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第 261 章
261
暗殺王從來不打無準備的仗, 被他觸碰到那刻起,敵人就已經喪失反抗的機會了。
亞當追查魏爾倫這么久,又三番五次和他打過交道, 自然清楚重力運用到極致后的可怕之處。
即使他擁有【殼】武器,也無法阻止入侵到自己系統內的異能力, 在一瞬間之內摧毀爆炸感應器。
他們能說那么多的客套話,完全是因為魏爾倫希望亞當順著臺階自己走下來, 按照他的要求做事。
他本人就像自己說的那樣,壓根不在乎人類的死活,只是保護被人欺負了的弟弟——中原中也。
致電給倫敦的電話順利被接通了, 亞當傳遞擬聲信息——「騎士長,魏爾倫殺了福地櫻癡,挾持了本機, 斬斷了【殼】武器爆炸的開關,他希望和英國政府合作。」
亞當將手機遞向身后那個隨時可能決定他生死的男人, “先生, 請接聽電話。”
魏爾倫拿起手機附在耳邊, “日安。”
“魏爾倫,你只是一個見不得光的通緝犯, 沒有資格和英國政府合作。”女子冷傲無情的聲音傳來。
魏爾倫淡淡道:“克里斯蒂女士,就算莎士比亞會因為你此時的拒絕死在柏林, 恐怕你也不會改變你固執的性格。”
他不是在威脅對方,只是在闡述一個事實。
“魏爾倫,你想死。”女人的聲音變得冷冽起來,像是冰雪里的陽光, 美好但毫無溫度。
“克里斯蒂女士,你不要太自以為是了, 我是死是活從來不是你能決定的事情。”魏爾倫輕笑出聲。
他施施然道:“如果你真的非要這樣找我的麻煩,那么我不介意把英格蘭所有的貴族都暗殺掉,徹底結束那群蛀蟲的時代。”
電話那頭的克莉絲蒂嗤笑一聲,說:“魏爾倫,你不過是個只會逃跑的家伙,一個對著曾經的搭檔搖尾乞憐的可憐蟲。”
她自負地表示,“既然你有膽子放狠話,那就盡管來好了,看看是誰先殺了誰吧。”
即使被人辱罵,魏爾倫的表情依舊溫柔,“我和你真是無法溝通,明明已經察覺到了異樣,卻還懷抱著那令人作嘔的貴族做派,放棄擺在面前的挽回機會。”
“機會,你嗎?”女子笑聲悅耳不絕,“魏爾倫,鐘塔侍從早晚要殺了你,你等著吧。”
“我等著什么,等著你的滅殺小隊,還是殺傷力驚人的異能武器。”魏爾倫含著笑意的聲音縈繞在亞當和中原中也周圍。
“你們那么害怕我卻不敢承認,明明都是貪生怕死的食尸鬼,卻還有裝作英勇無畏的戰士,”魏爾倫優美的聲線宛如在獨奏的小提琴,輕輕帶動周圍氣流,說出令人窒息的話。
“我和你們不一樣,我很誠實地討厭所有人類,當然只有一個人是例外。”他幽幽地呢喃道:“要是哪天不想活了,我就是你們人類口中毀滅人類文明的惡魔,誰也別想阻止我。”
“瘋子!”女子評價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中原中也并不知道電話那頭的人對自己兄長說了什么,但從魏爾倫的言語挖苦中看,對方大概是不配合了。
亞當搖了搖頭,暗示他冷靜點,反正不會有比現在還糟糕的結果。
魏爾倫沉思片刻,警告道:“不能透露福地櫻癡已死的消息,也不要再派人來柏林了,你們除了添亂,什么也幫不到。”
“你提的要求可真多啊!”電話里克里斯蒂捏碎茶杯的聲音無比刺耳,“那我也有要求,你們不許動亞當的核心數據庫,不許干涉他的一舉一動。”
身為人質的亞當很意外克里斯蒂居然妥協了,但他沒有多問其中原因,只是尊重騎士長下達的命令,暫時留在柏林暗中調查,幫助莎士比亞。
魏爾倫清楚其中原委,威爾斯向某些人透露了消息,倫敦現在已經變成篩子了,鐘塔侍從哪里有那個精力去多管閑事。
雙方短暫達成默契,等此事過了之后,他們再重新算賬。
中原中也不安地看著魏爾倫,“現在去哪里?”
魏爾倫推了推亞當的肩膀,“請跟我走一趟。”
亞當無法拒絕,他或許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了,對方要摘除他體內的武器裝備——【殼】。
威爾斯早已經等候多時了,她讓亞當平躺下來。
為了以防萬一,魏爾倫不會放開亞當的,他要親眼看到危機從源頭上剝離下來。
亞當身為機器人的一面徹底暴露出來,復雜的電子結構,閃爍不停的電路燈光,以及那賦予他生命意識的異能能量。
眼下的場景讓中原中也感覺他們太像個壞人了,好像一秒就要把亞當肢解成廢銅爛鐵。
他看了看毫無反抗之力的亞當,又看了看氣定神閑的魏爾倫,目光最后落在準備動手的威爾斯身上。
中原中也擋在亞當的面前,伸手阻止威爾斯,道:“你不會弄死他吧!”
威爾斯耐心地解釋起來,“我不是弄死亞當,我只是要把毀滅武器取出來,繼續把【殼】放在亞當的身體里,對普通人而言就是災難,那是比核爆炸還可怕的武器。”
魏爾倫安撫著神經敏感起來的中原中也,“中也,威爾斯是創造【殼】武器的人,她比你更知道怎么處理,她能讓你的朋友從危險之中解脫出來。”
亞當本人也沒有意見,“魏爾倫先生要摧毀我,就不會這樣溫柔地對待我,他會直接用黑洞粉碎一切。”
中原中也只能后退一步,“你們保證他還是原來的那個他。”
威爾斯笑了笑,“我保證,現在請你站到后面去好嗎?”
中原中也嘆氣,他不是研究員,很多事情只能旁觀。
亞當的胸腔完全打開,精密而復雜的結構在威爾斯手下分解,她在解除某些自毀指令。
亞當能感受到這個人的溫柔,威爾斯和他的創造者瑪麗很像,認真而專注,都是善良的人。
半個小時左右,威爾斯將一個成年人手掌大的金屬盒子拿了出來,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感覺還好嗎?亞當。”
亞當看著頭頂的天花板,平靜地說道:“很好,一切正常,沒有任何損傷,麻煩您了。”
威爾斯將手里的東西轉交給一旁神色緊張的中原中也,“中也君,你來拿一下吧。”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伸手準備去接的時候,魏爾倫搶先一步拿走了【殼】。
魏爾倫說:“很危險,我來。”
威爾斯沒有意見,她開始處理修復工作,讓亞當盡快適應回來。
如果沒有他們幫忙,光憑自己的力量肯定無法制服住亞當,自然也無法解除【殼】這份潛在的危機。
中原中也看著恢復如初的亞當,長吁了一口氣。
亞當站在他面前,笑道:“雖然我的任務失敗了,但從結果來看,我居然還是受益者。
“如果今天沒有中也在,我應該也活不下來,你無須自責什么。”他感謝地看著中原中也,“接下來,我要去找莎士比亞先生了,你們有需要我轉達的話嗎?”
威爾斯有話要說:“讓莎士比亞多多留心歌德身邊的秘書席勒,還有……”
她看了眼魏爾倫和中原中也,硬著頭皮講下去,“保護一下蘭波和卡莉斯塔,盡量不要讓他們陷入絕境之中。”
中原中也直截了當地問:“你為什么要這樣說,他們現在很危險嗎?”
他感覺自己的心猛然間被人提了起來,七上八下地。
威爾斯搖搖頭,清麗的面容浮現憂愁的表情,“我不希望蘭波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影響到你們兩個人,特別是魏爾倫。”
她更擔心莎士比亞和蘭波斗起來,超越者之間的戰爭一旦進入白熱化階段,那影響力簡直不亞于一顆核彈爆發。
“我不會做出昏了頭的事情,我的弟弟也是如此。”魏爾倫相信自己的搭檔,但他不相信英國的超越者莎士比亞,他們之間有威爾斯從中調和一二能少很多波折。
中原中也顯然更擔心其他的,看著亞當欲言又止,很難為情地說道:“如果你看到太宰治他們出現在蘭波和卡莉斯塔身邊,麻煩你告訴我一聲……當然,也不是非要告訴我。”
亞當頷首一笑,“我會盡量的。”
*
另一邊蘭波帶著果果去吃晚餐去了,他們選了一家法式餐廳,廚師是現場制作料理的店。
果果他看得直打哈欠,“這一頓飯比想象中還要久。”
蘭波笑了笑,“全熟當然比半生不熟要費時費力,晚點我們去散步吧!”
一旁的高帽廚師對他們露出哀怨的眼神,他在展現廚藝呀,可面前的孩子就好像要睡了一樣,沒有一點參與感,連情緒價值都不能提供到位。
如果不是小客人長得過分美麗,煎牛排的廚師現在就能甩袖子走人。
晚飯吃得還算滿意,蘭波給了很多小費填補廚師受傷的心靈。
暮色越加昏暗,蘭波帶著果果去了河畔邊散步,白發蒼蒼的老爺爺迎面走來。
老人清瘦得如同一根竹竿,穿著西裝,頭發一絲不茍地梳在腦后,神色慈祥可親。
他直呼他們的姓名,“蘭波,卡莉斯塔,你們能和我這個老人家聊聊天嗎?”
蘭波撫摸著果果的后背,“莎士比亞先生,我們邊走邊聊,好嗎?”
莎士比亞笑道:“邊散步邊談話也挺好的。”
第262章 第 262 章
262
隨著太陽逐漸西沉, 晚風也變得清涼宜人,徐徐吹拂著。
樹枝輕輕搖曳,不經意間掉落的葉片, 攜著城市的喧囂游走在大街小巷。
河畔公園,人影憧憧, 每個人身上的顏色越來越濃重,寬闊平坦的河面泛起夢幻的漣漪。
“這樣美好的余暉, 怎么看都不會厭倦。”清瘦單薄的白發老人雙手背在身后,慈祥的笑容掛在臉上。
他感慨道:“可惜,人不能一直青春年少下去, 再好的風景也是看一天少一天。”
蘭波牽著果果的手,神色從容地接著莎士比亞的話,說:“貧民窟里有很多連飯都吃不飽的孩子, 他們從早到晚想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怎么填飽肚子, 然后在第二天清晨來臨時及時從夢中醒來。”
“不是每個人都那么幸運可以長大成人, 有些孩子注定會夭折。”莎士比亞眼底劃過一抹晦暗, “就比如卡莉斯塔,她很幸運就遇上了你。”
蘭波淡淡回復道:“夭折的孩子, 有一半是死于這個爾虞我詐的社會風氣里。”
他低頭看了眼果果恬靜淡然的面容,意味深長道:“人類總在制造重復性災難, 卻始終不肯反思其中過錯,你也是過來人,想必也是懂的吧!”
莎士比亞灰藍色的眸子一眼望不到底,語氣有點訓斥意思, “優勝劣汰是自古以來的生存法則,沒有能力的人只會執著于眼前的茍且, 而有能力的人往往會承擔改變環境的責任。”
他笑著問:“你應該是后者。”
“我只是一個想幸福活下去的人。”蘭波嘴角勾起一抹淺笑,“你說的那些,在我看來尤其可笑。”
他說:“上位者的孩子生來錦衣玉食,普通人的孩子連吃飽穿暖都是奢望,何況是其他方面的競爭關系,他們不思考活下去,難道還要思考怎么頒布稅法嗎?”
青年告訴老人,“你沒有低頭去看過,自然看不到那些無法跨越的階級,就橫隔在社會底層人的現實生活面前。”
莎士比亞微微瞇起眼睛,睿智的眼神落在蘭波身上,“動物為了繁衍生息還會自相殘殺,母獸為了種群發展還要拋棄無法長大的幼崽,人就是比動物稍微高級那么一點而已。”
果果稚嫩而空靈的聲音響起,“把人類自相殘殺說得合情合理,卻不去研究讓所有人吃喝不愁的辦法,難怪英國人要燒殺搶掠他國資源。”
“年紀輕輕就胡說八道,這是從哪里學來的啊。”莎士比亞垂眸瞥了眼精致美麗的孩子。
果果仰起小臉,天真爛漫道:“我說錯什么了嗎?”
“一個英國皇室貴族一天浪費的資源,足夠將一個普通人的孩子養育成人。”年幼的孩子自顧自地補充道:“我明白,人與人之間無法感同身受,人民不愁衣食的日子只出現在童話世界里。”
莎士比亞無法否認,“英國的大量資源多用于權貴之間的奢靡活動上,但哪個國家不是這樣的,欺壓程度高低不同罷了。”
蘭波平靜地說道:“有些人光是活下去還不夠滿足私心,他們要享受一切美好的事物,所以不惜傷害別人的生命。”
莎士比亞的笑容收斂了不少,“得利者千千萬萬,你也是五十步笑百步。”
蘭波抬起眼皮,深邃無光的眼睛像是要揭開別人虛偽假面的鏡子,“我從沒否認過自己的私心,可你們敢承認曾經犯下的戰爭錯誤嗎?”
霎那間,風聲里染上肅殺的氣息。
莎士比亞頓足,停下腳步,聲音極富有感染力,道:“你要知道你說的是誰?”
蘭波直言不諱,道:“英國,法國,德國,當權者就沒幾個好東西,軍事法庭就是個笑話,我說了怎么樣。”
“成千上萬的人也因為你們愚蠢的決定而死,因為你們的利益和尊嚴而失去家園。”
他鄭重其事地質問道:“事到如今,你們抵死不認,難道就能當一切沒有發生嗎!”
莎士比亞無比肯定眼前的年輕人是個犟種,他從日本回來后就存心要讓所有人付出代價,哪怕攪得國際亂套也不會罷手。
他深吸一口氣,說道:“蘭波,拋開所有立場,我很欣賞你,但我也是英國人,你威脅到了不該威脅的人了。”
蘭波眼底一片涼薄,冷冷地回道:“是你試圖威脅我,在身處敵營之際,你還想維護你們的利益。”
屬實是話不投機半句多了,莎士比亞碰了一鼻子灰,還耐著性子對他說道:“我年紀大了,有些事情不想操心,但你為了這么一個來歷不明的小家伙,實在說得有點過分了。”
“莎士比亞先生,我坦白告訴你,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想要傷害我家人的人。”蘭波的語調堅定有力。
他神情嚴肅地警告道:“如果你們要對我的家人動手,那么就別怪我轉身去英國大開殺戒。”
“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莎士比亞心里也燃起了一股無名火,“好心提醒你幾句,年輕人識時務者為俊杰,別以為自己就無所不能了。”
蘭波不為所動,“能不能你說不算,英國說了也不算。”
莎士比亞搖頭一笑,面上的慈祥又恢復過來,“好自為之吧!”
果果拉了拉蘭波的袖子,“我想吃冰淇淋了,我們去買吧。”
蘭波淡然一笑,“莎士比亞先生,我也希望你們好自為之。”
徹底分開一段距離,風中的呢喃聲在蘭波和果果的耳邊,‘蘭波,你剛才可真不客氣啊!不過說得可真解氣,那老頭一直囂張得要死,天大地大的,這里又不是他們英國,裝什么長輩。’
果果笑盈盈地看著蘭波,將心中猜想說了出來,“莎士比亞指不定是來蕩平柏林的,得提防著他些。”
蘭波摸了摸他的腦袋,“他年紀大了,早晚要撐不住,拉一群人陪他一起去死,當然劃得來。”
馬拉美在他們耳旁念叨道:‘英國人都這副德行,動不動就讓別人死,自己美美退身幕后。’
*
夜幕降臨,歌德和莎士比亞互相敷衍對方,席勒期間來過兩三次,兩人皮笑肉不笑的著實有點陰冷。
歌德重重地放下茶杯,磨著牙齒,說道:“莎士比亞,你不要在我面前倚老賣老了,我已經陪你說累了,現在立刻馬上消失在我眼前,好嗎?”
莎士比亞慢條斯理吃著點心,余光瞥著茶杯,“你還年輕,別一時沖動做了傻事。”
“我從來不做傻事,都是你們這些人傻不愣登的惹人心煩。”歌德站起身來,“算了,今天你不走,我走,我去睡覺去了。”
莎士比亞又吃了兩三塊點心,他擦了擦嘴和手指,環顧四周無奈地笑一聲。
年輕人都傲氣,不把老人家的話放在心上。
席勒確定莎士比亞離開之后,立刻找到歌德匯報情況,“福地櫻癡死了,和費奧多爾有關聯,不確定威爾斯有沒有摻和了一手。”
“席勒,你覺得兇手是誰?”歌德問他。
“首先懷疑費奧多爾,其次就是魏爾倫。”席勒遞上一堆報告,“亞當似乎放棄追逐威爾斯了,估計是接到了克里斯蒂的新命令,我懷疑和福地櫻癡身死有關。”
歌德三兩下看了一遍手頭上的東西,“都是些沒用的,你覺得我該不該現在就讓吸血鬼暴露出來。”
席勒眼神猶豫地看著板起面孔的上司,“可我們的人還沒有接觸到那些封禁物。”
歌德抬起蒼白的臉龐,溫和地笑道:“吸血鬼暴露出來,不就有機會接觸到了嗎?”
他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別害怕,我暫時不會那么做,先殺兩個人,我不希望太宰治能回到中原中也身邊。”
席勒心頭一緊,“你要讓太宰治殺死他們。”
歌德笑而不語,讓別人去做得罪人的事情,對他來說有什么要緊的。
席勒著手去辦理,他清楚地感覺到把法國人吸引過來不是一種明智之舉,變數實在是太大了。
*
同一時間,世界各國的發達城市,廣場大屏顯示著不同尋常的景象。
一間漆黑的屋子忽然亮起昏黃的燈光,一名姿容秀麗的男子被綁在椅子上面,他的眼角有一顆淚痣。
一名落魄潦倒的中年男人從被綁的人身后走了出來,他站在鏡頭前面,講了一個凄慘可憐的故事。
他叫村瀨宗,出生在一個中產家庭,父母和睦,還有一個十分聰明的哥哥。
他和他的哥哥感情十分好,哥哥考上了東京大學,后來又出國留學,但回國沒多久他就死了。
不過不是真的死了,而是按照軍方要求,假死去執行國家機密任務,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但他的哥哥私底下還是聯系了他,還給他找了工作,幫他進入警局。
哥哥十幾年來一直在完成一項實驗,途中被法國知道了,法國派了兩名情報員過來搶奪實驗數據和實驗體,最終引發了劇烈的爆炸。
就在橫濱,當時引起了非常大的轟動,而那兩名情報員也沒有什么好下場,他們一個失憶了,一個叛逃了。
實驗體是個小孩子,后來他長大成人了,然后那個孩子知道真相不惜一切代價,聯合曾經兩名情報員殺了他的哥哥。
村瀨說他的哥哥至今為止,連具尸體都沒有找回來,他好恨自己當初居然幫助了那個實驗體,現在他要報復回去,他要讓對方也感受到失去的痛苦。
廣場上的大屏沒有停止播放,拍照的人、攝像的人,還有報警的人也出現了,很多人已經認出被綁架的人是誰了。
——近期風頭正熱的日本明星。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更加不可思議了,一個黑發少年踢開了那扇門,一槍殺了正準備動手的男人。
鮮艷的血花濺到攝像頭上面,然后傳遞到世界各地,少年給綁架者松了綁,但綁架者卻陷入癲狂狀態,想要殺死救他的少年。
最后被綁架的人也死了,那少年臉上還殘留著鮮血,一槍崩碎攝像頭和唯一的燈泡。
畫面恢復正常,但引起的轟動卻是前所未有的,沒有哪個人殺了人之后還能那么鎮定。
粉絲首先陷入抓狂狀態,而后是港口黑手黨發現報告給首領。
旗會中的其他人收到消息時,完全無法相信公關官被太宰治殺了。
高樓大廈頂樓,一陣陣的眩暈向著森鷗外襲來,他撫著額頭,白絲不得其解:“太宰治他為什么要這樣做?”
事實上,看到這一幕的人很多,偵探社的江戶川亂步咬碎了嘴里的棒棒糖,“完全沒有頭緒啊!”
他喃喃自語道:“事情怎么會這樣子呢?”
*
魏爾倫則直接打暈了雙眼充血的中原中也,他不確定弟弟的理智能不能控制住殺人的沖動,他的兩個朋友死了,還是太宰治殺的,相當于不死不休的局面。
就算那不是真的太宰治,也沒有意義了。
丘比搖晃著尾巴,“來不及的,他們本來就要死。”
魏爾倫眼神冰冷地看著它:“太宰治,現在在哪里?”
丘比這會兒倒是誠實起來了,它說:“監獄。”
蘭波和果果沒有回大使館,心情有些沉重。
他們不是不想救,而是真的不知道從哪里開始就救人。
席勒掌控著布拉姆,布拉姆掌控著吸血鬼。
歌德鐵了心要讓中原中也現身出來,那么他又怎么可能輕易放過到手的人質,廣播殺人,這是很輕的刺激手段。
如果旗會全被抓過來,那簡直不敢想象中原中也會是什么心情。
現在也不能保證旗會其他人,就能安然無恙,他們一天解決不了布拉姆,中原中也就要忍受一天這種煎熬。
這一晚,想要來的人終究是會來的,第一波暗殺行動在夜色中追逐。
蘭波帶著果果沒有正面迎戰,他們開著別人的車到處亂跑,順便把遇襲的消息告訴同伴。
馬拉美飛快地趕到現場,但是也只能在后面遠遠地跟著。
這個時候,小仲馬還在路上,而其他人就不好過來。
駕駛座位坐著的是果果,他終于享受了一把飆車的快樂,驚險又刺激,十分適合釋放內心的情緒。
蘭波頭疼地看著后視鏡,別人是追不上,但這一路飆車飆得有點六親不認了。
第263章 第 263 章
263
從昏迷中蘇醒過來的中原中也猛然坐起來, 他驚慌失措地下床,慌亂地跑向門口,不停地說道:“現在過去多久了!威爾斯在哪里!我要去找她!”
房間里, 魏爾倫的聲音響起來,“已經過去兩個多小時了。”
中原中也仿佛被人抽干了力氣, 僵硬地握著門把手,睜大眼睛看著昏暗燈光下的門鎖, 愣愣出神。
——沒有希望,一切都太晚了。
中原中也轉過身回到床邊躺了下去,明明已經和其他人保持距離了, 但還是讓人抓住了機會,下一個又會是誰呢?
少年的腦海里不斷回放著村瀨警官和公關官相繼死亡的畫面,極淡的聲音和熟悉血色仿佛就縈繞在眼前。
每一下呼吸都艱澀難熬, 隱忍著痛苦的聲音,低吟道:“太宰治……怎么會是太宰治殺了他們呢?怎么會這樣呢?應該來找我才對?”
