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警告
聽見動靜, 所有人都朝著門口看過去。
“你回來了?”
程方秋看著周應淮走進來,桃花眼彎成月牙狀,黑眸清澈, 亮盈盈的猶如山澗小鹿。
“食堂人有點兒多。”周應淮解釋了一句自己回來晚了的原因, 視線不經意間掃過程方秋剛接到手中的桃子, 然后不動聲色地上前將袁錚從她身邊擠開。
“先吃飯,等會兒吃藥了再吃桃子。”
袁錚眉頭輕皺, 剛想說些什么,就聽見徐琪琪沖他招了招手, “袁錚快過來, 這兒還有椅子。”
言外之意, 就是讓他把位置讓給周應淮。
袁錚抿抿唇, 下意識地看向程方秋, 就見她乖乖地把桃子遞給了周應淮, 后者將其隨手放在了床頭柜上。
手中的桃子汁水突然變得有些涼。
他半闔上眼眸,唇邊泛開一抹苦笑, 隨后挪動腳步走向徐琪琪旁邊的位置,默默削了幾個桃子,一人吃了一個,唯獨周應淮沒吃, 他沒忍住多看了他一眼, 就瞧見讓人想轉身離開的畫面。
只見程方秋一邊吃飯,一邊跟他們聊天, 而周應淮就在旁邊安靜聽著, 時不時遞水和紙巾,明明兩人沒什么過分親密的舉動,但是周身還是散發出來一種讓人忽略不了的曖昧旖旎。
袁錚頓時覺得心里更不舒服了, 干脆借著去洗手的理由,起身離開了。
“你們感情可真好。”徐琪琪頗為感嘆了一句。
“你和常副廠長還不是一樣?”程方秋沒有否認,而是笑著揶揄了回去。
聽她提起常彥安,徐琪琪臉一紅,輕咳一聲嘟囔道:“他一天天跟個悶葫蘆一樣,管天管地,一點兒都沒有你家老公貼心。”
這話程方秋不敢接,好在她沒回答,徐琪琪也沒繼續說下去,而是道:“時間不早了,我們就不打擾你養病了。”
“好,那改天再聯系,應淮你送送他們。”
周應淮順勢起身,“袁錚還沒回來,我去找找他。”
“行。”
周應淮從病房內出來,徑直朝著每一層樓的公共洗手池走去,剛拐個彎,就看見了站在洗手池前發呆的袁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周身縈繞著一股淡淡的落寞。
見狀,周應淮嗤笑一聲,邁步走到他旁邊,冷聲問道:“在想什么?”
身邊突然多了一個人,袁錚從自己的思緒當中回過神來,倏然偏頭看向他,見是周應淮,眸中瞬間多了一層戒備,盡量將聲音壓得平淡:“沒什么。”
周應淮也只是隨口一問,并不是特別關心,再者他已經隱隱猜到了答案,就更不會追問了。
兩人都沒再開口,氣氛陷入沉靜。
周應淮收回視線,伸出手打開面前的水龍頭,清澈水流從小小的洞口里流下來,將他寬大的手掌包裹住,骨節分明的指節相互摩擦,繪就成一幅極其賞心悅目的畫卷。
“聽說你和我老婆的弟弟上同一所高中?”
潺潺水聲中混雜著周應淮不急不慢的嗓音,明明語調懶洋洋的,卻莫名讓袁錚莫名心中一緊,他緩緩點頭,輕聲嗯了一句。
“如果你們以后成為朋友了,可以經常一起來家里玩。”
“好,謝謝。”
意識到自己的配合,袁錚懊惱地閉了閉眼睛。
周應淮輕笑一聲,關掉水龍頭,“你琪琪姐她們說要走了,我送你們下樓。”
說完,不等袁錚反應過來,就率先朝著病房的方向走去。
袁錚在原地愣了幾秒,還是跟在他身后往前面走去,腦海中卻不禁想,他什么都沒說,卻好像又什么都說了。
周應淮這個人從頭到尾都沒有把他當作同輩來看待,那眼神更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小輩。
在旁人面前稱呼程方秋為秋秋,在他面前就一口一個老婆,何嘗不是在通過這種方式來警告他不要肖想旁人的妻子。
這會兒又提起學校的事情,更是進一步提醒他兩人之間的年齡差距,也是在說程方秋從始至終只把他當作自己弟弟的同齡人來看待。
從始至終都體面地沒有戳破那層窗戶紙,卻恰到好處地讓他明白了一些事情。
真是殺人于無形。
一股苦澀感在心尖蔓延開來,袁錚最終連病房都沒有進,等徐琪琪他們出來后,就跟著一起離開了。
周應淮目送他們離開,看著那個小鬼頭失魂落魄的背影,挑了挑眉梢,然后才回了病房。
下午的時候,照相館的人來了一趟,放下買的水果和照相館發放的各種中秋福利,又聊了一會兒就走了,并沒有多待。
到了晚上,程方秋本來是想出院回家的,畢竟住在醫院還是不太方便,也沒有家里住著舒服,但是醫生說晚上很有可能會復燒,到時候來來回回折騰更麻煩,便只好乖乖住著,等明天打完點滴再回家。
條件有限,程方秋刷牙洗臉后,就準備上床睡覺了。
周應淮去關了燈,走過來俯身在她臉上親了親,就去了隔壁病床睡,但是他睡不安穩,隔一段時間就過來摸一摸她有沒有發燒,確定沒有后才重新上床。
到了后半夜,程方秋還是復燒了,打上點滴后,方才慢慢退燒。
這樣一來,周應淮更不敢睡了,干脆坐在她病床旁邊守著,等到她的點滴打完,周應淮才趴在她的病床上小憩一會兒。
等到程方秋醒了,兩人才收拾收拾準備出院回家。
“回去好好睡一覺。”程方秋看著周應淮連著兩個晚上都沒睡好的臉,眉頭緊皺,心中涌上一絲愧疚和心疼。
周應淮點了點頭,抬手揉了一下她的頭,淺笑道:“好。”
兩人出了病房,經過走廊的時候,有人突然起身打了個招呼。
“周主管。”
周應淮循聲看過去,就瞧見了一張有些眼熟,但是渾然不認識的臉,仔細想了想,才勉強想起來她是昨天晚上遇到的那個抱著孩子的女人。
秉承著都是一個廠的,他還是點了點頭,就準備越過她,繼續往前走,誰知道對方笑著將話題引到了程方秋身上,繼續道:“程同志這是病好了?”
周應淮都不認識,程方秋就更不認識了,禮貌性地笑道:“嗯,差不多了。”
李琴香今天是來給孩子復查的,沒想到會這么巧,撞見剛出院的周應淮兩夫妻。
她的視線忍不住在兩人身上來回掃視,見周應淮提著所有東西,而程方秋兩手空空,眼中沒忍住滑過一絲羨慕和嫉妒。
“我們還有事,就先走了。”
“哦哦,好。”
李琴香走到一旁,讓開路,周應淮就順勢摟住程方秋的肩膀,出了醫院。
“你認識?”程方秋剛剛可沒忽略掉李琴香的小動作。
周應淮搖了搖頭,“不認識。”
“看來咱們家周主管還是廠里的大紅人呢。”
程方秋勾起唇角,笑著調侃了一句,但是她這句話也沒說錯,周應淮本來因為能力就在廠里頗有些名氣,這次他的研究被抬上明面,再加上還被報社報道了,更是“爆火出圈”,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笑話我?”周應淮瞇起一雙幽深的眼眸,凌厲逼人的臉龐格外有氣勢,要是一般人估計就被他唬住了,但是程方秋才不怕他,俏皮地沖他吐了吐舌頭。
“就笑話了,怎么了?”
那理直氣壯的小表情讓周應淮氣極反笑,捏住她腰上的軟肉,“等你病好了再收拾你。”
暗啞的嗓音配上他晦澀的眼神,程方秋耳尖一紅,知道此收拾非彼收拾,不禁咬住下唇,眨巴著一雙水霧霧的大眼睛,可憐巴巴道。
“你還知道我生著病啊?我都這樣了,你還在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嗚嗚嗚。”
她嬌聲埋怨,尾調又酥又麻,讓人聽了完全不忍心繼續惹她不高興。
周應淮捏起拳頭放在唇邊,掩蓋住那緩緩往上勾起的唇角,不自覺柔聲哄道:“好好好,老婆,我錯了,先回家?”
程方秋輕哼一聲,但到底沒說什么,兩人肩并肩往家的方向走去。
打了兩天點滴,燒是徹底退了,就是還是有些咳嗽和腰酸背疼,全身提不起勁來,就連丁夕梅他們到榮州的那天,她都沒能出門去接,還是周應淮一個人去車站把人接回來的。
“秋秋,你病了?”
丁夕梅在路上就聽周應淮說了這事,于是一到家就直奔程方秋的臥室,剛一靠近就聽到了斷斷續續的咳嗽聲。
“娘。”程方秋從床上起來,又看見跟在丁夕梅后面進屋的程保寬和程學峻,便一一打了聲招呼,“爹,學峻,你們來了?”
“哎喲,咳成這樣怎么能行,娘給你煮點兒冰糖雪梨喝一喝。”丁夕梅一邊說著,一邊就擼起袖子往廚房走去,攔都攔不住。
一家人到了客廳,程保寬指著飯桌上的大包小包道:“村里前段時間發了一波糧食,我們也吃不完這么多,就帶了一些給你們,免得還要去供銷社花錢花票買。”
程方秋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就瞧見了很多包裹,全是能放很久的糧食,她上前試著拎了拎,重量都不輕,也不知道他們三個人是怎么大老遠提過來的,眼眶不禁發紅。
“以后別拿了,這么遠帶過來多麻煩啊。”
“一點兒都不麻煩,你爹什么都沒有,就一身的力氣好使。”程保寬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笑得憨厚。
程方秋抿了抿唇,壓住那種酸澀的感覺,笑道:“那是,我爹可是咱們村鮮少能拿滿工分的漢子。”
被閨女夸,程保寬臉上浮現出一絲不好意思,他摸了摸后腦勺,“我去幫你娘的忙。”
程方秋轉而看向程學峻,“后天就要開學了,然后就是開學考試,緊不緊張?”
“不緊張。”程方秋搖了搖頭,他這段時間都在家里看書背課文,對于即將到來的開學考試,不說有十成十的把握,那也有七八成。
實力就是底氣。
見他不緊張,還挺有自信的,程方秋就放心了。
吃冰糖雪梨的時候,丁夕梅還告訴了程方秋一個好消息,那就是程曉花懷孕了。
“真的假的?她上次來給我當伴娘的時候完全沒看出來啊。”程方秋有些許驚訝,程曉花才結婚多久?居然這么快就懷孕了?
丁夕梅沒好氣地嗔了她一眼,“月份小,還沒顯懷呢,要不是她陪她婆婆去衛生院看病,讓醫生順便給看了看,估計誰也不知道。”
“這倒是。”程方秋知道自己犯蠢了,干笑兩聲,又道:“正好這次中秋廠里發了兩罐麥乳精,娘你到時候給她送過去,我聽說這東西吃了好,補營養的。”
“你這丫頭倒舍得。”丁夕梅點頭答應下來。
麥乳精不便宜,村里人一輩子沒嘗過這是什么味兒的人大有人在,她卻一送就是兩罐。
“曉花是妹妹,也是朋友,我當然舍得了。”程方秋倒不覺得有什么,將心比心,程曉花真心把她當姐姐,她當然也要對她好。
更何況懷孕初期不容易,身體的營養跟上了,也能讓孕媽媽好過一些。
晚上吃過飯后,又陸續洗漱,就準備睡覺了。
但是家里的房間只有兩間,不夠睡,就只能委屈程學峻睡沙發了,好在沙發夠長,也夠軟,他睡得倒是挺舒服的,還說比家里的床睡起來更安逸,讓人又好笑又好氣。
第二天是中秋,周應淮一大早就起床了,叫上程學峻一起去了供銷社,今天節假日,供銷社里里外外都擠滿了人,還好他們來得早,不然還真不一定能搶到想買的東西。
照相館和廠里發的月餅就夠他們吃了,并不用買,這次主要是買些肉和蔬菜。
兩人買完就回了家,丁夕梅他們已經起床了,正在煮米飯,大家分工協作,很快就做好了一桌子飯菜。
“祝我們一家幸福安康,萬事如意。”程方秋率先舉起杯子,吉祥話說得大家喜笑顏開,五個杯子碰在一起,為愿望的實現奏響了清脆的第一聲。
吃完飯,一起去樓下給京市那邊打了一通電話,就去了百貨商場那邊逛了逛,節假日到處都是人,熱熱鬧鬧,很有節日氛圍。
*
由于徐父今年才調到恩川縣沒多久,認識的人不多,中秋不免有些冷清。
徐母做了一桌子菜,兩夫妻卻吃得都有些心不在焉。
“也不知道琪琪今天在哪兒吃的飯,彥安肯定帶她回常家了吧?”
徐母放下筷子,視線不由自主地看向擺在柜子上的照片,那是他們一家去年拍的全家福,站在中間的女孩笑得一臉燦爛,讓人見了也忍不住跟著笑。
“早知道就多留琪琪幾年了。”
但是這話也就是說說而已,當時的情況如果沒有常家施以援手,他們恐怕都沒辦法安然坐在這兒過中秋了。
氣氛一時間有些壓抑,就在這個時候,門被人敲響了。
徐母和徐父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疑惑皺眉,前者一邊起身去開門,一邊開口問道:“誰啊?”
外面卻沒有人應聲,徐母試探性地將門打開一條縫,一張臉就倏然出現在眼前。
“中秋快樂!”
面前的臉和照片中的臉慢慢重合,徐母快速將門打開,一雙眼睛瞬間紅了大半,“琪琪?你咋回來了?”
話音剛落,就瞧見了跟在她身后的常彥安,又吶吶喊道:“彥安?你們一起回來的?”
徐琪琪沖上前抱住徐母,嬌滴滴撒嬌道:“他是我老公,不跟我一起回來,還能去哪兒?”
話糙理不糙,徐母笑著回抱住徐琪琪。
“媽,爸,中秋快樂。”常彥安手里提著很多東西,站在門口禮貌喊道。
徐父已經從餐桌上走過來了,見家里的兩個女人還在門口抱來抱去,沒有要理會這個女婿的意思,有些汗顏地輕咳一聲:“快進來,吃飯了嗎?我們這才剛動筷子,一起吃點兒?”
“還沒吃,剛下車。”常彥安沖著徐父頷首打了個招呼,然后順著他的話進門。
徐琪琪也拉著徐母關上門,進了屋。
這個房子跟以前徐家的房子完全不能比,面積小,采光差,由于是在筒子樓二樓,隔音還不好,一家人在餐廳吃飯的時候都能聽見外面小孩子們追逐打鬧的聲音。
有了徐琪琪的加入,餐桌上的氣氛比之前好了太多,徐母借著給他們盛飯的空隙抹了抹眼角的淚珠,臉上的笑意越發濃郁。
一頓飯吃得很歡快,但大多數還是徐琪琪和徐母聊得多,常彥安和徐父更多的是充當背景板。
“對了,琪琪,緒年那孩子前段時間把電話打到你爸單位了,他問了你的聯系方式,你們倆有聊過嗎?”徐母想起什么,突然開口道。
這話一出,坐在徐琪琪身邊的常彥安吃飯的動作一頓,但很快就恢復如常。
徐琪琪聽到徐母的話也愣了一瞬,然后有些驚喜地反問道:“謝緒年搞的那個研究結束了?可以跟外界聯系了?”
“好像是的,具體的他也沒多說,咱也不好問。”
徐母也很開心,畢竟謝緒年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年紀輕輕就厲害得不得了,獨身去了滬市讀大學,還跟著導師搞研究,未來成就不可限量。
只是沒那么自由,自打他離開榮州,這還是第二次跟他們這些叔叔嬸嬸聯系。
“我沒接到他的電話啊。”徐琪琪皺起眉頭,難不成他是在她不在家的時候打的?
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那他知道我結婚了?”她結婚的時候,他就沒來參加,她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好好訛他一筆!
她是這么想的,可其他人卻不這么想。
徐母聽著徐琪琪這急切的語氣,差點兒被噎住,下意識地看向一旁的常彥安,但是他神色向來平淡,根本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她怎么就腦子一抽,當著常彥安的面說起謝緒年的事情了?這不是給大家添不愉快嗎?
畢竟當初他們家琪琪和謝緒年……
“你爸跟他說了。”徐母壓低了聲音,同時在桌下的腿不動聲色地踹了徐琪琪一腳,示意她閉嘴,然后轉移話題道:“鍋里還燉了湯,我去給你們盛一碗。”
說完,就準備起身,但是卻被常彥安給叫住了。
“媽,我就不用了,我下去看看車,順便抽根煙。”常彥安放下筷子,起身。
他們這次回來,為了方便,他借了單位的車,要是被小孩子不小心刮花了,到時候維權麻煩,維修也麻煩,徐琪琪理解地點了點頭,但是聽見他的后半句話,還是不樂意地嘟起嘴,“不準抽!”
常彥安沒說話,拍了拍她的背脊,就邁步離開了。
徐琪琪還想說什么,卻被徐母給拉住了,“琪琪你過來看看要喝多少?”
等她還想去叫住常彥安的時候,門已經被合上了。
“他都很久沒抽過煙了,怎么又開始抽了?”徐琪琪嘴巴翹得老高,都能掛醬油瓶了。
“彥安坐在這個位置壓力大,抽點兒煙很正常,不是多大的事情。”
徐父年輕的時候也抽,現在年紀大了,早在徐琪琪和徐母的監督下戒掉了,但還是能理解常彥安,所以就為他說了句話。
“我知道,但……”徐琪琪抿了抿唇,想起當初結婚的時候她說想要個孩子,他就再也沒抽了。
可最近她卻又在他身上聞到了煙味,難不成常彥安在工作當中遇到了什么事?
*
常彥安走出筒子樓,清涼的冷風一吹方才覺得自己緊繃的大腦有一瞬間的放松,他頓了頓,然后抬步走到不遠處的轎車旁邊,一群圍在附近的小孩見他來了,一窩蜂全跑光。
周圍剎那間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從兜里掏出香煙和火柴,火舌舔過煙頭,猩紅的光在鏡片上閃爍了一下,掩住了他眸中的晦澀。
空氣中飄散著一股淡淡的苦淡煙味。
一根煙還沒抽完,他眸光瞥見什么,眉頭蹙起,快速將煙捻滅,扔進樓下的垃圾桶里,跟著那人快速上了樓。
先前被他關上的門,此刻敞開著,他順著往里面看去,就瞧見兩道緊緊相擁的身影。
常彥安深吸一口氣,想壓住胸腔里的怒火,但是最后還是沒控制住大步上前,拉住那人的后衣領,將人扯遠。
在一眾驚愕的表情里,他狠狠砸向對方的臉,只是兩拳,那人臉上就掛了彩。
“常彥安!”
徐琪琪驚呼一聲,趕緊上前阻止,只是還沒靠近,就見另外一人還了手,兩人廝打在一起。
“謝緒年!”
場面瞬間失控,她顧不得什么,連忙抱住常彥安的腰,“別打了。”
徐父趁機從旁邊抱住謝緒年,才堪堪喊停這場架。
第92章 親一口
兩個男人無聲地對峙著, 氣氛壓抑沉悶。
“突然打人干什么?”
徐琪琪滿臉不解,眸中沒忍住閃過一絲害怕,常彥安平時那么矜貴斯文的人, 沒想到打起人來那么狠, 幾乎拳拳到肉, 直往人要害打。
她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他。
聞言,常彥安從謝緒年身上收回視線, 沒錯過她眼底那一閃而過的情緒,臉色頓時變得比剛才還沉, 他只是盯著她, 一言不發。
“琪琪, 這樣有暴力傾向的人, 你就不怕他以后對你動手?”謝緒年抹了一把嘴角溢出來的血, 嗤笑一聲。
男人長了一張雌雄莫辨的臉, 就算帶了傷,也依舊俊美無雙。
跟常彥安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類型。
“你別在這里胡說八道。”徐琪琪本來就煩, 聽見謝緒年這樣不著調的話更是氣得牙癢癢,這不是純粹在火上澆油嗎?還嫌場面不夠亂是吧?
她瞪了一眼謝緒年,后者抿唇,卻不肯往后退一步。
“緒年很久沒回來了,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 太激動了所以才……”徐母倒是看出一點兒門道,趕緊上前解釋。
聞言, 徐琪琪腦海中靈光一閃, 所以常彥安是看見她和謝緒年抱在一起,吃醋了才打的人?
