了很多。
蘇沫也朝她看來,彼此頷首又分別移開。
一場宴會延續到暮色時分,聞溪起身后本想去找聞寂之和聞淮的,誰想魏安竟是叫了聞寂之和聞淮去了羽宸殿,如此,她只好作罷,只能明日再去鎮國將軍府。
南梁使臣也會在今日就離開,被關押著的南梁六皇子等朝臣,也會被放出來,魏安允了蘇沫前去城外相送。
聞溪看了魏循一眼,“那你今夜是不是不回來了?”
魏循唇角翹起:“你若是等我的話,我就一定會回來。”
“你怎么會沒有暗衛呢,怎么能沒有呢。”聞溪嘆道:“如今殺個人都得親力親為。”
“銀子哪能用來養別人啊。”
“……”
出了宮,二人都沒有回永親王府,而是去了靠近城邊的酒樓,觀察著南梁使臣隊伍,一眼就看到了被皇浦司圍著的一眾南梁使臣,蘇錦最是顯眼。
霍瑄帶著被關押的幾個使臣與已經在城外的南梁使臣匯合。
南梁使臣一見到蘇錦,忙道:“六皇子受苦了。”
蘇錦胸腔滿是怒火,一群廢物!來得這樣晚,若不是南梁人在,他真想殺了這幾個老不死的!
“皇兄。”蘇沫見到他,忙上前去。
蘇錦壓著怒氣,冷冷道:“好好伺候南越陛下,別弄出什么幺蛾子來!”
說完,便上了馬車。
蘇沫瞧著那有著南梁標識的馬車將要遠去,眉眼一酸,忙上前幾步,卻不知道要說些什么,任何一個朝臣都沒有看她一眼,就連皇兄也沒有。
“公主。”耳畔,忽然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
蘇沫眼睫一顫,是南梁太傅,她的恩師。
“老師。”蘇沫喉頭翻滾。
南梁太傅瞧著眼眶通紅的蘇沫,最終也只道出兩個字:“莫怕。”
蘇沫淚水滾下:“來南越的路上,老師說,我可以回家的,我什么時候可以回去?”
聞言,南梁太傅眸中漾起難色,竟是不知道如何回答,來南越的路上,蘇沫怕的總哭,蘇錦非打即罵,如此,他才不得已同她說,她還是可以回家的,后來,他也認真想過,其實未必只有和親一條路,給南越好處就是了,畢竟魏循那么排斥,魏長燁也不愿。
誰想,蘇錦竟是敢在南越如此大膽行事,入獄后,他才知,這是陛下安排的,他震驚也心寒,陛下竟是舍棄了蘇沫,若不是蘇錦被抓,恐怕,陛下不會再派使臣前來道歉求和。
“我知道了。”蘇沫見太傅不說話,抬手擦去眼角濕意,扯了扯唇角:“煩請老師幫我帶話給母后,我在南越很好的,宮殿很大,比在南梁皇宮的宮殿大多了,這里,還有很多人陪著我,讓母后不要為我擔憂,好好吃飯,養好身子。”
城外風很大,吹打在這個只有十六歲的少女身上,她身子是這樣單薄,可此刻,卻又如此的堅強。
太傅點頭,將袖中的東西塞進她手里,落下一句話,“他給你的。”
蘇沫手心緩緩收緊,眼前一片模糊,南梁的馬車已經漸行漸遠。
心在泛疼。
耳畔全是那個人的聲音。
“阿沫別哭,我背你回去。”
“阿沫,這是我偷偷帶進來的藥,你快點拿去給皇后娘娘,別被人發現了。”
“阿沫不要怕,我在努力了,等我這次打了勝仗,我就跟陛下說,我要娶你,這樣,你就不會再被人欺負了,我會一直保護你的。”
“來不及了阿銘哥,我要去和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