站在窗臺邊的魏爾倫轉過身來, 俊美的臉龐浮現憐憫的表情, 他靜靜地看著蜷縮身體的少年, 沒有出聲打擾對方的回避本能。
在悲痛面前,任何解釋都是多余的, 唯有眼淚是真實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中原中也聽見魏爾倫的道歉聲響起在耳畔, “對不起,在你很想讓威爾斯使用異能力拯救你的朋友時,我打暈了你。”
“不是你的錯,我明白的, 我看到的畫面不一定是那個時候發生的,很可能就是錄像。”中原中也平靜下來。
他坐起身, 背對著魏爾倫,聲音沙啞地說道:“哥哥,可我……想找到他們啊。”
“我陪你一起找。”魏爾倫的回答清晰明了,干凈溫柔的聲音如泉水般潺潺流溢進了干枯的河床。
他打開窗戶,清涼的晚風吹拂起披散的長發,皎潔月光灑在雪白美麗的臉龐上,藍色的眼眸流轉著淡淡的憂傷,仿佛在哀悼死亡。
微風擦過皮膚,中原中也感受清爽的氣息,頭卻埋進了臂彎里,啞聲說道:“是我害了他們。”
魏爾倫挽起耳邊凌亂的發別到耳后,他轉身就看見了,少年壓彎了的脊背,露出脆弱的脖頸。
他踱步朝著傷心的人走去,拉長的影子在燈光和月光之間模糊不清,腳步聲在房間回蕩。
中原中也低垂著腦袋,死寂的眼神落在眼前的腳尖上,鈷藍色的眼睛盛滿悲傷。
他不想抬頭望見溫柔的目光,即使他現在很想殺了害死公關官和村瀨的那群人,可他確實是什么都做不到。
——不能鬧,不能吵,不能讓其他人步入危險處境。
魏爾倫彎下腰,修長如玉的手指輕輕撫過中原中也濕潤的眼角,隨后揉了揉茸軟的腦袋,“索取他人生命而活的人,注定不得善終,我們同樣如此。”
即使森鷗外把港口黑手黨的黑色業務縮水了一半,也不能掩蓋他們靠暴力手段積累財富的惡劣行為。
黑手黨都是亡命之徒,走上了黑色道路,又怎么可能一帆風順。
“無論怎么樣,他們都是因為我才會遭受這些……”中原中也苦笑連連,淚水滴答在木地板上暈開深色的花朵,“我不該奢望自己能擁有朋友,是我連累他們了。”
魏爾倫無話可說,他陪在少年身邊,安靜而美好得仿佛一尊雕塑。
*
速度提到極限的汽車在郊區里飛馳,十分順利地甩開跟蹤的人。
果果把車開到了森林,蘭波環顧四周,并沒有覺察到異樣,他們下了車,走進了森林公園里。
蘭波少見地在果果面前抽起了香煙,灰白的煙灰隨著風飄向空中,火星在燃燒中沉沒下來。
果果踢了一腳落葉,“中也,應該知道了。”
蘭波長嘆一口氣,“那又能怎么樣呢?”
“他會難過。”果果往上方瞥了眼,繁星透過樹葉縫隙閃爍,很美。
蘭波溫和地說道:“離別是人類的必修課,每個人都要經歷很多次。”
回收工作還要繼續,時間彌足珍貴。
蘭波抽了一支煙后,風中的呢喃聲傳來了精準的位置,催促他盡快趕去現場處理掉福地櫻癡。
他們不再耽擱下去,如同鬼魅一樣在樹林里穿梭。
見面地點十分偏僻,威爾斯和‘費奧多爾’恭候多時,他們藏在樹上,直到蘭波展開亞空間才跳下地面。
威爾斯現在是男人的模樣,她沒有貿然開口說話,低調又普通。
‘費奧多爾’現在扮成別的模樣了,他也不怕被人知道自己之前假扮費奧多爾,陰柔面容浮現感興趣的表情。
雙方謹慎地打量著彼此,蘭波和果果聽不到馬拉美的聲音了,但他們知道這就是要找的人。
‘費奧多爾’臉上揚起真誠的笑容,聲音充滿磁性,“這好像還是你頭一次用自己的真實面容出任務,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心潮澎湃的沖動。”
蘭波嘴角勾起一抹牽強地笑,很是煩惱地說道:“我不覺得有什么可高興的,你還是少說一點吧。”
果果覺得他們有些啰唆,“麻煩你們快點。”
‘費奧多爾’捏著自己的下巴,上下掃視著精致女孩的裝扮,嘖嘖稱奇道:“長得真像,性格也像,說不是親生的都沒人信了。”
果果優雅地翻了個白眼,“你這樣早晚會暴露的。”
‘費奧多奧’轉頭趕緊呸了一聲,“童言無忌,這次我就當沒聽見,下次你再對我說這話,我一定要你請客。”
果果“切”了一聲,他背過身去,長長的辮子在腰間晃動著。
明明是懶得理會這個人胡攪蠻纏的行為,但舉止透著一股嬌俏可愛的純樸氣質。
威爾斯明知面前金發碧眼的小女孩不簡單,也會因為這天真無邪的表象,而放松警惕。
樹梢上,紀德看守著福地櫻癡的尸體和神刀御前雨,他看不清亞空間內的人都在干什么。
可馬拉美提前交代過他,待在樹上不用下去,他默默地如實照做了。
蘭波抬頭看了眼樹冠,他已經發現紀德的位置了,某一瞬間那兩樣東西就出現在了他的隱藏空間中。
紀德眼里閃過震驚,迅速看了眼四周,隔絕外界的紅色屏障并未消失。
他轉念一想就明白了,這是空間主人的操作。
紀德內心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不由得暗暗驚嘆,蘭波果然不能和常理中的超越者相比較,他的異能力完全讓人琢磨不透。
當著威爾斯的面,蘭波不會對福地櫻癡和神刀做什么,“你有什么話要對我說嗎?”
威爾斯從口袋里取出一張照片遞了過去,“你先看看這個,覺得有什么不對勁嗎?”
‘費奧多爾’走到蘭波身側,和他一起看那張黑白照片,“這是蘭波你剛到德國那會兒,怎么只有你和那個德國人?”
照片里的蘭波和埃里希握手時,居然沒有躲在身后的小女孩的身影。
蘭波仔細看了好一會兒,內心深處登時就涌現出許多不好的猜疑。
他記得當時很多記者就在現場,也的確有人拍過自己的照片,只是沒想到那個時候威爾斯就已經出現了。
果果轉過身體,臉上的小表情十分好奇,他拉低了蘭波的手臂,湊近了看到照片上的場景。
背景很熟悉,人也很熟悉,但是原本在現場的還有他,可不知為何沒有出現在照片上面。
蘭波疑惑地看向威爾斯,“這是什么魔術嗎?”
他希望威爾斯說一個合理解釋,當著他同伴的面不要說某些不好的話。
威爾斯又拿出另一張照片遞上去,蘭波接過來看了眼,畫面拍攝他帶著果果和埃里希談話時,而這一張照片就是三個人。
三人都不理解威爾斯的意思,以如今的手段偽造一張圖片,其實并不難。
威爾斯對‘費奧多爾’輕聲說道:“我想單獨和蘭波說會話。”
‘費奧多爾’臉上閃過驚疑,他高深莫測的視線在蘭波和威爾斯之間徘徊了一陣,旋即溫和地笑道:“沒問題,你們聊吧!”
蘭波低頭和果果說:“等我一下。”
果果眨了眨眼睛,聳聳肩,無可奈何道:“知道了,我來保護這位好奇先生的安危。”
蘭波揮了揮手,和威爾斯往前走了幾米。
亞空間內很多分隔的空間,創造出相當保密的環境。
‘費奧多爾’蹲下身,臉上笑容燦爛,“你的來歷很不簡單啊!”
果果的眼神純潔又無辜,一副懵懂無知的表情,問道:“你很好奇嗎?”
“當然!你告訴我,我一定不告訴別人,而且我還能幫你一次。”‘費奧多爾’期待地說道。
果果微微抬起精致的下巴,“蘭波會無條件地幫我,至于你。”
他得意笑了笑,“我壓根不需要你。”
“我以前可是蘭波和魏爾倫的教練,實力很強哦!還能做非常多的事情!”‘費奧多爾’用哄小孩子一樣的寵溺語氣說著。
他順著小家伙的脾氣,用食指尖尖比劃著,“只是——也要看你愿不愿意付出那么一小小點的代價滿足我的好奇心。”
“如果,你能殺了費奧多爾!”果果也學著他的模樣,拉長語調,故弄玄虛起來。“那我就告訴你。”
聞言,‘費奧多爾’像是被噎了一下,他伸手想捏面前孩子的小臉,可惜一下子就被躲了過去。
果果依舊那副矜貴驕傲的模樣,讓旁人一點辦法都沒有。
另一邊,威爾斯開門見山問道:“卡莉斯塔到底來自哪里?”
蘭波反問,“你先告訴我那兩張照片到底是什么意思?”
威爾斯頓了頓,“看樣子你是不愿意告訴我,那我直接說吧,這個世界本來沒有卡莉斯塔這個人。”
第264章 第 264 章
264
聽到威爾斯這樣說后, 蘭波周身平和的氣場變得神秘危險了,“卡莉斯塔為什么不存在,難道憑兩張照片, 你就要否定活生生站在你面前的人嗎?”
他低沉的聲音依舊平靜,但無端端地深沉起來, 別有一種恐怖的感覺。
威爾斯感覺自己在叫一個裝睡的人,“你為什么自欺欺人, 我說的那話本來就是客觀的事實。”
她惋惜地搖了搖頭,白皙細長的手指悄悄地蜷縮起來,“一個本來不屬于這個世界的人, 無法在時光長河里留下清晰的印記。”
夜色朦朧,亞空間的紅色反光,襯得蘭波的眸色愈加幽深, “我不相信你說的。”
威爾斯抬起頭,直視那雙寒氣逼人的眼睛, 抬高音量說道:“蘭波, 我能發現這個秘密, 其他人也會發現,這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我說了, 我不相信你說的。”蘭波上前一步,目光凌厲盯著她, “那是我的家人,我發誓要保護的人,現在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威爾斯被他身上攝人心魄的氣勢鎮住,后退一步, 但還是耿直地告訴他:“今天發生的事情不是沒有緣由的,你們!或者說那個本來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孩子, 打亂了這個世界原本的節奏,未來一片迷霧,這樣下去只會越來越糟糕——”
“那又怎么樣?”蘭波不怒反笑,出聲打斷了威爾斯的未盡之語。
他微垂著眼睛令人看清眼底的鋒芒,像是一名發現獵物的獵人,冷靜又從容地尋找機會:“這個世界本來就糟糕到了極點,因為我有能力,所以我也愿意做點什么改變周圍的環境,可這不代表我會將我的家人變成犧牲品。”
威爾斯心中警鈴大作,擰著眉頭,解釋道:“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讓你驅逐你的孩子,我是想告訴你……”
她頂著巨大的壓力,一字一句地提醒道:“卡莉斯塔很難在這個排斥異己的世界存活下去,你要為她早做打算。”
“我應該做什么打算!”蘭波收斂身上的冷氣,神情卻異常嚴肅地說道:“明明我已經不是情報員了,只是想去過簡單平凡的生活,這個世界為什么容不下我和我的家人。”
話里話外暗藏對世界的憤怒,像是平靜到極點的開水,氤氳的熱氣模糊了其真實的殺傷力。
威爾斯快速平復下心中不穩的情緒,她真的覺得有那么一瞬間,對方為了防止泄漏信息會直接殺了自己。
“你對你的孩子有多少了解?你對你自己又有多少了解?還有你身邊的人?”
她加重語氣說道:“簡單平凡,這四個字和你根本沒有關系啊!”
蘭波眼眸微轉,不再注視著她,而是流連在手里的照片,暗自神傷道:“等這件事過去了,我不會再和你們有任何聯系。”
威爾斯發覺青年話語里的逃避情緒,“那么做沒有用的,平靜的湖面上落下一片樹葉,泛起的漣漪不會停止波動,除非是把那片葉子拿走。”
她試探性地詢問:“你肯定要比我要更清楚你的孩子來自何處,對她應該還有些不解之處,難道就沒想過讓她回到原本的世界去嗎?”
蘭波摩挲著照片,意味不明地說道:“為什么這張照片就沒有呢?”
他怎么可能沒有想過,只是這種風險性極高的事情,他不敢輕易去做。
威爾斯一邊回憶,一邊說道:“我的相機比較特殊,能拍下許多不同尋常的一幕,而我恰恰就可以根據這些照片感應到某些信號。”
“那天,我想看看法國到底派了哪些人過來,沒想到人群里會有你……”
她停頓了一下,目光聚焦在不驚不喜的冷峻青年身上,“和其他人相比,我覺得你應該是解決這次事件的契機。”
蘭波眼里毫無溫度,冷漠地說道:“如果我不能呢?”
威爾斯張了張嘴,瞧見他眼底的冷色,有些錯愕地瞪大眼睛,她忽然發覺自己不該對一個理智冷酷的男人抱有太大希望。
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語言組織能力,語氣平靜地回答道:“除了你,還有其他人,也不是非你不可。”
蘭波大概明白威爾斯想表達的意思了,直覺促使時間異能者做出最優解的選擇,他們在人群中相遇不是意外,然后對方順理成章地發現果果暗藏的身世。
威爾斯雖然沒有說明自己未來會做什么,但她的行為的確暗示著他們會用到時間回溯的方法。
種種一切無不說明,改變命運的關鍵一環落在果果身上了,關乎他想離開的方向。
——時間回溯,如果發生在他身上,到底又會改變什么呢?
蘭波心中翻涌著無盡的波瀾,晦暗不明的壓低了眼睛。
他原本希望能夠借助威爾斯解決果果身上存在的問題,期望卻變成了某種奢望。
蘭波忍不住去猜測,唯一知道來龍去脈的丘比,或許早就看透了事情本質,等著他們落入陷阱中。
空氣陷入凝滯狀態,完全喪失話語自由的感覺。
蘭波深深地看了眼威爾斯,“我會盡力解決掉布拉姆,這期間請你不要輕易使用你的異能力。”
威爾斯舒展著心中郁悶,“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對別人使用回溯時間的能力,讓別人的意識回到過去,本身不是件好事。”
與此同時,單獨和果果待在一起的‘費奧多爾’又起了逗弄的心思,“這么晚了,你不困嗎?”
果果和他拉開距離,“你身上藏著迷藥吧,我得離你遠點了。”
‘費奧多爾’嘴角抽搐了一下,“還有毒藥呢!”
聞言,果果又走遠了些,“那我更應該離你遠點了,你太危險了。”
這回輪到‘費奧多爾’翻白眼了,他沒好氣道:“一點意思都沒有,你難道就不好奇他們之前是什么樣的嗎?”
果果給他一個漂亮的背影,“我一點也不好奇,就算你想說,你知道蘭波和魏爾倫的糗事,我也不會理你了。”
這倒著實讓男人的好奇心無處發泄了,他悶悶地戳著光滑平整的空間屏障,“希望他們能快點出來,我得回去睡美容覺了。”
幾分鐘后,蘭波和威爾斯出現在他們面前,雙方本來就不該在這里浪費時間的,得盡快離開這里。
蘭波和果果來去自如,而‘費奧多爾’那邊有預知未來的紀德在,也不用擔心遇上無法避免的麻煩,他們能來德國都是精英中的佼佼者了。
來時果果飆車來,回時蘭波開車回,行至半路上遇上了找他們麻煩的交警隊。
半夜三更開別人的車違法,開別人的車飆車違法,開罰單還不夠,還要把他們抓進拘留室。
小仲馬是馬不停蹄地趕到了現場,雖然車身上的彈孔不足以證明蘭波被追殺的說辭,但他們遇襲是事實,這事定義也可大可小。
交警態度不好,要蘭波賠付汽車主人修理費,還要配合調查,純粹就是拖延時間。
明知道歌德這樣做就是惡心人,但是不得不忍下來,他們暫時沒有到撕破臉的地步。
半夜三更才回到大使館,而這段時間,其他人沒有跑出去亂走,房間的植物告訴小仲馬一切安然無恙。
蘭波和小仲馬單獨聊了聊,他們估算著時間,心思細膩地分析今天發生的事情。
浴室里,果果仰面泡在溫水里許久,緩緩坐了起來,長長的頭發浸泡濕潤后立馬緊貼著身體,“費奧多爾的異能力是什么啊?”
丘比梳理著肚皮的軟毛,“讓人死的異能力。”
果果繼續問道:“具體點。”
丘比抬眸,掃了膚色雪白的人,“對你來說,就是同歸于盡的異能力。”
果果捧起水澆過去,“你又裝模作樣了,說點實際的,那兩個人真死了嗎?”
丘比躲開了,笑了一聲之后,說:“你心里不是有幾分猜測了嗎?”
果果挽起濕漉漉的長發,攥在掌心里,稍微一扭,頭發里吸收的水分就擠了出來,嘩啦啦的水聲響起。
他拿起毛巾包住頭發,穿上了浴衣,“往人的心口上捅刀子的辦法,來來回回就那么幾種,中也自己怎么想的。”
丘比搖晃著大尾巴,漫不經心地說:“他很傷心,大概是相信了他們的死訊,但還沒有徹底放棄找到他們的打算。”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這是人之常情。”果果一邊擦拭著頭發,一邊感嘆人生無常。
丘比沒覺得這有什么可惜的,人早死晚死都得死。
蘭波回來時,果果已經吹干頭發坐在床上看書了。
福地櫻癡的尸體被蘭波的【彩畫集】讀取,過程十分順利,很快他就被異能化人格復活過來。
比起先前的那些個不擅長戰斗的,他倒是意外讓人感到驚喜。
而更讓蘭波沒想到的福地櫻癡這個人的本來面目,他不是真的和費奧多爾同流合污,而是想拯救未來的世界大戰中死去的人。
但!福地櫻癡這個人的腦回路有點奇葩,真的很奇葩。
蘭波認為,他的那個幼稚想法,還不如挖個幾十米的坑,把制造戰爭的人埋了來得現實。
果果撐著下巴看木愣愣的‘福地櫻癡’,“每一個被你復活的人,都難以接受自己受人掌控的結果。”
白發的中年男人神色復雜,“這個異能力好邪端啊!”
蘭波打了個哈欠,仔細觀察著手里寒意撲面而來的太刀,“的確是好刀,可惜我用不了。”
他對‘福地櫻癡’的陰陽怪氣是充耳不聞,但果果的話卻不一樣,讓他心里的難受又加重了幾分,只是不能表現分毫。
事已至此,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就算是人格化的‘福地櫻癡’也沒有復仇的念頭,“刀給我,人也讓我來殺吧!”
果果從蘭波手里拿起御前雨,揮了一下,沒有任何事情發生,隨后把刀扔給原主人,“時間回溯肯定是不好用的,控制不好距離,容易把自己也回溯進去。”
那樣的話,‘福地櫻癡’能保留記憶,但在戰場中的蘭波卻不能,他得讀取對方的記憶才能知道消失的過程發生了什么。
蘭波點點頭,“這里不方便實驗啊。”
‘福地櫻癡’自嘲地笑了,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他對現實倒也沒什么可留戀的,內心仍然保留著以前的模樣,更在乎未來是否還會有世界大戰。
除此之外,還有他的隊友和久別的朋友吧!算了,他還真不想打自己人。
接收過多信息的蘭波,揉了揉太陽穴。
如今他手里的底牌越來越多,但他自己真的也越來越不像個正經人了。
——【彩畫集】的空間里存著好多尸體啊。
如果果果知道蘭波的煩惱,一定會小聲告訴他,某個地方有個特殊的職業——趕尸人。
和尸體打交道這種事,只要自己不害怕,那就沒什么大不了的。
第265章 第 265 章
265
凌晨時分, 柏林城區的氣溫忽然降低,半空中漂浮起了白紗般的薄霧。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城區的大街小巷就被霧氣籠罩起來, 尚未蘇醒的人因為夜間降溫,反而睡得更加香甜。
奔波游走了一天的蘭波, 也不例外,疲憊的心靈不知不覺中沉到了夢鄉最深處。
明媚的陽光穿過雪白的云層, 斜映在生機盎然的大地上。
溫度宜人,微風不燥。
蘭波朦朦朧朧地睜開眼睛,一片青黃交接的麥田映入眼簾。
不知何時, 他就站在麥田中央,一望無際的田野浪隨風云一起翻卷起來,意識恍惚中低下頭去。
他發現自己手上拿著一把果實飽滿的麥穗, 竟然又覺得一切合乎常理。
蘭波毫無方向感地往前走去,鋒利的麥葉子還拍打著他的身體兩側, 雙腳好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他不知道花了多久, 才穿過了那片延綿無盡的麥田, 只是當雙腳踩到了田埂上面時,身體也隨之變得輕盈起來, 好像擺脫了某種壓抑的束縛。
當目光再次向遠方眺望時,蘭波就看見了金黃色的油菜花, 在風中搖晃纖細的枝干,日光有些刺眼。
但他沒有錯過那穿著白裙、頭戴花環的小女孩,雪白的膚色像是冷白的玉石,淡金色的長發無比璀璨, 紅色的發帶隨著微風起舞。
蘭波一時有些想不起這是誰了,但他的心情卻非常喜悅, 下意識就叫出了名字:“果果,你在看什么呀?”
“我在看花,天邊的云,飛舞的蝴蝶……你怎么才來呀?”孩子的語調十分輕柔,帶著稚氣未脫的稚嫩氣息。
明明隔得有那么遠,可聲音卻縈繞在蘭波耳畔,他仔細看了看四周清新宜人的環境,意識到這其實就是他的家鄉,也明白自己是做夢了。
蘭波沒有覺得哪里奇怪,低頭看了一下手里攥著的麥穗,自顧自地說道:“我剛才經過了一片好大的麥田,你不在我身邊,我一直在找你,要嘗嘗新鮮的麥子嗎?”
不遠處的孩子轉過身來,精致美麗的五官流露出別樣的溫柔,微微歪著腦袋,反問道:“你為什么不過來?”
微風拂動纖細的發絲,花瓣飄舞起來,還有他身后那片金燦燦的花田,美得有些不真實了 。
可這里是夢,連空氣里都散發著甜蜜的滋味,溫馨又美好本就是夢主人期待的場景。
因為照片的緣故,蘭波心里頭壓了點無法言說的焦慮,他覺得自己睡著了會做這個夢其實也很正常。
“好吧,那你在那不要動。”蘭波溫聲笑道。
不遠處,頭上戴著漂亮花環的孩子,眉眼如新月一樣彎了彎,毫無瑕疵的面龐上流露出期待的笑容。
蘭波抬腳往前走去,他雖然不貪戀幻想里的歲月靜好,但他確實不想那么快就蘇醒過來。
他內心的希冀,在某一時刻被無聲地放大了出來。
和家人歸隱田園,在一個沒有人打擾的地方生活,不用考慮其他人和事情,徹底遠離紛爭和煩惱。
而現實中,距離破曉時分還有一段時間。
守護蘭波休息期間安全的果果,卻聽到了丘比的提醒,它說:“果果,有精神系異能者入侵了蘭波的夢,快點讓他醒過來。”
果果不疑有他,伸手掐了掐那張棱角分明的臉龐。
片刻后,他眉心皺了起來,低喃道:“我叫不醒他,現在怎么辦?他會有危險嗎?”