思及此,她松了口氣, 沖著常彥安解釋道:“我和他純粹就是好朋友,你別誤會。”
話音剛落,不等常彥安說話,那邊謝緒年就險些跳腳,“誰跟你是好朋友?要不是他橫插一腳,你應該是我媳婦兒,我這次回來就是想帶你走的。”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猛地看向了謝緒年。
徐琪琪愣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她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話來,一時之間有些懵,腦子都快轉不過來彎了,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手指。
察覺到環在自己腰上的力道松懈開來,常彥安眸中溢出一絲苦笑。
果然,謝緒年一出現,她就會偏向他。
“琪琪,高中的時候我沒看清楚自己的心,拒絕了你的告白,事后我很后悔,一直想找你說清楚,但是又被各種事情耽誤……”
“我本來是想今年春節的時候回來坦白一切,可沒想到你居然結婚了。”
謝緒年心里有一萬個后悔和委屈,為什么他只是跟著導師做研究失聯了幾個月,所有的事情都變得不一樣了,徐叔叔出事,琪琪出嫁……
并且家里一開始還不準備告訴他這些事,還是他自己察覺到了不對勁,一番逼問下,才得知了事情真相。
這一切翻天覆地的變化都令他感到害怕,所以他立馬買了回來的車票。
只想將脫離掌控的事情拉回來。
“你瘋了?”徐琪琪瞳孔驟縮,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黃歷了,謝緒年翻出來說也不覺得老掉牙?而且他這話是什么意思?
他喜歡她?
思緒亂糟糟的,繞成一團,直到手被一雙大掌給牢牢握住,她才回頭看向身邊的常彥安,后者俊臉冷厲,布滿寒霜。
“她是我常彥安的老婆,你想帶她走?不可能,只要我不同意,這輩子都別想離婚。”
話音落下,徐琪琪只覺得被握住的力道加重再加重,像是要把她整個人都揉進骨髓里一樣。
“常彥安你卑不卑鄙?琪琪她根本就不喜歡你,你綁住她有什么意思?”
謝緒年話還沒說完,徐琪琪就厲聲打斷了他:“誰說我不喜歡他的?”
說完,徐琪琪回握住常彥安的手,甚至比他握得還要緊,后者驀然垂頭看向她,卻只能瞧見她漲紅了的側臉。
心臟倏然亂了節奏,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她居然會當著謝緒年的面說出類似她喜歡他的這種話。
常彥安突然就覺得縈繞在心底多時的陰霾全都消散得徹徹底底,什么都不重要了。
在鏡片下的一雙眼睛微彎,絲絲甜意在心頭蔓延開來。
而另一邊的謝緒年則像是深受打擊一樣,腳步往后退了半寸,臉色一白,吶吶道:“琪琪,你……”
“我那時候年紀小不懂事,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喜歡,你當時沒同意,現在也不用拿出來說了。”
徐琪琪只當看不見謝緒年受傷的表情,如果她知道他今天來他們家是來說這些荒唐話的,她一定不會讓他進屋。
“我高中畢業之后一直喜歡的都是常彥安,我不想離婚,也不會離婚,謝緒年你回來我很高興,但那只是因為我們是十幾年的好朋友,不是因為別的。”
這些話,她說得擲地有聲,完全看不出說謊的痕跡。
有人歡喜,有人愁。
謝緒年咬牙看著常彥安微微上揚的唇角,只覺得渾身像是被雷劈過一樣,疼得他差點兒站立不住,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我不信,琪琪你在騙我對不對?我知道叔叔的事情常家出了很大的力,這些我們都可以用其他的來償還,你別說這種話來傷我的心好不好?”
說到這兒,徐父攔著謝緒年的動作一僵,他看向徐琪琪,眼里閃過一絲愧疚。
當初徐琪琪和常彥安之所以會結婚,就是常家主動找上門來,說徐家需要幫助,而常家需要一個兒媳婦。
兩家互惠互利,再好不過。
但是他就算再畜生,也做不出賣女來換取平安的事情,所以當時他拒絕了,可琪琪不知道從哪兒知道了這件事,主動去了常家。
直到她跟常彥安領了結婚證,他們做父母的才知道這件事。
木已成舟,還能如何?
從那天起,他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就覺得是自己耽誤了女兒的幸福。
他已經耽誤琪琪這么久了,總不能耽誤一輩子吧?
“琪琪,你別管我,常家的恩我做牛做馬來還,緒年這次是專門為了你回來的,你就跟他走吧。”
“老徐?小輩年輕不懂事就算了,你怎么也跟著瞎胡鬧?”徐母瞪了徐父一眼,這種事情是能隨便說出口的嗎?
女兒已經跟常彥安結婚了,她以什么身份跟謝緒年走?一旦走了,那就是一輩子的恥辱,要被人戳著脊梁骨罵的,到時候琪琪就能幸福了嗎?
雖然她也很想琪琪跟喜歡的人過日子,但是在這個世界上喜歡并不能當飯吃。
徐琪琪的視線在所有人臉上轉了一圈,最后落在常彥安臉上,他就這么一直盯著她,像是在等她做選擇。
不是,怎么所有人都覺得她喜歡謝緒年啊?
她都說得這么清楚了,他們居然還是這么認為,甚至還覺得她在演戲,說假話?
這個世界癲了!
“我不知道是什么給了你們錯覺,但是我真的不喜歡謝緒年了,我就是把他當好朋友。”
見無人回話,徐琪琪無能狂怒,她氣得跺腳,開始從內心深處反思自己,這就是沒張嘴的后果嗎?
她真的好后悔沒有早點兒遇見秋秋,要是早點兒知道把話說開的好處,也不會在大家心里留下這么大的誤會。
就連她親爸親媽都覺得她還喜歡謝緒年,跟常彥安結婚則是講究和妥協。
他們都這么覺得了,那常彥安肯定也是這么覺得的。
徐琪琪突然就明白了為什么剛結婚的時候,常彥安會那么冷淡了,感情是以為她心里裝了另外一個人,但又不得不被迫嫁給他,所以吃醋又委屈?
那這么說,雖然上次在廚房把一些話說開了,但是因為根深蒂固的想法,所以常彥安還是認為她喜歡歸喜歡他,可是最喜歡的還是謝緒年?
所以剛才看見謝緒年抱著她,才會那么失控?
腦海中所有的線索串聯在一起,徐琪琪整個人都快炸了。
“琪琪你先跟我走,所有的事情我都會處理好的。”謝緒年一邊說著,一邊上前要來拉她。
常彥安立馬上前擋在她前面,目光如鷹隼般銳利,冷聲道:“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處理。”
謝緒年見常彥安不肯退步,嗤笑一聲:“常彥安你就是無恥小人,那天晚上我給琪琪打電話,是你接的吧?”
聽見這話,常彥安眸光閃了閃,沒回話。
在他身后的徐琪琪眉頭微皺,瞥了常彥安一眼,他不說話,通常代表著默認。
但是謝緒年給她打過電話這事,他從來沒有跟她說過……
吃醋了也不說,憋在心里,憋死得了!
“你都三十了,能不能別這么不要臉?而且,你心里不是裝著你前妻嗎?在這兒糾纏琪琪算是怎么回事?你干脆利落地離婚,去找你前妻不是正好嗎?成全了我們,也成全了你自己。”
謝緒年每一個字都重重砸在眾人心上。
徐琪琪也看向常彥安,突然很想知道他會怎么說,所以她并沒有開口阻止謝緒年的話。
“我說了,這輩子我都不可能跟琪琪離婚,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常彥安黑色的瞳孔里無波無瀾,頓了頓,他偏頭看向徐琪琪,眼神卻變得炙熱無比。
“我心里裝了誰,她最清楚,用不著你在這里挑撥離間。”
這話無異于當眾表白,徐琪琪不自覺咽了咽口水。
按照常彥安的脾氣,他能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出這話,儼然是很不容易了。
“琪琪……”謝緒年沒想到他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常彥安還是油鹽不進,氣得捏緊了拳頭。
“你閉嘴。”徐琪琪止住謝緒年繼續往下說的話頭,然后一把摟住常彥安的脖頸,在他唇上親了一口。
這一幕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謝緒年目眥欲裂。
徐父和徐母偏頭不忍直視。
常彥安愣在當場。
“這下你們都相信了吧?我喜歡的人是常彥安,不是謝緒年!”徐琪琪自己也很不好意思,但是不這么做,他們都像是跟下了降頭一樣,完全不聽她解釋。
“我跟他結婚是心甘情愿的,不是被強迫的。”
“謝緒年我們都是成年人了,你做事之前能不能想想后果?你要帶我走,你憑什么帶我走啊?你想過我的名聲,我家里人的名聲沒有?”
徐琪琪說到這兒,氣得胸口劇烈起伏。
謝緒年愣住,然后沉聲道:“對不起,這件事是我思慮不周,但是琪琪你相信我,我絕對沒有要傷害你和你家人的意思。”
得知這些事情的時間太倉促了,他根本來不及想其他的。
“要是我早知道這件事,我肯定不會讓常家插手這件事,也絕對不會讓你和他結婚的。”
聽見這話,徐琪琪臉色變了變,猶豫兩秒,還是問道:“謝緒年,你知道為什么伯父伯母在你面前瞞著我們家的事情嗎?”
謝緒年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但很快就敏銳察覺到其中的不對勁,難不成……
“因為當初我爸出事的時候,你們家雖然不至于避之不及,但是也是袖手旁觀,這是人之常情,所以我和我爸媽從來沒有怪過你們家,也沒有遷怒到你身上,這事我本來不想說,害怕影響我們之間的友情,可是你現在居然腦子不清醒到當眾來破壞我的婚姻了。”
聞言,謝緒年呼吸一滯,猜測得到證實,讓他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這些事情他從始至終都不知道,他還以為家里幫忙了,但是沒能幫上,所以才讓常彥安鉆了這個空子,可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原因。
所有理直氣壯的話這會兒都變成了一道道耳光扇在臉上。
“就算沒有這些事,我也不會嫁給你,因為我根本就不喜歡你了。”
“今天是中秋節,一家人團聚的日子,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還是回去陪伯父伯母吧。”
這話就是送客了。
徐琪琪說完,拉著常彥安就往自己的房間走去,“你給我過來。”
“琪琪!”謝緒年想要上前,卻被反應過來的徐母給攔住了,“緒年,琪琪的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徐父也勉強笑了笑,但那笑容比哭還難看。
只要一想起不久前自己說過的話,就覺得臉燒得慌,他居然攛掇女兒跟女婿離婚,跟別的男人走,真是老糊涂了!
“叔叔嬸嬸。”謝緒年的聲音染上一絲哽咽,只覺得無顏面對這對從小看著自己長大的夫妻。
他最后看了一眼被重重關上的房門,再也沒臉繼續待下去,大步離開。
他得回去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不然以后還有什么資格在琪琪面前出現?
大門重新被關上,室內有一瞬間的安靜。
“這下可怎么辦?”徐父急得來回走,想進去看看,可是又知道這會兒保持沉默,讓他們夫妻倆自己解決才是最好的選擇。
徐母白了他一眼,“誰讓你管不住嘴亂說話的,知道你為女兒好,但是這次是真的說錯話,做錯事了,人家幫你渡過難關,你還說這些戳心窩子的話,等會兒彥安出來,你自己道歉!”
徐父點頭,目光不受控制地再次看向那扇門。
門內,徐琪琪一把將人推倒在床上,居高臨下指著他,“常彥安,你一天天腦袋里都想的什么東西?我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跟你說過有什么話別憋在心里,要說出來?”
常彥安一個不察,被她推倒,雙手撐在床上勉強穩住身形,但眼鏡卻不知道掉在了哪里。
他度數不高,但是散光高,看向她的時候,只能看清大概輪廓。
“我……”
“你什么你?你自己聞聞,身上全是煙味,臭死了。”
徐琪琪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手嫌棄地在鼻尖扇了扇。
“醫生說了,備孕的時候最好不要抽煙喝酒,你倒好,又開始抽了,你是不是不想跟我生孩子?不想生就別生,我還怕痛呢。”
越說越委屈,徐琪琪咬住下唇,抬頭望向天花板,忍住眼眶里的淚意,“反正你什么話都不愿意跟我說,那干脆離婚好了。”
這還是她第一次跟他提“離婚”二字,常彥安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他顧不上別的,伸出手將人攬進懷里。
“你放開我!”
徐琪琪拼命拍打著常彥安,想要掙脫開他的懷抱,一不留神,掌心狠狠落在了他的臉上。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兩個人都有些懵愣。
看著常彥安俊臉上緩緩浮現出的紅印,徐琪琪心虛地往后躲了躲,小聲道:“誰讓你不放開的……”
話還沒說完,就被他狠狠堵住。
他擒住她的下巴,用滾燙至極的氣息霸道地將她占有,直到她氣喘吁吁地癱軟在他懷里,常彥安才松開她。
“打我罵我都可以,就是不準提離婚。”
徐琪琪氣得抬手又扇了他一個耳光,這次是實打實地打,她不管不顧地吼道:“常彥安!你以為你是誰啊?你們這些男的怎么都這么自以為是,真以為我離你不能活了是吧?”
“琪琪,是我離了你不能活。”常彥安卑微地握住她的手貼近自己的臉,“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該不相信你。”
她明明早就跟他說過她有多喜歡他,可是他還是先入為主,覺得這都是她嘴甜哄他高興的謊話。
畢竟當初他可是親眼目睹她對謝緒年的喜歡有多么熱烈。
而且兩人的年齡差距擺在這兒,他又是結過婚的人,他怎么能奢望她全心全意的愛?
所以他從來不敢在她面前提起謝緒年這個名字,他害怕一旦提起,她就會想起謝緒年的好,從而把他拋擲腦后。
但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她對他的喜歡可能并沒有他所想象中的那么少。
說他自私也好,霸道也好,自今以后,他要把她的心全部霸占。
徐琪琪沒想到常彥安會這么接話,抿了抿被親得紅艷艷的唇瓣,耳尖臊得有些癢,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怎么回,她看了一眼他被她打得一片通紅的臉,沒忍住用指腹摸了摸。
一看就很疼,他怎么這么蠢,躲都不躲一下的嗎?就這么直愣愣地任由她打?
感受她的情緒,常彥安眸色一深,順著桿子往上爬,抵住她的額頭,輕聲乞求道:“原諒我這次好不好?也不要再提離婚了好不好?”
徐琪琪不自在地偏過頭,避開他炙熱的氣息,過了兩秒才開口問道:“那你說說錯哪兒了?”
“錯在有話不直說,錯在不相信你,錯在抽煙,錯在動手打人……”
常彥安說完一長串的不合理行為,頓了頓,繼續道:“琪琪,我愛你。”
徐琪琪有些沒繃住,差點兒被他難得這么乖的態度給逗笑了,輕咳一聲,到底是心軟了,她摟住常彥安的脖頸,
“再有下次,自己跪搓衣板。”
“好。”
常彥安緊緊抱住徐琪琪,人總是要經歷過,才會成長。
從此以后,他明白了有些事光說不做和光做不說都不行,說和做要同步進行。
*
中秋過后,就到了開學日。
榮州第一中學是本省數一數二的高中,一到開學的日子里里外外都擠滿了人,尤其是通告欄旁邊更是圍得水泄不通,家長和學生拼命踮起腳尖想要看清上面貼著的分班信息。
程方秋感冒還沒好全,就沒去人群當中擠,站在外圍等著程學峻他們回來。
“三班,我在三班。”
程學峻眼尖,去了沒多久就回來了。
“走吧,去辦理入學手續。”
程方秋將他臉上藏不住的欣喜和緊張盡收眼底,唇角微微往上揚起,帶著人去教學樓辦理了入學手續,又陪程學峻去了宿舍,等整理好一切,一家人才在附近找了個國營飯店吃飯。
今天上午報名,下午就要開班級小會議,給教室大掃除,程學峻在外面逗留的時間有限,所以他們吃飯很匆忙,沒多久就將人送回了學校。
程方秋和丁夕梅都給他塞了錢和票,有這兩樣傍身,倒不用擔心他吃不飽,但這總歸是程學峻第一次住校,身為長輩,還是控制不住擔心。
“學峻能照顧好自己的,別太擔心了。”周應淮安慰了一句,“再說了,等周末的時候問問他,再對癥下藥就好了。”
“嗯。”
程方秋和周應淮帶著丁夕梅和程保寬離開了學校,又買了一些東西讓他們明天帶回村里,就回了家。
第二天天剛亮,丁夕梅和程保寬就坐車回了村,一時間熱熱鬧鬧的家里,又只剩下了程方秋和周應淮兩個人。
唯一值得開心一點兒的事情就是她的感冒終于好了,等到了周一就可以直接去上班了。
在此之前她找了徐琪琪一起去見了杜芳萍,在她家見了好多個出手闊綽的嬸子,其中有一位一口氣定了六件衣服,三件秋裝,三件冬裝。
可以說是目前為止她們最大的客戶了。
程方秋和徐琪琪兩個人專門請杜芳萍吃了一頓飯,還買了一些東西作為感謝,要不是她,她們做不成這么多生意。
等忙完從外面回來,兩人都喜不自勝。
只是剛走到機械廠門口,就看到了前面圍了一堆人。
發生什么事情了?
第93章 捆綁
“這是發生什么事了?”徐琪琪好奇拉著程方秋往人群里走去。
只見正中央的空地上有兩個人在拉拉扯扯, 更準確的來說是一個中年婦女單方面拉著一個小姑娘不讓她走,嘴里還在哭嚎著:“天殺的,你弟弟都病成那個樣子了, 你不管不問就算了, 讓你出點兒錢都不愿意。”
“我都說了沒錢。”小女生看了一眼周圍看熱鬧的人, 臉色漲得通紅,但還是梗著脖子重復了一遍。
“放屁, 你們廠這兩天才發的工資,你居然還騙起你媽來了。”
田翠娥知道她臉皮薄, 所以才敢這么肆無忌憚地在廠門口和她要錢, 每次這樣, 她都會很快就把錢乖乖交出來。
“不管你說多少遍, 我沒錢就是沒錢。”
小姑娘說完就準備走人, 但是被人大力拖拽著, 根本就走不了。
程方秋對這樣的八卦不太感興趣,剛想把徐琪琪叫走, 就驀然覺得這個小姑娘有點兒眼熟,仔細一打量,終于想起了對方是誰。
這不就是她跟周父周母第一次打電話時,在電話室遇到的那個女生嗎?
好像是叫汪月怡?
想起對方的悲慘遭遇, 再結合現在的場景, 程方秋哪里還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這是汪月怡那個吸血鬼母親過來要錢來了!
想到這兒,程方秋偏過頭在徐琪琪耳邊說了幾句話, 后者眉頭一皺, 然后小跑著離開了。
“大家都給評評理,哪有她這樣做閨女的,當初她爸死了, 要不是我把工作給她留下,她能有現在的好日子過?”田翠娥一拍大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再說了我問你要錢還不是為了給你親弟弟治病,又不是去干別的。”
有不明真相的人看不下去了。
“好歹是你媽,又是你弟弟生病了,這多多少少還是要給點兒吧?”
“對啊,廠里前兩天才發了工資,怎么可能今天就沒錢了,我看你媽也挺可憐的,你爸又走了,她拉扯你們姐弟長大多不容易啊。”
“年紀輕輕的,怎么這么不孝順,等你老了,你孩子要是這樣對你,你能好受嗎?”
汪月怡被他們的話氣得渾身發抖,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就在這里站在道德制高點上指責她,簡直比田翠娥還不要臉!
可是她從小就是軟綿的性子,這會兒讓她舌戰群雄,她有些開不了這個口。
但是想起當初讓她下定決心擺脫田翠娥的話,她猛地閉上眼睛,咬牙吼道。
“我爸沒死之前她就跟現在這個男人好上了,我爸一死,她就拋下我改嫁,生了這個所謂的弟弟,她走的時候一分錢都沒給我留,要不是街坊鄰居幫襯,我估計早就餓死了。”
“工作也不是她留給我的,是廠里看不下去,指名我爸的工作只能讓我接班,她想接班也接不了,想賣也賣不了。”
“我每個月的工資是三十二塊錢,這些年她陸陸續續從我這兒拿走了六百零八元!自打我上班后,幾乎所有的工資都給她了,我還不夠孝順嗎?”
“她口口聲聲說是我媽,但除了要錢的時候,她從來沒有過來看過我,關心過我。”
“說是給我所謂的弟弟治病,但是我前幾天專門去看過,我那個弟弟可好得很,被養得白白胖胖的,哪像是要花那么多錢治病的人?比起他,我才更像是生病的人吧?”
一口氣說完,汪月怡只覺得身心舒暢,這是她長這么大前所未有的感受,她不禁勾起唇角,緩緩睜開了眼睛。
眾人一愣,沒想到這里面還有這樣的隱情,頓時看向田翠娥的眼神都變了,更有認識汪月怡的人站了出來。
“要說可憐,我看這丫頭才是最可憐的,沒了爸,也相當于沒了媽,你看她瘦的,全身上下都沒二兩肉,反觀她這個媽,大盤子臉,大肚子,哪像是沒錢的。”
“我呸,偷人的能有什么好東西,要我說,雖然說是弟弟,但又不是同一個爸,她不出錢都沒人說什么,更何況還出了六百多塊錢,已經夠仁至義盡了。”
“可不是嘛,我就沒見過什么時候弟弟生病,全要當姐姐的出錢的。”
眼看風向一下子轉變了,田翠娥慌了,眼珠子四處轉動,最后落在汪月怡身上,這個死丫頭啥時候膽子這么大了,居然敢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跟她頂嘴?
“我還不是為了你好,你一個丫頭片子,手里留那么多錢干什么?你媽我是幫你保管著,等你以后結婚了,就還給你。”
說完這話,田翠娥眼里閃過一絲心虛,想到什么,又恢復了那理直氣壯的模樣,“你爸這一脈都沒人了,除了我和你弟弟,你還能依靠誰?沒有娘家撐腰,以后你在婆家能有好日子過?不得被欺負死?”
