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第 299 章
每一份自詡的理智都只?不過是尚未遇見燎原烈火般的心動, 只?不過是簡單的溫存,卻?足以?將一切險阻顧慮焚毀,在神魂血肉之間浸滿醇厚美酒, 可叫人神魂顛倒, 哪管天翻地覆洪水滔天, 只?想?將此刻延綿至地老天荒,永世沉淪。
于是沈青浩在病房里給自己拐了個未婚夫, 醫(yī)學奇跡地當天出院, 兩只?手緊握著, 帶著無名指上的戒指招搖過市。
回到家里沈先生和周女士誰都沒問?什么, 只?不過原本習慣性放置的三副碗筷或者六副碗筷變成?了永久性的四副,出門的時候兩個長輩將“我兒子”徹底變成?了“我家兩個兒子”。
沈青浩這人說大氣?也怪小氣?的,被梅筠楓拐到他大學中當了既不金也不銀的寢室中“藏”的嬌,就也得照貓畫虎來上一回。只?不過這一次的校園熱鬧非凡, 不論是教授、同學還是社團活動校運會等都格外的真實, 校門也隨時敞開著。
兩人沒參與班級任何職位競選, 將校園周邊各大餐館小吃逛了個遍, 在寢室住了一年就搬了出來。早八的時候,沈青浩總是要把前一天晚上熬夜趕作?業(yè)打游戲的梅筠楓薅起?來, 讓大少爺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隨后把迷迷糊糊的大少爺端到后座,讓清晨微涼的風給少爺醒個神。
梅筠楓:“……”這貨之前還發(fā)?瘋說他喜歡廢物呢,熬夜吃貨打游戲拖延癥, 到底誰的審美詭異些?他能對這種詆毀和侮辱申請制裁嗎?
然而確然是格外快樂又新奇的四年,補足了他對大學生活的很多認知。多么無憂無慮又青春活力的四年啊。
眼前畢業(yè)典禮的場景慢慢融化, 覆蓋了他之前帶著沈青浩經歷的那個“四年”的所有?印象,于是驟然墜落在一片陰冷與血氣?之中, 梅筠楓愣了愣才?回憶起?刻骨又熟悉的陌生記憶。
對,這些記憶沈青浩曾經都看過的。
梅筠楓一聲沒吭,溫習著幾乎要將全身?皮膚燒起?來的熱度,以?及與之相反的自骨髓中散出的疼痛與陰寒,進行改造后的排異反應沖擊得他靈魂與五臟一陣陣排山倒海地難受,即使是空腹也感覺胃酸幾乎返到了嗓子眼,全身?的骨頭像是被人碎在血肉之中,每一個細胞間都呼嘯著死亡的陰影,一時也分不清這算不算千刀萬剮。
然而旋即他被人扶進了熟悉的懷里,條件反射凝聚的特能只?是一個遲疑就被來人按了下去,一道溫和浩瀚的力量自后心注入,消解著他全身?所有?導致疼痛的異樣與陰寒。
每一次的生死廝殺之時旁邊都有?一個虛幻又真實的人影守護,身?心俱疲之時他可以?安心地栽倒在一個暖和的懷抱之中,陷入沉睡,醒來時眼角淚未干。
每一次與別?人的人生共感時都有?一個恬淡的人影陪同,叫他分清現實與他人,免除在無休止的百態(tài)人生中陷入無望;每一次送別?時都有?人靜靜地佇立在他身?邊,被留在這真實的地獄中并非他孤身?一人。
自研究所基地回歸時沈青浩帶著轟向研究所基地的數枚炸彈作?為迎接的禮炮,危機四伏硝煙四起?的全球亂戰(zhàn)之中,每一次行動處處長的行動都伴隨著指揮處處長的指揮。每一場送別?那些畸變程度基本走到盡頭的特殊改造人的葬禮都有?兩道身?影共同出席。
恍惚間,就像是那八年間每一時的孤寂遺憾都被新的記憶覆蓋填補,化作?并肩的時空長卷,彌補那些年少時最?好的歲月。
“何必呢?”梅筠楓踏出那鏡花水月的八年,那個背影依舊在等著他。“我已?經踏入超特級,與‘路’達成?契合,你該知道這些于我而言不過是證路途中的過眼云煙,算不得什么,你本就根基不足,前路迷惘,何必在這種關鍵時刻勞心費力?”