昏暗中,丘比現身了,它踩在床沿上,耳朵掃過蘭波的臉頰,金色的圓環發出淡淡的光暈。
它說:“時間久了會有點麻煩,最好還是快點把他弄醒了。”
果果沒有打開夜燈,定定地看著睡顏安詳的蘭波,用力地掐了一下他的胳膊。
換作平時,別說用力去掐,就算是身邊有點動作,蘭波也該醒了。
但他此刻被夢魘纏上了,尋常外力作用很難再弄醒他了。
果果提起丘比,冷靜地說道:“我現在給他來一刀,他會醒嗎?”
“不一定有用,但你可以試試看。”丘比的紅眼睛在夜間泛著淡淡的光芒,仿佛危險又迷人的紅寶石。
它淡定地告訴他:“我建議你趕緊找到那個拉蘭波入夢的異能者,對方就在這附近,他也在沉睡中,就等一個出手的時機。”
果果松開丘比,催促道:“你去幫我把小仲馬叫過來,還要叫上馬拉美和魏爾倫。”
他看著蘭波的睡顏,“我要去把那混蛋打成包子。”
丘比立刻動身了,它的分身迅速行動起來。
“小仲馬先生!”小孩子清脆甜軟的聲音在心靈深處回蕩,“小仲馬先生!”
小仲馬被窸窣聲嚇醒了過來,他噌地一下坐了起來,看見黑暗里一只酷似貓的身影坐在自己身邊,一雙眼睛幽幽地發著紅光。
丘比巋然不動,它淡淡道:“蘭波出事了,你現在不要驚動其他人,趕緊過去保護他,卡莉斯塔要出去一趟。”
小仲馬迷蒙的大腦徹底清醒了,不管是真是假,他都要去看一看。
但在此之前,他想知道和自己說話的是什么玩意,“你是誰。”
丘比跳下床,它對那位抱起床頭盆栽的青年,淡淡地說道:“我是卡莉斯塔藏在暗處的眼睛。”
小仲馬腦海迅速浮現年幼孩子的身影,他搖了搖頭,“和我講講具體情況吧。”
丘比使用心靈傳音的方法告訴小仲馬大概情況,青年內心疑惑更重了。
此時蘭波的房間開著門,里面沒有開燈,捧著一盆植物的小仲馬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
果果看到昏暗中走來的青年身影,內心微微凌亂他手里的盆栽,異能者有時候真的挺特立獨行的。
他起身,叮囑道:“小仲馬先生,你留在這里保護蘭波,我要出去一趟。”
來的路上,小仲馬通過那個神秘的生物了解了前因后果,蘭波被精神系異能者困在了夢境里面,要救蘭波就得找到異能者。
而此時可用的人,貌似就只有他和一個孩子。
小仲馬深刻意識到自己身為成年人應該肩負起的責任,又怎么能讓一個孩子去冒險。
他義無反顧地說:“還是我去,我可以用植物把那個異能者抓住,控制者清醒過來,蘭波自然就會醒過來。”
果果搖搖頭,輕聲細語地解釋道:“我的異能力和魏爾倫是一樣的,但是卻不適合保護人,你必須得留在這里,現在沒有比你更適合的了。”
小仲馬還想據理力爭,可下一秒,他就被人摁在了地毯上,連聲音都沒有發出來,手中的花盆就已經不知去向了。
等他發現自己倒下后,只感覺渾身上下都凝固了一樣難受,最可怕的是,一支小巧的手槍居高臨下指著他的腦袋。
空靈而輕盈的聲音宛如風中精靈呢喃,“聽話,在這間房間好好保護蘭波和其他人,我會回來的。”
小仲馬渾身的寒毛都豎立了,眼瞳猛地收縮,他能看清模糊的人影,卻無法再看清陰影中的表情。
青年意識到兩人之間差距后,果斷放棄了原先粗淺的想法。
他咽了咽口水,緊張地說道:“好。”
果果見他妥協下來,立刻把搶來的花盆放了下來,他收起槍轉身就走。
看到眼前孩子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了,小仲馬身上的壓力也消失了。
他頓時松了口氣,撿起完好無損的花盆,反復檢查盆里的植物,抱緊弱小無助的自己,催動植物的藤蔓沿著房間生長,形成一個保護層。
待到這一切都做好之后,小仲馬走到床旁邊,神色復雜地盯著床上沉睡的蘭波。
他父親說得沒錯,不能小瞧了那孩子,真的會吃大虧。
“可不能有事兒啊!”小仲馬內心可謂是五味雜陳,落下一聲嘆息。
蘭波仍然沉浸在氛圍輕松的夢境里,他絲毫不知道現實中自己的處境。
繼看到果果之后,他又見到了身穿白衣風采迷人的親友,而后又見到了意氣風發的中原中也。
少年拉著孩子的手,跑向了那片油菜花田,陽光燦爛卻不如笑顏明媚動人。
留在蘭波身邊的只有魏爾倫了,金發青年俊美出塵的臉龐揚起溫柔可親的笑容,無聲地陪著他在田野散步。
他們的目光落在玩鬧的孩子們身上,仿佛凝視著珍寶。
蘭波渾身被陽光曬得暖洋洋的,他感覺自己的面頰在發熱,眼睛也要睜不開了。
困倦時,一抹清冷從腳底升到天靈蓋,他打了個哆嗦,不知什么時候,身邊的風景也變了。
溪水潺潺,綠樹成蔭,蟬鳴聲此起彼伏。
清涼的流水從腳面滑過,水面上漂著繡球花,水下石子五彩斑斕。
蘭波感覺腳底隱隱作痛,他想要離開時,一捧涼水忽然給他澆了個透心涼,水珠順流而下,沁透皮膚的同時還打濕了單薄的衣衫。
他抬起頭,怔怔地看著潑水的人,自言自語地說道:“保爾,我怕冷的。”
白衣長褲的俊美青年挽起袖子,“現在是夏天,你不該怕冷啊。”
他雙手合攏捧起清澈的溪水,渾身都濕透了,好像從水里游出來的海妖,清透自然的藍眼睛卻越發蠱惑了。
悅耳的笑聲從蘭波身后傳來,他循聲望去,卻什么也沒找到,溪水不知何時蔓延到了膝蓋。
他再轉身,四周就只剩下自己了。
溪水還在上漲,繡球花從蘭波身邊流逝過去,順著那個方向看去,一望無際的大海在眼前鋪展開來,一輪紅日在盡頭緩緩下落。
他看見青年牽著孩子手往深處走去,兩人有說有笑,但具體說了什么卻聽不懂了。
難以名狀的恐懼涌上蘭波的心頭,天空染上泣血的緋紅煙霞,他出聲制止道:“不要再往前了!”
果果轉過頭,語氣溫柔道:“蘭波,我要去看晚霞。”
蘭波看著前方越來越遙遠的距離,雙眸悲傷地流下眼淚,他沙啞著嗓子道:“不要,你和我回去……果果。”
紅日變成了黑色的眼睛,海天撕開巨大的裂縫,一雙雙手伸了出來要抓著他們往下墜。
第266章 第 266 章
266
丘比沒有故意拖延時間, 它幾乎是以刻不容緩的手段,把應該說的事情告訴了魏爾倫、中原中也,還有馬拉美。
當魏爾倫和中原中也聽到房間里多余的聲音, 立馬從淺眠中蘇醒過來,迎上丘比意味深長的眼眸。
之后,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便知曉了大概情況。
有關蘭波無法自主蘇醒那不容樂觀的處境, 以及獨自去尋找敵人解除異能力的果果。
這些聽起來就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操作,但對異能者來說,這世上發生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中原中也穿上了自己的衣服, 神情凝重地望著兄長,聲音充滿焦急,“這一定是德國人干的, 我們不能讓果果只身一人闖過去!”
“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果果肯定比我們要更快一步, 你先別著急出去。”魏爾倫拿出床底下的小箱子放在床上, “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打開后箱子, 掃了眼里面擺放整齊的武器裝備,目光在干擾視線的煙霧彈和殺傷力驚人的□□上停留住。
中原中也疑惑開口, “什么事能比果果和蘭波的安全更重要?”
他那焦急的眼神,順勢落在嬰兒拳頭大小的手榴彈上, 視線瞬間凝固住了。
中原中也認識箱子里的東西,也知道這是魏爾倫以前在柏林置辦的武器之一。
以他們的實力,再加上這些威力驚人的炸彈,就算一個人都殺不了, 也能在制造大規模的恐慌事件后不見蹤影。
“馬拉美會在暗中傳遞消息,我必須得去找果果, 而你的任務就是潛入大使館保護蘭波。”魏爾倫一邊解釋,一邊挑了幾個用得上的藏在身上。
他隨手拿起衣架上的風衣穿上,取出抽屜里的鏡子和化妝盒,快速地修飾臉部輪廓線條,身上很快就少了很多耀眼光芒。
中原中也內心焦急,“那我現在就可以去了。”
雖然他嘴上那么說著,但身體還是老老實實地站在一旁。
魏爾倫戴上帽子,將顯眼的淺金色長發盡數藏了起來,“中也,放輕松一點,我們馬上就會過去 ,這個時候你不能自亂陣法。”
他側過身子,一手拿著修容工具,一手往中原中也的臉上抹粉膏。
溫熱的指尖在皮膚上輕輕按揉,中原中也閉上嘴,抹去臉上的愁色,好讓魏爾倫快速調整好他臉上的偽裝面具。
魏爾倫冷靜地說道:“雖然那是針對蘭波的特殊異能力,但效果肯定沒有那么好,如果真的那么有效,就不會等到今天才用上。”
他的語調稍微有點低沉,“以果果的實力和機智,就算是歌德出馬,也很難留住他。”
中原中也迅速想起了果果能操控黑洞的力量,他揪起來的心略微平靜了一點。
這個時候,可不能亂!自己就算到了心急如焚的程度,也該穩住腳步,好好想清楚接下來該往哪里走。
“雖然丘比發現得很及時,但終歸還是陷入被動局面了,接下來盡量不要引起歌德的注意。”魏爾倫有條不紊地分析情況。
他淡定說道:“敵人以為事情進展順利,自然就不會貿然進攻,這樣我們能發揮的空間就會越大,勝算就越多。”
中原中也不禁想到搭檔太宰治曾經說過的話——‘成敗得失往往由細節決定,越是莽撞,越容易把事情弄得一團糟。’
——‘而暴力就是處理問題時,最不計后果的手段,看似成本極低,其實卻后患無窮。’
同樣,能成為情報員的超越者,又怎么可能是沒有頭腦的人。
說話間,魏爾倫已經幫中原中也換了一副不起眼的相貌,“歌德今天的動作格外多,他肯定是受到了不利消息影響,有些事情他估計不會再等待下去,吸血鬼隨時可能現身,你要小心點。”
他給少年戴上假發和帽子,面色沉靜得如同一潭死水,眼中神情幽深又神秘。
而中原中也則好懂得多了,他的擔憂幾乎是掛在臉上,內心的情緒盡顯無遺,“我會保護好蘭波的。”
魏爾倫的頭微微向下,他傾俯著上半身,目光聚焦在年輕又憂慮的眼睛上,語重心長地說道:“中也,我們之后的行動肯定不會那么順利,你要以自己安全為主。”
“永遠不要對你的敵人手下留情,永遠不要逞一時之快。”他一字一句都透露著嚴肅,無比關切地提醒道:“情況不對就拉開距離,無論是誰靠近你,都要小心,再小心!”
中原中也重重地點下頭,答應道:“對待想要傷害我們的人,我絕對不會客氣。”
“就算以后會變成通緝犯,我也不怕。”他臉上擠出一個大大的微笑,裝作釋懷的口吻說道:“正好,我可以放下一切,和你們一起去旅行。”
魏爾倫內心并不平靜,緊緊地擁抱了一下中原中也,他的聲音清晰又溫柔,仔細地交代道:“弟弟,今晚你要藏好你自己,最盡可能不暴露自己的位置。”
魏爾倫讓中原中也帶上了箱子,那些殺傷力可怕的武器能以防萬一,一切準備充分后,他們悄悄出去了。
而另一邊,馬拉美恰好和加繆輪班值守,他得到消息的那一刻,便催動四周的風向外擴散,感知附近幾公里的動靜。
城市彌漫大霧,幾米開外就看不清楚了,這個時間點出去,卻還是引人注目的。
馬拉美思索一陣后,做出決定,手指點在地圖上面的一角,“加繆,你去這里等待命令,我需要你開槍時會給你指出方向。”
他的異能力【海風】本就不是優于戰斗的異能,他要做的就是在他們遇到突發狀況時,及時提供最佳路線擺脫追緝者。
加繆沒有猶豫,他穿上特制的衣服,帶著狙擊槍從窗戶跳了下去,全力以赴地趕往那個合適蹲守的高樓。
這樣安排,他也不怪馬拉美狠心,而是他自己的異能力【局外人】太適合執行這樣危險的任務,完美隱身在任何場所,輕松地躲避敵人的感知,自己不上對不起高薪工資。
給他們通風報信的丘比,在加繆面前又出現了一次,但很快就離開了。
雖然這是他第一次接觸丘比,但內心深處卻十分抵觸這只白白軟軟的奇異生物,他很不喜歡被發現的感覺,哪怕那是一只給人感覺十分可愛的小動物。
無論如何,他們的行動速度都不會比果果更快。
根據丘比的指引,幾分鐘后,果果就找到了入侵蘭波夢境的異能者的藏匿之處。
一棟看起來老舊的居民樓,里面種了許多綠化樹。
丘比窩在果果的脖頸處,輕聲說道:“人就在306號,但這棟樓里面的住戶全部都是吸血鬼,包括附近幾棟樓也是如此。”
不管簡單還是復雜,果果都不會后退,他要做的事情很簡單,把人狠狠打一頓,這中間的事情就不需要考慮太多。
*
蘭波的夢境已經支離破碎了,天空像是被砸過的玻璃罩,裂縫越來越深,越來越多,黑血般黏稠的液體從窟窿眼里流淌下來,盡頭那只黑色的眼睛注視著恐怖上演。
無數的雙手拉住蘭波的身體往海底深處墜落,凌亂無序的思緒都攪得亂七八糟,無盡的悲傷向他襲來,“果果……保爾……”
翻涌的海浪一下子蓋過來,視線瞬間模糊不清,隱約中看到了一抹藍色的幽光。
雖然蘭波努力掙扎過,但海水太黑太冷,他所做的一切變得徒勞無功,他開始不去想,什么也不想,安靜地往下沉。
當蘭波平靜下來時,周遭事物也跟著平靜下來,海水開始退卻,那令他無法呼吸的手也松開了。
再睜開眼睛,已經來到一片廢墟上,整個人平躺在粗糙的石頭上,天色陰沉無比,仿佛要下一場暴雨。
蘭波盯著烏云看了很久才坐起來,他覺得周圍一切都那么熟悉,但大腦卻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來了。
他發現自己受傷了,手掌根部血淋淋的,連抬起來都費勁。
四處張望時,蘭波被一抹亮色吸引。
不遠處,躺著一個狼狽不堪的金發青年,渾身都是血,皮膚灰白,藍色的眼睛深深凹陷下去,像個破布娃娃一樣毫無生氣地望著他。
蘭波的呼吸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攥住了,眼淚不自覺地掉了下來。
他拖著沉重的身體走了過去,蹲了下去,撫摸金發青年俊美無比的臉龐,“保爾……”
蘭波不顧自身承受的痛苦,輕柔地抱起失去生機的男人,視線漸漸模糊,一滴滴落在沾染灰塵的臉龐上。
他用手擦了擦,努力找回一絲血色,隨著記憶開始一點點復蘇,內心的信念逐漸崩塌,“保爾……是我殺了你……對不起……我不該說那樣冷漠的話語……我只是想帶你回去,我想和你好好聊聊的……”
“可是我太生氣你要拋棄我的行為了,你怎么可以為了一個陌生的實驗體拋棄我,我不能失去你的啊!為什么你就不能等等呢!”
蘭波聲淚俱下地懺悔著自己的決定,他后悔自己為什么不再騙騙對方,只要回到巴黎,一切又可以重新開始的。
可無論,他怎么悔恨莫及,事實好像都無法扭轉了,死去的尸體是不會回應他的情感的。
迷蒙中,蘭波找回了自己的異能力,他想要活著的親友,哪怕是怨恨自己的也無所謂。
只要他能再次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和那溫柔卻又寂寞的人生活下去……
手掌不自覺地落在了冰冷的額頭上,微弱的紅光閃爍著,只要一秒——
蘭波垂著腦袋,喃喃自語道:“你再看看我吧……我可以把我的生命交給你,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天空中,烏云后,一只眼睛注視著下方的廢墟,探究著蘭波想表達的意思。
第267章 第 267 章
267
時間往前半個小時, 老舊小區,306號房屋又發生了什么呢!
內里和外表反差極大的樓層,白熾燈照亮房間里的每一個角落, 十幾平米左右的主臥室里沒有幾樣正常家具,反而擺放著五臺占地面積極大的精密儀器。
一名病懨懨的年輕人, 躺在房間正中央那張并不寬敞的床上,臉上戴著透明的吸氧罩, 還有伴隨呼吸若隱若現的白霧。
心電監護儀器取代了床頭柜,白框黑屏不停閃爍著光芒、彩色數字信號,以及捕捉到的心率血壓變化規律, 滴滴作響的機械音在房間回蕩。
床上躺著的無疑是個病人,淺褐色短發,喉結明顯, 胸前一片平坦,很顯然病人性別為男。
皮包骨的身材, 整個人白得好似從來沒有見過陽光一樣。
雖然已經瘦得脫相了, 但那副病弱模樣, 還是讓人窺見幾分清秀的影子,年紀不超過25歲。
房間里還有一名身穿白襯衣的青年, 三十出頭的年紀,老成持重的樣子。
他一只手托著筆記本, 一手拿著鋼筆,干凈利落的眉眼流露著研究員獨有的漠然神色,像是不能觸碰的冰塊一般堅硬無比。
青年站在床尾位置,時不時抬起眼眸環顧四周, 快速記錄下儀表上的數據,窸窸窣窣的摩擦聲, 既舒緩,又悅耳。
“叔本華,諾瓦利斯的情況還好嗎?”無線耳機忽然發出聲音。
叔本華推了推鼻梁的金絲框眼鏡,回復道:“心率穩定,血壓正常,呼吸順暢,一切正常。”
“你覺得諾瓦利斯能取代蘭波嗎?”另一端的人問道。
叔本華瞥了眼床上蒼白的病人,“那取決于蘭波這個人究竟有多在乎他的搭檔,還有他搭檔的孩子,勸你別抱有太大希望。”
“算了!那畢竟是我的奢想,諾瓦利斯要是能讓蘭波永遠蘇醒不過來,我就該心滿意足了。”男人嘆息道,“只是,可惜了……”
叔本華沉默不語,他不確定歌德到底在惋惜誰,回憶無聲飄過,視線仿佛透過門扉看穿一切。
臥室外面的客廳,早已改裝成了監控室,幾十處不同視角拍攝的畫面投影出來,盡量避免可疑人員進入。
而次臥、書房、廁所,還有隔壁的房子全部打通連成一片,開闊的視野保證護衛人員能及時發現不對勁。
二樓和四樓也是差不多的布置方案,埋伏好了武裝部的精英戰士,隨時應對突發情況。
自昨晚開始,夜幕降臨后,這些人就沒再合眼睡覺了。
除了聚精會神地盯著監控的人之外,其他人嚴守著自己的負責的崗位,生怕錯過某個瞬間。
時間久了,大家的精神狀態也會大打折扣。
當他們發現外面起霧之后,那顆松懈下來的心,又微妙地懸了起來,疲憊感也隨時間而加重。
這場霧如天氣預報的那樣強烈,是天然的屏障。
在長官命令下,他們可以服用亢奮藥物緩解疲勞癥狀,以保持高度戒備的狀態,繼續進行工作。
實際上,大部分人并不清楚這次行動的具體目的,也就少數人知道其中細節。
知曉內情的他們,不認為法國人能夠察覺到今晚的奇襲。
超越者具備碾壓級別的實力,但到底也是血肉之軀,放松心神的時候就是最脆弱的階段,怎么也不會想到還有無視距離入侵別人夢境的異能者。
早在十幾天前,他們就選擇了這處位置,低調又謹慎地入住其中。
一是完全沒有放過法國大使館的人的打算,二是放長線釣大魚。
今晚,他們想徹底留下蘭波,或者那個孩子,只是可惜那孩子沒有夢鄉——又一個人造人!
有時候再怎么防備,也擋不住時機成熟啊。
索性,蘭波已經被織夢者的網纏住了,他不可能有逃脫噩夢的機會,他的同伴也不會知道永遠沉浸夢鄉的痛苦。
*
歌德和席勒去見了尼采,他想知道未來究竟站在哪一邊。
但尼采的反應著實很有趣,他死活不睜開眼睛,把腦袋埋進了枕頭下面。
這個厭惡紛爭的男人,一點也不想知道過去的秘密,也不想探究未來的方向。
他很清楚,無論哪一種選擇都意味著自己離平靜生活越來越遠。
“尼采,你該知道你對我們多么重要的。”席勒笑容溫和,步步緊逼。
他硬生生把尼采從床上拽了出來,反剪著對方的雙手,輕松制住一個斯文人,迫使他看向前方。
“我沒有人權了嗎!”尼采的右眼被強行撐開了,左眼是過去,右眼是未來,憤怒地叫嚷著:“現在可是凌晨啊!”
他看到鏡子里狼狽不堪的自己,然后看到了斷壁殘垣上的模糊背影,了無人煙的糟糕場景。
這一次,尼采想拒絕回答歌德,但他忽然覺得說了好像也不影響什么,哪有什么未來。
“抱歉,下次我不會這樣了。”席勒松開手,他和歌德站在一邊。
紅色的眼眸睜開又閉上,閉上又睜開,周而復始幾次后。
尼采坐好,捂住自己的左眼,抬起頭來,他不滿地嘟囔道:“下次又下次,你們總是這樣。”
他眼神陰沉,瞧著站在自己面前冷酷無情的兩個人,嘴角勾起冷笑。
看到流血的畫面,看到殺人的場景,真是可怕的未來。
尼采篤定地說道:“所有人都是輸家!我們都要付出血的代價!”
“知道了,我明白你想表達的意思。”歌德低低笑了出聲,安慰著他受傷的心靈,“你好好休息,我去處理點事情。”
*
時間回到現在,丘比將小區內的布置和盤托出,果果又問了蘭波現下的情況,得到還算良好的答復后,臉上浮現溫柔的笑容。
監控攝像頭無法捕捉一個看不見的身影,紅外探測技術探查不到空間扭曲的痕跡,異能檢測儀也無法發現那細如發絲的波動。
當一個人心無旁騖地做一件事,那么成功的幾率將大大提高。
叔本華心里陡然間生出一種惶惶不安的情緒,說不清道不明,卻是臨近死亡的恐怖朝他逼近。
黑暗忽然來襲,所有電路都斷了,丘比干的很漂亮。
異能力【作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猛然間爆發出恐怖的精神力,影響現實,具象化的護盾包裹住叔本華。
但他還是猝不及防撞上墻壁,飛了出去,不知道砸碎多少東西才停下來。
黑暗中的巨響震懾住了所有人,德國人反應再快也無濟于事,他們先要解決光源。
這一里應外合的操作,驟然間就引發無數恐懼效應。
叔本華眼前一陣陣發黑,直接噴了一大口血,然后就暈厥過去了。
諾瓦利斯在德國人的眼皮子底下不見蹤影了,那仿佛被橡皮擦過的墻壁,光滑的橫截面,殘留著某個恐怖存在來過的痕跡。
雖然還沒有到塵埃落定的時候,但他們的心卻不由得顫抖了起來。
分工不同的人動了起來,該聯系上司,就馬上去通知情況。該急救,就趕緊把叔本華送到治療系異能者那邊去,不然他就真挺不過去了。
至于柔弱不能自理的諾瓦利斯,祈禱神保佑他吧!