話畢,害怕汪月怡再說出什么驚世駭俗的話來,田翠娥在她腰上狠狠掐了一把,汪月怡頓時疼得臉色蒼白,話都說不出一句。
眼看田翠娥當著這么多人的面都敢使陰招,等把人強行帶到沒人的地方還指不定會下什么樣的毒手,程方秋看不下去,冷聲開了口。
“這樣的娘家有還不如沒有,她以后的婆家欺負不欺負人,咱不知道,但是你這個當媽的倒是挺會欺負人的!她真是你親閨女嗎?有你這樣當媽的嗎?”
“單絲不成線,獨木不成林,團結就是力量,我們都是機械廠的人,你一個外人跑我們地盤來欺負人,真當我們都是好欺負的嗎?”
“大家伙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現在的人都講究一致對外,一個廠是一個大集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平時關上門來,鬧出什么樣的丑事都不為過,但是現在要是讓一個外人欺負到自家人頭上來了,那以后豈不是誰都能來踩一腳?
“就是,你把人放開,不然我們可叫保衛科的人來了。”
田翠娥一時之間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視線在人群中掃視片刻,糾結之下,她惡狠狠地瞪向看上去最好拿捏的程方秋,“關你屁事,要你個丫頭片子咸吃蘿卜淡操心?”
“是不關我的事,但這年頭都講究學雷鋒做好事,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怎么了?”程方秋聳聳肩,微微一笑。
氣得田翠娥直跳腳,不等她說話,就有人認出了程方秋。
“這不是周主管的媳婦兒嗎?”
“嘿嘿,就是我。”
適時仗一仗周應淮的勢,程方秋還是很得心應手的。
見她承認,其他人的心思都活絡了起來,周主管最近可是廠里的紅人,誰不想巴結一二?
可惜不光周主管每天忙得腳不沾地,就連他在廠里唯一的家屬程方秋也輕易見不著人,他們就算想攀關系,都找不到人,也找不到門道。
現在周主管的愛人就杵在這兒,他們當然不想錯過這么好的機會,見她想幫汪月怡的忙,一個個爭先恐后地開口討伐起了田翠娥。
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田翠娥被懟得面紅脖子粗的時候,先前離開的徐琪琪帶著調解員和保衛科的人來了。
這下田翠娥想不放開汪月怡都難。
汪月怡終于恢復了自由身,她立馬逃離田翠娥的控制范圍,等緩過來后,先是沖著大家鞠躬道謝,然后紅著眼睛看向程方秋和徐琪琪,“謝謝。”
“不客氣。”
見汪月怡顯然是也認出她了,程方秋擺了擺手,視線掃過被保衛科的人控制住的田翠娥,最后壓低聲音提醒了一句:“你這種情況最好是直接去找公安同志,把事情鬧大,讓他們再也不敢打著任何旗號問你要錢。”
陽光下,面前的女人穿著淡粉色的外套,墨黑長發隨意扎成了一個麻花辮垂在胸前,精致的五官媚而不俗,皮膚在光的照耀下更顯得膚若凝脂。
整個人溫柔得不像話。
一如那天晚上像是天神下凡,給了她反抗的勇氣。
汪月怡只覺得渾身都暖暖的,心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堅毅,“我知道了,謝謝。”
瘦小的姑娘身板彎成九十度,讓人光是看著就覺得不忍心。
這是吃了多少苦,才成了這副模樣……
但是能幫的她都幫了,剩下的事情還是要靠她自己。
調解員和保衛科的人開始驅散圍觀的人群,程方秋和徐琪琪順勢離開。
“真是活久見,這世界上居然還有這樣的人。”徐琪琪從程方秋嘴里聽了個大概,氣憤地咬牙道,“盡不到做父母的責任,就不要生孩子。”
這話程方秋很認可,附和了兩句,想到什么,轉而道:“我爹娘中秋的時候給我拿了一些土貨,你提一些回去。”
“啊?這怎么好意思。”徐琪琪眨了眨水潤的大眼睛,故作嬌羞。
程方秋看得好笑,拉著她往自己家走去。
陽臺上花開得正艷,徐琪琪一進門就看見了,徑直往陽臺走去,驚呼道:“秋秋你們這花養得真好。”
“都是周應淮照料的,我就偶爾澆澆水。”程方秋順著她的話看了一眼,笑著說,“你喜歡的話,讓你老公抽空從這兒搬一盆回去?”
說到這兒,兩人不約而同地想起當初程方秋想要薔薇花,所以周應淮去常家挖花的事情。
現在身份倒是來了個調轉。
“好啊。”徐琪琪大大方方應下,臉上再不見當時一提起常彥安前妻就一臉別扭的神情。
程方秋敏銳察覺到什么,試探性問道:“這次中秋假期,你們兩個……”
聞言,徐琪琪清了清嗓子,眸中閃過一絲不好意思,“真是什么都逃不過秋秋你的眼睛。”
聽完徐琪琪和常彥安的愛恨糾葛,程方秋覺得有些好笑,也真的笑了出來,“你看吧,一個誤會就浪費了這么長的時間,我倒要看看你們以后還敢不敢做掰不開的蚌殼了?”
“不敢了,不敢了。”徐琪琪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程方秋失笑搖頭,從柜子里翻出一個袋子,往里面裝著土貨,有山木耳,霉豆腐,土雞蛋,野山藥……
全是丁夕梅和程保寬在鄉下搗鼓的,純天然,無添加,最是有營養。
“叔叔嬸嬸真是有心了。”徐琪琪從陽臺回來,站在程方秋身邊幫忙,“夠了,夠了,吃不了這么多,這些黃豆,山藥,南瓜你們自己留著吃,強精強卵,有利于懷孕,還補氣血。”
“啊?”程方秋倒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不禁有些懵愣。
室內就她們兩個人,徐琪琪倒也不害臊,繼續道:“都是我婆婆說的,我也不知道真假,反正吃好喝好,總沒錯。”
說到這兒,她頓了一下,又繼續道:“還有啊,你晚上和你家周應淮干那事的時候,記得在腰下面墊個枕頭,結束后也別立馬就洗。”
程方秋差點兒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耳尖不禁染上一絲薄紅。
算起來她和周應淮好像也有好幾天沒有……
自打她生病以來,兩人都是蓋著被子純睡覺,再加上周應淮這段時間忙著將研究投入實操中,經常在客廳忙到大半夜才上床,所以兩個人都難得沒精力去折騰這事。
今天晚上倒是可以……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么,程方秋搖了搖頭,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然后說:“我和他都是隨緣,要孩子這事不著急。”
“你婆家不催?”
徐琪琪聽她這么說,有些詫異。
程方秋搖了搖頭。
“真羨慕,我婆婆倒是也沒有明面上催,就是暗戳戳地拿話來催我。”徐琪琪癟了癟嘴,“不過,我自己也挺想要一個寶寶的,可惜肚子一直沒什么動靜。”
“孩子這事急不來。”程方秋將裝好土貨的袋子遞給徐琪琪,后者伸出手接過,笑著應道:“嗯也是,可能緣分還沒到吧。”
兩人又聊了兩句,程方秋將自行車借給徐琪琪,目送她下樓后,才關上門回家。
雖然她不急著要孩子,但是挺想……
想到這兒,程方秋咽了咽口水,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時間還早,她要不要準備點兒什么?
畢竟女人一個總有那么幾天特別渴望……
男人。
而且她還有一個東西沒送給周應淮,剛好可以趁著這個機會送出去。
*
黃昏漸漸褪去,一群穿著工裝的男人才從廠房里出來。
“周主管辛苦了。”
“大家都辛苦了。”
互相打了個招呼,就各自騎著自行車回了家,路過食堂的時候,想到她應該已經在外面和徐琪琪吃了,周應淮就去里面吃了碗面,等吃飽喝足才回家。
剛進門,就發現了不同尋常之處,四周靜悄悄的,客廳沒開燈,唯有衛生間和臥室的門縫里泄出來一縷暖黃的亮光。
放在平時的話,她如果在家,應該會裹著毯子窩在沙發上看書或者畫設計圖才對。
思及此,周應淮加快了換鞋的動作,試探性地開口喊了一句:“秋秋?”
換好拖鞋,他直接往臥室的方向走去,還沒走兩步,就聽到她有些慌亂的聲音傳來,“我在衛生間給你放了熱水和衣服,你先洗漱吧。”
周應淮黑亮的眼珠微微一轉,透出幾分疑惑,他停住腳步,問道:“秋秋,你在干什么?”
“我剛洗完澡,在換衣服,你別進來。”這次她的聲音恢復了一絲冷靜。
聞言,周應淮眸中的疑惑消散了些許,垂眸看向自己身上工作時不可避免沾染上的機油,最終還是調轉腳步去了衛生間。
地板上濕漉漉的,室內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香皂味道。
正如她所說,她剛洗完澡。
心中僅剩的納悶被完全打消,周應淮隨意將門關上,開始脫身上的衣服,洗到一半,余光不小心瞄到一旁架子上搭著的衣物,眸光倏然一凜。
薄荷淺綠的顏色,細細的兩根帶子,他的腦海中忍不住想象如果這掛在她白皙如玉的肌膚上會有多么漂亮。
凸起的喉結滾了滾,他深吸一口氣,緊緊閉上眼睛,不敢再繼續往下想。
只是忍了這么多天,不爭氣的,還是緩緩站了起來。
長睫顫了顫,掩住瞳孔中一閃而過的狼狽,周應淮快速將身上的泡沫沖干凈,然后套上一旁她準備的短褲,正準備穿睡衣的時候,四處找了找,卻沒有瞧見,估計是她忘記了。
他便打算先回房間把睡衣穿上,再回來把臟衣服洗干凈。
想到這兒,他撈過毛巾搭在頭上,一邊擦拭著濕透的短發,一邊往房間走去,站在門口,卻發現門縫里先前亮著的光熄了,估計是她已經睡下了,他便沒有敲門,徑直打開門把手。
人剛往里面走了兩步,就敏銳地發現床上并沒有凸起的弧度,他黑眸一瞇,剛要張口叫人,身后就快速逼近了一抹身影,感受到熟悉的氣息,他并沒有出手阻止,緊接著臉上就多了一雙小手。
柔軟的掌心在他臉上摩挲了半晌才找到他的眼睛,然后一塊布料代替她的手覆在上面,徹底擋住了他的視線。
視覺消失,讓人一下子沒了安全感,卻讓其他感官變得更加敏感。
周應淮能清晰感知到她踮起腳尖在他腦后打著蝴蝶結的動作每一個動作,隨著她的靠近,一股獨屬于她身上甜甜的香味飄過來,一點點往鼻子里鉆,令人呼吸一重。
“秋秋。”
他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是再這樣下去,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會毀了她的計劃。
“噓。”耳邊傳來她警告的低語,周應淮立馬閉上嘴。
緊接著薄薄的內褲邊緣被她的手指給勾住,他整個人渾身一僵,不等大腦反應過來,腳步已經順著她的力道往前面走,轉而被推倒在床沿邊緣。
她松開手,順著腹肌緩緩往上,最后落在他的喉結處。
“乖乖的,別動哦。”
周應淮躺在帶著一絲涼氣的被褥上,感覺身下有什么東西貼上了皮膚,軟軟的,濕濕的,他不知道是什么,正猜測著,可沒多久整個人的思緒都被她的下一步給勾走了。
手腕和腳腕上纏上幾圈布料,她竟是將他綁了起來。
周應淮一貫清冷淡定的神色不復存在,染上幾分晦澀不明,他嘗試性地動了動,可才剛有所動作,她就察覺到了,不滿地拍打了一下他的胸膛。
只是一下,他就不敢再動。
眼前一片黑暗,他什么都看不見,只能通過身體上的感官和周圍窸窸窣窣的響動來判斷她的位置。
時間越長,他的呼吸就越紊亂,正當他忍不住囁嚅了一下薄唇,想要再次開口時。
眼前用來遮擋的布料倏然消失。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朵嬌艷欲滴的月季花,花瓣飽滿,粉嫩有光澤,等他適應眼前無遮擋的情況后,那朵月季花也被人從眼前挪開,轉而看到的是一片淡紫色光線下的妙曼身軀。
女人身上的布料少得可憐,大紅色的線條勉強包裹住柔軟的兩團,白色蕾絲流蘇在小腹下面跳舞,讓一切都變得若隱若現起來。
等看清后,周應淮眼梢瀲滟上一層薄紅,腦海中的理智燃燒殆盡,他想去觸碰,想去親吻,卻忘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秋秋,解開好不好?”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的嗓音已經變得如此嘶啞低沉,給矜貴的眉眼添了兩分荒唐的旖旎。
程方秋跪坐在他的兩側,聽見他的話,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她精心準備的驚喜,怎么能就這樣因為他的一句話而結束了?
正想進行下一步,但是由于第一次裁剪布料做衣服,尺寸和針線做得不是很好,這會兒難免有些勒肉,一動就疼得慌。
她沒忍住勾住胸前的布料調整了一下,只是下一秒,一顆就這么從布料里滑了出來,暴露在兩人眼皮子底下,程方秋驚呼一聲,連忙去捂,皮膚也因為羞澀而泛起了淡淡的粉紅。
“秋秋……”
這次周應淮的聲音帶上了一絲懇求,顯然已經快到隱忍的邊緣。
其實不用他開口,程方秋都知道,因為貼在她腿側的,存在感實在太強。
周應淮手腕動了動,眼看他力道大得要掙脫開她設下的束縛,情急之下,程方秋將手中的花拍在他臉上。
“不,不準動。”
柔軟的花瓣擦過他的臉頰,襯得那張人神共憤的俊臉越發妖冶。
男人抬起眼眸,瞳孔中蘊含的潮涌,瞧著竟是比窗外的夜色還要深。
真不知道是她在刻意勾引他,還是他在勾引她。
程方秋見他終于不動了,這才從他腦袋旁邊的枕頭下方摸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
“這是什么?”
“中秋節禮物。”程方秋將盒子打開,“本來中秋節那天就想給你的,但是忘記了,這是我托琪琪的朋友在友誼商店買的,你看看喜不喜歡?”
周應淮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就瞧見了盒子里的東西。
第94章 腫了
盒子里裝著的是兩枚低調但不失精致的戒指, 上面鑲嵌了一些小碎鉆,在昏暗的環境里也能閃閃發光。
對戒通常用來表示兩人天生一對,是承諾和約束的象征, 也是愛情的見證。
“喜歡。”
周應淮眼眶微微泛紅, 心中有一股暖流滑過, 他愣愣看著,最后將目光落在她身上。
程方秋微微一笑, 將盒子合上,重新放回枕邊, 然后覆在他耳邊輕聲道:“等會兒再戴, 不然不太方便。”
不太方便?
周應淮眸底閃過一絲不解, 還沒來得及細想, 耳垂就被含住, 這里極其敏感, 幾乎同一時刻,他整個人都是一顫, 感動的情緒被谷欠望再次裹挾。
那柔軟的唇瓣輾轉落在他的嘴邊,他難以克制地去回應,大舌狠狠吮吸著她口腔里的空氣,一寸寸掃蕩, 就在他以為他已經漸漸掌握主動權時, 她卻倏然抽身離去。
一股濃烈的空虛感緩慢蔓延開來,周應淮大口大口喘著氣, 胸口劇烈起伏。
面前的人兒眼角眉梢都染上一絲媚意, 眼波流轉間,她低頭咬上他的喉結,貝齒細細摩挲, 輕舔重咬,將他折磨得潰不成軍。
手腕處綁著布條的地方因為他的掙扎而開始泛紅,他捏緊拳頭,指尖靈活的開始找尋突破口。
程方秋渾然不覺,自顧自地按照先前設想的步驟,一點點往下進行下去。
她想的是,周應淮衣不解帶地在醫院細心照顧了她這么久,她總得獎勵一二。
但是他什么都有,其他方面沒什么好給的,那就只有夫妻之間那檔子事了……
想到他一直對上次婚宴那晚沒做完的事念念不忘,她便決定干脆在今天幫他完成心愿,至于身上這衣服和捆綁情節都是附加的贈品。
可真正面對時,她卻有些不知道該怎么下嘴,半跪在床上犯了難,最后可憐兮兮地看向前方靠坐在枕頭上的周應淮。
而后者此時也像是終于明白過來她要干什么了,悄悄把解了一半的布條窩在掌心,喉結滾動,啞聲道:“一點點來。”
尾音溫柔輕緩,帶著鼓勵的意味。
程方秋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終于做足了心理準備,深吸一口氣,輕啟先前被他啃咬得有些紅腫的唇瓣,一點又一點地吃進去。
見狀,周應淮額上的青筋跳了跳,嘴里卻還在柔聲道:“嗯,就是這樣。”
“老婆。”
“秋秋。”
“嘶,咬到了。”
看著她扶著他不知輕重的手,周應淮才明白過來,她說的不方便是什么意思。
得虧她有先見之明,不然周應淮無法想象,戴著戒指的手時輕時重握上去,會有多么酸爽……
滾燙的禁錮讓人舒偎得頭皮發麻,周應淮沉淪其中,但怕把她嚇跑,強力克制住自己沒有動作。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口腔發酸,雙膝隱隱作疼,他才總算是在她準備撂挑子不干的時候,徹底結束。
程方秋捂住嘴,將其吐在早就準備好的紙巾上面,然后揉成一團嫌棄地扔進垃圾桶里,做完這一切,她抿了抿唇,只覺得哪兒哪兒都不爽利,她趴在床沿上,扭頭瞪了一眼周應淮。
“都讓你快點兒了,我嘴巴好疼。”
她委屈巴巴地控訴著,嗓音有些發干,啞得厲害。
相比于她的狼狽,周應淮就顯得舒爽多了,渾身上下就寫了兩個字——饜足。
“老婆,這不是我想快就能快的。”他為自己辯解了一句。
“滾。”
程方秋卻不管這些,她手撐著床,想起身去把燈打開,然后再去衛生間洗漱,只是剛有所動作,整個人就被人從后面攔腰抱起,然后兩人的位置調轉。
她猛地瞪大眼睛,吶吶喊道:“你,你什么時候解開的?”
她記得她綁得挺緊的啊?
周應淮溫熱的指腹貼在她的唇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著,隨后緩緩靠近,抓住她的手越過頭頂,勾起布條,一圈圈有樣學樣地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乖,別動。”
程方秋紅潤的臉瞬間變得越發紅,她扭動著腰肢,想要從他身下逃走,可是男女力量懸殊,她根本就逃不了。
周應淮的視線落在那不斷晃悠的白色流蘇上面,眸色深深,加快了捆綁的速度,沒兩下就將人擒住了。
一模一樣的位置,卻換了人。
他隨后慢條斯理地去解開腳上的布條,如法炮制一般捆在了她的腳腕處。
“周應淮,快給我松開。”程方秋惱羞成怒,拿另一只還沒有被捆上的腳去踹他,只是下一秒就被他握在了掌心,溫熱的觸感癢得她渾身一顫。
“好了,你老公又不是沒良心的,現在該我伺候你了。”
程方秋聽得耳朵一燙,她呼吸呆滯片刻,心臟亂了跳動的節奏。
“那你先把我松開。”
剛才身為自由的人,她還不覺得這樣把人捆住有多么羞恥和不自在,但是現在身份轉換,她卻覺得渾身上下就沒有一處是不臊得慌的。
甚至好像每一寸皮膚都變得更加敏感了起來,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像是放大了幾百倍。
“乖。”
白色流蘇被挑開,露出里面濕噠噠的春色。
見狀,周應淮輕笑一聲。
程方秋羞赧地狠狠閉上眼睛,偏過頭,不想再去看他臉上仿佛看破一切的表情,貝齒咬住紅腫的唇瓣,喉間隨著他唇舌的動作時不時溢出兩道嚶嚀。
他說伺候,那就是全方位無死角的伺候,不帶半分虛言。
滿床的月季花花瓣被兩道糾纏的身軀蹂躪得沒了先前的鮮艷。
夜色溫柔,掩蓋了滿室旖旎。
等到第二天早上,周應淮才從墻角找到那個快沒電了的手電筒,上面還裹著一層薄薄的紫色紗布。
他挑了挑眉梢,原來昨晚那迷離的紫色光線是這樣產生的。
她那小腦袋瓜是怎么想出這么多奇思妙想的?
薄唇往上勾了勾,扯動口腔里的傷,有些刺疼。
嘖,小沒良心的,不就做得狠了些,至于下這么重的嘴嗎?
想到這兒,他回頭看向埋在床單里仍舊睡得香甜的罪魁禍首,沒忍住邁步過去,在她唇上報復性地輕咬了下,她像是察覺到了他的動作,秀眉輕蹙,一巴掌扇過來,周應淮躲閃不及,被打了個結結實實。
幸好她沒完全醒過來,力道不重,不然指定要掛彩。
周應淮一只手揉了揉臉,另一只手則幫她蓋好被子,然后轉身去收拾地上的一片狼藉,握住那兩件薄薄的布料時眸色一暗,不動聲色地將其疊好塞進了衣柜深處。
下次還想看她穿。
*
太過放肆的結果就是上班的時候有些打不起精神,好在其他人沒有多想,只當她是感冒還沒好全,李濤遠甚至還關心地讓她提前下了班。
今天店里沒什么人,程方秋也就沒有堅持,直接回了家,躺在床上睡了個昏天黑地,直到有人敲門,方才醒過來。
敲門聲很有禮貌,不大,敲了兩下又等了一會兒才又敲兩下。
要不是她本來就迷迷糊糊睡飽了覺要醒了,估計根本就聽不見。
程方秋披上外套,走到門前謹慎地打開貓眼往外面瞅了一眼,待看清來人,有些訝異地張了張嘴巴,然后打開門。
“你怎么來了?”