“或許吧。”背影轉過身?來,和這一份填補記憶中的一模一樣,更增添了一份記憶的真實感:“但過眼云煙也總歸是過眼了,不是嗎?你就當我偏執(zhí)妄為,控制欲強,想?要將你人生所有?的時刻都填補上我的身?影,讓你不能離開我,被鎖在我身?邊。”
梅筠楓眨了眨眼,將沈青浩從上到下掃了個遍,搖了搖頭,嘖嘖稱奇:“你這小細胳膊小細腿的,天天宏圖壯志不少,豪言壯語,就這點半瓶子晃悠的境界,跟你玩?zhèn)play都怕一個不小心把你一巴掌拍到南極去。小伙汁,你還嫩著呢。”
他覺得自己夠委婉的了,等著這位別?出心裁的戀愛腦能將目光分一點給可憐的晉級時刻,可對方?看起?來依舊沒什么要動的意思,看起?來對于直接聊人生哲學這一跳步很不滿意,打算再?聊三塊錢的。
“算是我的私心,”沈青浩摩挲著梅筠楓的無名指,回到現實中,除了他們沒人知道那里曾經長長久久地戴著一枚戒指,“只?是突然想?起?這件事沒有?和你說,總覺得有?些不圓滿,不通達。”
“啊?”
“也沒什么,就是哪怕在我自認為最?恨你的那一段時間,愛你的這顆心也從來沒停止過搏動,只?要你出現在我的面前,沒有?任何解釋也足以?讓我飛蛾撲火地擁抱你。想?起?來,于是就順便安排在這份幻境中了。”
輕飄飄的又好像重于泰山,直白得幾乎讓梅筠楓招架不住,有?些想?要落荒而逃,又無路可退,只?好顧左右而言他:“是啊,就你算盤打得最?好了,明?明?可以?直說,非要幻境一下,十八歲就把還沒成?年水靈靈的梅筠楓給預定了,沖擊超特級的充足能量和寶貴的體悟升華時間就是讓你滿足這種狼子野心的。”
這位生活中的奧斯卡影帝居然有那么些許的沒控制好的嗔怪,在這張美人面上勾得人心思活泛,沈青浩眨了眨眼:“我還要糾正一點,你怎么知道這不是我的突破方?向呢?你感受一下?”
梅筠楓半臉不可置信半臉一言難盡,頭一次對著一個輕而易舉就能知道的結果生出了點畏難情緒,嗯,就是說,無論沈青浩說得這玩意兒是不是真的都怪出息的。
請問?這年頭如果悔婚,理由是未婚夫疑似晚期戀愛腦有點丟人不大想?承認會被網暴嗎?
他人還胡思亂想?著,感知觸須已?經深入驗證了。
梅筠楓這輩子唬人的本事登峰造極,于是也總以?己度人,一時忘記了沈青浩雖然時不時的抽個瘋,但從無虛假的甜言蜜語,男人們一戳就破還自以?為是的謊言在他身?上從沒存在過。
于是三秒后,梅筠楓倏地深吸了一口氣?,驚得險些以?超特級的境界嗆死自己,半響憋出來一句話:“你要是突破方?向有?錯現在改還來得及。”
沈青浩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眸光中華光流轉,無端有?一絲哀怨:“小民知道,大人圣人轉世,胸懷寬廣,澤被萬民,君臨天下,所以?從沒有?過在大人的路中占據一席之地的奢望。”
梅筠楓:“……”
除了這位奇葩,誰突破超特級的方?向能和情愛有?關啊?這美人眼波流轉一下,含幽帶怨的,弄得他莫名心虛,好像莫名其妙就成?了個錯得很多的負心漢薄情郎一樣。
但無論怎么想?,一個領悟了消融與新生、參悟了些許命運的頂級特能者在突破超特級時的方?向居然是風花雪月,結果這方?向還真對,起?碼即將順利地抵達了突破的最?后一階段,它都很詭異好嗎?
梅筠楓的表情在慘不忍睹的調色盤中變幻,最?終定格在沈青浩嘆了口氣?:“我凡夫俗子一個,心思粗淺,滿心只?能放下一個人,縱使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也唯有?把滿腔情意托付。大人,你相信嗎?我進入特級后所有?的進境都是為了保護你而領悟的。所以?,我的突破點全數在于你有?什么好驚訝的?”