恢復電源后,監視器前的人立刻調取監控的復原事發過程的圖像,但監控……
得到消息的歌德,捏碎了一臺對講機,“這世上似乎還真沒有比超越者更惹人心煩的存在了。”
席勒百思不得其解,他試圖找到那個泄露他們秘密的人,“他們不可能知道我們的安排,這中間一定出了什么意外。”
歌德壓抑著怒火,甩了甩手,冷笑道:“他們什么都查不到的,兩個格林居然都沒有發現別人靠近,服了他們了,一天天地做什么都比別人晚一步。”
“他們輪班的,而且是你讓他們緊盯著蘭波,地下面總有探查不到的角落。”席勒郁悶地給辦事不力的同事找好開脫的理由。
他語調沉重地說道:“諾瓦利斯估計是兇多吉少了。”
歌德搖搖頭,“叔本華都差點被打死了,你覺得他能有什么好果子吃,現在就看他們對諾瓦利斯有多少了解了。”
他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諾瓦利斯要是聰明點,他就知道該怎么做,只要他不醒過來,那么他就能活久一點。”
雖然他們額外把諾瓦利斯變成吸血鬼了,但吸血鬼下屬又不是吸血鬼君主布拉姆,并沒有繼承他頑強的生命力,頂多不怕痛、不怕死。
席勒欲言又止,看著氣到平靜的上司,還是忍不住提醒道:“超過一定范圍,深陷蘭波夢境的諾瓦利斯就無法蘇醒了。”
“那蘭波就不再是蘭波了,他下半輩子做好和諾瓦利斯共享思想的準備吧!”歌德眼眸閃過惡意地揣測。
“我倒要看看這事,他們能怎么解決,要是他們連解決辦法都知道……”他語氣非常堅決地說道:“那我真該想想自己行事是不是得更殘忍一點了!”
席勒也知道他在說氣話,可如果諾瓦利斯注定要死,那還不如將自己的全部思想寄生在蘭波身上。
起碼還能體會活著的滋味,總好過躺在病床上飽受精神折磨要好,吸血鬼也不是萬能的藥。
電話鈴聲忽然響了起來,威廉·格林打來電話卻不出聲,無疑是在火上澆油。
不過一會兒,鞋跟拖著地面的聲音在電話里響起來,那代表著什么不言而喻了。
歌德感覺自己肺都要氣炸了,這是他的地盤,但好像完全做不了主。
他有點后悔本著人道主義沒有把自己人變成吸血鬼了,不然這群法國人就該面臨一個精神百倍的異能者。
一拳打暈鬼鬼祟祟的威廉·格林的中原中也,立刻碾碎了手機,他按照馬拉美的指令把人扔進下水道里面去,隨后捆住人潛入大使館內部。
事實證明,百密一疏。人,總有那么一疏又一疏的時候。
而果果這邊也遇到了極大的困擾。有些異能力,既惡心別人,又惡心自己。
他是把人弄出來了,但他沒想到折斷了一條手臂,都弄不醒諾瓦利斯,有一絲絲尷尬。
馬拉美讓他趕緊走的聲音也格外刺耳,果果本來沒那么煩的,愣是被弄得心煩意亂的。
魏爾倫趕過來時,看到完好無損的果果和半死不活的諾瓦利斯,真的體會到了失而復得的快樂多么令人難忘了。
果果一手提著昏迷病人的領子,一邊無可奈何地說道:“他死活不醒,我真拿他沒辦法了。”
想到蘭波的處境,魏爾倫一陣頭大。
但騷亂已經發生了,趁著德國人也不想把事情鬧大,他考慮不了太多,立刻帶著人先躲起來了。
第268章 第 268 章
268
意識飄散在外界的諾瓦利斯, 逐漸窺探到蘭波隱藏的秘密,但偏偏是這個關鍵的時候,他接收到了身體上傳來的不適感, 當即就意識到大事不妙了。
青年并沒有完全失去五感,自然能感受到自身的某些變化。
他不敢去賭, 睜開眼睛之后會看到誰的臉龐,是關切有加的同伴, 還是怒不可遏的入侵者。
——夢中的人有些惶恐無助。
而蘭波在下手的瞬間,心里萌發了某些異樣的情緒。指尖閃動的紅光變得搖擺不定,就好像風中的燭火一樣虛弱, 他的心碎成一瓣一瓣地無法拼湊。
他怎么能把親友變成異能傀儡,讓一個活著就不被珍惜的人,死后也不能安息。
這時, 諾瓦利斯也不敢貿然醒來,雖然他還不知道自己落到了誰的手里, 但還是大概猜到了結果。
入侵者就算不是魏爾倫, 也是絲毫不遜色給叔本華的超越者。
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 入侵者不會是英國人!
可——這本來是密不透風的一次性的啊,事情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若是這個時候失去蘭波這張盾, 除了死,也別無他選了, 諾瓦利斯定了定神。
他決定相信自己的直覺,寧可沉浸在蘭波的夢境里,也不要面對殘酷冰冷的現實,如果不能取代蘭波, 那就和蘭波共生好了。
被人深深惦記上的蘭波恍若未聞,低垂著腦袋, “我不能啊……”
他觸碰著失去生機的親友的眉心,哀痛的表情逐漸木然化,眼神從悲傷轉為冷靜,一抹狠戾飛速從眼底劃過。
諾瓦利斯也就是天空中的那只眼睛,顏色越發紅艷起來,他專注思考蘭波說過的所有話,不再執著自己的處境了。
蘭波的異能力到底掩藏著什么秘密,這是歌德交給他的任務之一。
雖然夢里什么都有可能,但蘭波不知道這是夢,他卻想要復活一個已經逝去的人。
仔細想想,非常不合常理,除非他有那種能力,大概需要付出某種代價。
諾瓦利斯心頭一陣狂跳,他驚覺自己觸碰到了真相,但又不敢相信,反復推敲蘭波的表現。
片刻后,火熱起來的心,又逐漸平靜下來。
蘭波將親友放平,仔細地整理青年凌亂的衣裳,還有那散亂的長發,低喃道:“不要著急,我很快就能重新見到你,希望你不要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蘭波整理好親友的發辮,從襯衣上撕下一條白條,按照記憶中的模樣扎上蝴蝶結。
他的動作非常熟練,卻又小心翼翼地觸碰著,仿佛那是不能觸碰的易碎玻璃。
做完想做的一切后,蘭波環顧四周,悵然一笑,“我不該來這里的。”
他靜靜地躺在了親友身邊,受傷的手握住了冰涼的手,抬頭望烏云密布的天空,最后再看一眼這個世界。
諾瓦利斯萬分不理解,他為什么如此在意一個背叛自己的人。
那名義上的搭檔都不是人,而是三觀不正常的人造人,為什么給予蘭波沉重一擊的人,偏偏是蘭波最不能忘懷的人?
在夢里見多了人性丑惡的青年,十分不理解世上怎么會有這樣赤誠真摯的情感,人總得圖點什么吧。
“上帝都會偏心的美麗容貌,超乎想象的強大力量……”諾瓦利斯若有所思地嘀咕道:“這些的確可以勾起一個男人的興趣,但蘭波的感情太深厚了,他對自己父母有這樣強烈的感情嗎?”
有個聲音說——恐怕是沒有吧!
即使這是夢里,可構建這一切的仍然是蘭波本人,夢里的他表現得完全不像一個情報人員該有的樣子了,不思考和工作相關的任何事,只想著簡樸自然的生活。
從幸福跌到迷茫,從迷茫跌到痛苦,又從痛苦掉落絕望深淵,一次又一次,留到最后的人卻是魏爾倫。
諾瓦利斯有幾分急切地注視著蘭波,太平靜了,也和以前那些面目猙獰、自我毀滅的人完全不一樣。
“不管蘭波接下來是放棄,還是掙扎,都改變不了什么。”他自我安慰起來,“前者沉湎于悲傷中無法自拔,后者在瘋魔中走向毀滅。”
諾瓦利斯很期待蘭波走向毀滅,原主人的意識消散了,那么他就可以借著對方健康又強大的身體重獲新生。
如果他能變成蘭波,就算蘭波最親近的人發現異常,也會遲疑不決吧!
等到諾瓦利斯心情平靜下來后,他發現一樁恐怖的事情,蘭波不見了。
“你在找我嗎?不知名的先生?”一道低沉磁性的聲音突然嚇呆了諾瓦利斯。
碩大的眼睛像個皮球一樣跳了起來,諾瓦利斯看到了冷峻的面孔,恐怖的壓迫感朝他逼近。
泛著紅光的亞空間環繞在虛空中的男人,厲聲質問道:“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害我難過了好久。”
“我不會放過你的。”就像地獄爬出來的死神那樣冷漠、沉郁、報復心極重。
這一幕,顯然脫離諾瓦利斯的掌控了,他也不知道蘭波做了什么,竟然能夠發現自己的位置。
可他篤定蘭波現在無法回到現實,迅速下沉要融化進烏云里。
蘭波看著企圖跑掉的混蛋玩意,毫無溫度地瞇了瞇眼睛,他手中的亞空間已經蓄勢待發,天空一瞬間轟成碎片墜落。
如果他沒有在夢里讀取了自己的記憶,他或許真要如對方所愿了。
諾瓦利斯驚恐地砸在地面,夢中場景迅速變化起來。
但蘭波卻不再被無形繩索牽引,一次又一次找到諾瓦利斯,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就是追著大眼珠子就是干架。
既然他出不去,那他也不讓敵人好過一點,夢里又怎么樣,這是誰的夢得好好較量一下。
外界,果果和魏爾倫已經往人體最痛的地方下手了,但還是弄不醒諾瓦利斯。
眼見繼續下去,也不是個事兒,他們只得先停手。
要知道!萬一弄死了,倒霉的還是蘭波。
果果思前想后,還真找到了兩個辦法!
——找到無效化異能者太宰治,把諾瓦利斯的異能力給消除掉。
——找歌德,讓布拉姆下達解除命令。
以當前嚴峻的形勢來看,還真沒有比這兩個辦法更妥帖的辦法了,只是蘭波撐不撐得住啊?
另外,精神系異能者不容小覷,要是蘭波在夢境里面迷失了自我,等不到他們把太宰治和布拉姆找出來,又該怎么辦?
魏爾倫十分擔心親友的安危,如果不是提著關乎蘭波今后的諾瓦利斯,他一定會用最快的速度趕到蘭波身邊。
面白如紙的諾瓦利斯只能靠蘭波保住性命,偏偏他沒別人想得那么厲害,或者說蘭波太變態了,輪到他苦不堪言的時候了。
不知內情的魏爾倫和果果悄悄回了大使館,館內的藤蔓讓開了一條通道,他們走進去之后,立馬又封住了入口。
果果感嘆:“小仲馬不去種地,真是可惜了。”
魏爾倫應了一聲,眼里滿是擔憂的情緒,燈光照亮腳下的道路,卻無法讓他的內心平靜安寧下來。
兩人剛踏進房間門口,就和迎面跑來的中原中也碰了正著。
中原中也剎住腳步,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像是夜空中閃亮的星星。
他仔細把他們看了又看,不由分說地擁抱住稚嫩的孩子,確保自己見到的就是活人。
“下次不可以獨自行動了!”少年滿腹牢騷發泄出來,急聲說道:“大半夜知道你跑出去和敵人硬碰硬,真的嚇死人了,就不能等一等嗎?明明知道我們就在附近,你還那么敢沖啊。”
“你要是出點事,我們怎么辦?”他心里積壓的一半情緒,隨著脫口而出的話散了出去,“就算很厲害,也考慮我們啊!”
“事急從權,而且我不是回來了嘛!”果果縱容著少年唐突的舉動,輕聲安慰道。
他清楚少年急壞了,所以才會口不擇言地念叨自己。
魏爾倫忐忑不安地一步步靠近蘭波的床邊,他隨手放下諾瓦利斯,也不管傷痕累累的病人是否受得了,反正指望靠疼痛接觸異能力也不現實了。
小仲馬不可思議地盯著他看,這個時候能過來的人,不會有其他人,何況這人太傷心的。
可沒能見到暗殺王真容,他多少有些失望了。
果果望著房間里面的保護蘭波的人,“小仲馬先生,我離開之后,蘭波怎么樣?”
小仲馬聽到孩子叫自己立刻緩過神,如實回答道:“你走之后,情況稍微有點不太好,他就像是做噩夢一樣。”
“我試圖叫醒蘭波,可是并沒有什么用……”他指了指床上躺著的人,“要不你自己來看一下?”
魏爾倫坐在床旁邊,伸手撫摸蘭波的臉龐,柔聲呼喚道:“蘭波,你醒醒吧,再不醒,我會生氣的。”
一向表現穩重的小仲馬露出尷尬的表情,他后退了幾步,想要躲開這古怪的氛圍,內心也傷心自己這么顯眼一個人,魏爾倫好像當他不存在了。
中原中也心有不忍,壓低了聲音,道:“難道沒有解除的辦法嗎?”
果果瞥了眼躺在地上的罪魁禍首:“太宰治,或者歌德,二選一,我想選歌德。”
中原中也瞪大眼睛,“你要去談判嗎?”
“談判需要時間,威脅吧!”魏爾倫氣餒地收回手,他回頭看向弟弟。
但下一秒一只手緊緊地握住了他,驚喜瞬間從眼底迸發,“蘭波!”
來不及做其他反應,魏爾倫被手上的拉扯拽了下去,砸進溫暖的懷抱里,頭頂的帽子滾落下來,絲滑柔軟的淺金色長發散在兩人之間。
他們的距離極近,呼吸都是彼此身上淡淡的清香。
蘭波一只手握緊魏爾倫的手腕,一只手從后面緊緊扣住他的后頸,將先前沒有答上的問題補上,“保爾,我醒了,你可不能生我的氣啊!”
溫熱的呼吸落在敏感的脖頸,沙啞的笑聲掩蓋不住地高興,魏爾倫也懶得糾結親友過分的舉動了。
任誰都能聽出來蘭波內心的喜悅,不過!諾瓦利斯并沒有醒過來啊!
也正是如此,房間里的其他人都被蘭波的蘇醒驚詫到了。
果果震驚同時,第一時間檢查起了諾瓦利斯的狀況。
他翻開青年薄弱的眼皮,探測頸動脈的脈搏,發現這人并沒有蘇醒,提醒道:“諾瓦利斯沒有醒,他還活著,蘭波你感覺還好嗎?”
按照丘比所告知的不同情況來看,蘭波身體里估計殘存著諾瓦利斯的意識。
魏爾倫也意識到了,他從蘭波的擁抱中掙脫出來,反手摁住了親友毫無防備的命門,“說出我們分別前,我看的最后一本書的名字。”
“《月亮上的荒原》”蘭波止不住地笑,絲毫不擔心自己會被打死。
這暢快的模樣和平時的蘭波截然不同,小仲馬這個不熟悉他們相處之道的人,頓時抱著他的盆栽退到墻角處了。
監獄里,太宰治從睡夢中醒來,他看了眼四周,黑暗里貌似藏著什么秘密。
第269章 第 269 章
269
這是一間九平米的牢籠, 四面沒有砌墻,而是采用一根根成人大拇指粗的鋼筋,焊接成四扇普通人難以撼動的防護欄。
三米高房頂正中央懸掛著一盞昏黃的聲控燈, 有聲音響起時,那盞燈就會亮起來, 最多照亮一小片區域,光線還極為模糊。
出入口只有一扇鐵門, 門上纏著不銹鋼鎖鏈,還掛了一把對開鎖高手形同虛設的大鎖。
從太宰治配合假冒N的人開始行動起來,他一直表現得十分順從, 就算親手殺了曾經的同事,也是無動于衷的模樣。
最多在事后,神色平靜地問了那個人, 為什么改變了原定的方案。
他們原先說好了要殺福地櫻癡和威爾斯,然后再殺了費奧多爾, 送他一個錦繡前程, 這些全都不作數了嗎?
男人沒有理會太宰治的疑惑, 揮了揮手,讓蒙著面的人給他套上黑布袋, 從血腥味濃重的房間帶走,又關進新的牢房。
這一關就是好幾個小時, 中間有人送過一趟水和面包,但再沒有別的東西和人送到太宰治面前。
很顯然對方只滿足一個少年活下去的最低需求,尊嚴那種東西完全沒有。
——如果不想變成一團灰燼,那就乖乖待在里面。
玩味的警告是他們之間最后的對話。
太宰治聽懂了其中包含的言外之意。這個籠子應該是通了高壓電, 除非得到幕后黑手的允許,否則他不要想出去。
——通電籠子是最簡單的關押方式, 也是最難倒普通人的不二之選。
太宰治不想被電死,那種死法固然逝世速度極快,還能大大減少死前遭受的痛苦。
但死狀卻極為難堪,皮膚會留下明顯痕跡,甚至可能變成一具焦尸。
——還沒見到罪魁禍首,死了可真劃不來。
何況,公關官和村瀨的死,也已經警醒了太宰治,無畏反抗是沒有用的。
為什么公關官會像是不認識他一樣主動赴死,為什么假的N臨時更換目標,為什么遲遲見不到費奧多爾,為什么要殺掉福地櫻癡和威爾斯……疑惑愈發深刻。
和平常截然不同的公關官,村瀨,擺明有人控制住了他們的行動。
冒充N的男人,說明這件事牽扯到了超越者。
卷入其中的福地櫻癡、威爾斯,一定是知道什么內幕遭人恨了。
影響力恐怖的超越者,國際上的風云人物,還有一個個隨風搖擺不定的人,無不說明有人醞釀一場全球性的風暴。
外界有什么不可控因素影響這一切。兩種可能,一是目標已經死亡,二是目標無法下手。
有人也在對付這群人,可卻不一定會幫他。
就算靠自己的本事逃出去,好像也晚了,以殺人犯的形象回到港口黑手黨,也躲不掉日本官方追捕,反而會被森鷗外推給異能特務科吧!
太宰治揉了揉酸澀的眼睛,下了床,穿上拖鞋,聲控燈提供一點可見度,他徑直走到防護罩的邊緣,眼眸一片幽深。
黑暗的角落一定有什么在觀察著他,但謹慎地不上前。敵人故意把他晾在這里,明顯是想要壓垮他的心理防線,急也沒用啊。
其實,太宰治也知道怎樣做才能獲得更好的待遇,只是看他能不能承受相應的后果。
他可以用港口黑手黨的資源、用蘭波的情報去換自己的自由,再用果果的情報去換織田作之助的安全,可那只是理想狀態呀!
只怕這邊剛說出口,那邊人家就準備卸磨殺驢了。
相信敵人的保證,不如相信路邊的狗不咬人,太宰治內心暗暗腹誹道。
因為他自己就是這樣的人,所以他完全會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別人。
他最大的價值還是——人間失格。
無效化異能力全球罕見,妄想對超越者下手的陰謀家不會輕易讓他死掉,只是這樣一直拖下去,得拖多久才能接觸到關鍵啊?
造成這一切的根源應該就是——費奧多爾,可怎么接近卻成了一個難題。
太宰治的頭腦越發清醒,他能感覺到,這不是針對某一個人的局,而是預謀良久的入侵戰略,圖謀的東西一定非常重大。
偏偏缺失太多信息了,壓根無法拼湊出完整的地圖,要是能離開這里就好了。
難道要加入這群人嗎?
太宰治默默地自問自答,算了吧!真的那樣做,敵人也不會相信他這個聲名狼藉的黑手黨,說不定還會自討苦吃。
思來想去,除了默默地等待中原中也,及其他人發現異常,還真的沒有什么更好的辦法了。
太宰治希望蘭波和魏爾倫能夠給力一點,發現這是針對他們的陰謀,哪怕在這之后可能也會導致他自己死亡。
而被太宰治寄予希望的人,此刻正面對著別的麻煩。
雖然蘭波在沒有任何幫助的前提下,從諾瓦利斯的夢魘中蘇醒過來了,但他的狀態明顯有點不太對勁了。
好在蘭波順利回答上了魏爾倫的問題,不然他們真的要懷疑,現在的蘭波到底是不是被諾瓦利斯取代了。
魏爾倫松開壓住親友脖頸的手,不耐煩催促道:“蘭波,你笑夠了嗎?”
他蹙著眉,憂郁地俯視著深色慵懶的黑發青年,長發凌亂也沒心思打理。
蘭波自然看到了藍色眼瞳中毫不掩飾的擔憂,他正欲開口說話,卻被口水嗆了一下,輕咳起來,只得斷斷續續地說道:“放心……我當然還是我。”
魏爾倫彎下腰,扶著蘭波半坐起來,“你剛才有點太興奮了。”
蘭波靠著枕頭,神情有些疲憊,自我調侃起來,“我在夢里被一個大眼珠子整得好慘,差點以為要見不到你了,天知道那有多恐怖。”
他往旁邊看了一下,給他帶來嚴重傷害的異能者是個長得十分無害的男人。
可也就是這么一個弱不禁風的人,差點毀了一切。
果果將人質的身體拉直,讓他平躺著睡覺,輕聲說道:“他叫諾瓦利斯,異能力叫【夜頌】,在一定范圍內可以將入睡的人拖入夢境,并且讓人無法蘇醒。”
他看了眼神色不佳的蘭波,補充道:“嚴重的話,還能抹除身體原主的意識,取而代之。”
丘比警告道:“你們想要驅逐諾瓦利斯,可不能再使用蠻力了,他會死的。”
它從果果的脖子上滑下來,聲音中夾雜著驚奇,“蘭波先生,你真讓我意外啊——”
“就連我也沒想到,你還能壓制住諾瓦利斯。”在眾人目光聚焦之下,丘比揭開蘭波脫身的關竅,“所以,你在夢里讀取你自己了,是嗎?”
蘭波淡然處之,就算被說中也不慌。
可魏爾倫淡定不了,錯愕地盯著蘭波,難以置信地說道:“丘比,說的是真的嗎?”
他手指無意識蜷縮起來,努力克制著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但內心卻蔓延著強烈的恐慌情緒。
“保爾,我只是讀取了我原本的記憶,并沒有真正將自己異能化,那是夢!”蘭波強調說明。
眾人懸起的心一松,只要蘭波還是人,那么一切就有拯救的余地。
蘭波旋即向眾人解釋自己現在的情況,“諾瓦利斯沒有解除異能力,他的意識,他的靈魂,就在我的身體里面。”
他握住魏爾倫蜷緊的右手,溫聲道:“我現在的狀態屬于夢游階段,有點像喝了假酒,半夢半醒,行動遲緩。”
小仲馬快步上前,皺起眉,直言道:“所以還是需要把諾瓦利斯弄醒,才能解除異能力,對嗎?”