聞言,門外的汪月怡羞澀地抿唇一笑,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她聲音放得很輕,“程同志。”
打完招呼后,汪月怡才說明來意,“程同志你幫了我兩次,我特別想感謝你,但是我現在手里沒什么錢,所以就做了些小糕點……”
聽見這話,程方秋這才注意到汪月怡手里還抱著一個大木盒,她有些懵愣,好半晌才回過神來,道:“不用這么客氣,你自己留著吃吧。”
她做的都是舉手之勞,哪能收人小姑娘的糕點?
“程同志你就收下吧。”汪月怡生得瘦小,顯得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睛更大了,里面閃著懇求的光,就這么直勾勾地望著她,真讓人拒絕不了。
看出她是真心想感謝她的,程方秋婉拒的話涌到嘴邊,到了最后還是沒能說出來。
“進來坐,我拿個盤子裝一下。”程方秋讓開門口的位置讓汪月怡進來,后者小聲說了一句打擾了,然后跟在程方秋身后走了進去。
剛進門她就覺得自己眼睛不夠用了。
干凈整潔的環境中擺放著嶄新的家具,餐桌上鋪著小碎花桌布,從靠陽臺的窗戶能瞧見陽臺上生機勃勃的各色綠植,每一處都充滿了活力和溫馨。
讓身處其中的人不禁覺得心里暖暖的。
空氣中還飄散著好聞的香味,像是花香,又像是果香……
“吃點兒水果和小零食吧。”程方秋從廚房出來,將切好的果盤和一個空盤子放在茶幾上。
汪月怡倏然回過神來,有些拘謹地捏緊了抱著木盒子的手,嘴邊的話脫口而出,“程同志你家真好看。”
剛說完,她的臉就紅成了猴屁股。
程方秋也是一愣,隨后笑道:“都是瞎布置的。”
說完,先在沙發上坐下,然后招手讓汪月怡也坐下,兩人中間隔了半個人的距離,不遠也不近。
汪月怡將木盒子的蓋子打開,露出里面的小糕點。
程方秋原本沒抱有什么期待,但是等看清后,眸光不由一閃,只見盒子里整整齊齊碼放著三種糕點。
第一種是白白嫩嫩的桂花糕,方方正正的造型,上面灑著一層桂花。
第二種是四色酥糕,粉色,綠色,奶白色,黑色,四種顏色相得益彰,被揉成愛心形狀,好看極了。
第三種是黃金南瓜松糕,三角形的褐色,加以綠色葉片作點綴,頗有畫龍點睛的意味。
每一種看上去都極其勾人味蕾。
程方秋驚呼一聲:“這些都是你做的?”
“嗯。”汪月怡點點頭,她沒忽略掉程方秋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艷,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地問道:“要不要嘗嘗?”
程方秋也沒客氣,拿起一塊桂花糕就放進了嘴里,雖然有些冷了,但是軟軟糯糯的觸感卻沒有大打折扣,入口即化,甜而不膩,伴隨著桂花的香味,讓人吃了第一口還想吃第二口。
“好吃!比國營飯店賣的還好吃!”
這話沒有半分作假,程方秋今天早上才在國營飯店買了桂花糕當早餐,所以最是清楚二者的區別。
汪月怡卻連連擺手,耳尖紅了個徹徹底底。
“好吃就要夸啊,你別不好意思。”程方秋吃完一個桂花糕,又吃了一個粉色的酥糕,方才停手,忍不住感嘆道:“你這手藝以后自己開個店,肯定大賣特賣。”
聽見程方秋的話,汪月怡卻嚇得差點兒去捂程方秋的嘴,“這話可不興說。”
程方秋一頓,隨之想起現在身處的時代,連忙抿了抿嘴掩飾性地輕咳了一聲,轉移話題道:“昨天的事情處理好了嗎?”
聞言,汪月怡點了點頭,“算是處理好了,多虧了程同志你提醒我報公安,不然這事還沒那么輕松解決。”
昨天她執意鬧去公安后,對公安同志說明了情況,他們便出面進行了調解,田翠娥是個欺軟怕硬的,但是又不想放過她這么好的一只肥羊,便獅子大開口要她每個月給她半個月的工資當養老費,就承諾再也不來找她。
田翠娥才四十出頭,哪就用得著養老了?而且還是那么多錢。
她堅決不同意,就算田翠娥一哭二鬧三上吊也不管用。
最后還是公安同志和廠里的調解員看不下去,拿之前田翠娥拿走的那六百多塊錢當筏子,逼田翠娥低頭。
最后兩人在調解書上簽了字。
“那就是說你以后每個月給一塊錢就行?”
“對,一年給一次,一次十二塊。”
雖然汪月怡連這十二塊錢也不想給,但是相比于之前的情況,這已經是很不錯了,而且田翠娥以后敢再來騷擾她,她只要手里握著調解書,就能報公安,把人給攆走。
“恭喜脫離苦海。”
程方秋由衷替汪月怡高興,想當初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還是個渴望親情,會躲起來偷偷哭的可憐小女孩,能想通,然后果斷地擺脫掉吸血的無情母親,真是不容易。
“謝謝。”
汪月怡淺笑一聲,解決這件事后,她也覺得心里的大石頭終于放了下來,身心是前所未有的輕松,想到什么,問道。
“對了,昨天和你一起的那位女同志,我也想給她送點兒糕點以表感謝,但是我不知道她是誰,你方便告訴我一聲嗎?”
這沒什么不方便的,程方秋便把徐琪琪的住址告訴她了。
兩人聊了一會兒,程方秋發現汪月怡這個人還挺可愛的,性子單純,靦腆內向,稍微逗一逗,臉就紅得跟猴屁股一樣,或許是平時沒什么親人,也沒什么朋友,她只要跟她多說兩句,她那雙大眼睛就會變得亮晶晶的,像是怎么也聽不夠。
“以后有空可以多過來玩玩。”程方秋誠心邀請。
“真的嗎?”汪月怡聲音都拔高了一些。
“當然了。”程方秋看她更像是看妹妹,于是提議道:“也別叫程同志了,我比你大,你叫我秋秋姐,或者直接喊秋秋都行。”
話音剛落,就聽見汪月怡迫不及待地喊道:“秋秋姐。”
“那就別跟姐客氣了,吃個梨吧,晚上等我老公回來了,咱們一起吃個飯,他手藝可好了。”程方秋吃了汪月怡的糕點,這會兒也想請回來,但是汪月怡卻拒絕了。
“今天可能不太方便,我家里還有事。”
汪月怡家里就她一個人在,能有什么事?程方秋看出汪月怡是不好意思第一天上門就留在她家里吃飯,又挽留了一句,但是她還是沒答應,只說下次。
程方秋便沒有堅持了,反正來日方長,等再熟悉一點兒,她可能就沒那么拘束了。
沒多久,周應淮下班回來,程方秋介紹兩人認識后,汪月怡就走了。
“你快嘗嘗她做的這些糕點,可好吃了。”
周應淮不喜歡吃這些東西,但是難得聽她這么高的夸贊,還是就著她的手吃了一口桂花糕,等吃完,不由點了點頭:“確實不錯。”
“嘿嘿。”程方秋把他沒吃完的一半吃完,然后拉著他在沙發上坐下,沒骨頭似的依靠在他懷里,“快幫我揉揉腰。”
周應淮順勢將公文包放在茶幾上,隨后伸出大掌落在她盈盈一握的腰肢上,或輕或重地幫她按摩起來。
程方秋舒服地瞇起眼睛,“等會兒你做飯?”
“想吃什么?”
“沒什么特別想吃的,你看著做吧。”
周應淮點頭應下,想到什么,從公文包的夾層里抽出一份文件,“房子審批下來了,你想哪天搬過去?”
聞言,程方秋猛地睜開眼睛,從他手里將文件搶過來,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一絲喜色,“哪一棟小洋樓啊?離琪琪他們家近不近?”
“近,就幾十米遠。”周應淮知道她對這個感興趣,所以早就打聽清楚了。
“太好了。”
程方秋不想看文件上密密麻麻的文字,隨手扔到茶幾上,轉身捧住周應淮的臉,在他左右臉頰各自親了一口,啵啵的水聲讓人臊得耳尖發紅,她卻不在意,高興地差點兒跳起來。
“周末搬吧?到時候學峻他們還能幫幫忙,這兩天我們就先過去打掃一下衛生?”
聽著她的規劃,周應淮淡笑不語,大掌從她腰上往下滑,在飽滿的位置摸了兩把,不答反問:“還疼不疼?”
程方秋早在他觸碰到那里的時候就夾緊了雙腿,桃花眼染上幾分妖艷,沒忍住嬌嗔他一眼,委屈嘟囔著:“你還好意思問,做起來沒個輕重,當然疼了。”
美人一舉一動都皆是風情,瞪他的那一眼像是帶了鉤子,讓人情不自禁陷進去。
周應淮脖頸上的青筋凸起,他深吸一口氣,摟住她的腰,指尖順著她的褲腰往里面鉆,隔著薄薄的布料打著轉。
“那我看看?”
“不許。”這大白天的,程方秋哪能讓他看,羞得尾音輕顫。
“就看看,還腫著就要涂藥了。”周應淮俯身含住她的唇,呼吸已然重了兩分。
程方秋搖頭,但是一個不察就讓他突破了牙關,熱烈地吻了過來。
最后,光天白日,還是讓他得了逞。
只是男人的話聽聽得了,根本就不只是看看而已。
*
周五的時候,程學峻坐公交回來了,程方秋下班后就帶著他和周應淮一起去國營飯店吃了頓美食。
國營飯店剛上新的菜色,酸菜魚那叫一個鮮!這個時節稻田里的魚最是肥美,每一口都是享受。
等吃得心滿意足,三人又去小洋樓逛了一圈,這一個星期兩夫妻把衛生已經搞得差不多了,一些不常用的物件也搬了一些過來,現在就等明天把家具全部搬過來就可以入住了。
徐琪琪兩口子要來幫忙,趙志高和汪月怡聽說了也說要來。
這么多人,程方秋一合計,干脆把相熟的都叫上,大家一起早點兒忙活完,下午就在院子里燒烤,正好聚個餐。
說干就干,程方秋順道去了徐琪琪家,借了她家的電話給杜芳萍打了個電話,杜芳萍一聽立馬就答應了,還問了能不能帶上袁鋒。
程方秋當然沒意見,也是這個時候才想起來沒問程學峻他和袁錚有沒有交上朋友,便偏頭小聲問了一嘴,得到肯定答案后,又讓杜芳萍把袁錚也叫上。
一旁的周應淮在聽到袁錚這個名字后,眼眸微瞇,不太贊同地看了程方秋一眼,但后者根本就沒看他,也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聊完電話后,就掛了。
燒烤架交給周應淮,他可以借廠里的機械現做一個,高級技術員的手藝根本就不用擔心,絕對一比一還原。
至于食材和調料,明天一大早去供銷社買就行了。
搬家是體力活,程方秋和徐琪琪力氣小,派不上什么大的用場,她們就主動承包了下午燒烤的相關事務。
商量好后,程方秋他們就回家了。
到了第二天,天一亮三人就先起床了,陸陸續續搬了一些小型家具下樓,程方秋也力所能及地把一些雜物搬下去,等徐琪琪找過來后,兩人就去了供銷社。
她們買的東西還挺多的,兩個人提不了,售貨員就好心地叫了他們的一個同事過來幫忙。
“羅同志,她們是機械廠的,你幫她們提回去吧。”
“好。”這種事情以前也發生過,只要顧客買的多,離得近的他都會幫個忙。
只是從辦公室走出來,看到要幫的顧客是誰,他瞳孔驟然猛縮。
第95章 聚餐
“真是麻煩你了。”
眼前的女人穿著一套淡藍色的套裝, 短發俏麗溫柔地披散在肩頭,襯得整個人格外精神奕奕。
她好像比上次見面時頭發長長了些,也更漂亮了。
羅萬德從自己的思緒當中回過神來, 微闔眼眸, 笑著道:“不客氣。”
徐琪琪淺淺一笑, 見他拿了大部分的東西,就沖著一旁還在買調料的程方秋催促了一聲, “秋秋快點兒。”
“好,馬上。”程方秋加快了挑選的動作, 很快就付好款, 跟著他們走出了供銷社。
“很重吧?我幫你再提一點兒?”徐琪琪說著就要幫羅萬德再提一些東西, 但是卻被拒絕了, “沒事也不是很重。”
徐琪琪也就沒再堅持, 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知不覺就買了這么多, 早知道就多叫一個人來幫忙了。”
聞言,羅萬德看了一眼手中裝得滿滿當當的袋子, 不由好奇地問了一句:“買這么多能吃完嗎?”
雖然現在天氣不是很熱了,但是肉類放一兩天不吃還是會壞。
“平時肯定不會買這么多,但是她今天搬家,我們有很多朋友一起在她聚餐, 所以應該吃得完吧, 我們還怕買少了。”見他也是個性子外向的,徐琪琪的話就不知不覺地多了起來。
搬家?
怎么這兩天這么多要搬家的人?
“你是供銷社的員工?怎么以前沒見過你?”
羅萬德被徐琪琪的話給勾走了注意力, 當即收斂心神, 全心全意地放在她身上,“我不在外面工作,多是在辦公室, 所以徐同志你對我沒印象也正常。”
聽見這話,徐琪琪點點頭,然后正想問些其他的,就聽見旁邊一直沒說話的程方秋突然道:“你怎么知道琪琪姓徐?”
這話一出,其他兩人都愣了愣,不約而同地看向程方秋。
“剛才我們好像沒有自我介紹吧?”程方秋繼續補充道,與此同時眼神不動聲色地上下掃視了一圈羅萬德。
她其實一開始并沒有認出他是誰,畢竟只有過一面之緣。
直到這一路走過來對方的眼睛除了看路,就是看徐琪琪,這才讓她想起了在哪兒見過他。
偷偷打量徐琪琪的那種繾綣愛戀的眼神,跟那天公交車上的一幕簡直一模一樣。
所以她才會這么試探一二,結果對方的反應更是坐實了她的猜測,這個男人早就認識了徐琪琪,但是徐琪琪卻不認識他。
“徐同志經常來供銷社買東西,再加上長得漂亮,我們很多同事都認識她,我是聽同事說的,”羅萬德提著袋子的手緊了緊,但面上卻不顯,微微笑著解釋道,話畢還補充了一句,“我還知道你姓程。”
程方秋稍稍挑眉,這家供銷社是離機械廠最近的,面積大,品類也齊全,所以基本上機械廠的員工和家屬都會選擇在這兒買東西,她和徐琪琪也不例外。
一來二去和供銷社里面的員工也混了個眼熟。
剛才那個售貨員就是因為和她們相熟,所以才會主動提議叫一位同事來幫她們搬東西。
羅萬德這話合情合理,并沒有破綻。
內心的疑慮稍稍被打消了一些,可按他的話來說,他不可能不知道徐琪琪已經結婚了,所以就算這樣,他還是保留著對徐琪琪的好感?
程方秋內心的情緒有些復雜,但對方沒有表露心意,也沒有做出什么不當行為,她也沒資格干涉別人的情感,只好將話頭咽了回去。
只道:“原來是這樣。”
“嗯。”羅萬德見程方秋沒再追問,心里的大石頭漸漸松懈下來。
“沒想到我和秋秋還是個小紅人吶?”徐琪琪沒有多想,聽了羅萬德的話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半開玩笑地說道。
“可不是嘛。”羅萬德不敢再看徐琪琪,只顧著看眼前的路。
從供銷社到小洋樓有些距離,三人到的時候,周應淮他們正在從卡車上卸家具,已經卸了一半了。
“買這么多?”杜芳萍第一個看見他們,趕緊過來幫忙提東西,見羅萬德是個生面孔,好奇地問了一嘴:“這位是?”
“供銷社的員工,我們東西買多了,提不下,他幫忙提回來的。”徐琪琪簡單介紹了一句,說完才記起來沒問對方叫什么,便問了一嘴。
“我叫羅萬德。”羅萬德將東西幫他們提進客廳。
“櫥柜里有杯子,趕緊給羅同志倒杯水。”程方秋就近指揮程學峻,后者趕緊去廚房。
羅萬德連忙擺了擺手,“不用了,你們忙,我還要回去上班,就不喝了。”
“那怎么能行?這么重的東西,多虧了你。”程方秋從袋子里拿出幾個蘋果,又抓了一把零嘴塞進羅萬德懷里,“拿去吃。”
“真不用,就是舉手之勞。”羅萬德趕緊把東西都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徐琪琪剛巧站在桌子旁邊,就順勢拿起來又塞到了羅萬德懷里,“拿著吧,都是剛買的,新鮮著呢。”
羅萬德嘴唇蠕動兩下,到底沒再拒絕。
見狀,程方秋嘴角抽了抽,正巧這個時候程學峻倒水回來了,她就讓羅萬德喝水。
“秋秋姐,你們回來了?”樓上傳來汪月怡的聲音,程方秋笑著回道:“剛回來。”
沒多久,汪月怡從樓上跑了下來,她剛搬了一個小桌子上去,現在還喘著氣,見著程方秋,嘴角揚起一抹微笑,只是這笑在看見羅萬德的時候僵了一下,然后瞪大眼睛問道:“羅大哥你怎么在這兒?”
羅萬德也有些驚訝會在這兒看見汪月怡,但轉念一想,好像她的確在他跟前提過要幫一個姐姐搬家的事情,所以他很快就反應過來,笑著把前因后果說了一遍。
“我還要回去上班,就不多留了。”
羅萬德頷首沖大家點了點頭,就準備往外走,程方秋象征性地把他送到門口,剛好和搬著東西的周應淮和常彥安擦肩而過。
程方秋注意到羅萬德的視線在常彥安身上停留了幾秒才收回,不由挑了挑眉梢。
“不用送了。”
“好。”
目送羅萬德離開,程方秋才轉身進了院子,找到汪月怡問了一嘴,她怎么會認識羅萬德,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臉,“住在我樓上的嬸子介紹的,最近在接觸。”
“你想結婚了?”程方秋有些驚訝,汪月怡這才多大,居然就開始相親了。
“沒有。”汪月怡連連搖頭,“我先前都拒絕了,但是那個嬸子太熱情了,我推拒不了,就答應見了一面。”
說著說著,她那張小臉就越發紅了。
程方秋哪里看不出來汪月怡這是對羅萬德有好感的表現?可一想到羅萬德對徐琪琪的心思,她就覺得頭疼了起來。
猶豫片刻還是決定把自己的猜測說出來,就算沒有證據,但總比汪月怡越陷越深強,羅萬德看上去是還不錯,長相清秀,還有著正當工作,可是他心里裝了別的女人,還出去相親,就可見不是個可托付一輩子的良人。
思及此,她一把揪住汪月怡和正黏著常彥安給他擦汗的徐琪琪,將兩人拽去了廚房,把門關上,嚴肅地看著兩人。
汪月怡和徐琪琪都是一臉問號。
“咋了?”
“秋秋姐?”
程方秋深吸一口氣,把公交車上和今天的事情都說了一遍,最后總結道:“我覺得這個羅萬德喜歡琪琪,并且已經喜歡很久了。”
“啊?”
汪月怡和徐琪琪更加疑惑了。
尤其是徐琪琪,眉頭緊皺道:“我都不認識他,他喜歡我?為什么啊?”
“看你長得漂亮?性格好?又或者是你們之前接觸過,但是你忘記了。”程方秋聳聳肩,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是事實就是這樣,她們不想相信都難。
“我一點兒印象都沒有。”徐琪琪眉頭皺得更深了,但很快就釋然了,“好吧,喜歡我又不是一件很稀奇的事。”
畢竟謝緒年和常彥安都能不動聲色地喜歡她那么多年,還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想到什么,徐琪琪立馬轉頭看向汪月怡,“月怡妹妹,我在此之前可不認識這個什么羅大哥啊。”
汪月怡愣了愣,意識到徐琪琪在跟她解釋,連忙道:“琪琪姐,我怎么可能那么想。”
她才不是那種一有事就先怪罪自己朋友的人,再說了琪琪姐有那么好的老公,怎么可能故意去勾搭她的相親對象。
程方秋也是無奈扶額,“琪琪,你想哪兒去了?”
徐琪琪訕笑一聲,吐了吐舌頭,“之前有個表姐的相親對象沒看上她,看上我了,她就怪我,所以條件反射的就……”
“又不是所有人都跟你表姐一樣。”
程方秋沒好氣地戳了戳徐琪琪的額頭,然后看向汪月怡,后者笑看著這一幕,點頭附和:“我跟羅大哥也才認識幾天,現在知道這件事了,我肯定不會再跟他接觸下去。”
“這就對了,惦記有夫之婦算怎么回事?”程方秋聳聳肩,沖著徐琪琪曖昧地擠眉弄眼道:“而且還是感情好到蜜里調油的一對夫妻。”
“哎呀,秋秋,就你會笑話我。”徐琪琪羞紅了臉。
三人笑成一團,完全沒有注意到廚房門口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一道身影。
*
“袁錚?你怎么了?”