都已?經實例驗證了,這人還咄咄逼人地問?相不相信,梅筠楓被他問?得全身?發(fā)?麻,沒好氣?地說道:“劍走偏鋒,你還挺自豪。”
沈青浩從他身?上看見了窘迫至極的氣?急敗壞,低低地笑了起?來,給梅筠楓笑得發(fā)?毛,一巴掌糊到了他背上:“就知道笑,尾巴收一收,等突破完再?笑,敢失敗看我怎么修理你?”
“失敗了你還能去哪兒修理我?”
“我大本營唄,沈老師,你可千萬別?落在我手里,走了。”
“遵命。”
倒灌而入的龐大能量轟然作?響,以?萬鈞之勢將所有?能量、體悟與經驗融合運轉,沖擊這這具對于超特級依舊十分脆弱的身?軀。
一面摧毀,一面重建,短短幾秒鐘,沈青浩已?經不知死去活來了多少回,消融與新生糾纏著命運線循環(huán)往復,中間拱衛(wèi)著一株白熾色,靈動如有?生命的火苗,又像是傳說中的生命樹幼苗。
不知多久,梅筠楓領域中所有?超額的能量突然瞬間被吸取一空,倒灌的漏斗瞬間厚重鋒利如錐,直戳沈青浩眉心,卻?忽然被一股不可違逆的力量吸引,向旁飛去。
那尖錐被梅筠楓右手狠狠握住,強行吸納,自體內順著經脈游走出一道深邃的幽藍弧線,自左手與沈青浩右手交握之處半速進入。
這一次,雷聲轟鳴,雪白的電光終于毫無猶疑地直劈而下,白金色的羽翼將周遭映得瑞彩千條,映出了一雙狂霸無匹與另一雙驚恐萬分的眼眸。
有?什么驟然破碎的聲音,隨后先是一道霓虹般的幻影一閃而逝,旋即鋪陳的羽翼緩緩垂落,而后收回肩胛骨,消失不見。
全球在這一瞬間知道了新的一位超特級的誕生,上空的云層依舊醞釀著什么,只?是最?終終究消散,籠罩了數個小時、小半個地球都能看到的異象終于消失不見。
遙遠的基特局在清晨從指揮中心的廣播中莫名傳出兩聲歡呼的猿啼,還是雌的,一瞬間把基特局變成?了花果山,全局本來還在下意識的歡呼聲中,莫名被嚇了一跳,集體對著廣播露出迷茫的問?號臉。
一分鐘后,指揮處副處長楚某與行動處中隊長路某因公器私用,違規(guī)cos,對全局同志產生了心理傷害,被全局通報,每人手寫一千字檢討。
非洲區(qū),天光微亮,外圍已?經短兵相接的地方?,小組在此處防守的兩名成?員一喜,對著兇神惡煞將他們圍在中間的二十來個非洲區(qū)特能者說道:“繼續(xù)留在這兒,是真的想?被閻王挫骨揚灰?”
這些人對視一眼,不甘地飛速撤走,其中的一個松了一口氣?:“這些人的樣子與特能都記下來,回去發(fā)?通緝令,他們身?上有?血氣?,是亡命徒。沈處長晉級成?功,我們先回去集合。”
對于心急如焚的高級別?特能者,萬米轉瞬即逝,只?是在數百米處所有?人驟然剎車。
前方?,他們新晉的世界第二名超特級強者抱著一個人向他們走來,這位被橫抱著毫無動作?的就是他們名震全球的閻王,一時間誰也沒敢出聲,眼睜睜看著沈青浩視他們?yōu)闊o物似的,從他們身?邊掠過。
同樣,所有?人都看見了,也沒有?一個人敢說。沈處長的眼角似乎還掛著一滴透明?液體,幾乎讓他們生出不詳的預感,但甚至沒有?一個人敢和別?人對上視線,想?一想?那個可能性都遍體生寒。
程局還在昏迷中,一個同事把他背著在小組中心。一組人完完整整地出去,現在躺了兩個首腦,安靜到窒息的空氣?幾乎有?種悲壯之感。
驀地,他們看到梅處長的右臂順著身?體滑落,沈處長伸手去撈,卻?晚了一步。從背后看,沈青浩的肩頸瞬間弓了起?來,像是隨時要斷裂,所有?人呼吸一滯。
就在此刻,梅處長那條滑落的手臂,小指倏地顫了顫,勾起?了第一抹朝陽。半響,他們印象中那位一直清冷疏淡的只?會處處長脊背深深地彎了下去,從喉間溢出一句似喜似泣的顫聲。
天明?,一架專機劃過上空,向東方?飛去。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