中原中也茫然地看著蘭波,“夢游?”
果果若有所思地盯著諾瓦利斯愈發蒼白的臉龐,“身體和靈魂能互相影響,我們要先保證他們的身體存活下去。”
蘭波抬眸看向魏爾倫的眼神蘊含著難以言說的親切,其實歸根結底是因為他現在無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一點也不想看到親友傷心的模樣,
他溫和地笑道:“其實,最開始還能發現自己是在做夢,但接連不斷的夢催眠了我的心靈,我的意識逐漸被美好麻痹了,竟然一點點沉淪了下去。”
“后來……又噩夢連連,不知不覺,就忘記了自己是在夢里。”青年停頓片刻,笑容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傷,那些噩夢也是他懼怕的事情。
“你們也知道我的異能力有點特殊。”他嘆了口氣,“在危險關頭,我對自己做了一點小小的操控,擺脫了諾瓦利斯的引導,然后反過來,試圖驅逐他的存在。”
“可是你沒有成功,然后你換了一種辦法,用夢去影響現實。”丘比深深地看著昏迷不醒的諾瓦利斯,“蘭波先生,不得不說一句,你的精神力委實有點恐怖了。”
眾人聽得入神,也感覺一陣寒意撲面而來。
讀取自己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萬一真的把現實里的身體異能化了,那蘭波就只能作為異能生命體生活下去,他將失去人類的尊嚴。
果果意味不明地感嘆了一句,“命運果然在自糾當中。”
小仲馬神色一凝,反問道:“什么意思?”
中原中也有些緊張,立馬站到果果身前,擋住那灼灼的目光,“你想太多了。”
小仲馬挑眉,視線一轉,望向另一邊他們的監護人,“蘭波,有事不要隱瞞,法國會幫你的。”
魏爾倫搖搖頭,垂著眸子,譏諷地笑了。
蘭波點點頭,握緊魏爾倫的手,錯開小仲馬想要深究的話題:“當務之急是讓諾瓦利斯解除異能力。”
小仲馬愣了一下,弱弱地說道:“這種情況很復雜,最好是讓他自己醒過來,他的身體又不是死的,總不可能永遠逃避下去……”
就算是植物人,也會有生理需求。 可諾瓦利斯不是只顧尊嚴、不要性命的人,身體死了,靈魂也就徹底寄生在蘭波身上,遲早會影響蘭波的精神狀態。
這筆賬,他不可能算不清楚。
諾瓦利斯現在又是吸血鬼從屬,他的精神又可以和布拉姆共通。
間接上來說,蘭波入夢,就可能向歌德透露自己所知道的情報。
就算短時間之內,蘭波的靈魂不會受到他人污染,但三年五載之后呢?一切猶未可知。
魏爾倫提議:“沒什么可猶豫的,我現在就去殺了席勒,盡可能把布拉姆弄到手,你們保護好蘭波。”
中原中也已經能預想到另一個鐳缽街的誕生了,不由得瞳孔收縮,他焦急不已地阻攔道:“哥!你別沖動啊!我們再想想別的辦法吧!”
“去解救太宰治吧!”他著急地想著能改變現狀的辦法,“或者用人質交換!我抓了個德國人,他就在柜子里面呢!”
小仲馬額頭狂冒冷汗,伸手制止道:“我們還在柏林呢!從長計議好不好,你不能直接去掀翻人家大本營啊!”
魏爾倫態度強硬道:“我不能眼睜睜看著諾瓦利斯待在蘭波的精神世界里,反正打起來,你們先跑遠點吧。”
果果走到蘭波身邊,詢問道:“諾瓦利斯能聽到我們的談話嗎?”
“不能。”蘭波搖搖頭,抬手摸了摸他柔軟細膩的臉頰,一副無所謂的表情笑起來。
“精神世界和現實世界之間有一道涇渭分明的界限,因為我本身就是這具身體的主人,所以我才可以勉強在縫隙里面保持清醒。”青年幸災樂禍地笑道:“沒了我構建夢境,諾瓦利斯只能與黑暗相伴,忍受著自己被所有人遺忘的痛苦。”
果果提醒道:“蘭波,你忘了布拉姆。”
此話一出,小仲馬眼睛里亮起來的光芒快速熄滅了,他原本想要脫口而出的話,哽在喉嚨里不上不下。
諾瓦利斯還是吸血鬼,除了自身意愿之外,第一時間遵守的就是布拉姆的命令,也能聯系歌德。
歌德會怎么選,幾乎不用想。
丘比忽然開口說道:“歌德派人過來圍捕了。”
第270章 第 270 章
270
“多少人?”果果回頭瞥了眼丘比, “丘比,你說清楚點。”
丘比歪了下腦袋,“五支小隊伍正在潛伏, 有幾個挺厲害的人打頭陣,小仲馬先生的電話要響了。”
小家伙話音落下, 小仲馬驚了一下,只因為他的手機放在房間了, 植物的藤蔓收集到了手機振動產生的噪音。
他眼神帶著深深地探究,問:“你怎么會知道?”
丘比笑了笑,“你現在應該考慮的是怎么接電話。”
魏爾倫看了眼抱著植物的小仲馬, 又看了眼神采暗淡的蘭波,他對中原中也說道:“我們不能留在這里——”
“哥!我們這個時候不能走!”中原中也連忙說道:“來不及了!”
看到他這個反應,小仲馬神色凝重起來, 略焦急地勸道:“德國人會以搜查犯人為借口對法國大使館進行調查,你們必須藏起來, 還得盡藏起來!”
“十五分鐘內, 他們就能封鎖法國大使館。”丘比輕言道明敵人的計劃
它扭了扭身子, 提醒道:“現在不適合和德國發生碰撞,還是走吧, 帶著那兩個人一起。”
情況愈發危急關頭,果果朝著蘭波伸手, 跟他要一樣東西,“蘭波,你現在能把那把劍給我嗎?”
魏爾倫心下了然他要的是杜爾拉漢贈予的十字劍,隨之想到那位無頭騎士的警告。
異能力依賴于靈魂, 靈魂寄宿于肉.體。
小仲馬對于他們這個時候還要浪費時間,感到不快, 目光變得銳利起來,“你們兩個先走,好歹還有人質在手里,歌德不敢真撕破臉……”
而蘭波沒有他那么焦急,對果果點了點頭。他翻開手掌,銹跡斑斑的十字劍浮現眼前,叮囑一句:“小心點,不要傷到自己。”
隨后,他又抬起眸子,看向一旁左右為難的少年。
神色倦怠的青年,掛著淡定從容的笑容,仿佛天塌下來也不要緊。
四目相接,中原中也怔住,慌張的心緒收斂一點,他遲疑道:“蘭波哥,你有什么主意嗎?”
“噌”的一聲,鋒芒畢露的十字劍在眾人面前顯現銀白色光華,握住長劍的孩子眼里凝聚笑意。
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我先做個實驗,小仲馬先生去接電話吧!”
魏爾倫想從果果手里拿走那會傷及靈魂的武器,但果果沒有給他機會,徑直走到昏睡病人的面前,削鐵如泥的劍鋒在地毯上劃過。
見狀,小仲馬瞪圓了眼睛,“你要殺了諾瓦利斯嗎?”
中原中也不知所措地看著蘭波,蘭波對他仍是安撫性地笑了笑,“冷靜。”
果果一手撫著劍脊,一手握緊了劍柄,“即使身體死了,靈魂也是會痛的吧。”
劍鋒筆直刺入諾瓦利斯的掌心,鮮血卻沒有一滴滲透出來,像是堵住了口子似的。
昏睡中的諾瓦利斯,好似遭受了巨大的創傷,面目猙獰起來,給人下一秒就要醒來的錯覺。
蘭波悶哼了一聲,他撫著額頭,嘴角的弧度卻越發上揚,眼神明亮有神,“繼續!刺他的肩膀!我倒要看看他挺不挺得住!”
魏爾倫、中原中也、小仲馬驚喜地看著他好轉的一幕,只有果果心無旁騖地做著傷人的事情,無所畏懼。
劍鋒拉出來時,劍身一滴鮮血都沒有沾上,深色的地毯上暈染了血跡。
再次刺入位置是鎖骨與肋骨的縫隙。胸膛已經是靠近心臟很近的位置了,但只要避開重要血管就不會產生致命傷害。
果果下手很有分寸,兩處劍傷均不斃命,甚至不會失血過多。
他們的視線在蘭波和諾瓦利斯之間反復橫跳,蘭波撫著額頭,他依舊在笑,金綠色眼睛透著神秘的光芒,精神也比原先好多了。
雖然諾瓦利斯依舊沒有醒來,但他本人卻實打實地承受著從靈魂深處迸發的痛苦,臉龐已經染上灰白的凄慘狀了。
靈魂正被極致的力量驅散,意識到這一點后。諾瓦利斯不顧一切地催促和他建立聯系的布拉姆,讓人來救救他。
哪怕是讓他死了,也比忍受未知煎熬來得痛快。
忘憂宮里,布拉姆被聒噪的尖叫包圍,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活著不能動已經夠慘了,還要忍受他人的瘋狂,簡直就是地獄!
他抬眸,猩紅的眼睛布滿血絲,對嚴陣以待的席勒勒令:“你的人痛得蜷縮成海膽了,不要指望他能對付蘭波了。”
席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體會到的痛感,他看著自己手掌心圣劍的刻印,還在猶豫不決。
和他人建立精神紐帶,也是靈魂相融的時刻,痛感相應會有所流轉。
時時刻刻忍受圣劍折磨的布拉姆早練就了鋼鐵一樣的心腸,但此刻他恨不得當場替席勒做決定,提高音量催促道:“趕緊讓他自殺,不然他的靈魂就要碎成渣渣了,下輩子連當癡呆兒的機會都沒有!”
放在一旁的對講機滋啦一聲,響起了沙啞的聲音,“席勒,你在想什么?”
席勒打了個哆嗦,一滴眼淚從眼眶流下來,他喃喃道:“先生,比死更可怕的是什么?”
“……消失吧。”另一邊如是說道。
席勒苦笑,擦了擦額頭滲出的冷汗,“救救諾瓦利斯和格林吧!”
對講機里落下一聲嘆息,“如你所愿。”
席勒明白歌德這是放手了,他當即撥打了蘭波的電話。
他知道會有人接聽的,這遠不止是他自己的事情。
法國大使館中,時間一點點流逝。
蘭波能感受到一絲絲充實的飽腹感,明明什么都沒有吃,但由衷地感到幸福,面頰浮現醉酒的酡紅。
魏爾倫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額頭,蹙眉擔憂地看著親友,“好燙!”
丘比嘖嘖稱奇起來,“量變引發質變……靈魂果然是最神秘的存在。”
中原中也滿臉不解,“這是好?還是壞?”
“諾瓦利斯變得虛弱,蘭波就會變得強盛。此消彼長,靈魂中的存儲的能量也會隨之發生轉移……”丘比笑道:“這和妖邪吃人獲得力量是一個道理。”
在場的人可不會因為它的一番話害怕。
果果拔出十字劍,殷紅的鮮血染紅了諾瓦利斯的白襯衫,“人的身體是很奇妙的存在,三魂七魄分別占據不同的部位,眉心有一陰魄名靈慧魄,洞察萬物奧秘,窺探天地玄妙。”
“尋常事物無法傷及靈魂,但如果換作是法器,那效果就大有不同了。”金發碧眼的美麗孩童一邊分享自己的知識,一邊微微地抬起手腕,十字劍的劍鋒對準了病人男人的眉心,
小仲馬咽了咽口水,呼吸都放輕了。
他覺得地上再畫個法陣,這一切就更像是某個邪惡宗教的祭祀儀式了。
在果果真要劃破諾瓦利斯眉心時,床頭柜的手機響起悅耳鈴聲,一瞬間打斷了他的動作。
中原中也和小仲馬長舒一口氣,他們也不是畏懼殺人的人,但看到果果動手的樣子,卻打心底里生出一種強烈的不適感。
歸根結底,還是人類之間的憐憫心作祟了。
魏爾倫將電話接通,打開擴音,遞到蘭波面前。
蘭波緩緩地說道:“你好,席勒先生,這么晚有何貴干。”
小仲馬想起自己遲遲沒有接聽的電話,心里發虛。
“蘭波先生,我們做個交易吧!”電話那邊的人語氣平淡地說道:“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在想辦法除掉妨礙你的人,但你別太過分了。”
果果旋即刺穿諾瓦利斯的另一只手的掌心,他肯定對方通過布拉姆感受到了男人遭受的處境,這正好就是他們想要的結果。
“你們對我做的事情,難道就不過分嗎?”蘭波有些好笑地反問席勒:“我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難道連反擊都是錯誤的嗎?”
“你沒有錯,但是你忘了自己在哪了嗎?”席勒平和地說道:“放過他們,我可以不計較你的行為,還能讓你見到費奧多爾。”
蘭波抬眸看到小仲馬糾結不已的表情,笑容燦爛起來,“讓我想想看……”
他的目光劃過中原中也、魏爾倫、最后定格在手持利刃的果果身上。
那宛如晨曦般耀眼的長發有些凌亂,卻不狼狽。
果果莞爾一笑,長劍最終劃破了諾瓦利斯的眉心,一顆顆晶瑩的血珠從皮膚上滲透出來。
男人那一瞬間蘇醒了過來,發出凄厲的哀嚎聲,聲音穿透了電話那端的人的內心。
在場的人看了過去。
諾瓦利斯捂著自己的頭,掌心的鮮血糊了一臉,發出的聲音已然到了慘絕人寰的程度。
他眼前一片模糊,內心深處感到前所未有的絕望,那種痛深入骨髓,疼到恨不得馬上掐死自己。
下一秒,果果就打暈了他,還去拿醫療箱給人家注射藥水。
哀嚎聲消失殆盡之后,寂靜又裹挾著壓抑感席卷而來。
一分鐘后,房間里不屬于他們的聲音質問道:“你們殺了他!”
小仲馬和中原中也頓時緊張起來,有被席勒的表現糊弄到。
而蘭波和魏爾倫心如止水,還有閑情相視一笑。
蘭波清了咳嗽兩聲,“那是襲擊大使館的法外狂徒,我們會把人移交到調查局處理。”
他逐漸嚴肅起來,“屆時勞煩當地警局配合調查此人身份,至于其他的事情……讓我睡個好覺吧!”
對面啞口無聲。
小仲馬忽然很想笑,但他忍住了,這回德國人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希望你能遵守你的承諾。”電話應聲而斷,帶著挫敗的表現消失不見。
蘭波給魏爾倫一個放心的眼神,他臉上的紅暈已經慢慢散去,人也沒有原先那么眩暈了。
“保爾,中也,你們先離開這里,余下的交給我們。”
他笑道:“不出意外,明天有一場好戲要上演了。”
聞言,魏爾倫也不多說,他拉著還想說點什么的中原中也走出門,趁著夜色,也在封鎖線沒有徹底形成之前離開此地。
果果把十字劍還給了蘭波,“這把劍比想象中更厲害。”
蘭波走下床,長劍接過手,放在床頭柜上,他抽了濕巾給果果擦手,笑容淡淡地說道:“辛苦了。”
果果搖搖頭,輕言細語撫平他心中自責,“蘭波,就算我們不來柏林,歌德也不會放過你。這招早晚會用到你身上,我們能安然無恙,就是最好的結果。”
小仲馬看了眼柜子,“這兩個人我們都要交上去嗎?會不會太便宜歌德了?”
“活人比死人重要,或許他們不能牽制住歌德瘋狂的想法,但卻能適當給他敲響警鐘。”蘭波斟酌道:“莎士比亞為什么而來,歌德應該比我們更清楚不過。”
這樣萬無一失的手段都能失敗,歌德應該會仔細思考一下,和所有人過不去有什么好處。
小仲馬聽了忍不住咋舌:“莎士比亞已經老了,他要是和歌德以命相搏,柏林有一半會保不住。”
蘭波無奈一笑,“人到了迫不得已的時候,什么事情都干得出來。”
果果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小仲馬手里的盆栽,他朝蘭波要原先曬干封存的毒蘑菇干,“超越者也會食物中毒吧!”
蘭波和小仲馬嘴角不自然翹起,他們確定這是要干缺德事了。
第271章 第 271 章
271
身手敏捷無比的重力使們, 行動時沒有一絲聲響。
他們就像是潛入夜色完美隱身的幽靈,從暗道里悄悄地撤退,途中又有馬拉美的指引。
不過幾分鐘, 二人順利離開德國人的包圍圈。
大霧籠罩著柏林城區,稍遠一點就看不清楚了。
此時, 距離破曉尚有一段時間,二人靜靜地站在一棟在建大樓的頂樓上, 眺望法國大使館的方向。
雖然什么也看不清楚,但心情卻不像來之前那么憂急不安,腦中思緒逐漸活絡起來。
中原中也提出自己的不解:“哥哥, 明明我們已經抓住了德國人的把柄,為什么還要放他們一馬?”
魏爾倫微微側身,溫柔地笑道:“中也, 僅憑這點錯誤,還不夠讓一個超級大國低下頭顱。”
他以一個過來人的語氣告訴中也, “即使有充分的證據, 也不能證明他們是個罪無可赦的人。”
中原中也皺起眉頭, 卻并沒因此氣餒,不甘心地說道:“那是一個罕見的精神系異能者, 法國難道要放過這次機會嗎?”
他內心希冀著這場沒有硝煙的紛爭能盡早結束,也想尋到自己同伴的下落。
當權者總把普通人當作自己的棋子, 又時常忽略掉普通人的知情權。
以至于枉死的人連自己因何而死都不了解,稀里糊涂地來到人世間,仿佛只是個笑話。
魏爾倫眼里劃過一抹冷色,語調舒緩地說道:“英、法、德, 是歐洲最頂尖的三個國家,除卻異能者之外, 最讓人忌憚的,當屬它們擁有的軍事力量。”
“其中任何一方,妄圖通過戰爭手段奪得霸主位置,都可能引發人類毀滅。”
青年的目光延伸到濃霧之中,聲音也變得悠長起來,“因此在確定能夠達到目標之前,他們會鏟除掉威脅自己的破壞者……布拉姆,還有我,就是很典型的例子。”
中原中也心情沉重,強國才有發言權,弱國只有默默承受的份,人也是如此。
魏爾倫轉回視線,對他不疾不徐地說道:“想讓劊子手放下屠刀,得先讓他感受到四面八方涌動的壓力,讓他明白自己所做的事情多么難以實現。”
“權衡利弊的人,往往都是不愿意吃一點虧的自私鬼。”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優美動聽。
中原中也有聽罷,心中多了一絲明悟,接下來是要和德國打心理戰術。
他們來到柏林是為了盡可能減少無謂的傷亡,和歌德進行博弈是因為能省去很多中間步驟,更近距離接觸風暴眼,扼殺掉布拉姆這份潛在的危險。
法國、英國都會好好利用德國露出的破綻,一方面是下馬威,一方面給某些表面鎮定自若、實際遲疑不決的人一個放棄的理由。
中原中也怔怔地看著從容不迫的魏爾倫,他這位老哥一旦冷靜下來就特別明事理,但不冷靜的時候也會特別瘋狂,先前為了蘭波要去殺掉歌德、席勒、布拉姆就是證明。
回憶中斷,他忍不住地吐槽起來:“蘭波沒事還好,一有事你比誰都極端。有時候!我比蘭波還怕你控制不住自己!”
魏爾倫偏了偏頭,躲開來自弟弟的埋怨,他理直氣壯地說道:“那種情況,換成你和果果,我也是會那么做的。”
“考慮大局的前提,必須是我的家人健康平安,這一點我永遠不會改變。”他自顧自地說道:“我的實力擺在那里,頂多就是和法國再撕一次臉而已。”
中原中也摸了摸鼻子,“知道你不喜歡法國,但沒必要表現出來,當時那什么小仲馬可看著我們呢。”
魏爾倫無所謂地說道:“小仲馬肯定會把所有事都上報,沒必要藏著掖著。”
他補充一句,“在我心里,蘭波比所有人類都重要,他要是死了,那我就沒有意義再扮演人類了。”
中原中也頓感頭疼,家人是魏爾倫心中執念,他的正常永遠是相對的,漠然才是他的本色。
他不愿過多贅述無關緊要的感情關系,趕緊轉移話題,“哥哥,我們接下來做什么?能不能先把太宰治救出來?”
經此一事,中原中也打心底里覺得——太宰治這個無效化異能者還有活下去的希望。
只見,魏爾倫沉吟道:“丘比說太宰治在監獄,具體得先確定他在哪個監獄,希望他沒有胡說八道。”
言外之意,他是愿意救太宰治了,但卻不能保證德國人會干點什么事。
中原中也心里有數,原先的計劃是除掉太宰治,確保果果的秘密不會泄露出去,但現在卻有了一個太宰治活下去的理由,不得不說也算是天意弄人。
未來,或許他還是得死,也可能不等他們出手,太宰治就受不了德國人的壓榨而自殺了,或許更加糟糕也說不定……
想到悲劇的可能,中原中也短促地嘆息一聲,“如果非要殺死太宰治,我希望是由我來解決他。”
事到如今,他沒辦法怪太宰治的選擇,更多還是怪沒有及時救下公關官和村瀨的自己。
或許中原中也愿意帶著朋友對自己的仇恨活下去,但魏爾倫卻不會眼睜睜看著他陷入泥濘。
他會在恰當時候替他的弟弟擔負起世人的憎惡,那些人所有怨氣都源自他這位兄長的自私。
而蝸居在安全屋的馬拉美,把他們的談話內容盡收于耳。
他一臉玩世不恭的表情,單手撐著下巴,大拇指摩挲著下頜突出的骨頭,仔細思量太宰治和他們之間的關系。
日本傳遞的情報里頭提及過太宰治,他是中原中也的搭檔,和蘭波有些許摩擦,知道許多不該知道的事情。
還有他的老師,曾經戰場上狠戾絕情的軍人……
以防萬一,太宰治還是收容起來,更有利法國吧!
馬拉美腦海里頓時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后,他給波德萊爾發送了消息。
「先生,我將調動潛入德國高層的間諜,全力收集德國軍事監獄的情報,調查監獄執勤時間安排……暗殺掉無效化異能者。」
短短一分鐘之內,波德萊爾的回復送達——「同意」。
馬拉美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容,他一邊拋動手機,一邊思索這樣做會引出多少意外之喜。
手中動作忽然出現僵硬,他驚詫異能力感受到的異樣,無形的壓力凝聚起來,化作風刃,直逼不請自來的家伙。
丘比沒有躲開,它的身體表面流出鮮血,低聲細語道:“馬拉美先生的決定,我會轉達給蘭波先生,再見了。”
昏暗的燈光,將馬拉美照得面目模糊,他晦暗不明的眼神落在丘比身上,“下次記得和我打個招呼。”
丘比身上的紅痕開始溶解,它展現出超強的再生能力,“好的。”
旋即,消失不見。
“來無影,去無蹤,難怪加繆會討厭。”馬拉美冷哼一聲,“我也討厭啊!”