程學峻從外面抱著一個箱子進來就看見了站在沙發旁邊一臉失魂落魄的袁錚,不由擔心地問了一句。
聞言,袁錚抬起頭,就對上了一雙熟悉的桃花眼,心底某個地方越發空落落的,他勉強笑了笑,搖頭道:“沒什么,就是早上沒吃多少,現在有點兒暈。”
“我姐買了很多吃的,我給你拿點兒。”程學峻放下手中的紙箱,去柜子里找到了程方秋專門用來裝零食的盒子,“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
袁錚哪有心情吃東西,程學峻遞了一個過來他就順手塞進了嘴里,緊接著一股甜到發膩的味道在口腔里迸發開來,他不是很喜歡這么甜的食物,一時間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導致臉色有些許的扭曲。
“還要嗎?”程學峻是個心大的,沒發現任何不對勁,還要遞一個給他。
袁錚擺擺手,“夠了,夠了。”
害怕他還要給他吃,甚至還一連說了兩遍。
“那我放回去了,你等會兒還想吃就自己拿。”程學峻將盒子放回原位,再次搬起紙箱往樓上走去。
袁錚沉吟片刻,也搬了一個箱子,跟在他身后往樓上走,試探性問道:“你姐和你姐夫感情真好,是怎么認識的啊?”
“我姐夫帶隊下鄉……”
聽完,袁錚沉默了很久,喃喃道:“你姐夫還挺有責任心的。”
雖然他年紀小,但是也知道這年頭很多城里人都看不上鄉下人,別說結婚了,甚至連談對象都覺得門不當戶不對。
但是周應淮卻說娶就娶,毫不拖泥帶水,這一點兒就有很多人都比不上了。
更何況他還把全部身價都給了她,程學峻可說了,他們家是他姐全權做主。
都說男人的錢在哪兒,心就在哪兒,周應淮是把這點踐行到底了。
袁錚闔上眼睫,看來他是時候收心了……
“你怎么這么好奇我姐他們的事兒?”程學峻把箱子放下,后知后覺地想起這個問題。
袁錚心里一咯噔,眸中閃過一絲心虛,囁嚅道:“我哥和芳萍姐在相親,我就隨便打聽一下這方面的事情。”
“哦哦哦。”程學峻點了點頭,“我們下去吧,馬上就搬完了。”
“行。”袁錚見程學峻沒有懷疑,頓時松了口氣。
兩人下樓,就聽到外面的卡車啟動的聲音,看來所有的家具都搬下來了,現在只需要收拾了,有那么多人在,根本廢不了多少功夫。
“老公,你和彥安哥去做燒烤架,我們在家里等你們,順便整理食材。”
現在熟悉后,也就不用叫得那么生疏了,因為常彥安比他們大幾歲,叫名字不太合適,所以就在后面加了個“哥”。
“好。”周應淮拍了拍手中的灰,先回廚房洗了個手,就跟常彥安離開了。
其他人則把院子打掃出來,開始洗菜切菜。
氣氛其樂融融,分工明確,很快就串了一大堆出來。
周應淮和常彥安動作也很快,他們抬著燒烤架回來的時候,菜剛剛全部串好,只要把炭點燃就可以開始烤了。
“這燒烤架還挺新穎的,以前都沒見過。”徐琪琪好奇地圍著燒烤架左看看右看看。
“我也沒見過。”杜芳萍附和道。
程方秋撓了撓額角,心虛道:“我就是照葫蘆畫瓢,加了一點兒自己的想法改造的。”
“秋秋你這腦子也太靈光了。”
這夸贊受之有愧,程方秋就沒接話,見碳燒旺還要一段時間,便招呼大家先玩游戲,喝飲料。
家里有象棋,兩兩一組,很快就玩了起來。
程方秋知道規則,但是很久沒玩過了,自然不是他們那種從小玩到大的對手,沒走幾步就被徐琪琪干掉了一個“炮”和一個“卒”。
“哎呀!”程方秋懊惱地皺起眉。
“嘿嘿。”徐琪琪樂得笑倒在常彥安懷里,后者勾了勾唇,收回剛才在桌下提醒的手,他這一小動作剛好被程方秋瞧見,頓時不愿意了,朝著還在遠處生火的周應淮喊道:“你快過來,他們兩個欺負我。”
周應淮見碳順利燒起來了,就走過來,汪月怡便把程方秋身邊的位置讓了出來,他說了聲謝謝就坐下了,看了一眼棋盤,然后問道:“該誰走了?”
“我。”程方秋連忙回道。
““炮”往前走三步。”
他說,她照做。
一連幾步下來,局勢瞬間發生變化。
常彥安皺起眉,攔住徐琪琪要動“象”的動作,認真思索了片刻方才動了“士”。
這下已經不是程方秋和徐琪琪的對局了,變成了周應淮和常彥安的對局。
一群人圍在棋局前面大氣都不敢出,生怕擾了其中一方的思考,造成敗局。
直到最后,還是周應淮險勝。
“承讓。”周應淮拿起常彥安前面的“帥”,揚起薄唇。
常彥安眸色一深,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鏡,淡聲道:“再來一局。”
“可以是可以,但碳快好了,誰去烤肉?”周應淮把玩著手里的棋子,語氣有些意味深長。
“誰輸了誰去。”常彥安順勢接下話頭。
“好,一言為定。”周應淮眸中閃過一絲得逞,將棋子擺回原位。
沒多久,常彥安主動起身去了燒烤架前面,周應淮也將位置讓給了杜芳萍,她要和袁鋒對局。
“啊啊啊,你怎么這么厲害。”她以前怎么不知道周應淮還下得了一手好象棋?程方秋頓覺與有榮焉,一雙桃花眼彎成了月牙狀,趁著其他人沒注意,沒忍住偷偷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感受到頰邊傳來的柔軟觸感,周應淮挑起眉梢,唇邊的笑意擴大了些。
“從小跟著我爺爺學的。”
說完,想到程方秋還沒和老爺子打過招呼,便道:“等過年的時候就能見面了,他比較嚴肅,但是對小輩還是挺好的。”
程方秋想起那個被寫進課本的老人,不自覺咽了咽口水,想到什么,說:“那你抽空教教我,等我練好技術,還可以陪爺爺過幾招。”
“好。”周應淮應下。
兩人說完話,就去燒烤架旁邊幫忙了,雖說說是輸的人負責燒烤,但是他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前世程方秋經常跟著朋友一起在別墅轟趴,對燒烤調料還是有一套自己的見解,有了她的秘密調料,再加上純天然無添加的食材,這頓燒烤的味道可謂是人人夸贊。
大家都吃得十分高興。
等結束后,一起把院子收拾干凈,才各自告辭回家。
在新家的第一天圓滿結束,這一晚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天下午把程學峻送回學校后,程方秋和周應淮順路去了百貨商場逛了逛,選了新窗簾才回了家。
眨眼間過了國慶,天氣越來越冷,尤其一到下雨天,能讓人恨不得把棉衣翻出來裹上。
送走一位顧客后,程方秋覺得手都已經冷得沒有知覺了,她趕緊哈出一口熱氣,搓了搓,然后才收回袖子里,只是沒暖和多久,下一位顧客就來了。
她只能拿出來,繼續給人拍照。
直到午休,方才能好好休息一會兒。
程方秋等手稍微沒那么冷了,才開始拿起筷子吃飯,坐在她旁邊的孫紅燕沒有她那么夸張,但也不禁感嘆道:“這才十一月份就這么冷了,等過年的時候可怎么辦?”
“可不是嘛,我按快門都沒那么靈活了,等會兒我要去供銷社看看有沒有手套賣。”程方秋癟癟嘴。
就在兩人就著寒冷的天氣進行討論的時候,李濤遠提著一個小爐子從外面跑了進來。
“快,烤烤火。”
程方秋看著小爐子里燒得紅旺旺的炭,眸光一亮,驚喜地拔高尾音:“你從哪兒搞來的?”
“騎車回去了一趟,你不是手冷嘛?”李濤遠笑笑,將小爐子放在兩位女同志面前。
聞言,程方秋有些感動,她沒想到李濤遠一直關注著她,還專門在大冷天回去取爐子,“謝謝,你對我可真好。”
“把你凍壞了,誰替我們紅夢照相館搶承包權。”李濤遠擺擺手。
“……”
萬千感動就這么噎住,程方秋深吸一口氣,沒忍住白了李濤遠一眼,但心里也不禁盤算起了承包權的事情。
所謂的承包權就是在年底給各大單位拍照的機會,這可是個香餑餑,做成了不光能揚名,參與的照相館還能獲得一大筆獎金。
以往都是紅夢照相館一家獨攬,別家照相館連口湯都喝不到。
但今年不一樣了,上頭見紅夢照相館口碑下滑,早就明確下了通知,要各大照相館公平競爭,誰能最終勝出就能獲得承包權。
“放心吧,為了錢,不,為了咱們紅夢照相館,我一定會全力以赴的!”程方秋拍了拍胸脯,給李濤遠喂了一口定心丸。
“我相信你。”李濤遠樂呵呵地彎起眉眼,將小爐子又往程方秋面前送了送。
爭搶承包權的日子轉眼間就到了,舉辦地點在文化局二樓的一間會議室里,桌椅都被搬走了,只留下評委的座位。
程方秋,李濤遠和李智亮到的時候,走廊里已經烏壓壓擠滿了人,再加上各個照相館準備的照相機和打光設備,可以說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怎么這么多人?”程方秋有些汗顏。
“全城的照相館恐怕都來了。”李濤遠打量了一圈,看見了好幾個熟人。
“先找個地方待著吧。”
他們找了半晌,才找到一個空位,只是剛站定,就有不速之客湊了上來。
第96章 承包權花落誰家
“這不是李師傅嗎?”
循聲看過去, 就瞧見四五個人簇擁著一個中年男人從遠處走過來,周圍的人都自動讓開一條道,讓他們如同眾星捧月一般走到了程方秋等人面前。
“好久不見。”
那人笑得眉眼彎彎, 語氣輕松自然, 就跟遇見了老熟人一樣。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 李濤遠皮笑肉不笑地淡淡道:“好久不見。”
程方秋看出兩人之間的貓膩,趁著他們說話的空隙, 跟李智亮打聽了一下來人的身份,這一問不要緊, 一問就直呼狗血上頭。
這人名叫陳震, 跟李濤遠幾乎前后腳拜入紅夢照相館老師傅的門下, 學藝期間沒少明爭暗斗, 可惜陳震后面惜敗, 被李濤遠接了班。
陳震這個人心高氣傲, 不甘屈居于李濤遠之下,就花錢托關系調去了另一家照相館, 咬牙從頭開始做起,這么多年過去,他早已經是一家照相館的主事人,也是這次承包權爭奪中強有力的奪冠選手。
“多謝李師傅, 不是你, 咱們都沒機會站在這兒。”陳震似笑非笑,話里藏著刀子, 這話一出, 不少人都笑了出來。
李濤遠臉色一僵,知道對方還記恨著當初老師傅把紅夢照相館交給他的事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其實他偶爾也會想如果當初交給的是陳震,紅夢照相館會不會發展得越來越好,而不是像之前那樣走下坡路。
但是人生沒有后悔藥,再者當時的確他學的要比陳震好,老師傅也是權衡利弊之后做出的決定。
是他技藝停滯不前,沒有與時俱進才會造成那種局面,怪不了別人。
好在現在紅夢照相館有了秋秋,他跟著她學到了很多,相信不久的將來也一定能撐起半邊天。
“希望等會兒你們還能謝的出來。”
這一聲俏麗的女聲打破李濤遠的思緒,也讓其他人將視線轉移到了她身上。
從剛才開始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了她,可是也只是驚艷于這個小姑娘的外貌,多看了幾眼,隨后就被陳震吸引走了注意力。
現在再看她,依舊覺得明明都是人,怎么長相卻差了十萬八千里。
只是美則美矣,卻是個口氣狂妄的,也不看看紅夢照相館現在是什么光景,居然敢夸下這等海口!也不怕等會兒啪啪打臉!
陳震看著眼前笑瞇瞇的年輕女郎,眉頭卻是一蹙,想到什么,沉聲問道:“你就是程師傅?”
“嗯,就是我。”程方秋大大方方應下,對上陳震頗具威嚴的眼神也絲毫不懼,甚至唇邊的笑意更深了。
陳震瞇了瞇眼睛,他一直關注著紅夢照相館的動向,所以是知道最近“程師傅”的名頭挺響亮的,尤其是美女攝影師的稱號,簡直想讓人不注意都難。
跟李濤遠做了那么久的同事,對彼此都或多或少了解一二,所以他知道他那個人是絕對不可能往紅夢照相館塞一些光有皮囊的草包的。
所以眼前這小女生至少是有兩把刷子的,陳震從不輕敵,正了正神色。
但是旁人可不清楚,紛紛開口嘲諷起來。
“現在什么人都能稱呼一句師傅了?”
“一個丫頭片子懂拍照嗎?李濤遠是不是老糊涂了,居然收個女娃娃當攝影師。”
“該不會是想借著她那張臉吸引客源吧?這也太卑鄙了!”
七嘴八舌的討論聲響起,現場頓時混亂起來,程方秋將一切都聽進了耳朵里,只覺得吵得很,并沒有被氣到,畢竟前世比這些還難聽的話她都聽到過,早就練就了一番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技能。
在這個世界上,不論什么職業,只要加上一個“女”字,總會被一些自以為是的人諷刺嘲弄。
對付他們最好的方式不是跟他們臉紅脖子粗地去爭論,而是用實力狠狠抽他們耳光,直到他們心服口服,再也說不出一個貶低的話。
但是李濤遠和李智亮卻氣得跟他們吵了起來。
“你們懂什么?一群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兒!”
“誰說女孩子不能當攝影師了?她比你們這種以貌取人的要強太多了,你們加起來都比不上人家的一根手指頭。”
前面的話程方秋都很贊同,唯獨最后一句話夸得程方秋有些汗顏,正要提醒李智亮謙虛一點兒,前面就響起了一道由通過喇叭喊出來的聲音。
“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請各位保持安靜,念到名字的照相館依次進來。”
眼看上頭發話了,大家也都默契地閉上了嘴,只是還是有人小聲冷哼道:“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本事。”
程方秋淡笑不語,就是盯著那人看,直到對方心虛地主動扭過頭,方才收回視線。
比賽流程簡單卻也不簡單,每一個照相館的攝影師分別給單人,雙人,十人團體拍照,按下快門的機會只有一次,就算出現失誤也不能重新進行拍攝,這就十分考驗攝影師的技術和心態了。
結束后要將膠卷交上去,由文化局的人統一在暗室將照片洗出來,然后貼在照片墻上,由評委進行打分,得分最高的照相館就能獲得承包權。
為了降低外界因素的干擾,門窗都是關閉的,但是大家還是能通過兩扇玻璃窗看清里面的狀況。
排在前面的大多都是些名不見經傳的小照相館,沒多少人關注,直到輪到陳震,大家才一窩蜂擠到窗邊,仔仔細細去看他的手法,以及他們照相館的打光方式。
不管怎么樣,能學到一星半點兒都算是好事!
程方秋他們倒是沒有上前去擠,站在后排也能看見,只是沒那么清楚罷了。
“陳震這幾年拜訪了不少照相館的老師傅,看來是真正學到東西了的,我看他這手法是越來越成熟了。”李濤遠看了片刻后,輕聲感嘆了一句。
反觀他,這些年心高氣傲,再加上忙于紅夢照相館的各項事務,忽略了身為攝影師最重要的東西,從而導致了高不成低不就的結果。
程方秋見不得李濤遠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她拍了兩下他的肩膀,“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我不是這個意思……”
李濤遠連連擺手,他最是知道現在這個時候心態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要是因為他亂了程方秋的心,從而錯失了承包權,那他難辭其咎!就算死也不能瞑目。
見狀,程方秋緩緩鄭重開口道:“李師傅,這段時間你的進步我們都看在眼里,我相信你一定會配得上紅夢照相館首席師傅的稱號的。”
聽見這話,李濤遠眼睛驀地就紅了,愣愣看著程方秋,像是不敢相信會從她嘴里聽到這句類似肯定的話語,好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慌忙低頭抹了兩下眼睛,再次抬頭時,臉上已經帶了笑。
“程師傅,謝謝你!”
不再是親近的秋秋,而是程師傅。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一旁的李智亮早就偏過頭去偷偷擦起了眼淚。
很快陳震出來,臉上帶著志在必得的笑容,視線落在他們身上時,也沒了那股若有若無的忌憚。
看得出來,他應該對自己的表現挺有信心的。
程方秋勾起唇角,也好,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她說了,希望他們到時候還能謝謝他們給了這個機會。
白跑一趟的機會。
輪到紅夢照相館的時候,李濤遠挺直腰板率先走了進去,程方秋和李智亮緊跟其后。
“各位評委老師大家上午好,我們是紅夢照相館的員工。”
評委們點點頭,目光都不著痕跡地掃過程方秋,原因無他,來參加的女生實在太少了,尤其是她還生得這么出眾,輕而易舉就勾起了大家的興趣,尤其是看見她站在了攝影師的位置,更是驚訝地挑起眉梢。
要知道紅夢照相館大名在外,他們都多多少少跟李濤遠打過交道,他們還以為這個女生是充當助理的角色,沒想到居然是攝影師?
而李濤遠居然站在旁邊打起了雜?
紅夢照相館莫非是自暴自棄,開始發瘋了不成?
評委們滿腔的疑惑在看見程方秋專業的動作后漸漸平息下去,轉而正色起來,一眨不眨地看著她指導動作,指導打光……
不光是評委,湊在外面看熱鬧的人也被這一幕驚得瞪大了眼睛,從一開始的不以為意變得仔細認真起來。
陳震從紅夢照相館進去后,就一直守在窗戶前,見狀,臉色卻一點點沉了下去,心底不受控制地涌出一絲恐慌感。
他捫心自問,想不出程方秋那刁鉆奇特的打光方式,也做不到根據每個人的特色進行準確無誤的指導……
不,他不能自己嚇自己。
就算拍照過程中整再多的花里胡哨,照片拍得不好,一切都是白搭,等下午照片洗出來后才能最終見真章!
可不得不承認的是,等紅夢照相館的人結束流程從里面出來后,沒人再輕視程方秋。
只是,李濤遠到底從哪兒找來的這么年輕的女攝影師?他們怎么從來都沒聽過這號人?
程方秋將他們的反應盡收眼底,隨后沖著李濤遠和李智亮道:“走吧,找國營飯店吃飯去。”
早上起得太早,她都沒吃飽,早已饑腸轆轆。
“好。”
其實李濤遠和李智亮哪有什么胃口吃飯,他們恨不得守在門口做第一個知道最終結果的人,可是程方秋現在就是他們的寶貝疙瘩,她說往東,他們絕對不往西。
三人成了第一個出去吃飯的團隊,其他人倒是還等在門口,但是照片洗出來要時間,他們就算把眼望穿了,也得要特定時間才能看到成片。
程方秋他們吃飽喝足后,在國營飯店坐著休息了一會兒,掐著時間才趕回文化局。
這里依舊人頭攢動,他們找了個角落里站著,直到里面傳來騷動,方才往前湊了些。
“結果出來了!”
“是哪家照相館?”
“紅,紅夢!”
“什么?”
聽到這個名字,所有人頓時都朝著角落里的三人看過去。
程方秋愣了一會兒,唇角剛剛勾起,就被身旁人激動的尖叫聲給嚇到了,一扭頭就發現李濤遠和李智亮兩個人喜極而泣抱在一起。
“守住了!”
“師父,承包權還是我們紅夢照相館的!”
兩個人就跟頭一次吃到糖果的小孩兒一樣,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又哭又笑。
程方秋看得好笑,扶額無奈地笑了笑,就在這個時候,旁邊插進來一道聲音:“恭喜。”
她回頭,認出是剛才坐在評委席中心位的領導,趕緊伸出手回握住他的手,“謝謝領導賞識。”
領導笑了笑,又看向李濤遠,“李師傅這是……”
李濤遠趕緊用帕子擦了一把臉,有些尷尬地回道:“眼睛里進沙子了,讓您看笑話了。”
這么撇腳的借口,讓程方秋簡直沒眼看,好在領導并不介意,轉移話題道:“后生可畏,這次程師傅表現突出,我們都很欣慰。”
“過獎了。”程方秋謙虛地擺擺手。
領導不置可否,繼續道:“這次比賽也不完全是為了重新選出承包權的歸屬權,也是為了挑選出幾名優秀的攝影師在年底的時候前往滬市參加第三屆攝影交流大會。”
聞言,程方秋眸光亮了亮,這不就是公費旅游?而且還能進一步了解這個時代的攝影知識和風格,簡直百利無一害!
“好好表現,為我們省在大會上爭光!”