*
小仲馬也向雨果匯報了今晚發生的事情,雨果明白這場交鋒,他們占據了上風,但也不能高興得太早。
雨果表示:他會和歌德、莎士比亞好好聊聊處理過程,不必心急。
蘭波惦記著席勒的承諾,很想立刻去見見費奧多爾。
果果將毒蘑菇干碾碎的粉末,又收進紙包袋里,唇角微微上翹,愉悅地哼著歌。
丘比消失又出現過一次,這些他們看在眼里,可它提供的情報大多沒什么意義,委實不值得放在心上
小仲馬更在乎丘比從果果那里拿走的蘑菇粉,他夾住懸在空中的紙包,問:“這些會毒死人嗎?”
果果搖搖頭,纖細的手指在桌上做標記的紙袋點動起來,他饒有趣味地說道:“這個讓人看見小人跳舞,這個讓人腹瀉不止,這個能讓人頭暈眼花,這個會飄飄欲仙……”
小仲馬神經都開始緊繃了,“會死人的吧!”
果果一副純潔無瑕的模樣,笑盈盈地看著他,反問道:“會嗎?”
小仲馬給蘭波使眼色,滿臉不贊同地看著他。
蘭波假裝看不懂,還提議:“給太宰治下毒吧!”
丘比搖晃尾巴,“我可以給莎士比亞下毒。”
“你們怎么不給德國總理下毒啊!”小仲馬兩眼一翻,恨不得馬上回到家里,和自己的老父親大吐苦水。
丘比裝模作樣道:“也不是不行,但我覺得還是給莎士比亞下毒更好,他的不確定性太強了。”
果果點點頭,“【殼】在魏爾倫手里,我們不用擔心,但莎士比亞那個精神抖擻的老人家,卻是第二個【殼】,必須得消耗掉他的體力。”
蘭波讓丘比看著辦,反正別讓他們自己人倒霉就行了。
小仲馬見狀給雨果打了一通緊急求助電話,他真的管不住這群人。
雨果非常開明,非常時刻行非常手段,不必拘泥小節。
——小仲馬大概是他們中最正常不過的人了,但節操又不能救人危難,該丟就丟,丟不了就忍忍吧。
十幾分鐘后,法國大使館被警察團團包圍起來,連歐洲刑警亞當也來到了。
小仲馬不得不打起精神,應付這些來者不善的家伙,還有同行的外交官,駐法的法國大使……
蘭波拉緊窗簾,揉了揉太陽穴,語調略慵懶地說道:“可惜,沒看到莎士比亞。”
果果打了個哈欠,“你不困,那換我去睡會吧……”
“明天應該是睡不了懶覺了。”他一邊說,一邊上床躺下。
金發孩子稍微整理壓住的頭發,拉了拉薄毯子蓋著肚子,戴上眼罩后,全身心放松下來。
蘭波眼里滿是慈愛,但當他的視線轉向丘比時,整個人倏地疏遠了起來。
面對別有深意的目光,丘比歪了歪腦袋,裝得單純無辜,“蘭波先生,為什么要這樣看著我?你在怪我嗎?”
亞空間隔開空間,杜絕后患。
蘭波這才開口說道:“今晚,你很希望我死掉。”
“我希望在你身上看到不一樣的未來,事實證明你很有潛力,只是還差點意思。”丘比笑聲清脆響亮。
“你搞這種小動作,只會讓果果會放棄你。”蘭波壓下心中不悅,語氣透著幾分森然意味,“下一次推波助瀾,就是你告別我們的時候了。”
丘比置若罔聞,為自己的行為辯解道:“我幫了你許多,你卻總是以惡意的眼光看待我,你敢說這一路走來這么順利,全是你自己的功勞嗎?”
蘭波并不覺得該自己反思,“如果你是全心全意為我好,那我肯定不會計較你判斷錯誤的行為,可你是為了實現自己的目標啊!”
丘比垂頭喪氣,道:“一切都由你們決定好了,我會好好配合你們,找機會給太宰治、費奧多爾、莎士比亞下毒。”
它以退為進道:“你們等著我的好消息吧!”
蘭波攔不住它,也沒心情攔住它。
如果丘比能實現它所說的,未嘗不是快捷的解決方式之一。
進不去監獄,別的地方總不可能也進不去啊!
翌日,清晨的陽光無比耀眼,果果在床上賴著不想動彈,被蘭波抱起來,去梳洗打扮。
早餐桌上,果果沒精打采地戳著雞蛋,有一搭沒一搭地咬著遞到嘴邊的吐司。
蘭波抬起頭看了眼坐對面白發老者,并不委婉地說道:“您應該知道我昨晚過得很不好了,你還這樣嚴肅地盯著我看,真的讓我覺得很疲憊。”
他目光上視,又對老者身后站著的年輕警官,說:“亞當,你能坐下嗎?”
莎士比亞呵呵一笑,“異能者的事情我已經了解了大概,他的情況比你們描述得要慘多了,你應該擔心一下你自己的處境。”
老者揮了揮手,讓身后的護衛者也坐下。
亞當朝蘭波微笑,順勢坐在莎士比亞身邊,好奇地看著邊打瞌睡邊用餐的小女孩。
蘭波繼續給果果投喂,這也不影響他回答問題,“我是受害者,追究到底也是德國人的錯誤,你難道還站在加害者一方嗎?”
莎士比亞搖頭,笑道:“當然不會!所以,我們可以合作一下。”
果果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視線,“老爺爺,你能做什么?”
莎士比亞眼神微沉,不高興地說道:“雨果不在,你們這些毛頭小子缺少點資歷,我能幫你們壓歌德一頭。”
第272章 第 272 章
272
果果微微蹙了蹙眉, 心中浮起一陣漣漪,不悅的情緒從內而外蔓延。
他再抬眸,看向莎士比亞的眼神, 已然透露出些許厭煩。
面對有人想靠年齡占自己便宜,蘭波也不例外地黑了臉。
——他是法國人, 往上再倒退一千年,也不可能給英國人當孫子, 何況是一個不定時炸彈的人物。
冷峻的青年側過臉,專心給孩子投喂吐司,他避開老者那堅定的目光, 語調微涼道:“莎士比亞先生,你剛才說的話,有點好笑了, 我會當作沒聽見的。”
聞言,莎士比亞臉上和藹可親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不見, 周身散發著莊肅氣息。
他壓下心中煩躁, 表面上心平氣和, 說道:“你希望昨晚發生的事情再來一次嗎?”
蘭波瞥了眼老者,不動聲色地拉起距離感:“莎士比亞先生, 我們立場不同,信仰也不同, 國家更不同。”
“蘭波先生,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人類的未來,為什么不能短暫地放下雙方過往的偏見呢?”亞當·弗蘭肯斯坦這個默默無言的機器人, 眼見氣氛僵持不下,也適當提出自己的想法。
果果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輕聲笑道:“亞當,你什么都不懂,就不要開口了。”
蘭波放下手里的吐司片,嘆了口氣,像是在為亞當的言行感到費解:“莎士比亞先生,您既然想和我合作,那不妨先亮出一點看得到的誠意。”
他說著還搖搖頭,感嘆起來:“一上來就畫大餅,我真的消化不了。”
莎士比亞沒有立刻回應,蘭波轉而拿起桌上的刀叉,專心切起盤子里煎蛋,刀叉摩擦發出略微刺耳的聲響,卻沒有抬頭看對面的人一眼。
亞當很想再挽救一下,但又不知道怎么開口。
于是,莎士比亞抬手制止想要辯解的亞當,直率地問道:“你想要什么?”
蘭波反問道:“你以什么身份向我證明你說的話一定管用?”
被一個年輕人如此質疑,莎士比亞面色有些難堪。
他一時沒忍住,開口呵斥道:“我的承諾難道代表不了什么嗎?”
蘭波意味不明地說道:“不好說。”
如果他是英國人,他也會喜歡甘愿赴死的前輩。可惜他是法國人,對方不添堵都是有良心了。
莎士比亞后仰著背,眼里說不出地諷刺,言語還要挖苦一下:“你連提都不敢跟我提,還好意思懷疑我能不能做到,可笑極了!”
蘭波咽下送到嘴的煎蛋,食物的焦香激起人類最原始的食欲,三言兩語的諷刺傷不到他。
他沒急著反駁,咽下食物,臉上絲毫沒有生氣的跡象,目光柔和地看了眼亞當,“我想要的很簡單,我覺得亞當應該能明白。”
亞當困惑了幾秒,然后恍然大悟地說:“蘭波先生,你希望我不再追緝魏爾倫,順便還中原中也一個清白,是嗎?”
果果仔細觀察著莎士比亞的臉色,嘴角微彎,眉眼的倦意已經褪盡了,只余下溫暖如春的笑意。
與之相對,老人家的表情就像是吞了一只蒼蠅下喉,偏偏又不上不下地卡住了嗓子。
他顧忌在場的人,沒法堂而皇之地表現出來,可眼角余光都帶著不高興的感覺。
蘭波裝聾作啞,自顧自地說:“我等會兒要去見歌德,你們沒有事情可做,請自便。”
這樣一來,他也算是表明態度了。
——既然達不成共識,那么不如互不打擾。
果果端起牛奶杯,抿了一口,他心里更加確信一點。
——英國人上到老、下到小,就沒一個值得信任。
亞當是機器人,他不在這個行列中間。
這下子也算談開了,莎士比亞看透他們了,語氣透著不耐煩地說道:“蘭波,你無非就是想要和你的親友光明正大走到一起。”
“我可以讓聯合國撤除對魏爾倫的通緝令,還可以不追究他和他弟弟在英國造成的一系列罪行。”
“一切既往不咎的前提條件是——布拉姆灰飛煙滅,圣劍回歸英國。”老者將相應的要求告訴面前傲然坐立著的年輕超越者。
“這樣看來,我們目標似乎是一致的,那么您的計劃是什么?”蘭波表面上看有所緩和,實際話里的機鋒更甚之前。
“你先告訴我,福地櫻癡和威爾斯在哪里,我再告訴你我想做什么。”莎士比亞眉頭緊鎖,看著他不像低頭的模樣,心里更加猶豫。
蘭波笑而不語,讓人感覺琢磨不透,良久開口道:“一個是死人,一個是有手有腳的健全人,請問他們倆能做什么?”
莎士比亞頓時不爽了,他加重了語氣,說道:“蘭波,不要以你個人情緒衡量我這次的行動計劃,就算你無法放下曾經的恩怨,也該知道吸血鬼泛濫有多嚴重。”
“那又怎么樣?”蘭波依舊是一副不溫不火的模樣,“我要是因為你現在的這一兩句話,就放下對你的警惕,那我不如現在就離開柏林。”
他眼神冷靜又堅毅,“說句不好聽的話,我更擔心你老人家拖著我們所有人一起下地獄。”
這絕不是無稽之談,古稀之年的莎士比亞,要是有機會弄死法、德兩國的眾多精英,就算背負千古罵名,他也會干出同歸于盡的事情。
“既然談不攏,那就當我沒來過吧!”莎士比亞古井無波的目光,落在年幼的孩子身上,他暗暗可惜這份美麗,卻絲毫沒有心軟可言。
蘭波和果果不為所動,仿佛拒絕的只是一份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基本的虛與委蛇,都是已經是他們能給予的極限了。
老者站起身來,抻了抻灰色西服的褶皺,對他們冷冷地說道:“真到了萬不得已的情況,我會優先解決罪魁禍首,至于到時候會有多少人跟著遭殃,那不是我能考慮的事情,你們可以馬上離開柏林了。”
蘭波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解決不了,那就毀滅,不愧是英國人的作風。”
果果注視著緊隨其后的亞當,“亞當,你認同莎士比亞先生的做法嗎?”
亞當停住腳步,“請你們放心,我們也會努力找尋破解之法,如果注定會失敗,那么一切將交給威爾斯。”
“亞當·弗蘭肯斯坦。”莎士比亞高聲喊道他的全名,非常嚴肅地說道:“他們不可能和我們合作,告訴他們那么多做什么。”
亞當平易近人地朝蘭波和果果笑了笑,他跟上莎士比亞的步伐離開。
蘭波拿起吐司面包,對果果溫和地笑道:“上了年紀的超越者格外自信,壓根聽不得別人的意見,還總想著自己能蕩平所有障礙,殊不知他自己就是麻煩制造者。”
果果垂眸,感嘆道:“指望莎士比亞能關鍵時刻幫忙,還不如指望歌德放下屠刀。”
就聯合國盲目驅使福地櫻癡這件事來看,英國人基本上是目中無人之輩,眼光差,耐心低,品德還堪憂。
就算是表面合作,都難達成一致,他們習慣了壓別人一頭,無論自己什么情況都一樣的。
到最后,結果只會有糟糕和更糟糕兩種,而真正坐收漁翁之利的,還是那幫什么也不做的人。
遠在巴黎的雨果,沒有向莎士比亞表明聯手的意思,也是考慮了英國人不干人事的情況。
吃過早餐后,蘭波帶著果果出門散心。
歌德派了人來接他們,這次就近見面,倒是省去了很多時間。
會客廳里。
歌德端著咖啡,緩緩說道:“莎士比亞到哪里都不討喜,還好我和他不一樣,還能請你們來喝茶。”
他話落就打了個哈欠,十分困倦地看著他們,懶洋洋的派頭讓人感到十分放松,好像昨晚什么也沒有發生一樣。
果果掃了眼他奇差無比的樣子,“你也沒好到哪去。”
歌德呵呵一笑,“我再差,也不會和英國佬那樣,里外不是人。”
蘭波開門見山道:“歌德先生,你昨晚差點弄死我,今天該給我一個交代了。”
歌德抬眸看了蒼白如紙的蘭波,聳聳肩,“你差點就弄死諾瓦利斯和威廉·格林了,都到了這個地步,你居然還嫌不夠!”
見青年沒有松口,他氣餒地搖著腦袋,自言自語道:“真貪心啊,不過也怪我,居然認為你很好對付。”
“大人都好無恥啊!”果果歪了歪頭,他覺得大家在裝傻充愣這件事上,一致相同。
歌德點點頭,“這么說一點也沒錯!為表歉意,等會兒我們就去見費奧多爾吧!”
他挑了一下眉,順口說道:“一路上,還可以探討一下,怎么弄死莎士比亞。”
蘭波皺眉,說道:“我沒興趣和莎士比亞對著干。”
歌德不以為然地說道:“就我們單獨聊聊,他又聽不到,怕什么。”
果果低頭看了眼垂在腰間的淺色長發,很是無語道:“柏林,真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歌德放下咖啡杯,深以為然地說道:“如果可以,我也想換個地方生活,你們覺得哪里適合移居?”
這時門口傳來腳步聲,來人真是席勒,他手里拿著托盤,邊走邊說道:“該吃藥了。”
歌德冷嗤一聲,自我嘲諷道:“等我死那天,我的尸檢結果一定是死于化學藥劑。”
席勒向坐在一旁的一大一小禮貌不失疏離地點頭,他從昨晚開始就笑不出來了。
而蘭波和果果看著拿咖啡當水,拿藥片當飯吃的男人,心里頓時升起不小的無力感,鬼知道對方是不是在裝病。
歌德卻一副生無可戀地表情,和他們抱怨:“活著真是辛苦啊!”
和一絲不茍的莎士比亞相比,容色慘淡的德國男人有種很平靜的瘋感,保不準什么時候會給你來個大驚嚇。
蘭波對正在回味人生百般滋味的歌德,正色說道:“雖然英、法、德,近千年來牢牢占據歐洲經濟的主導權,但有一半是靠著互相扶持、互相制約的手段,杜絕了其他國家崛起的可能……”
歌德靠在沙發椅墊,微微瞇了瞇眼睛。
青年問出心中最真實的想法,“如果世界只剩下一個德國,就算能實現和平統一,這種情況又能維持多久。”
這份傳統延續到現在,并不是哪一個念及舊情,而是三個國家清楚蟻多咬死象的道理。
既然做不到統領整個歐洲,那么干脆就放棄獨大的想法,慢慢消耗掉所有地球能量,看誰熬到最后。
第273章 第 273 章
273
歌德聽罷, 嘴角牽起一抹云淡風輕的淺笑,從容不迫地說道:“這世上不存在永遠的勝利者,也不存在絕對的失敗者。”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一定的代價, 就算是像你和我這樣的超越者,也不會有任何例外。”他端起咖啡杯抿了口, 面上浮現滿足的神情,漫不經心地補充所有。
頗有說教的風范, 但沒有實際意義。
——即使明知布拉姆已經暴露在英、法兩個國家面前,還依然當作無事發生一樣,心安理得地喝咖啡。
蘭波留意著中年男人的表情變化, 不再追問下去,“歌德先生,既然如此說了, 那不如先考慮一下當下需要付出的代價。”
他不著痕跡地將一點亞空間,融入腳下的實木地板里, 隨時做好應對的準備。
“這個問題, 我也在思考當中。”歌德略感興趣地揚起下巴, 線條流暢的下頜角越發突出,“除了費奧多爾, 你們還想要點什么?”
蘭波平靜地詢問下去:“我想要費奧多爾的性命,歌德先生能給嗎?”
歌德笑了笑, 拒絕他的要求,“費奧多爾是德國抓的,沒道理交給法國處置,希望你能不要越俎代庖。”
說著, 他環顧一圈古典優雅的家居環境,直覺告訴他有危險, 這絕對不是錯覺。
蘭波謹慎收斂自己異能力的輸出,他直接問道:“歌德先生,打算怎么處置呢?”
“我打算關他一輩子。”歌德轉過頭看向窗外,“直到,他什么都說不出來為止。”
藍天白云,枝葉搖曳,綠蔭掩映下藏著不為人知的美麗。
再遠一些,歌德就看不清楚了,但他能想象到一些擦肩而過的人或喜或憂的瞬間。
蘭波搖搖頭,“恐怕不會如你所愿,我的意思是聯合國不會同意你的想法。”
像是威脅,又像是好意提醒,就看聽者怎么理解了。
歌德面上的情緒悄然消失,眼神木然地盯著窗外的風景,態度冷硬地說道:“那我挑個時間把費奧多爾處決掉吧。”
他像是一只被所有人遺忘在時光角落里的古董手表,銹跡腐蝕的指針,仍然在跳轉,即使很慢,很慢。
“不如就今天吧!”蘭波提議,神色自若地說道:“也算給受害者的一個交代。”
恰逢此時,窗外一只飛鳥停住窗臺上,紅色的鳥喙啄著豐滿的羽毛,胸前的白絨羽毛像一朵炸開的棉花。
陽光下的它,一舉一動溫暖人心。
歌德眉眼漸漸舒緩,臉上重新綻放笑容,語氣中多了幾分真誠的希望,“下輩子,我希望能做一只自由自在的海鷗,想飛多遠就飛多遠,不去在意任何人的眼光。”
他臉上細紋明顯又加深了許多,稀疏的眼睫徹底掀開,并不在乎外人如何窺探他此時的心理活動。
蘭波認為歌德演的成分居多,這樣的冷落,恰恰能反應對方的情緒變化。
他在思考自己該不該配合演戲,演下去真有點爛透了的節奏,不演下去對方還不知道要神游天外多久。
坐在一旁的果果,不經意地把目光延伸到歌德身后的青年。
席勒低垂著腦袋,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看起來就很擔憂著歌德的狀況,卻又顧全大局不輕易表達。
他們之間的關系比情報中更復雜,遠不是上下級那么簡單,好友,知己……
但這段關系,無疑是歌德在主導,他是領導人,他是年長者,他是病人,席勒無比信任著對方的決定。
隨著目光下移,果果的眼神飄到了桌上的瓶瓶罐罐上,好奇地詢問道:“歌德先生,你是因為什么病才吃這么多藥。”
歌德的思緒回攏,頭也回正了,視線焦點重新鎖定在他們身上。
他靜靜地注視著孩子澄澈的雙眸,那深邃的目光,就像是漩渦一樣充滿魔力。
果果與他四目相對,并不感到有任何不適,或者難受。
他隨便對方怎么看都行,反正又不能造成實質性傷害。
良久不語的沉默,讓尷尬變得更加嚴重,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清香。
蘭波默默猜測,這位偉大的人物是不是真活得有些痛苦。
他設想對方的痛苦來自什么,是病痛折磨,還是人生失意所致,不排除都有的可能。
歌德放下咖啡杯,神情祥和地笑道:“降壓藥。”
他無法從那片藍色里看到一丁點退縮,那么平靜,那么坦然,實在是美麗的眼睛。
果果眼睛瞪大了一點,明亮又可愛的小表情呼之欲出了,“高血壓多半是因為不規律的飲食和睡眠,看樣子不止我們睡得不好。”
蘭波誠心建議道:“身體不好,完全可以早點退休,沒必要在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浪費精力。”
歌德撐著下頜角,語調散漫,“想法很不錯,實現有點難。”
好似隨口一說,并不保證一定會做什么。
蘭波覺得這樣的對話有些沒有意義,“回歸正題吧!不是要讓我們見到費奧多爾嗎?”
與其糾纏不清,還不如談點現實的問題,一切的根源。
席勒壓低聲音,代替歌德回答道:“施潘道監獄。”
“太遠了,坐車過去最快也要半小時。”蘭波皺起眉頭,他不想把話說得太難聽了。
雖然是光明正大進去,但風險并不小。
果果看著他們堅定的姿態,打算折中商量一下:“我不想去監獄,陰森森的,很嚇人。”
席勒語氣不善道:“雖然費奧多爾是階下囚,但外面還有他的同伙試圖救他逃離德國。”
冠冕堂皇的說辭,令蘭波和果果沉默了,他們心里都清楚這些不過是一面之詞。
歌德站起身來,扭了扭脖子,不容置疑道:“如果不想去,我不強求你們,我去換套衣服,你們稍等一下。”
蘭波無奈道:“真是難為人啊。”
歌德俯視著他,傲慢又無情地笑道:“以你過去的身份來看,我應該把你關進去才對,可惜……上天造化弄人。”
晦澀難懂的情感泄露了出來,那是對敵人沒死成的負面感想。
“過去種種,到底是天意弄人,還是有心人蓄意為之,我想你應該知道的。”蘭波原本沒有血色的臉龐,因為驟然間暗淡的眼睛而陰沉下來。
歌德背過身,感慨道:“往事不可追憶啊!”
果果從斜挎包里拿出手機,按著手機鍵位,當著他們的面發送信息給小仲馬。
席勒看到了也沒有說指責的話,只是提醒他們,“到了施潘道監獄,電子設備一律沒有信號,希望你們做好心理準備。”
“好吧!希望你們快點。”蘭波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席勒,和初見面的溫文爾雅相比,此刻的他冷漠疏離。
如果現在動手應該能夠制服住席勒,就是要考慮一下布拉姆到底在不在他手里,還有后續如何收場……
歌德的聲音不近不遠地傳來,“席勒,你去準備車,我親自陪同他們參觀施潘道的囚犯了。”
果果發送完消息,抬眸看了眼他們的背影,“有點麻煩。”
這個麻煩無疑是在說歌德。
蘭波摸摸他的腦袋,“我想一個人去,你去找小仲馬好嗎?”