話畢,領導想到什么,壓低聲音提醒道:“聽說表現好的,有機會加入國家隊伍,參與拍攝全國各地的風土人情。”
程方秋聽完,感覺自己的心臟都亂了半拍,居然還有這種好事?只是迷愣了一瞬,她就回過神來,認真地沖領導微微鞠了一躬,“謝謝!”
“這也不是什么秘密。”領導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又說了兩句就離開了。
三人微微收斂住快要爆炸的心情,進門去看照片,只是標注為紅夢照相館的照片跟前圍滿了人,他們都擠不進去。
“拍的真好。”
“這真的是那個小丫頭拍出來的?”
“那還能有假,我們大家伙可都看著的。”
場面一時間沉默了一瞬。
陳震看著眼前的三張照片,不甘心地捏緊拳頭,如果沒有程方秋在,那承包權就是他的!可想是這么想,面對這無可挑剔的作品,他還是服氣地嘆了口氣。
技不如人,找再多借口也是無用。
想到這兒,陳震默默帶著自己照相館的人退了出去,剛好與程方秋三人擦肩而過,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對上,又很快挪開。
身后傳來眾人恭維的聲音,陳震頓了一秒,然后加快了離開的步伐。
直到夕陽西下,程方秋他們才捧著承包權的相關文件回了紅夢照相館,由于時間不早了,就把慶功會挪到了明天。
程方秋累了一天,直接騎車回家。
到家的時候,周應淮已經把飯菜做得差不多了,她聞著香味鉆進廚房,從后面抱住他的腰,嗲著嗓音撒著嬌:“親親寶貝,我好累啊。”
聽到久違的膩歪稱呼,周應淮嘴角忍不住往上勾了勾,心疼地想轉身抱抱她,但是他正在炒菜,雙手不得空,便放柔聲調側過頭問道:“要不要我等會兒給你按摩一下?”
“吃完飯了再按。”程方秋踮起腳尖,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嬌笑道:“你先做飯,我不打擾你了。”
說完,就收回了手,靠在了一旁的柜子上。
感受到腰間的力道消失,一種空虛感蔓延全身,周應淮握著鍋鏟的手緊了緊,但想到什么,便問道:“今天怎么樣?”
聽見這話,程方秋得意地挑起眉頭,嘿嘿一笑:“那當然是大勝而歸啦。”
“老婆真厲害。”周應淮牽起嘴角,沒有絲毫意外。
見此,程方秋驀然想到外面桌子上擺的菜,恍然大悟道:“你做那么豐盛,就是為了給我慶祝?你就不怕我慘敗而歸?”
周應淮遙遙看過來,眼底漾開一絲清淺的笑,“我相信你,而且就算輸了也沒關系,這一桌子好肉好菜就當是安慰了。”
“你想的還真周到。”程方秋簡直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他心思縝密,處處都能顧全,完全讓人找不到一絲錯漏。
跟他生活在一起,根本不用操心。
思及此,程方秋又湊上前想親親他,但是不知道什么時候菜已經被舀了出來,她一靠近,就被他攬住腰抵在了柜子上。
“再叫一聲親親寶貝。”
他俊朗傲人的面容近在咫尺,長長的睫羽微顫,嗓音壓得很低,帶著一股霸道的誘惑力。
程方秋心情正好,主動勾住他的脖子,乖乖嬌笑道:“親親寶貝。”
話音剛落,唇角就被咬住,細碎溫柔的吻落下,慢慢變化,像是被瞬間打開了閥門,香津濃滑在纏繞的唇舌間來回摩挲,讓兩人都來不及思考,只能憑借本能去回應。
男人的手越來越燙,順著她的外套一角摸進去,落在纖細的腰間,或重或輕地揉弄著,漸漸的不再滿足于如此,往更柔軟的地方而去。
“先,先吃飯。”程方秋喘著氣,在周應淮的刻意撩撥下,她的腦袋逐漸發暈,但還記得自己空落落的肚子。
“先吃點兒別的不行嗎?”
周應淮的吻越來越炙熱,親在她的鼻尖,下巴,脖頸,鎖骨……
見她搖頭,他加大籌碼,“為你慶功,你想怎么來我都依著你。”
程方秋不可避免地被這句話動搖了心神,貝齒咬住下唇,糾結猶豫,可人一旦產生這種情緒,其實內心早就做好了選擇。
一樓就有衛生間,周應淮將人打橫抱起,簡單清洗過后,詢問過她的意見后,讓她趴在洗手臺上就從后面狠狠欺負了過去。
身體止不住地發軟,要不是身后有他,她早就滑落在地。
等兩人從衛生間出來,桌子上的飯菜都冷了。
周應淮重新去熱,然后抱著她一口又一口地喂,就如同不久前一下又一下地喂。
聽她將今天在文化局發生的事情說完后,周應淮的眸色幾不可察地深了深,“要去滬市?”
“嗯,應該是十二月底了。”程方秋點頭,聽出周應淮語氣中的不對勁,還以為他是舍不得她,當即安慰道:“一個星期就回來了,到時候我天天給你打電話。”
家里搬過來后,就向上面申請安裝了電話,現在聯系人就變得方便多了。
有時候劉蘇荷有空了還會拉著她聊聊家常,關系都親近了不少。
跟丁夕梅他們也是,一周在固定時間打上兩三次電話,周末的時候還能讓程學峻跟父母聊聊天。
“嗯,好。”周應淮撫了撫程方秋的發頂,頓了兩秒還是問道:“我記得娘也是滬市人吧?”
“對。”程方秋點頭。
見她像是不知道丁家的往事,周應淮猶豫了兩秒還是沒有繼續往下說。
娘都沒告訴她,那他也沒必要說。
時間一晃進入深秋,程方秋這段時間忙得不可開交,跟著照相館的人全城到處跑,幾乎跟每個單位的人都混了個眼熟。
這天拍到機械廠,程方秋坐在小轎車上看著周圍熟悉的景色,有種回家的感覺。
等車停下來,看著空地上早就等著的人群,程方秋莫名有些緊張,理了理衣領才和李濤遠走了下去。
“同志你們好,歡迎來到我們榮州機械廠。”廠長沈萬全笑著迎過來,在看見程方秋時一愣,下意識地往后看了一眼。
周應淮站在人群里,鶴立雞群,面色如常,以至于沈萬全根本就判斷不了眼前這位到底是不是周應淮的妻子。
還是程方秋主動伸出了手,“沈廠長你好,我叫程方秋,是紅夢照相館的攝影師。”
聽見這個名字,猜測被證實,沈萬全回過神來,笑著伸出手回握住,“你好。”
由于年底各大單位都要拍照留影,沈萬全事先就從好幾位老友口中聽到了“程師傅”這個名字,心里早就被勾起了好奇心,只是沒想到人人夸贊的攝影師居然是他們機械廠的家屬。
這種感覺有些微妙,又有點兒爽!
沈萬全收回手,一一跟照相館的工作人員握手后,方才開始今天的重頭戲。
機械廠部門眾多,員工更是有幾百上千名,他們得抓緊時間,趁著現在光線正好快點兒開始,爭取在三天內完成任務,不然就要耽誤整個進程。
先是給諸位領導拍攝單人照和合照,然后就是依次給各個部門拍,而部門人多的,還要分成幾個小組,總之還挺復雜的。
程方秋調整好照相機,拍了幾組后,再次抬頭就對上了周應淮含笑的眼睛。
第97章 到達滬市
周應淮今天穿著白襯衫黑西褲, 下擺全部扎進去,襯得寬肩窄腰,身高腿長, 前幾天剛剪短了頭發, 此時看上去顯得整個人格外板正。
他骨像優越, 鼻梁高挺,下顎線鋒利, 俊朗的面容在人群中格外搶眼。
看著他的笑容,程方秋心跳漏了一拍, 唇角也忍不住往上輕揚。
她動作干凈利落, 很快便拍完了周應淮這一組, 他們從臺階上走下去, 有相熟的同事沒壓住心里的好奇, 上前問了一句, “周主管那是你愛人嗎?”
他們都是去參加過兩人婚宴的,所以對周應淮這位長相出眾的另一半印象十分深刻。
“是。”周應淮大大方方承認, 眉眼間全是驕傲自豪。
其他人沒有防備地被喂了一嘴狗糧,只覺得牙酸得很,但是嘴里卻附和著夸贊道:“你們兩夫妻都這么能干,讓我們可怎么活啊。”
“我可聽說了, 紅夢照相館今年能拿下承包權可不容易。”
“能從幾十號攝影師里脫穎而出, 真有本事啊。”
周應淮眼中的笑意越來越深,回頭看了一眼在正前方忙碌的程方秋, 心里燙得厲害, 只覺得比自己被夸都還要感到高興。
經過這一遭,不多時程方秋的大名就傳遍了整個機械廠家屬院,以前那些因為她出身農村而看不起的人也紛紛改變了想法, 開始想方設法地去小洋樓附近轉悠,只為了跟她能打好關系。
這對夫妻可不得了,一個是榮州頂尖攝影師,一個是榮州機械廠技術部門的主管。
這才二十出頭,再給幾年的光陰簡直不敢想他們能爬到哪個位置上。
打好關系總沒錯!
但可惜的是程方秋這幾天都是忙到天黑才回家,根本就沒給他們獻殷勤的機會,忙完照相館的事情,又是接設計稿,跟個陀螺似的完全沒有多少休息的空隙。
好在付出越多,回報也就越多。
照相館的獎金和設計稿的分成累積起來,成了一筆不小的財富,而這都是她的小金庫,單獨在銀行開了一個存折存著,周應淮就連問都沒問過,還把自己的所有工資都上交,每個月從她這兒領零花錢用。
程方秋算了算,自己在這個年代應該已經算是富婆中的富婆,高興地找不著北。
她也不再壓抑自己,但凡百貨商場出現了什么新玩意兒,她都要搬回來“嘗嘗咸淡”,還給家里一人設計了幾件新的冬裝。
知道京市那邊什么都不缺,比起尋常物件,心意和特色更重要,所以程方秋親自準備了一些特產,還設計了幾件衣服,請金手指裁縫鋪的裁縫做了出來,然后一起寄去了京市。
因為不知道周志宏和劉蘇荷喜歡什么風格,她選擇了中規中矩不出錯的中式風格,沒想到卻大受夸獎,劉蘇荷在電話里說她喜歡得不得了,直夸她有心,還問起了他們年后什么時候放假,要不要提前購買去京市的車票。
還有一個多月才過年,廠里和照相館都還沒通知什么時候放假,而且在此之前她要去滬市參加攝影交流大會,所以想了想,就跟劉蘇荷說這事不著急。
劉蘇荷知道她最近忙,便也沒有多提,又聊了其他的就掛了電話。
十二月底,在去滬市之前程方秋帶著周應淮和程學峻回了一趟村,特意提著東西去了程曉花的婆家。
程曉花剛剛坐穩胎,才三個多月,小腹還沒有徹底顯懷,但是隔著毛衣還是能摸到微微凸起的弧度。
程方秋只是摸了兩把就收回了手,頗為感嘆道:“沒想到這么快你就做了母親了。”
“我自己都沒想到。”程曉花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臉上閃過一絲紅暈,剛結婚沒多久就懷上了,時間快到她都沒有做好當母親的準備。
想到什么,程曉花道:“還沒謝謝秋秋姐你給我送的那些好東西呢。”
多虧了那些營養品,她這胎才能坐得那么順利,對于程方秋,她十分感激。
程方秋擺了擺手,嬌嗔她一眼,“跟你秋秋姐客氣什么?再說了,這孩子以后還要叫我一聲姨姨呢。”
程曉花眼眶有些發紅,依偎在程方秋旁邊,“你真好。”
“可別哭鼻子,等會兒朱維峰要偷偷罵我欺負他媳婦兒了。”
“他敢!”
兩人對視一眼,均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在程曉花家里吃了午飯后,程方秋幾人就離開了。
山村里氣溫比城里冷了很多,一路上凍得程方秋連話都不想說,只顧著把臉藏進圍巾里,埋頭往前走,所以自然就忽略了周應淮若有所思的眼神。
回到家后,程方秋幾乎是離不開火爐子,晚上睡覺的時候更是整個人都緊緊貼著周應淮這個人形大火爐,甚至還偷偷把冰涼的手腳伸進他的衣服里。
“嘶。”周應淮猝不及防被凍得倒抽一口涼氣。
聞言,程方秋心虛一笑,討好般的在他嘴上親了親,撒嬌道:“老公,人家好冷。”
周應淮又是好笑又是好氣,擒住她的下巴加深了這個吻,只是親著親著,氣氛就變得不對勁起來,感受到睡衣下擺鉆進來的滾燙大掌,程方秋沒忍住扭了扭腰。
“乖,等會兒就不冷了。”
他抬手扣住她的后腦勺,另一只手則用力抓揉,唇舌由淺入深,吻得霸道,又兇又狠,像是要將人揉進自己的身體里。
安靜的室內響起令人羞赧的水聲,曖昧的空氣在不斷發酵,最后演變成一聲聲壓抑的嚶嚀和粗喘。
程方秋屈指抓住他胸前的衣領,想借此緩解沖撞帶來的力道,可終究是徒勞。
冷是不冷了,就是有些過于熱了,哪兒哪兒都燙。
情到深處時,他抓住她的手十指緊扣放在她的肚子上緩慢地摩挲,她淚眼朦朧,嬌滴滴地咬住下唇,腦子暈乎乎的,卻能清晰感受到原本平坦的小腹,此時微微凸起了一小塊。
意識到那是什么,她原本就染上霞色的臉更加紅了,像是冬日絢麗綻放的山茶花。
就在這個時候,周應淮突然咬住她的耳尖,悶聲道:“秋秋,我以后會更努力的。”
努力什么?
程方秋眸中閃過一絲迷茫,直到他的手久久不從她的肚子上挪開,她才驀然明白了過來,不自覺地蜷縮起指尖,愣愣地看著他。
周應淮這是看見她摸了程曉花的肚子,一路上又不說話,所以以為她是在為現在還沒懷上孩子而感到落寞?
畢竟程曉花和她幾乎是前后腳結的婚。
“你想哪兒去了?”程方秋捧住他的臉,笑得樂不可支。
周應淮頓住,就這么喘著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她只顧著笑,根本不繼續解釋。
他又不蠢,稍微想一想,就知道自己可能是誤會了,俊朗的臉上少見的浮現出一絲窘迫,隨后緩緩收回了手,只是剛有所動作,就被她抓住。
程方秋眉眼彎彎,眼角瀲滟著誘人的紅暈,她嬌笑著湊在他耳邊吐息,輕聲道:“不管怎么樣,你越努力,我都越喜歡。”
昏暗的床榻之間,她就像是只勾魂攝魄的女妖精,一點點蠶食著他的理智。
周應淮聽著她滿含深意的話,喉結滾動,眸色愈發深了些,掐住她的腰,踐行她的話。
最后的最后,她攔住他的手,嘟囔了一句:“聽說不要立馬清洗,把枕頭放在腰下面,會更容易懷孕。”
周應淮立馬從旁邊將自己的枕頭抽過來,小心翼翼地墊在她的腰下。
兩人抱在一起聊了一會兒,程方秋有些犯困,他便下床穿上衣服,偷偷摸摸地去了廚房接了一盆熱水回來,幫兩人清洗干凈,然后又灌了個熱水袋放在她腳下。
等做完這一切,周應淮方才上床抱著她睡了過去。
從村里回省城沒兩天,程方秋就踏上了前往滬市的火車,這次出行費用全由上頭買單,定的票也是連在一起的臥鋪。
一行人由文化局的一位主管帶隊,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他。
隊伍里基本上全是男的,只有程方秋和主管秘書兩個女生,大家都挺關照她們的,給她們安排了最舒適的下鋪,還幫忙打水買飯。
主管秘書叫丁玉枝,比程方秋大五歲,從高中畢業就一直在文化局工作,早就混成了老油條,對人三分笑,很快就跟初次見面的攝影師們打成了一片。
程方秋也挺喜歡她的性子的,再加上兩人住在一個小隔間,關系自是親近了不少。
綠皮火車噪音大,人多又避免不了嘈雜,空氣不流通,混雜著各種味道,腳臭味,頭皮味,食物的味道……
而且火車上的床單被套不知道多久沒洗了,灰撲撲的,仔細一看還在邊緣處瞧見了一個腳印。
好在她有先見之明,帶了兩個毯子來,一個鋪著當床單,一個裹在身上充當被單。
她在鋪毯子的時候,丁玉枝就在旁邊幫忙。
“你可真聰明,我咋沒想到!”
程方秋笑笑:“我比較認被子,所以走哪兒都帶著。”
“下次出差,我也要帶。”丁玉枝看了一眼程方秋干凈又香噴噴的毯子,又回頭看了一眼自己那灰撲撲的被子,嘆了口氣,“這次只能將就了。”
吃過晚飯后,程方秋和丁玉枝聊了沒兩句,就覺得有些困了,打了個哈欠,后者立馬從她床上起身,讓她休息。
這一覺睡得不太安穩,基本上只要停一站,程方秋就會被乘務員拿著喇叭喊出的到站提醒給吵醒。
但好在后面睡熟后,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情況了,她睡得格外香甜。
從榮州到滬市要兩天半的時間,火車上可娛樂的方式不多,程方秋帶了兩本書,空閑時間就窩在床頭看書,或者是畫設計稿,等到滬市的時候,她整個人都快被漫長的無聊折磨得快瘋了。
但是等下了火車,見到極具時代特色的滬市風光,她又感覺自己活了過來。
比起榮州,滬市可以說是真正意義上的大城市,街道上人們的穿著也洋氣講究多了,雖然整體看上去比不得后世的繁華,但是卻別有一番風味。
小轎車在一家招待所停下,來火車站接他們的工作人員介紹道:“此次參與大會的所有人員都住在這里,我們已經幫你們安排好住所,稍加修整,就可以去一樓餐廳用餐了。”
這家招待所足足有六層樓高,占地面積很廣,前后院都有小花園,里面的工作人員都穿著統一的服裝,說得一口流利的普通話。
丁玉枝在程方秋耳邊嘖嘖稱奇:“聽說這家招待所是專門招待大領導的,沒想到咱們也能跟著沾沾光。”
程方秋頷首,卻覺得不意外,畢竟攝影交流大會是全國性質的,滬市作為東道主,如果不好好招待,敷衍行事,傳出去可就丟了大丑了。
兩人并肩往樓上走去,程方秋站在靠外的位置,還沒反應過來,肩膀就被人撞了一下。
“同志,真是不好意思。”
那人火急火燎的,像是有什么急事,但是在察覺到自己不小心撞到人后,卻第一時間停下腳步朝著程方秋道歉。
程方秋秀眉輕蹙,揉了揉被撞的有些疼的肩膀,見對方態度良好,又不是故意的,便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并不追究。
“謝謝。”說完,那人朝著程方秋打了聲招呼,就朝著門口大步而去。
程方秋不由好奇地順著他的身影往前看過去,就透過玻璃窗看見了門外聽了一輛小轎車,那人拉開車門,極盡謙卑地將里面的人請了出來。
下車的是一位穿著一身黑色中山裝的中年男人,隔得遠,程方秋看不太清對方的長相,卻只是一眼就猜到對方身份不一般。
可不管是什么大人物都跟她沒關系。
正要收回視線,就見對方似乎是朝著她的方向看了過來,兩人隔空對視了幾秒。
“秋秋你在看什么?”丁玉枝的聲音喚回了程方秋的思緒,她搖搖頭,抬步上樓,自然就沒看見中年男人像是突然反應過來,然后大步朝著門內追過來的一幕。
“曲……曲同志?”想到對方的叮囑,稱呼在嘴邊硬生生打了個轉。
曲長勛看著空蕩蕩的樓梯間,抿緊了唇,隨后沉聲道:“沒什么。”
怎么可能是她,不可能。
“我們為你安排的房間在頂層,沒有閑雜人等打擾。”
“辛苦了。”
曲長勛跟在招待所經理的身后朝著樓上走去,明明知道不可能,但是視線還是不受控制地朝著四周掃視,妄想證明自己沒有看錯。
*
招待所條件很不錯,程方秋和丁玉枝住一間房,雙人床,獨立衛浴,房里還有一扇大窗戶,能看見后院的花園景色,兩個人都十分滿意,稍微整理了一下行李,就下樓去吃飯了。
餐食也很豐盛,采取自助的形式,想吃什么自己拿,五湖四海的菜色都有,但是好不容易來了一趟滬市,當然要嘗嘗當地的特色菜了。
不光她們這么想想,很多人都抱著同一個想法,這就導致這里大排長隊。
她們雖然覺得排隊浪費時間,很麻煩,但是秉承著來都來了的想法,還是乖乖排著隊,可總有人不遵守秩序。
程方秋看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鉆到自己前面的兩個人,倏然冷下臉,老虎不發威真當她是病貓啊?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后揚聲喊道:“這兩位同志你們插隊是不是不太好啊?”
餐廳內原本有些喧囂的環境因為她這一嗓子瞬間安靜了下來,不少人都朝著他們看了過來。
那兩個人也沒想到程方秋一個從背影看上去那么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居然敢在大庭廣眾之下直接開口戳穿他們插隊的事實,頓時感覺臉上掛不住,轉頭惡狠狠地警告道:“閉嘴!”
可是在看清她的樣貌后,臉上的兇狠卻頓住了。
老天爺!這是哪兒來的妙麗女郎?
他們剛才在后面瞅了半晌才選定這兩個最好惹的女生插隊,沒曾想居然是個漂亮美艷的小辣椒!
“閉什么嘴?你們插隊還不讓人說了?”程方秋冷著臉,嫌惡地看著對方眼中的驚艷,繼續道:“趕緊上后面排隊去。”
“你有什么證據證明我們排隊了?女同志你可不要血口噴人。”
“就是,我們一直都排在這兒的。”
這兩人就跟逗貓逗狗一樣,語氣吊兒郎當,顯然沒把程方秋的話放在眼里,臉皮厚到堪比城墻。
“我看到了,你們就是插隊進來的。”丁玉枝氣鼓鼓地站出來,指著他們罵道:“你們要不要臉,插隊就算了,還倒打一耙。”
“你們兩個一看就是一伙的,你的話不可信。”
這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讓程方秋氣極反笑,她視線在周圍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看客中掃視一圈,最后落在一位欲言又止的人身上。
這種時候最好是拉一個外人站在自己這邊,而不是向所有人求助,不然很有可能一個人都不肯幫。
“這位同志,我們一直排在你前面,你肯定看到了,能不能替我們作證?”程方秋正了神色,看著對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拜托道。
見他猶豫,程方秋將語氣放得更軟了些,“他插的可不是我們兩個的隊,也是你的隊,咱們難道就看著他欺負人嗎?”
那人被程方秋溫柔的話語給哄得吶吶開口道:“我作證,他們的確是插隊的。”
“我勸你最好別多管閑事!”
兩人一聽,臉色頓時變了,嗓音壓得低沉,再加上他們生得牛高馬大的,作證的人不禁往后退了半步。
“這是在威脅人?”程方秋呵呵一笑,余光瞥見一個穿著招待所統一服飾的員工經過,立馬眼疾手快地抓住他。
“這位同志,能不能麻煩你把你們經理找過來?這兒有兩個插隊的欺負我們從外地來參加攝影大會的女同志,我想要個說法!”
“啊?好。”
眼看那名員工走了,程方秋立馬指著那兩人,“你們可別想走,我倒要看看等會兒經理來了你們還怎么狡辯,這兒這么多雙眼睛,我就不信沒有人愿意說真話。”
兩人見她沒有忍氣吞聲,反而將事情越鬧越大,頓時慌了,他們也是從外地來參加攝影交流大會的,要是在這種節骨眼上鬧出丑聞,先不說滬市這邊,本省的文化局問責下來,也夠他們吃一壺的。
“算你走運,我們還有事,就先走了。”
其中一個人說完,拉著另一個人就走了。
“別跑啊,經理還沒來呢!”
程方秋作勢要上前追,那兩人頓時跑得更快了,像是身后有豺狼虎豹在追。
見狀,程方秋沒意思地撇了撇嘴,回頭就發現餐廳里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幾乎是沒想到她看上去嬌滴滴的,卻有如此戰斗力。
程方秋沒有把那些打量放在眼里,先是沖著剛才愿意作證的人道了聲謝,然后就繼續若無其事地排隊。
“秋秋你可真厲害。”丁玉枝由衷地沖著程方秋豎了個大拇指。
一般女生見到對方長得那么高大壯實,肯定就忍氣吞聲受了這個委屈了,但是程方秋卻是絲毫沒有猶豫,直接就是剛,這性子還真虎。
“哎呀,這不是人多嘛,而且還是在招待所這種公共場合,要是沒幾個人,我比誰都慫。”程方秋俏皮地沖丁玉枝眨了眨眼睛。
在面對比自己強壯的人,要分場合,分地點來做應對措施。
該反抗的時候反抗,該示弱的時候示弱,要是把握不好度,很有可能吃大虧。
聽完程方秋的解釋,丁玉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心里對程方秋的好感度蹭蹭往上升。
兩人剛選好吃食,就看到那名員工帶著經理模樣的人過來了。
看清對方的長相,程方秋愣了愣,這不是不久前在樓道里撞了她的人嗎?
謝經理看見程方秋也有些驚訝,轉而問起了前因后果,她便將事情經過說了出來,沒有添油加醋,只是實話實說。
“程同志放心,這事我們招待所一定會給您一個交代的。”
程方秋笑了笑,并沒有放在心里,跟謝經理道別后,就跟丁玉枝去了個空位坐下,滬市的菜偏淡,偏甜,而榮州的菜則是偏油,偏辣,二者差異很大,丁玉枝吃不太習慣,但不想浪費糧食,還是全都吃完了。
程方秋倒是吃得很開心,油辣的食物吃多了,偶爾換個口味也是十分不錯的。
兩人吃完又去花園里逛了逛就回房間了。
本以為謝經理說給個交代的事情是一句托詞,沒想到這么快就出了結果。
第98章 滬市大佬
天剛黑, 房門被人敲響,程方秋和丁玉枝對視一眼,然后謹慎地問了一句:“誰啊?”
“程同志, 丁同志, 是我。”
外面的人做了自我介紹, 程方秋聽出是謝經理的聲音,上前將門打開, 映入眼簾的先是謝經理的笑臉,然后就是兩個面如死灰的熟悉面孔, 而在他們旁邊還有一個陌生身影。
“您看看是不是這兩個人插的隊?”謝經理往旁邊挪開了一步, 好讓程方秋看得更清楚一點兒。
程方秋點頭:“就是他們。”
“兩位同志真是對不住。”那道陌生身影見程方秋點頭, 連忙上前一步道歉, 然后又把那兩人推了推, “愣著干什么?還不快點兒道歉?”
看著他們不情愿但又不得不低頭的樣子, 程方秋唇角勾起一抹諷笑,“不愿意就算了。”
“那怎么能行, 做錯了事情當然要承擔責任。”那人說完,扭過頭壓低聲音警告道:“快點兒,再磨磨蹭蹭,每天早上你們就回去。”
聞言, 兩人再不敢耽誤, 連忙鞠躬道歉,再不見不久前的囂張。
程方秋和丁玉枝沒說話, 但也沒追究, 這就代表著事情算是翻篇了,畢竟這里是滬市,明天交流大會就要開始了, 揪著這件事不放,沒什么好處。
見她們松口,那三人都松了口氣,然后遞出手中的東西。
“這是我們的一點兒心意,還望收下。”
程方秋瞄了一眼,禮品盒上面印著某省特產幾個字,光看包裝就知道不是便宜貨,這種東西不好收,她正要拒絕,就聽見謝經理道:“我們招待所也有不周到的地方,我代表招待所在這兒跟你們道個歉。”
說完,也遞上來兩個禮盒。
這下倒是不好拒絕了,程方秋便伸出手接了過來,說了句場面話,“沒事,交流大會本就是互相學習,互相成長的場所不是嗎?”
“是是是。”誰能說不是?
所有人都附和了兩聲,謝經理便率先提出告辭。
將門關上,程方秋看著手里的幾個禮盒陷入沉思,看來上面對這次交流大會很是看重啊,居然連一粒沙子都容不下,不然解決事情的速度不會這么快,也不會這么滴水不漏。
賠禮,道歉一個不落。
想到那天文化局領導的提醒,程方秋瞇了瞇眼睛,她這幾天一定要好好表現。
第二天兩人起了一大早,吃了早餐,跟眾人在樓下大廳集合,又戴上了代表榮州的工作牌,便一起朝著會館的方向走去。
滬市的冬天又冷又濕,在戶外被風一刮更是凍得人受不住,程方秋趕緊將半張臉都藏進圍巾里,然后默默往人群中間挪了挪,借由旁人的身軀來擋風。
只是她挪動時,旁邊的人突然往她的方向轉身過來,兩人胳膊撞在了一起。
“不好意思。”
對方道歉的聲音率先響起,程方秋抬頭看去,就對上了陳震的眼睛。
“……”冤家路窄。
兩人默契地拉遠了距離,陳震卻沒忍住側頭看了她一眼,自打那天看過程方秋的作品后,他就一直在照相館里復盤,想要一比一拍出她那樣的照片,但是拍來拍去都覺得少點兒感覺。
這對一個熱心于學習的攝影師來說無疑是一件抓心撓肺的折磨,可他又不想向程方秋請教,因為他早些年就發誓再也不會跟紅夢照相館扯上關系,所以他寧愿受折磨,也不愿意違背誓言。
這次一同來滬市參加交流大會,他更是全程一句話都沒跟她說過。
陳震收回視線,繼續往前走。
程方秋就沒他那么多內心戲了,一門心思跟寒風做對抗,好在會館的位置不遠,走了十分鐘左右就到了。
門口已經聚集了不少人,正在排隊入場。
榮州代表隊排在隊伍末端,他們前面的隊伍正是隔壁省的,雙方的領隊還認識,兩波人就聊了起來,程方秋被寒風吹得沒了什么攀談的心情,只是安靜地站在一旁。
正在這個時候,一輛轎車從旁邊緩緩駛過,帶起一陣風,落在她身上,冷得她沒忍住瑟縮了一下,頰邊的碎發揚起,拂過眼睫,模糊了視線,她便干脆拉下了遮住半張臉的圍巾,露出一張凍得有些發紅的小臉,透透氣的同時順便理一理發絲。
視線恢復清明的瞬間,她瞧見那輛轎車在不遠處倏然停下,緊接著一道高大的身影倏然拉開車門,大步朝著她的方向走來。
男人穿著一件黑色大衣,氣質卓然,周身散發著久居高位的凌厲氣場,很容易就讓人忽略了他那張充滿成熟魅力的俊臉。
程方秋看著他大步靠近,又倏然放緩腳步,像是不敢再前進的模樣,木楞地朝著周圍看去,就瞧見大部分人都跟她一樣頓在原地,顯然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如此。
她便又看向那人。
他像是終于從自己的思緒當中回過神來,停在不遠處一動不動,只是細看就能發現他微微泛紅的眼睛,似乎在透過她在看另外一個人。
這不是她自戀,而是對方的眼神實在太過有存在感,又太過犀利,她想不聯系到自己身上都難。
難道是他愛而不得的初戀長得跟她有幾分相似,所以……
程方秋為自己的腦洞而感到好笑,嘴角抽了抽,將臉重新用圍巾圍上。
“曲同志,怎么了?”秘書匆匆下車從后面追上來,順著曲長勛看的方向看過去,除了烏泱泱的人群,什么也沒瞧見。
剛剛領導突然喊了停車,緊接著整個人就沖了出去,完全不給他反應的時間,如果領導在此過程中出了什么事情,他萬死難辭其咎。
想到這兒,廖賢勇大冬天的出了一聲冷汗。
“沒什么。”曲長勛淡聲開口,目光在某處定格了一瞬,然后轉身朝著會館門口走去。
廖賢勇趕緊跟在他身后,只是他先去了車上拿公文包,方才繼續跟上,在門口出示了相關證件后,立馬就被恭敬地放行。
進了會館,寒冷瞬間消散,身上暖和了不少。
兩人往前走了沒多久,曲長勛漸漸停下腳步,望向一側正在展出的一張照片,腦海中閃過的卻是剛剛的一幕。
少女站在路邊,穿著灰色的短款棉衣,烏黑長發扎成麻花辮垂在胸前,被脖子上的紅色毛線圍巾擋住一半,一張俏生生的白嫩小臉微微泛著紅,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但那雙桃花眼卻熠熠生輝,亮得如同天邊明月。
像極了久遠記憶中的那個人。
以至于他在一開始認錯了人。
想到她胸前戴著的工作牌和正在排著的隊伍,曲長勛偏頭吩咐道:“準備一份榮州代表隊的資料給我。”
“是。”
條件反射地回答后,廖賢勇倏然抬頭,有些不解地想要詢問一二,可看著曲長勛冷硬的側臉,他到底沒敢問出口。
*
等好不容易進了會館,程方秋只覺得手都快凍僵了,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也是這個時候她才有心情去看周圍的擺設。
一進門就是一條長長的長廊,左右兩邊的墻上貼滿了照片,每張照片下面還貼著拍攝日期和作者的名稱,有人有物有景,全是國內有些名氣的攝影師的作品。
程方秋頗有興致地看了看,但是沒能看多久,就被拉去了開大會的地方,在榮州代表隊的位置上坐下。
等時間到了,主持人登上講臺,先是說了一段開場白,說明了此次大會的性質和目的,又感謝了大家的到來,便進入了各位領導講話的階段。
程方秋聽得有些無聊,但是卻不敢松懈自己,腰板挺得筆直,安安靜靜,認認真真地聽他們致辭,越往后,她聽得越認真,因為講話的領導級別越來越高了。
直到最后一位領導上臺發表總結的空隙,她才敢稍稍放松一下,揉了揉僵硬的后背,可等看清對方是誰后,程方秋一雙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
這不是剛才在會館外面的那個男人嗎?
他居然是……
就在這個時候臺上的人似有所感,朝著她這邊看了過來,但很快就挪開了。
程方秋深吸一口氣,是錯覺吧?
大會很快結束,大家四散朝著外面走,程方秋隨著人群往外走,丁玉枝這個時候突然出現,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秋秋。”
程方秋一見是她,眼睛瞬間彎成了月牙狀,驚喜道:“你不是跟在主管旁邊嗎?怎么突然過來了?”
除了私人時間以外,丁玉枝得寸步不離地跟在領導旁邊。
丁玉枝攤了攤手,“他說去上個廁所,讓我在門口等他。”
話畢,又補充道:“我們等會兒要去跟其他省的帶隊負責人見面,估計要到晚上回招待所才能跟你一起了,你一個人逛逛沒問題吧?”
程方秋點頭,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當然可以啦,再說了,我得好好逛逛,不然怎么寫報告?”
會議結束后就是參觀展覽的自由活動時間,各省的優秀攝影師都在這兒,方便大家互相交流學習。
在來之前文化局就下達了任務,回去后每個人都需要上交一份心得體會,談談在此次大會的收獲。
她要是不認真逛,還真不一定能寫得出來。
“那好吧。”丁玉枝眼尖,看見主管從廁所出來,匆忙跟程方秋打了聲招呼就離開了。
程方秋從包里拿出筆記本,決定先從最近的展覽開始逛起,看到覺得不錯的作品就拿筆記下來自己的所思所感和對方可能用到的拍攝手法。
雖然能入她眼的作品不多,但是不得不說,現在的攝影師別有一番自己的風格,而且正巧對她的胃口,能讓她打破禁錮,換一種角度看世界。
等到程方秋看完這個展覽,準備挪步前往下一個展覽的時候,就被人從身后叫住了。
第99章 談話
“程同志。”
聽見喊聲, 程方秋下意識地回頭,對方是一位中年男人,有些莫名的眼熟, 她瞇起眼睛仔細想了一下, 記起他的身份。
這不就是不久前在場館外跟在那個姓曲的大佬身邊的人嗎?
“你好, 不知道程同志現在有沒有時間,我們領導想跟你聊聊。”廖賢勇面上保持著微笑, 目光卻不動聲色地落在她身上,上上下下看了個遍。
相貌和氣質都格外出挑, 是個拔尖的美人。
可她的資料上顯示已婚, 他領導不會犯這種糊涂事吧?
想到這兒, 廖賢勇面上一僵, 但轉念又想到這么多年他就沒見過領導對哪個女同志上過心, 根本就無需擔心這個, 當即松了口氣。
“有。”程方秋暗暗叫苦,她敢說沒有嗎?當然不敢!
只是她跟他們素不相識, 對方找她能有什么事情?又能聊什么?
“程同志請跟我來。”
聞言,廖賢勇松了口氣,側身讓開路,領著人往樓上走去。
相比于一樓, 二樓人少了很多, 他們七拐八繞,一路上遇見的人不多, 但是只要遇上了都會見著他們跟廖賢勇打招呼, 順便好奇地瞄一眼她,好在沒人敢多問。
等到了一扇門前,廖賢勇伸出手敲了敲門。
“進。”
廖賢勇打開門, 朝著里面揚了揚手,“程同志進去吧。”
言外之意便是他不會進去,程方秋多看了他一眼,心里打著鼓,深吸一口氣,邁步走了進去,門內是一間類似于休息室的地方,進門就是一組沙發,旁邊放著幾盆綠植,很是安靜。
而在沙發上坐著一個中年男人,他脫了早上穿的黑色大衣,身上只剩下一套中山裝,越發襯得他面如冠玉,氣質絕然。
待門開的一瞬間,他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兩人隔空對視兩秒后,他率先打破沉默。
“程同志你好,我叫曲長勛。”
“你好,我叫程方秋,是這次榮州代表隊的攝影師。”程方秋趕緊上前回握住曲長勛的手,禮貌地順勢做了個自我介紹。
因為室內溫暖,程方秋早就把圍巾解下搭在了手肘處,美艷的臉此刻完完全全露了出來,水盈盈的眼睛就這么大方地直視著他,沒有半分怯場。
見狀,曲長勛恍惚了一瞬,記憶里好像也有個少女如此笑顏燦爛地望著他。
回過神來,他輕聲開口:“坐吧。”
程方秋收回手,將自己的包和圍巾放下,然后在另一側沙發上坐下,靜靜等待曲長勛開口。
他們兩人在此之前素不相識,他找她來肯定不是簡單話話家常。
果不其然,下一秒曲長勛就開了口:“程同志之前來過滬市嗎?”
不同于他威嚴的外表,他說話時語調放得很輕很軟。
聞言,程方秋愣了一瞬,沒想到他會問這個,但還是老實回答:“沒來過,這是第一次。”
普通人哪有機會出遠門?身為村里人,能去本省的省城看一眼都算是三生有幸了,畢竟很多人就連縣城都沒去過。
曲長勛顯然也想到了這點兒,放在膝蓋上的手蜷縮了一下,才繼續道:“聽說你母親是滬市人?姓丁?”
聽到他的話,程方秋猛地抬起頭,腦海中的思緒瘋狂運轉,斟酌著語句該怎么回答。
她的確知道丁夕梅是滬市人,但那都是從書中的劇情得知的,而且書中對丁夕梅的相關信息也只是簡單提了一嘴,根本就沒有詳細描寫,她也只是知道丁家遭遇大禍,一家逃難到了萍樂村,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知道。
而在現實生活當中,丁夕梅根本就沒有跟兩個孩子提及過自己的過去。
不愿提及,無非就兩個原因,一是過去的就過去了,她已經開啟了新的生活,沒必要再追憶往昔,二是過去太過沉重,她再也不想再自揭傷疤。
不論哪一種,程方秋都能理解丁夕梅的做法。
所以在面對眼前這位有可能是母親舊日相識的男人時,她選擇了裝傻,“曲先生問這個干什么?”
曲長勛是什么人?就算程方秋偽裝的再好,他也一眼看穿了她的防備,于是不再婉轉,而是開門見山道明了自己的來意。
“程同志,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想問問你母親這些年過得好不好,當年我們家和丁家就一墻之隔,我和你母親從小一起長大,如果不是出了那件事……”
說完,頓了頓,然后才繼續說下去,“當年,我去找過你母親,只是線索到了江東省就斷了,我一直以為你母親他們都已經去世了,直到今天見了你,我才知道她還在,并且還改了名字。”
江東省就在明南省隔壁,書中寫過丁家有好幾個人都病死在那里,曲長勛會誤會也正常。
程方秋抬起眼睫,就瞧見了他眸中隱忍的痛色,身處于他這個位置,如此情緒外露的情況估計很少見。
想必他和母親的關系的確很好,至少曾經很好。
但她并沒有說話,或者說是壓根就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這件事說到底跟她沒什么關系,事關丁夕梅的個人私事,她貿然插手也不太合適,更何況是擅自去和曲長勛談論丁夕梅的現狀。
就算是母女關系,也應該保留最基本的尊重。
見此情形,曲長勛也漸漸明白過來她的態度,唇邊泛起一絲苦笑,“打擾了,我讓人送你下去。”
程方秋徑直起身,拿上自己的東西往外走,在門關上的瞬間,她好像聽見了一句低語,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說給她聽。
“你和她長得很像。”
腳步微微停頓了兩秒,程方秋不自覺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她跟丁夕梅長得有四五分相似,曲長勛能通過外貌就認出她是丁夕梅的女兒,并不難。
“程同志。”廖賢勇一直守在外面,見程方秋出來,便自覺地帶著她往外走。
等到了一樓,廖賢勇就離開了。
經過這一茬事,程方秋也沒了繼續逛下去的興趣,腦海中亂糟糟的,想找個人聊聊,但是周圍又全是陌生人,根本就沒有可傾訴的對象。
見周圍沒有位置坐,她就隨便選了個方向準備走走。
這邊聚集了不少人,在圍著幾張照片評頭論足,一旁還有工作人員坐鎮,程方秋好奇心上來,問了一嘴,才知道這是一個“小比賽”,只要能準確寫出這幾張照片拍攝的設備,角度,季節等信息,就能獲得神秘獎勵。
這種類似于盲盒的獎勵方式,勾起了不少人的興趣,程方秋也不例外,她問工作人員要了張表格,就擠進人群里,開始看起了那些照片。
“你也是攝影師?”
一群清一色的大老爺們中間混進了嬌俏的大美女,很難不引起注意,有人沒忍住問了一句。
“嗯。”
程方秋瞥了一眼問話的人,然后就開始自顧自地拿起筆在表格上填寫了一些信息。
“她是榮州代表隊的,早上的時候我看著他們進場的。”
“這么年輕的女攝影師?我怎么這么不信呢?”