果果笑起來,眉眼彎彎,果斷拒絕道:“你又想做夢了。”
蘭波搖頭,欲言又止地看著笑顏明媚的孩子。
果果跳下椅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溫柔得能滴水了,“我不能去,你也別想去。”
蘭波無話可說,嘴角微微上揚,心中略帶苦澀。
現實就是,他需要一個搭檔,刀山火海的時候,有人能解決他看不見的難題。
出發之際,很多人盯著他們的動作,不好說都有哪些人,但一定有那么一小部分是法國人。
歌德邀請蘭波、果果同乘一輛車,也沒有被拒絕。
改裝的黑色車輛,就像明星的保姆車一樣,空間布局巧妙,布置舒適宜人,容納四個人還空出一片空間。
歌德打開車窗,外面的涼風灌進車里面,驅散車內原有的香薰氣味。
果果靠著蘭波的手臂閉目養神,他絲毫不懼和歌德撕破臉面的可能。
蘭波在和小仲馬小聲打電話,對方極力勸阻他們去施潘道監獄,可架不過他們的選擇。
歌德也在小憩,屏蔽掉了外界紛紛擾擾的信息,收斂周身壓迫感,眼下的青黑比他們所有人都嚴重。
雖然很讓人懷疑是真睡、還是假睡,但這樣的他的確讓人放松警惕。
席勒眉宇之間一片郁色,用看囚犯的眼神緊盯著蘭波,殺傷力還不如開一槍來得猛烈。
沉默中,汽車穿梭擁堵的車道上,氣氛格外平靜。
馬拉美催動風,一刻不停地跟蹤著黑色汽車的運動方向,確保一切在注視之下。
因為他也不確定歌德今天的行動到底圖什么,只是有中不好的預感,心也跟著七上八下地跳動。
為了弄清楚歌德的真實計劃,馬拉美給所有在德潛伏的情報人員發布命令。
就連先前假扮費奧多爾的老前輩,也沒有躲過連環轟炸。
老前輩和威爾斯一邊啃面包,一邊趕往施潘道附近。
同一時間,緊張蘭波、歌德等人去向的還有很多人,但不是所有人都能立刻做出反應。
比如,腸胃不適的莎士比亞先生,他正在廁所里面懷疑人生中。
想不通自己怎么突然就水土不服,還不得不將盯梢的任務交給亞當執行。
坐在廁所里輸液的老人,陰沉著臉罵給他下藥的混蛋,他需要盡快恢復正常,還不能讓周圍人看出破綻了。
腹痛又腹瀉,敵人不明確,這些都在摧殘著莎士比亞的耐心。
俗話說得好,人在最脆弱的時候,往往都會頭腦短路。
就算是超越者,也擋不住毒蘑菇的魔法傷害。
丘比成功暗算莎士比亞,還得感謝對方齁甜死人的飲食習慣。
甜味劑麻痹了英國人的味蕾,壓根不知道混進嘴里的還有什么奇怪醬料。
這個好消息很快傳到了果果腦海里,他自己也沒想到,這么粗糙的暗算手段,還能有人能中招了。
先給莎士比亞先祈禱吧!
——祝他挺過難關,躲過德國人的暗殺,保全住一世英名。
與此同時,魏爾倫和中原中也也在前往的路上,他們到底有些不放心,還是決定要去盯著施潘道監獄。
大約三十多分鐘的路程,熟悉的景色再次映入蘭波的眼簾。
以前,他不止一次靠近過這座鼎鼎有名的軍事監獄,里面的布局猶在腦海。
一般來說,監獄不會輕易改建。
最要考慮的是,里面藏了多少見不得光的異能者,和干擾人精神力的武器。
蘭波牽著果果的手站在監獄大門前方,他神色有些凝重,望著那一道高高拉起的鐵網柵欄,一言不發。
果果仰著頭,小聲喃喃道:“我們就這么大大方方走進去,感覺是在自投羅網。”
話雖如此,可要是放過了機會,下次就不知道歌德又會打什么主意。
歌德和席勒率先走了,只留下高大的背影,連一句解釋的話都沒有。
蘭波內心有些掙扎,他需要一個動手的契機,但他不希望把危險分擔給果果。
哪怕他知道果果有多強,也會猶豫不決,情感上的壓力逼迫他盡快選擇。
“走吧,大不了就拆了這座監獄,左右這附近沒有普通人礙事。”果果拽著蘭波的手往入口大門走去。
今天就算是龍潭虎穴,他們也得走一遭,如果事情真那么糟糕,那就開大好了。
氣勢不說別的,就歌德那油鹽不進的個性,早晚要和半截身子入土的莎士比亞干一架狠的。
到時候,布拉姆死不死難說,吸血鬼滿地爬肯定跑不了。
如果可以,果果希望把中原中也的朋友撈回來,在歌德徹底玩死那幾個人之前。
看守的警衛讓他們過了一下安檢門,并沒搜查身上的物品,估計是歌德交代好了。
歌德和席勒站在廣場的陰影里,結果自然沒有讓他們失望。
蘭波一臉嚴肅,反觀果果,倒是坦然自若地掃視著附近的布局,他暗中在比較馬拉美畫的地圖,和實物之間的比例差距。
監獄前后七棟樓,從上到下數有五層,地下監獄另外算兩層,內部只有進去才清楚……
歌德看到人還是來了,又邁開腳步,往前面走去。
席勒和他并肩同行,他們都沒有給法國情報員介紹自家軍事監獄的義務,沉默地帶路,公事公辦的態度。
順著長廊一路向前,直到一個拐角走進去,過道就像鐵皮盒子鑄件似的,燈光亮得刺眼,還有隨處可見的監控攝像頭。
壓抑又幽靜的環境中,腳步的回音就是很輕,也會被放大。
過道盡頭停下,電梯口發出滴滴地警告信號。
席勒掏出一張卡,刷了一下卡槽,他對著屏幕摁下指紋,電梯門緩緩打開,銀色的不銹鋼板倒映幾人的身影。
四人一起下樓,電梯數字跳到-2停下,紅光閃爍,電梯門緩緩打開。
蘭波神色淡漠地詢問道:“你們解除武裝了嗎?”
如果不是他知道這里是軍事監獄,那他肯定會懷疑自己是不是來錯地方了。
歌德擺擺手,“對你,我真沒必要弄那些亂七八糟的,反正也不管用。”
至于這話的可信度,一半一半吧。
第274章 第 274 章
274
“是嗎?”蘭波不輕不重地應了一聲, “那我可得感謝你們把我看得如此之重了。”
歌德眼神很是微妙地劃過蘭波棱角分明的側臉,笑道:“看得重是因為你真的很優秀。”
雖然他是真心實意地表達自己的想法,但以他的身份來說, 這無疑是向蘭波釋放出一種危險的訊號。
那是獵人舉槍前的邀請,是擺在陷阱上方的枯葉, 更是死亡信件的預兆放飛的白鴿。
果果在心里呼喚丘比,他想知道那小家伙, 對于眼下的情況是否感到滿意。
‘果果,我就在這里,你需要我時, 我會為你做任何事情。’丘比清脆甜美的聲線回蕩腦海里。
這自然是它能給予的最好回應,卻又像是藏著毒藥的蘋果,不斷地引誘人內心深處的貪念。
果果沒有百分百的信任丘比, 但卻有對它種詭異的信任。
如果死神要來收割他的靈魂,那么丘比就會和死神大動干戈。
果果微微翹起嘴角, 他拉住蘭波的手, 給所有人來了一記預防針:“55分鐘內, 一切都有重來的可能。”
電梯間,金發碧眼的小女孩仰起小臉, 精致的五官完美展現出來,在不做任何防護的情況下, 看向玻璃罩里面的白熾燈。
燈光下,清澈透明的天藍色眼眸越發清冷,稚嫩又無瑕的容貌,被隱藏的攝像頭收錄下來,
即使隔著虛空,也叫那攝像頭后面的監視者心神戰栗。
接踵而至的, 還有非人者眼中對萬事萬物的漠然。生物之間的差異,此刻具象化。
人類與生俱來的本能識別到了類人的本質,生命之間的距離被無限放大,分不清誰在俯瞰著誰了。
監控室內,落針可聞。
在視線錯開的瞬間,被無形大手扼住的喉嚨得以喘息,強行壓制的驚懼爆發出來,神經都在顫動。
他們覺得那小孩圣潔無比的皮囊下,隱藏著巨大的恐怖,并非人類那么單純簡單。
席勒深深地看著果果,直覺告訴他,昨晚就是這孩子壞了他們的好事,到底會是什么異能力呢。
歌德抬腿,“時刻保持謹慎,是一件好事情,可不能當著別人的面說出來,太不給我們面子了。”
他幾步就踏出電梯間,皮鞋的鞋跟與地面接觸,發出頓挫有力的落地響聲。
瘦削的男人,頭也不回地走向前方,黑色的長發垂在后背微微擺動起來。
他朝著那條應聲亮起的過道往前,向著深處而去。
席勒沉聲道:“害怕就回去。”
蘭波看了看果果,果果搖搖頭,那意思就是去看一看了。
人們對于監獄的想象,總是少不了各種各樣的負面情緒,就算沒有親自體驗,也會下意識給監獄貼上陰暗、潮濕、密不透風的牢籠等等的標簽。
以蘭波這個過來人的親身經歷來說,那些糟糕的詞組并沒那一點夸大其詞。
真實情況里的大部分監獄都臟得可怕,是現代化建設改良了生活,從上層階級到下層階級,哪怕仍然有一些人活在臟亂差中無法擺脫困境。
腳步聲在過道中的回音,和揮之不去的黑暗,就在他們身后蔓延,而兩側緊閉的牢房鴉雀無聲。
果果給出評價:“監獄和精神病院有異曲同工之妙。”
蘭波從上衣口袋里拿出懷表,指針不停旋轉,“還有多遠呢?”
席勒回頭告訴他們,“不遠了。”
蘭波緊握住果果的手,他和席勒對視一眼,明知故問道:“這里難道只有一個犯人嗎?”
他們從彼此眼里看到對方的模樣,冷淡中帶著些許警惕,暗暗揣測著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
“關押在這一層的犯人,都是罪大惡極的惡人。”席勒收回視線。
他意有所指地說:“吃過苦頭的罪犯懂得遵守紀律,完全不會因為某個人的出現,而做出大吵大鬧的舉動。”
這話就是在說他們的工作做得很好,沒人敢鬧事。
果果不著痕跡地翻了個白眼,蘭波瞥了眼歌德的背影,眼里沒有絲毫情緒波動。
左拐右拐,經過兩道密碼門,順利通過后,他們來到深處的牢房,門口守著持槍的警衛人員。
獄警朝著歌德和席勒敬禮,他們態度恭敬,對蘭波和果果卻沒個好臉色。
金屬門緩緩打開,刺目的燈光照亮整個屋子,幾平米大小,里面整齊擺放著四把椅子。
進門左手邊和右手邊,分別豎著一整面黑色玻璃,那顯然是加厚版防彈玻璃。
從布局來看,房間更像是警局的審訊室。
歌德手里握著一個遙控器,當他按下按鈕時,左手邊的那面玻璃開始透明化。
一個穿著泛黃囚衣的黑發男人,與他們隔著玻璃相望,俊秀蒼白的臉龐上浮現一抹神秘莫測的微笑,語調優雅地說道:“好久不見。”
低沉磁性的聲音從擴音器傳來,平添磨砂質感。
這話顯然是和歌德、席勒的客氣話,偏偏態度太和善,莫名又讓人覺得那也是對蘭波和果果的親切問候。
蘭波目測一墻之隔的距離為三米左右,隨后,審視起人畜無害的費奧多爾。
對方的年齡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模樣俊秀端莊,披肩黑發柔順自然,身形修長卻又消瘦,臂膀單薄,毫無活力可言。
如果不是知道費奧多爾做了什么,那么一定會被他的外表狠狠地欺騙,因為他看上去是那么弱不禁風。
也只有認真注視他的眼睛,才能從虛假的外表感受到內里蘊含的孤傲,那是高智商犯罪者特有的氣質。
歌德找了把椅子坐下,后背靠著硌人的椅背,蹺著二郎腿,手放在膝蓋上,默許著他們的觀察行為。
席勒站在他身邊,挺直腰板,展現出沉著冷靜的一面。
好一會兒,眾人都是沉默的。
直到果果出聲打破平靜,“怎么確定他就是費奧多爾?”
他在想這會不會就是個冒牌貨,真的反而藏在別的監獄里面。
歌德神情慵懶,隨性地說道:“長得和懸賞令一模一樣,怎么不是呢?”
他說的懸賞令是魏爾倫發布在暗殺網站的懸賞令。
“除此之外呢?”果果質疑道:“我很好奇,你們是怎么抓到他的,你們有沒有考慮過抓錯人了。”
“不可能!”席勒平靜反駁道:“為了抓到他,我們花了很長一段時間,確保他沒有機會逃跑才動的手。”
話末,他還嚴肅起來,“你怎么會覺得我們是抓錯人了呢?”
果果搖搖頭,“費奧多爾生性狡猾,他掌握多國機密,我擔心有人弄虛作假,把他調包出去。”
他表示自己沒有挑釁警方實力的意思,只是單純覺得某人太滑不溜秋了。
歌德擺擺手,眼神里充滿包容,“你想多了,不會發生那種事情的。”
費奧多爾似笑非笑地盯著他們,他只能通過口型和肢體語言判斷他們在說什么,暗暗覺得這件事越來越有趣了。
蘭波走到玻璃墻前面,他屈起手指敲了敲,玻璃厚度驚人,語氣肯定地說道:“費奧多爾聽不見我們的聲音。”
歌德把遙控器扔給席勒,“蘭波,你已經見到人了,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說。”
他補充一點:“對了!不要在這里使用你的異能力,四周的檢測裝置要是響了,我會找你麻煩的。”
席勒接住遙控器,熟稔地按下陰著喇叭的按鍵,“現在你們可以交流了,聲音要稍微要大一點,不然會有些模糊不清。”
他的視線在蘭波和費奧多爾之間打轉,警告的意思不言而喻。
果果從包里拿出酒精濕巾紙擦拭椅子,比起站著,他更想坐下。
蘭波沒有使用異能力,鎮定自若地看著玻璃后的人,問出心中好奇的問題:“費奧多爾,橫濱有什么值得你關注的地方?”
費奧多爾聽到的聲音并不真切,朦朧失去了原本的音色,他回答道: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你確定要聽?”
哪怕身處危險之中,費奧多爾也能泰然自若,那不畏生死的勇氣,一般人還真沒有。
就憑這一點,他就是個合格的反派了。
歌德打了個哈欠,他微微抬起頭,跟席勒調侃道:“我們又要浪費時間聽別人的故事了。”
果果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他確定在這里是沒有信號的,但這不妨礙他錄音。
要知道,這是一個出了事,誰也說不清的軍事監獄。
蘭波威脅道:“十分鐘夠不夠。”
費奧多爾聳了聳肩,責備地看著他們,并表示自己的不滿,“你們可真是一群沒耐心的人,那讓我想想從哪里開始好了……一切應該要追溯到異能戰爭沒有結束之前。”
“其實,還不準確。”他瞥了眼年幼者的方向,“我應該從你搭檔誕生那天說起。”
蘭波的心情呈拋物線狀往下跌,他十分討厭有人拿他親友做談資,“確定要這樣刺激我嗎?”
他對歌德行側目禮,眼神凜冽又堅毅,一副即將生氣的樣子。
歌德推脫道:“你覺得不痛快,應該朝著里面那位發泄情緒,而不是我們。”
席勒冷硬地說道:“問題是你問的,你找錯人了。”
“用費奧多爾來拖延時間,小心思不要太明顯啦!”果果搖晃著手機吊墜,指出他們的行為背后的動機。
費奧多爾捏住自己的下巴,用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嘟囔道:“都說了故事很長啊!”
一副看好戲的態度,盯著玻璃外面的人,可能他就差說“你們快打起來!”。
蘭波拉過一張椅子坐下,“歌德先生,你想通過費奧多爾來威脅我嗎?”
歌德若無其事地擺手,笑道:“我怎么威脅你?”
蘭波皮笑肉不笑道:“你沒有這方面的想法嗎?”
四目相對,誰也不曾退讓一步,臉上的假笑都快化作面具了。
歌德坐直了身子,淡笑道:“你去過你自己想要的生活,沒人會攔著你,可你為什么還要幫助法國。”
蘭波被逗笑了,“我是法國人,我不會因為在日本待了幾年,就忘記自己的根本。”
歌德大方說道:“法國能給你的,德國也能給你。”
他毫不吝嗇地追加條件,“甚至還可以幫助你實現一家團圓的愿望,你真的不考慮換個國籍嗎?”
蘭波決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歌德先生,你明明覺得活著很痛苦,卻依舊在為德國的崛起添磚加瓦,不累嗎?”
歌德不以為意地笑道:“你還不懂權利的重要性。”
“權利比人的意志還要重要嗎!”蘭波的話語有些狠辣,“只有魔鬼,才會將自己的同類變成一件聽話懂事的工具。”
“歌德先生,你應該先是人類,然后才是德國人。”他算是徹底撕開了德國暮色下隱藏的猩紅。
話題驟然上升到一個敏感的層面,一時之間誰也沒有開口說話,現在的局面連生氣這種情緒都是多余。
果果看著場面逐漸失控,輕聲呢喃道:“浮士德、強盜、罪與罰、人間失格、彩畫集……還有我。”
“這個世界,果然是一出巨大的舞臺戲。”面對周圍那異樣的眼神,他說出余下的話,眼中流露著惋惜的情緒。
第275章 第 275 章
275
——「浮士德、強盜、罪與罰、人間失格、彩畫集……還有我。」
——「這個世界, 果然是一出巨大的舞臺戲。」
僅憑兩句話,硬控眾人的思緒,只因為話里包含的內容, 并非表面那么簡單罷了。
異能是往靈魂上刻下印記的特殊力量,伴隨著生命而成長, 又怎么會被人輕易混淆了,他們不會聽錯的。
可確定自己不會弄錯后, 接下來的問題,就更讓人百思不得其解了——自己的異能名怎么會被一個小孩子知道了。
這世上,不是每個人都會炫耀自己異能力的各種奇效, 有些人就恨不得把和自己異能力有關的一切,都套上厚厚的保護罩,生怕別人知道了自己的底細。
而歌德、席勒、費奧多爾, 無疑就是那種人,他們不希望自己的真實被人發現, 尤其是敏感的身世背景。
所以!哪怕果果只是說出了他們異能名, 也夠讓他們頭腦風暴好一會兒了。
這一分鐘氣氛是安靜的, 就像世界按下了暫停鍵,讓所有人陷入一場前所未有的靜默之中。
可無論怎么想, 也沒有用,他們無法推理真相, 也搞不清楚是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
這不受控制的感覺,對于八百個心眼子、注重個人隱私的謀略家來說,就好比是拿了一把生銹的刀,在他們的肉上來回鋸, 不致命但難受。
當然,也會讓他們想到即將要進行的計劃, 以及暗中布置的各種手段,是不是也通過某種途徑泄露出去了。
一方面不由自主地往失敗的方向猜測,一方面又否定自己的想法多疑。
他們試圖給超出自己認知的情況,找尋一個合理的借口,最好就是敵人通過某個異能力獲得的秘密。
——試探下去,探明虛實。
歌德、席勒、費奧多爾都是這樣想的,為了各自的目標,他們必須扼殺掉不確定因素。
而這個不確定因素,就是說出真實且準確無誤的事實的果果,看樣子連蘭波都沒想到他的孩子會這樣說。
席勒隱秘地打了個寒戰,他可算是體會到了尼采的感受了。這其實不亞于脫光了衣服,走到太陽底下,接受群眾的意見。
青年用一種看待怪物的眼神,仔細端詳著金發碧眼的女孩,那張美麗得不可方物的臉,和原本就神秘的身世結合在一起,越發神秘莫測。
孩子往往是最容易忽視的人,一點也不能小看了。
可他們不知道,果果是以自嘲的心情說出來的。
此刻的他,縱然無懼世俗的壓力,卻也受夠了重獲新生,世界對他附帶的種種惡意。
常規的言語無法引起注意,那就用激烈的手段解決問題,這樣的想法在某個瞬間再也無法克制。
這樣做是不計后果的,甚至會兩敗俱傷,可不是還有收拾爛攤子的人嗎?
果果明白,自己終究對這個世界感到厭煩了。
就算這個世界再怎么豐富多彩,也掩蓋不了它背后隱藏的荒誕,命運對生命的無情戲弄從未有任何改變。
沒有人能理解他的苦澀,就算他把自己在新世紀里吸收的所有知識都傳播出去,也換不來自己想要的答案,更改變不了某些人想要支配世界的欲望。
思想、文化、藝術……那些激發人類向上的精神理想,也需要時間和時代賦予靈魂。
這個時代充斥著暴力、血腥、黑暗……人除了分為三六九等之外,還有超凡者和異族。
有些人光活著就已經耗費了所有力氣,有些人已經享受上了無上的特權,又怎么會愿意割讓自己的特權給無法回報的人。
或許,早晚有一天,人類會丟掉人倫綱常,回歸到動物的角度,看待生命本身的價值。
這種事情果果不會說出口自討沒趣,畢竟他也不在乎人類會變成什么樣子。
只是他還活著,無法忍受不了崩壞的秩序,更討厭混亂不堪的社會。
此刻的果果,就連蘭波也無法共情,他注視著想要保護的孩子,眼神自責而內疚,沒有急著給已經塵埃落定的話找補。
事到如今,他身為情報員應該保持的職業素養還沒有消失,但他心里的確不想和任何人周旋下去。
有了果果的那番話撬動他們的心理防線,情況在此刻發生轉變,真正的博弈才算是開始了。
歌德很好奇果果到底想要表達什么意思,明知故問道:“卡莉斯塔,罪與罰是費奧多爾的異能力嗎?”
一墻之隔的費奧多爾笑了,眼里充斥著別人看不懂的情緒,十分幽深地看著他們。
“既然已經猜到了,又何必多問下去。”蘭波冷聲開口阻止對話,“還是說,你覺得費奧多爾會坐著等死。”
他神色凝重,用凜冽的目光盯著嚴肅認真的中年男人。
雙方周身氣場強大起來,他們展現出強勢的表現,也在情理之中。
歌德鄭重其事地說道:“德國和法國聯盟,德國所得將和法國平等互利,從此以后兩國友好相處,不再有任何戰爭。”
“你覺得怎么樣?”他嘴角微微上揚,露出祥和的笑臉。
蘭波緊鎖眉頭,“歌德先生,如果你是認真在和我說這些,那么我想問問你,布拉姆怎么處置?”
他確定歌德的話里藏著巨大的風險。如果單純兩國建交,那么一切好說;如果是分擔壓力,那真的交好也是白搭。
歌德笑道:“一個血液傳播者【布拉姆】,一個異能封禁物【大指令】,這個世界將再也沒有戰爭。”
“異能封禁物除了【大指令】,還有【大湮滅】,還有【大災難】,除此之外還有許多沒有公布的武器。”蘭波難以置信地盯著自信滿滿的歌德,“你是希望地球變成月球,對吧!”