“就是啊,不會是走后門進來的吧?”
要知道這次能來攝影交流大會的攝影師,不說是萬里挑一,那也是百里挑一了,沒幾分真本事,連進會的門檻都摸不到。
但她看起來可太不像攝影師了,要是說她是哪個領導的秘書,或者是畫報,電影上的女明星都更有人信。
程方秋將那些竊竊私語都盡收耳中,默默將表格全都填完,然后沖著人群燦然一笑:“自己不行就多練,別盯著別人的外貌和年紀念叨。”
這話著實張狂,很多人都氣得差點兒上前找她理論,但是顧念著這是什么場合,又將心中的怒火給硬生生壓了下去。
見她往提交表格的地方走,很多人都嗤笑道:“咱們那么多人研究了那么久都沒能給出準確答案,她一個人看了幾眼就能行了?真是笑話。”
“別跟個丫頭片子一般見識,我看她也就會耍耍嘴皮子功夫了……”
話還沒說完,就見程方秋抱著一個精美的禮盒笑呵呵地離開了,眾人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他們沒看錯吧?她真的抱著大獎走了?
“她真的全寫出來了?”
工作人員小心翼翼地將程方秋提交的表格收好,然后抬起頭面對一群人,像是看傻子一樣,“對啊,不然我能讓她把獎品拿走?”
“……”
眾人如遭雷劈,緩了好半晌方才回過神,有腦子轉得快的,已經朝著程方秋離開的方向追過去了,不管怎么樣,抓住機會請教一二才是正理!
他們來這兒的目的就是要學些真本事回去。
程方秋慢悠悠走著,想找個坐的地方把獎品拆了,然后去找工作人員口中說的其他活動,據說集齊了五個獎品以上還有個大禮可以領取。
她對此還挺感興趣的,而且她總覺得這些活動不是平白設立的,比起玩鬧性質的比賽,其實更像是一場考驗。
想起國家隊伍招人的事兒,程方秋加快了前進的步伐。
誰知道還沒走出去多遠就被人團團圍住了,這群不久前還質疑她,看不起她的人,現在紛紛說起了好話,拍起了馬屁。
前前后后,兩張面孔。
“他們不是說下午會揭曉答案的嗎?你們等著唄,我還有事,就不奉陪了。”程方秋微微一笑,絲毫不給面子的就走人了。
她可不想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
眼看她走的干脆,有人想攔,又覺得沒有臉面,就是這么一猶豫的功夫,人就消失不見了。
第100章 打電話
第一天的交流大會結束, 程方秋一個人拿了七個獎品,要不是時間有限,她能把所有的獎品都拿完。
抱著獎品去集合地點的時候, 收到了無數注目禮。
這“豐功偉績”一出, 沒多久程方秋這個名字就傳開了。
跟大家匯合后, 有同隊的人見她拿不下,還幫忙拿了一些, 順便請教了她幾個問題,都是有關會館里面舉辦的活動的。
程方秋現在心情好, 也愿意解答, 她一點頭, 周圍瞬間多了不少身影, 全都湊了過來。
她眼尖, 余光瞥見陳震也往這邊湊近了一些, 豎起了耳朵。
程方秋勾了勾唇,緩緩將自己的見解和看法說了出來, 并毫不吝嗇地教了他們不少攝影知識。
這個年代的人只要嗅到一點兒知識的氣息就會拼命抓住,愿意好好學,他們聽得認真,程方秋也教得開心。
等到了招待所, 她說要休息了, 才念念不舍地各自散去。
差不多站了一個下午,程方秋是真的累, 她躺在床上睡了一會兒, 才起床把獎品拆了,上頭還挺大方的,里面有膠卷, 優秀作品集,書籍……
甚至還有一部相機!
雖然不是最貴的那類相機,但是也不便宜了。
程方秋認出裝著相機的包裝是集齊五個獎品就送一個大禮的那個大禮,暗嘆之前那么辛苦的在會館里跑來跑去沒白跑!
她拿著相機對準窗外的花園拍了一張,覺得還不錯,就先收進了相機包里,然后拿上包包出了門。
她找到工作人員問了電話室的位置就找了過去,這會兒人不算很多,她排了沒一會兒就拿到了電話,想到曲長勛的事情,她很想打給丁夕梅問問,但是他們在村里,通訊不方便,根本就聯系不到人。
要是能把父母接到身邊一起生活就好了。
程方秋微微嘆了口氣,然后打給了家里,這個時間點周應淮應該早就下班了,果不其然,經過各種轉接后,電話那頭成功響起了周應淮的聲音。
“喂,哪位?”
聽到熟悉的低沉嗓音,程方秋眼睛染上了一絲水潤,嬌聲喊道:“老公!”
“秋秋!”周應淮幾乎是立馬就回應了她的喊聲,語氣難掩激動,等稍微冷靜一些后,關心道:“你在滬市怎么樣?”
“挺好的,剛參加完第一天的交流大會。”程方秋吸了吸鼻子,按捺住心情,將自己來到滬市后的所見所聞都嘰里咕嚕說了一遍,周應淮認真聽著,時不時問上兩句。
“什么都好,就是你不在。”她低垂下眼睫,用鞋尖輕輕戳著地面,低沉的語氣難掩落寞。
話音剛落,就聽到一陣低笑聲從聽筒里傳出來,“想我了?”
程方秋頰邊爬上兩朵紅暈,嘴硬道:“才沒有呢!”
“可是我想你了。”
聞言,程方秋手指緊了緊,唇角也沒忍住往上揚起,但是嘴上卻輕哼道:“我不信。”
“真的,從你走的第一天就開始想了,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來,還有,老婆你昨天到了滬市怎么沒給我打電話,我等了你很久,很擔心你。”
他說起這些酸掉牙的情話來,讓人的心跳也跟著亂了節奏,不自覺地放軟語調,哄道:“昨天跟隊里一個姐姐一起不太方便,后面太累了就先休息了,不是故意不給你電話的。”
“那你回來補償我。”
“好。”難得見周應淮委屈撒嬌的樣子,程方秋還挺樂意寵著他的,自然答應下來。
“那老婆你什么時候回來?”
程方秋想了想,然后回答道:“交流大會要持續三天,估計再有兩天就能回來了。”
“我等你。”
“好。”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程方秋見后面還有人排隊,就把電話給掛了,然后去餐廳吃了飯,等吃完回房間,丁玉枝也回來了,正躺在床上一臉生無可戀。
“這是怎么了?”程方秋關心地問了一句。
丁玉枝從床上鯉魚打挺坐起來,抱怨道:“這年頭做領導也不容易啊,從早到晚就沒個休息的時候,我一個小嘍嘍跟在旁邊臉都快笑爛了。”
以前在榮州文化局的時候都還好,平時打交道的就那么幾個領導,她還挺游刃有余的,但是自打來了滬市之后,光是今天一天就把她累得不輕,隨便轉悠一圈,都能碰上官大得嚇死人的領導。
而她更是一點兒錯都不敢出,生怕得罪人。
程方秋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換個方向想一想,這也算是見過世面了。”
“這倒也是。”丁玉枝嘆了口氣,然后想到什么,猛地湊到程方秋跟前,笑著道:“我可聽說了,你今天算是在會館里大殺四方了。”
“哪有那么夸張。”程方秋謙虛了一句,丁玉枝卻不買賬,追問夸道:“秋秋你怎么這么厲害,完全吊打那些自以為是的臭男人們,真給我們女人長臉!”
要是夸別的也就算了,這話可真是夸到她心坎上去了,臉上也帶上了笑意。
兩人聊完,洗漱過后,就關燈上床睡覺,明天還得早起去會館。
一連三天的大會徹底結束,借著空檔,程方秋和丁玉枝一起約著去了滬市最大的百貨商場逛街,準備好好放松一些。
榮州沒有電車,丁玉枝坐上后好一陣稀奇,趴在窗邊看風景,程方秋也陪著她,兩人絲毫不在意周圍一兩個本地人投過來的鄙夷眼神,開開心心地到了目的地。
好不容易來一趟,兩人都挺舍得花錢的。
“這兩個銀鐲子挺好看的,寓意也不錯,正好買回去給我家兩個小寶帶。”丁玉枝被柜臺里的兩個鐲子吸引了注意力,猶豫了好半晌才決定下手。
程方秋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確實不錯,心思動了動便道:“我送你吧?”
“啊?”丁玉枝顯然沒想到程方秋會出手這么闊綽,一時之間有些愣住,等回過神后連忙擺手道:“這怎么好意思,我自己買就行了。”
“別跟我客氣,來滬市這一路上你可沒少照顧我,我正不知道該怎么謝謝你呢。”程方秋從包里翻出錢來,直接越過丁玉枝阻攔的手將錢遞給了售貨員,“包起來。”
“好嘞。”售貨員笑著接過錢,然后將鐲子從里面拿了出來。
丁玉枝見狀還想說什么,就被程方秋給打斷了,“送給孩子的,你可不許再拒絕。”
聞言,丁玉枝啞了聲,心里涌上一絲感動,知道再多勸阻下去也無用,便開口說:“那就謝謝了。”
程方秋笑了笑,她在照相館工作,少不了跟文化局打交道,在局里有自己的關系,總比沒有好,而且她是真的挺喜歡丁玉枝這個人的,與她交好,當個朋友也不錯。
趁著售貨員包裝的空檔,她轉而拉著丁玉枝看起別的小鐲子,準備再買一個,到時候送給程曉花的孩子當滿月禮。
買完小鐲子,兩人又去逛了其他地方,買了不少女人用的東西,護膚品,衣服,發飾……
滬市賣的東西比榮州洋氣了很多,還有很多榮州根本就沒有賣的牌子,這一次逛街可把她們給逛爽了,等到實在逛不動了,兩人才找了一家國營飯店吃東西。
“這大白兔奶糖我就吃過一次,一直惦記著這味道,現在可算是能一次性吃個夠了。”丁玉枝嘴里含著糖,說話有些含糊不清。
程方秋拿起隨身攜帶的保溫杯喝了口熱水,勸道:“少吃點兒,等會兒還要吃飯呢。”
“知道了。”
丁玉枝笑了笑,然后扭頭打量了一圈店內的環境,壓低聲音小聲道:“你可別說這滬市人還真講究,不跟外人拼桌,吃飯要燙餐具,一家人出來吃飯都還要用什么公筷,真是受不了。”
聽見這話,程方秋也往四周看了看,果然大家之間都隔著一定的距離,安安靜靜的吃飯,就連碗筷碰撞的聲音都很少發出。
“那是講干凈衛生,挺好的。”
“我可過不來這么精致的日子。”丁玉枝聳聳肩,在她看來日子就要過得有滋有味,被規矩約束著,比殺了她還難受。
“儂好,菜齊了。”服務員是滬市人,說話也是滬市話。
簡單的話她們還是聽得懂的,說了句謝謝后,就開始吃飯了。
這家國營飯店算是位于市中心,坐在窗邊能看見不遠處的百貨商場和形形色色的路人,就是被冷風吹得有些遭不住,但是好在她們點了熱湯,喝了半碗,整個身子就暖起來了。
飯吃到一半,程方秋往窗外看了一眼,不經意間就對上了樓下不遠處一雙美婦人的眼睛,對方戴著黑色羊絨禮帽,搭一件同色系的長款大衣,嘴上還涂了些許口紅,一舉一動皆是風情。
漂亮又時髦,像極了前不久她和徐琪琪在杜芳萍大院里看的那部電影里的女主角。
她在心里感嘆了一句美人長相都是類似的,就收回了視線,繼續吃著碗里的食物,只是一碗飯還沒吃完,就聽見樓梯口傳來了“噠噠噠”高跟鞋敲擊木地板的聲音。
這動靜屬實有點兒大,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滿,但是一看對方的長相又愣住了。
“咦,這是梁彤珍吧?”
“好像是,我看過她演的電影。”
聽著周圍的議論聲,程方秋有些驚訝,看來她沒認錯,這人十有八九就是她所知道的那個女演員。
這就是大城市嗎?出來吃個飯都能遇見名人,但轉念一想這附近就是滬市電影制片廠,遇見演員也正常。
好在現在并不是十分流行追星,大家好奇歸好奇,但都沒有上前,而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
正想著,就見梁彤珍三兩步朝著她們這桌快步走了過來,嘴里還試探性地喊了一句:“丁婉姐?”
丁婉?
程方秋愣住,下意識地看向對面姓丁的丁玉枝,見對方搖頭,然后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梁彤珍可能是在喊她,不,準確來說應該是在喊她娘。
因為對方的眼神跟曲長勛初見她時大差不差。
想到曲長勛說她娘改過名字的事情,腦海飛快運轉,很快就想明白了,丁夕梅以前的名字大概率就叫丁婉。
“丁婉姐,是你嗎?”
思考間,梁彤珍已經走到了程方秋身邊,眼眶紅潤,差點兒落下淚來,要不是程方秋很快反應過來,打斷了她的話,估計這會兒她已經抱著她哭了。
“不是我,你認錯人了。”
丁家以前到底是什么階級的人家啊?怎么這一個兩個不得了的人都是她娘的舊相識?
聽見程方秋的聲音,梁彤珍渾身一僵,眼中閃過一絲迷茫,緊接著她就被跟她同行的男人給拉開了。
“這位同志真是不好意思,你跟我們的一位故人長得太像了,所以才會認錯人,我替我愛人跟你說聲抱歉。”羅忠添禮貌性地鞠了一躬。
程方秋搖了搖頭,“沒關系。”
話音剛落,就聽見梁彤珍猛地搖了搖頭,“不會的,這世界上哪會有長得這么像的人?你真不是丁婉姐?”
“她不是。”羅忠添從見程方秋第一面就知道她不是丁婉,先不說這位女同志一看就是二十剛出頭的年紀,就說那種眼神和氣質,都是截然不同。
而且現在離近了細看就會發現她跟丁婉的長相還是有差別的。
只是,那雙桃花眼未免太像了,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梁彤珍漸漸在羅忠添的安撫下恢復了冷靜,她深吸一口氣,表達了歉意的同時,又不死心地問道:“那你母親叫丁婉嗎?”
程方秋猶豫了兩秒,回答道:“我母親也不叫丁婉。”
“抱歉,打擾了。”梁彤珍勉強扯出一抹笑,想到什么,突然從錢包的夾層里抽出一張照片,放在程方秋面前,指著其中的一個人解釋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真的太像了。”
程方秋順著看過去,照片是一張大合照,里面有好幾個男女,梁彤珍指著的是一個站在第二排偏中間位置的女孩,她穿著小洋裝,長發披散在肩頭,一雙桃花眼彎彎,嘴角上揚,笑得很甜。
赫然是年輕時候的丁夕梅。
心中的猜測得到證實,程方秋的心情卻變得有些莫名復雜,她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處理這件事情,因為聯系不到丁夕梅,她不敢貿然和她的故人相認,害怕違背丁夕梅本人的意愿。
可另一方面,她又有些不忍心看著丁夕梅這些故人有了尋回朋友的希望,又被她親手斬斷希望的痛苦。
畢竟能一眼認出她,又隨身攜帶著照片,足以看出梁彤珍這些年根本就沒有忘記過丁夕梅,甚至把她放在一個很重要的位置上。
就在她糾結的時候,她的目光倏然看見了站在丁夕梅旁邊的曲長勛。
別人都在看鏡頭,可是他卻在看她。
腦海中倏然浮現曲長勛望著她的眼神……
程方秋眉頭微蹙,正想再看看,就見梁彤珍用手指擋住了曲長勛的臉,指向了站在丁夕梅下方的一個更小的漂亮女孩,“這是我。”
不知道是不是再見與丁婉長相神似的姑娘,梁彤珍的話不自覺多了起來。
“我們都是住在同一條街的鄰居,從小一起長大,關系親近,而丁婉姐是我最喜歡的一個姐姐,小時候我父母時常不在家,都是她帶著我玩,給我扎辮子,喂我吃飯……”
說到這兒,梁彤珍的眸中不禁閃了水光,唇角卻帶著笑意,她修長的手指在照片上拂過,帶著無限的眷念。
程方秋在旁邊看著,并不插話。
“可惜后面發生了一些事,我再也找不到我的丁婉姐了。”
話畢,梁彤珍深吸一口氣,再次表達歉意,然后深深看了程方秋一眼,便示意羅忠添跟她一起離開。
就在他們即將踏上樓梯的時候,程方秋出聲叫住了他們,從包里拿出紙筆,“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留一個電話號碼嗎?”
梁彤珍先是頓住,然后倏然反應過來,欣喜道:“當然可以!”
她接過紙筆,飛快在上面留下兩個聯系方式,“這是我家里的電話,這個是我單位的。”
“好。”程方秋收回紙筆,沖著兩人頷首點了點頭,就率先回了餐桌。
“秋秋?”丁玉枝等梁彤珍和羅忠添離開后,才一臉八卦地湊上前來,好奇地問道:“你母親真的跟他們認識啊?”
她剛才在旁邊聽得清清楚楚,半句話都沒遺漏,只覺得這故事比小說和電影還精彩!
這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巧的事情?而且如果程方秋的母親跟他們真的是舊相識,還住在一條街上的話,豈不是也說明程方秋的外祖家也是個了不得的家庭?
“我不知道啊。”程方秋含糊回答了一句,在她回去問過丁夕梅之前,她不會跟任何人承認任何事。
見程方秋態度不像是作假,再加上這是別人的私事,丁玉枝便很有眼力見的沒有再就著這個話題繼續聊下去,而是轉移話題。
“平時煩死我男人和那兩個小家伙了,現在好幾天不見,你別說我還挺想他們的。”
“這就叫距離產生美,等回去后就沒那么想了。”程方秋一邊笑著回答,一邊把剛才沒吃完的飯吃完。
“還是秋秋你一針見血啊,這離得遠狗屎都是香的。”
這話糙理不糙,但是兩人正在吃飯,程方秋差點兒被嗆到,只覺得胃口都少了大半,丁玉枝抿唇憋笑,然后趕緊給她舀了一碗湯,作勢打了打嘴,“瞧我這嘴沒個把門的。”
程方秋嬌嗔她一眼,然后將湯喝了大半。
“那你呢,想不想你男人?”
“嗯……”程方秋放下碗,俏臉上浮現一朵紅暈,低聲喃喃道:“想啊,怎么不想?”
但是想也沒法,離了十萬八千里,不能抱不能親的,折磨死人了,還不如不想呢。
想到這兒,程方秋憤恨地又多吃了一碗飯,等吃完才驚覺自己吃了這么多,就連丁玉枝都咂舌道:“真羨慕你,飯量這么大還這么苗條。”
“我平時吃不了這么多。”程方秋吶吶解釋了一句,腦海中卻驀然浮現出一個可能性,手下意識地摸了摸微微凸起的肚子。
應該不會吧?她上個月才來了月經,而且別人懷孕都是聞見腥味就哇哇吐的,但她吃啥都香,除了這幾天吃得多了些,完全沒有一點兒別的懷孕癥狀。
她應該就是參加大會太累了,再加上很久沒吃過滬市菜,突然變了口味,所以饞了。
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等回了榮州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打定主意后,程方秋也不多想了,拉著丁玉枝進行最后一次商場掃蕩,買夠特產和伴手禮后,她又將其中的一些當地特產打包好,去了附近的郵局寄了一份給京市,這才準備回招待所。
“你還有親戚在京市呢?”丁玉枝看著程方秋,一雙眼睛都快閃金光了。
程方秋看得好笑,把剛才買的烤紅薯塞了一個給丁玉枝,解釋道:“我老公是京市人,公婆他們都在京市。”
“首都啊,我還沒去過呢。”丁玉枝嘖嘖稱奇,看著程方秋就跟看塊寶一樣。
“我也還沒去過首都,等到時候去了,給你帶特產。”程方秋咬了一口烤紅薯,入口即化,軟糯香甜,吃了半個只覺得整個身子都暖了起來,簡直是冬日必備!
“你也快吃。”
“好。”丁玉枝看著程方秋,在心里默默感嘆,這趟滬市來得可真值,讓她交到了這么一個好朋友!
兩人大包小包回到招待所,剛回到房間沒多久,就有人來敲門了。
廖賢勇手里拿著一個精致的木盒子,微微笑道:“程同志,這是我們領導的一點兒小心意,還望您笑納。”
程方秋的視線落在上面兩秒,就收了回來,“不好意思,我跟你們領導素不相識,笑納不了,你拿回去吧,時間不走了,我們明天還要趕路,就不送您了。”
話畢,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門給關上,壓根就不給廖賢勇反應的時間。
看著面前緊閉的門,廖賢勇想到領導交代的,如果對方態度強硬,就不要再打擾,頓時歇了再次敲門的心思,捧著沉甸甸的木盒往回走,輕聲嘀咕道:“這哪是什么小心意。”
畢竟領導的全部身家都在這兒了。
*
火車哐當哐當超前行駛著,有人歸心似箭,有人還在回味在滬市時的所見所聞。
程方秋無疑是前者,想到昨天晚上打電話時周應淮說會提前在火車站接她的話,一顆心頓時像是在滾燙的糖水里滾過似的。
終于可以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