歌德說的那兩樣東西加在一起發揮效力,足夠把人變成完全沒有自我的智障。
而蘭波說的,那就是足以演奏一支物種滅絕進行曲,七天可以創世,七天也可以滅世。
這些對話聽得,席勒面色微白,如果不是場合不對,他真的很想勸勸歌德冷靜點。
雖然他掌握著威脅人類意志的吸血鬼君主,但他明顯不希望世界變成死掉的星球。
果果側過臉,看向費奧多爾的方向,用俄語說道:“【罪與罰】和【人間失格】孰強孰弱?”
這句話相當于挑明了太宰治在施潘道監獄。
費奧多爾歪了歪腦袋,危險得如一朵盛開的罌·粟花,迷醉而蠱惑地說道:“誰知道呢?”
歌德和蘭波溝通不順利,和藹可親地插入他們的交談中,“卡莉斯塔,你這么希望費奧多爾死掉嗎?”
果果并不掩飾自己的真實想法,避重就輕道:“歌德先生,我希望他下一秒就死掉,你愿意實現我這微小的愿望嗎?”
蘭波順勢提醒道:“費奧多爾喜歡借刀殺人。”
就差說,這壞家伙帶來了什么,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得到。
歌德了然一笑,“雖然我早晚會殺了他,但我不喜歡聽別人的指揮行事,既然你們希望他死,那不如你們親自動手。”
他朝身邊人揚了揚手,道:“席勒,你去和外面的守衛要一支槍來。”
異能名暴露后,席勒就越發看不懂他們想要做什么了,沉聲答應道:“好的,先生。”
他轉身走向門口,心口那一塊沉甸甸的巨石壓著心臟,越來越沉重,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蘭波感覺血壓都要飆上來了,果果站起身,走到他身邊,淡淡地說道:“我們殺了他會死的,讓太宰治來,實在不行,你找個死囚犯也行。”
歌德好笑地看著他們,“你不知道言多必失嗎?”
果果假笑道:“啞巴虧,我吃不了一點。”
蘭波站起身來,和歌德提出告辭,“我們都需要時間思考,今天到此為止吧。”
歌德伸手,攔著他們,“我可以找到太宰治,讓他來殺了費奧多爾。”
他借機提出自己的要求,“蘭波,你愿意為我做點什么嗎?”
蘭波側頭,視線向下斜睨著老神在在的中年男人,“如果你能交出布拉姆,那我還會考慮一下,至于其他事情,請恕我不能接受。”
“稍等一下,聽個故事再走吧!”歌德站起身來,“費奧多爾你為什么不講話了,難道你要放棄自己生命嗎?”
受制于人的費奧多爾,對他們無所謂地說道:“因為沒人喜歡我,所以我選擇聽天由命了。”
果果看了眼玻璃墻后,脆弱易碎的俄羅斯人,“他還能怎么辦,活得了活,活不了就死,反正死之前一定會拉別人下水。”
歌德鼓掌稱贊道:“那他的精神值得所有人學習。”
費奧多爾被一老一小調侃得沒脾氣了,壯士扼腕地嘆息道:“放心,我絕對不會拉一個人去死,我會讓這個世界一塊毀滅的。”
蘭波給歌德投去一言難盡的眼神,而歌德表示自己聽了類似的狠話,并不介意這一句話就是了。
果果直覺費奧多爾在胡說八道,這人要真想拉人死,不可能這么磨磨唧唧。
可等席勒走回來時,費奧多爾也走上前,他們之間的巨大障礙物阻隔著所有接觸。
但費奧多爾卻有恃無恐道:“我的秘密已經沒了,我現在很不開心,所以我決定讓其他人也跟著不開心一下。”
在四人的注視下,費奧多爾心情愉悅,道:“歌德先生一定也不知道溫柔森林的秘密吧!”
他的目光劃過四人的臉龐,最后定格在蘭波身上,化作一根沾上毒藥的箭羽刺向所有人。
“——你將仇恨、麻木、衰弱”
“——和你往昔遭受的種種蹂躪”
“——全部歸還了我們”
“——在無辜的夜晚”“——有如每月一次的鮮血涌流”
優美的法式腔調,吟誦著復仇的詩歌,而這的確是魏爾倫的解封指令,也是果果的。
“就是不知道原初惡魔——吉維爾,和災禍神明——荒霸吐,孰強孰弱?”費奧多爾觀察著他們的反應,笑顏愈發夸張起來。
第276章 第 276 章
276
擅長留白藝術的費奧多爾, 并未完全揭露【人造異能體】的秘密。他只是巧妙利用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向眾人傳達一個信息。
——他自己的性命,將與魏爾倫、中原中也的特異點, 以及全人類的存亡,相互影響。
蘭波的眼神凌厲如刀刃, 磁性的聲音像是凜冽的寒風,冰冷地評價道:“你不過是一個見不得光的情報販子, 到底哪來的自信和整個歐洲叫板,難道說——”
“你覺得自己弄虛作假的那一套能糊弄住誰!”他言語犀利地表示:“但凡你為人處事光明正大,也不會淪落到人人喊打的下場。”
“雖然你是責怪我為人不善, 但我知道你的心里的想法,你是想岔開話題。”費奧多爾一邊腳步后退,一邊好整以暇地看向歌德, 眼里明晃晃地趣味性。
蘭波并不因此示弱,仍舊言辭犀利, “我是在告訴你, 你的手段最終毫無用處。”
這話說得正義凜然, 歌德和席勒也更相信他幾分,對費奧多爾則更多的是懷疑。
費奧多爾也不憷蘭波, “那可不單單是我的手段,還有牧神和N兩位先賢的共同努力, 你心也好,不信也罷,反正我言盡于此了。”
他接著說道:“不過,與吸血鬼有關的一樁樁一件件, 你卻不能賴到我身上,那九成九都是你身邊那位所做的。”
果果抿了抿唇, 歌德笑而不語,席勒瞪著犯人的眼神能結冰。
手無縛雞之力的俄羅斯青年,施施然笑道:“德國最高指揮長,怎么連承認錯誤的勇氣都沒有了。”
歌德輕咳一聲,厲聲斥責道:“你如今自身難保,居然還想挑起我們之間的矛盾,看來今天是非殺你不可了。”
費奧多爾如釋重負地笑了起來,“歌德先生,你現在的行為和翻臉不認人的無恥之徒真沒什么兩樣。”
席勒當然不會容忍他胡攪蠻纏下去,“魔人,你要是識相,就閉上你的嘴巴!”
費奧多爾歪了歪頭,自顧自地說道:“閉嘴也是死,我為什么還要聽你們的呢?”
旋即,他就打算將事情來龍去脈,娓娓道來:“我帶著布拉姆找到歌德先生的時候,你們可不是這樣子的……”
蘭波扭過臉,凝視著歌德的眼睛,十分克制地說道:“歌德先生,讓他說吧!反正今天會是他活著的最后一天了!”
歌德嘴角勾起一抹理所應當的笑容,“沒錯,他今天必須得死!這家伙嘴巴里沒有一句實話。”
看似兩人達成一致,實則是對費奧多爾深惡痛絕。
席勒握緊手中的槍,而果果此刻正在詢問丘比有關太宰治的位置。
費奧多爾當然不能活,可他必須死在無效化異能者手中,這點是毋庸置疑的真理。
被他們一致判決死刑的費奧多爾,此刻笑容滿面,眸中翻涌著逐漸瘋狂的情緒。
這些人的確被他的話影響了,但要殺他的心卻沒有絲毫改變,歌德放棄國人,蘭波不惜賭上親友的性命也要置他于死地,他們都要他死。
似乎說什么都無力回天了,但恰恰是他們的態度,讓費奧多爾更加堅信他們會如自己所愿。
在眾人注視下,青年退到墻壁邊,靠著冰冷的墻壁,感慨萬千道:“我的存在真是惹人非笑得很……”
蘭波指錯道:“你是想損人利己,結果卻自食惡果了。”
望著不斷遠離的人,他們心思各異,卻又默契地配合著彼此。
費奧多爾垂下腦袋,一副失魂落魄的頹廢模樣,聲音依舊清晰動人,“我本意是向德國檢舉福地櫻癡的滔天罪行……希望德國能幫助我躲開魏爾倫的追殺、庇護我下半生的安寧。”
他嘆了口氣,“哪怕!從此以后都在牢獄中度過余生也不要緊。”
“誰承想!德國為了自身發展竟然隱瞞真相,還要聯合法國一起統治世界,不惜一切逼迫我去死。”青年的言語極富感染力,深深扎進眾人心底。
他慢條斯理地講述自己最后的人生遺言:“我知道,我的死一定能讓你們得意,但你們也別太輕松,準備迎接毀滅倒計時吧。”
都到這個時候,費奧多爾還在動搖他們的意志,那些陽奉陰違的話真是氣人呢!
歌德向席勒下達命令,“讓醫生進去,給費奧多爾注射麻醉藥,和肌肉松弛藥,半小時后處決他。”
他的語氣可謂是輕描淡寫,但實實在在決定了費奧多爾的未來走向。
席勒將槍交給歌德防身,看到長官微笑收下,他才轉身出去了。
——找醫生是次要的,主要是啟動伏擊計劃。
費奧多爾并不感到意外,他雙手交握在一起,低頭虔誠地禱告:“我將回歸主的懷抱,愿主原諒我這一生的過錯……”
歌德坐下,漫不經心地轉動手腕,“上帝就是釘在十字架上的死人,你何必向他懺悔平生罪行,不如向我老實交代自己的同伙有幾個。”
“當然——”他話鋒一轉,隨之而來便是滿滿的嘲弄:“不管你說什么,我都要你死。”
蘭波和果果微微蹙眉,他們自然不覺得這是在開玩笑。同理!費奧多爾那么聰明一個人,肯定也聽得懂歌德的真實意思。
所以哪怕費奧多爾真有底牌掀動整個世界,也改變不了他自己的命運,他死局已定。
黑發青年抬起頭,蒼白的臉龐上浮現無畏生死的光輝,“一切終將迎來終焉。”
身穿干練軍服的醫生帶著助手走向費奧多爾,輸液后他沒有挺過藥效就昏了。
一切順利得很,卻令蘭波和果果隱隱感到不安,是環境影響,也是直覺發作。
獄警當著他們的面帶走了失去意識的費奧多爾,單調乏味的空間里彌漫著無法化解的煩悶氣息,感受不到一絲溫暖和希望。
歌德點燃了一支煙,他深吸一口,又吐出白霧,慵懶地說道:“蘭波,這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蘭波從口袋里拿出懷表,他看了一眼又收了回去,態度冷淡道:“你難道相信費奧多爾毀滅世界的言論嗎?”
歌德瞧著他的動作,不免感到一絲好笑,“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記掛著時間啊!”
他笑道:“你就不問問我,殺死費奧多爾之后,還想做點什么嗎?”
蘭波不在乎他的調侃,卻敏感察覺到其中蘊含的微弱殺意,“你的意志不會隨其他人而輕易改變,而我也是如此。”
歌德反問道:“所以呢?”
他手指夾著的那根煙不停燃燒,四周都是二手煙的味道。
蘭波回復:“我們都需要時間思考今后的處境,沒有必要在這里糾纏下去。”
歌德吸了一口煙入肺,他的視線落在一雙美麗的藍眼睛上,“卡莉斯塔,你會害怕嗎?”
果果淡淡道:“我為什么要怕。”
歌德忽視一旁神色凝重的蘭波,放緩語調,慈祥地笑道:“可萬一,我是說萬一,你的哥哥們真的自相殘殺了呢?”
果果莞爾一笑,他拉長了那幾個單詞的讀音,“我的哥哥們……自相殘殺……”
隨后,他輕笑道:“那一天永遠不會發生,而且你們最應該防范的也不該是他們。”
歌德彈了彈搖搖欲墜的煙灰,“也對!我應該小心眼前的人。
果果面色如常,友善地說道:“你最好別離我們太近了,我是說,我太討厭你身上的煙味,太難聞了。”
歌德又抽了一口煙,笑道:“我沒幾天可活了,忍忍我這個老家伙吧!”
蘭波聽著很不妙,果果接不上這話,也懶得搭理。
歌德享受著短暫的舒坦,“一個沒有未來的人,又怎么會在乎其他人的死活。”
“我們該離開了!”蘭波終究還是聽不下去了,他打斷道,“關于費奧多爾,下次再聊吧!”
青年拉著孩子的手轉身離開,但身后卻傳來低啞的悶笑聲,“就這樣走了啊!”
“可我不希望你們現在就離開。”歌德饒有趣味地說道:“殺死魔人的好戲,怎么能少了你們兩位觀眾呢?”
蘭波回望著歌德的側顏,“半小時太長了,我等不了那么久。”
歌德扔掉手里還剩小半截的香煙,語調舒緩地說道:“半小時都等不了嗎?”
腳步聲在他的耳邊響起來,那意味著離開,可是門沒開,除非異能力開路。
“有件事我很好奇!”歌德起身,逐步逼近著他們,“卡莉斯塔,你的父母是誰?”
“我們不回答,你難道還要攔著我們嗎?”蘭波眼睛都不眨一下,張口就來。
果果感受到蘭波手上緊繃的力道,緩和氣氛道:“我沒有找過他們,或許你可以試一試,屆時我會感謝你的。”
歌德停住腳步,和他們保持半臂距離,篤定道:“你沒有父母。”
“歌德!你夠了,我們怎么樣關你什么事。”蘭波呵斥道:“你有那功夫,不如想一想怎么解決費奧多爾給你埋的坑。”
歌德雙手插在西裝褲帶里,輕蔑地說道:“你是說遠道而來的莎士比亞和亞當攜帶的【殼】武器嗎?”
“我覺得他們都不是問題!”他挑眉一笑,神情輕松地說道:“相反!你和你的搭檔,給我的威脅才是最大的。”
蘭波異常嚴肅道:“你還是不愿意放棄你的想法,怎么要對我動手嗎?”
果果微微仰視著中年男人,“你到底在盤算什么?”
歌德笑著伸出手,想要撫摸那象征光明的淺金色長發,“我喜歡乖孩子,你也很合我心意,如果你愿意留在我身邊做我的繼承人,我可以為你放棄一切。”
第277章 第 277 章
277
雖然從未與歌德交手, 但是蘭波卻知道他的異能力有多么恐怖。
在他還從事情報員工作時期,曾經看過各國頂尖超越者戰斗時的錄像,那當中就記錄著歌德抵御恐怖分子襲擊的經過。
轟炸來臨時, 護衛隊第一時間保護住了正在演講的總理,而忽視總理身旁的指揮官。
年輕時候的歌德, 表情淡漠,神色乏味, 一動不動地站著。
直到下一波轟炸來臨,他才邁開腿,在民眾混亂的廣場上尋找入侵者。
搖晃鏡頭下的那人模糊, 但身手靈活,行動敏捷,就如同一只優雅的黑豹, 作戰能力比特種兵有過之而無不及。
主動接近他的,和被動被他抓住的, 盡數化作塵埃飄向大地。
他所過之處一片狼藉, 再添令人窒息的肅殺……
歌德的異能力充斥著對物質的破壞, 他象征著毀滅,是各國的眼中釘肉中刺, 就連德國人也怕惹怒了他。
年過半旬,縱然歌德和年輕時相比平和了許多, 但他靈魂里仍然攜帶著硫火硝煙的霸道,他仍然是危險至極的超越者。
電光石火間,蘭波脫口而出一句:“你過界了。”
應聲而起的還有顏色鮮艷的亞空間防護罩,和大門的機械警報聲。
——“系統檢測到異能者入侵D-7號審訊室, 全員進入警戒狀態——”
播報聲戛然而止,不用想也知道是蘭波做的了。
“你也太敏感了。”歌德的手停在虛空之中, 和顏悅色地說道:“放輕松點,把你的異能力收回去,我還沒有生氣之前。”
蘭波不為所動,“因為你剛才的那番話,我現在有理由懷疑,你想要控制我們的人身自由。”
“特別是在這種連信號都發不出去的環境下。”他加重語氣說道:“所以!為了我們所有人的安全著想,我得防著你一點。”
果果眼里流露出困惑的神情,他對這位向自己伸手的中年男人提出異議,“歌德先生,明明有那么多孩子需要你的培養,你為什么要向我伸出手呢?還有——”
“如果你真的可以為我放棄一切,又為什么要威脅我在乎的人呢?”
他的語調依舊是那么婉轉悠揚,似一縷輕柔的春風,拂過臉頰,鼓動耳膜,令人由衷覺得天真可愛。
歌德并不覺得被拒絕是什么尷尬的事情,他淡定地收回自己的手,和藹可親地說道:“你是個聰明又懂事的孩子,我喜歡你身上散發的鮮活和美麗。”
他誠意十足地看著他們,“卡莉斯塔,只要你愿意答應我,你就能從我手里得到你想要的一切,為什么要拒絕這樣一個便捷的解決辦法呢?”
果果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在他面前說這話的可是德國領路人之一。
不得不說!的確很有吸引力啊!
蘭波擰著眉頭,一言不發地盯著慷慨陳詞的歌德。
歌德看到他們眼里的不解與警惕,卻不覺得是他的不對,“卡莉斯塔,在我身邊長大,你不用考慮任何帶有壓力的事情,我會讓你繼承我所有的財富和權力。”
“你只需要來到我的身邊,我就可以讓你成為德國最受愛戴的小公主。”歌德眼里流露著赤忱的熱情。
他承諾道:“包括且不限于,解決你哥哥們身后的小尾巴,為那非法實驗中不幸患病的少年提供醫療救助,擺脫法蘭西永無止境的枷鎖。”
“請不要再自說自話了,你想把卡莉斯塔當成吉祥物的心思,真以為我看不出嗎?”蘭波覺得他越說越荒唐,指不定下一秒就要許諾更加離譜的承諾。
“你只是臨時監護人,有些事情你要尊重孩子的意思。”歌德失望地搖搖頭,“何況,你和我根本不是同一個圈層的人。”
他稀松平常地笑道:“在未來這條賽道上,我能給予卡莉斯塔無上榮光,你卻只能讓她東躲西藏。就算是雨果!也不會如我這般看重。”
“聽起來可真有誘惑力,不心動都難啊!”果果猶豫道:“可是……我怎么覺得你在給我下絆子啊?”
歌德慈祥地說道:“怎么會呢?我希望你能看清,誰才是真的能夠為你排憂解難的人。”
“歌德先生,既然你希望為我排憂解難,那么就該知道我現在最需要什么。”果果嬌小單薄的身影,在亞空間的保護下染上些許艷麗的色彩。
他語氣溫柔地說道:“如果你現在就殺掉費奧多爾,并且徹底解決布拉姆,那么我就答應留在德國,陪你走完人生最后的旅程。”
這會子,輪到歌德無語,“我可以先殺掉費奧多爾,至于布拉姆,我要看你表現。”
果果點點頭,“歌德先生,雖然我心里面知道你是在拖延時間,但我還是愿意相信你一次。”
真誠但扎心,歌德欣慰地笑了,“你應該多相信我一些,我可不像雨果那么小氣。”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型遙控器,摁下開門鍵。
緊閉的鋼鐵重門還沒有報廢,緩緩打開了。
門外,一小隊全副武裝的警衛人員和席勒,看到歌德的打出的手勢,自覺地放下武器,退到一側站立。
蘭波額角的青筋不自然地跳動起來,“一言不合火力壓制,真行!”
表面上是解除了肉眼可見的亞空間,實際上,緊密貼合他們的防護措施融入無形的空氣,感知范圍擴大出去。
【彩畫集】一路橫掃,在某個片區滯澀了一段,接著繞開。
碰到的異能檢測裝置,就暴力破壞,裝置的感應燈亮了半秒滅下去。
歌德瞥了眼蘭波,提醒道:“你弄壞的東西很貴,我會讓財務科給你發賬單,千萬不要想賴掉。”
他視線微垂,對年幼的孩子一如既往地包容,“如果蘭波還不上債,那家屬是有連帶責任的。”
果果想,他們今天說的這些話,要是放出去,估計能把不少人氣得嘴巴都歪了。
事情絕不可能這樣簡單,只是時間未到罷了,這一點他們心知肚明。
三人移步,席勒吩咐人傳遞消息,他則跟上了腳步,前往處刑室。
外界隱秘的角落,一個個埋伏好的人收到消息,明白這是到了動手的時刻。
以施潘道為原點,方圓兩公里的人,悄無聲息地啟動了他們研究多年的異能武器。
無形的幕布,從地下升起,如星域一樣的屏障籠罩柏林郊區。
能夠通過植物捕捉異樣的小仲馬,突然心跳快了一個節拍,下一秒那種感覺就消失了,仿佛只是一個錯覺。
他說不出來哪里不對勁,但把這種感受告訴了馬拉美準沒錯。
馬拉美認為這絕不是無緣無故的,大膽點設想,敵人或許動用了某種不易發覺的手段,他們的處境目前變得危險了。
快速整理思緒,首先需要排除一下,有多少人有這種不舒服的感覺。
其次,立馬安排靠近施潘道監獄的人選,把蘭波從那里面弄出來。
魏爾倫和中原中也的速度最快,他們已經隱蔽好了,聽到馬拉美的詢問,立刻回應了。
其實人選是有的,魏爾倫告訴馬拉美,他現在就可以偽裝成外交團的一員前去討人。
相較于其他武力值偏低的人而言,魏爾倫頂著別人的臉去,最多是個人激進了一點,真不用擔心自己被拆穿了能不能跑的問題。
中原中也聽得著急上火,總覺得進展不順,但馬拉美要求他現在去保護威爾斯,理由也充分。
作為全場數得上號的戰斗系異能者,此刻,就該去發揮最大價值,怎么能拘泥小節。
魏爾倫這回沒有攔著中原中也,反而勸他立刻就動身,因為他很清楚,和時間系異能者待在一起的好處。
紀德加威爾斯能產生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那就是兩張保命符,蘭波這邊不能再加移動的核武器了。
他們全力配合彼此,馬拉美和小仲馬確保接下來所有人員的行動不會脫離軌道。
而從柏林市中心趕向施潘道區的還有亞當,身為機器人的他,比人類更先檢測到微量元素的變化。
放在平常這點細微的異常,他或許會認為是溫度、濕度、風力影響,但在莎士比亞中招后,自然更傾向這點不尋常是有人在暗中搗鬼。
如今的亞當已經沒有翻轉棋盤的武器了,他最多自保,所以他需要和能夠改變現狀的法國人合作。
蘭波已經聯系不上了,那么就只能聯系外交官小仲馬,他會把自己發現的異常告訴他們,然后需要做什么,他也會配合。
小仲馬收到消息時,他并沒有拒絕機器刑警的好意。
同時他內心還有點心虛,蘭波想要給莎士比亞下毒的計劃,只是現在容不得他去挑三揀四了。
既然這種怪異是存在的,那么他們就不能坐以待斃,該上報就馬上上報,隨時應對不測風云。
沒幾分鐘,英國和法國高層下達隱秘的命令,提取異能封禁物。
然而外界種種,并不能影響到和其他人失聯的蘭波、果果、歌德。
三人來到處刑室,也見到了久違的太宰治,席勒站在門口,沒有進去。
處刑室和觀察室分開獨立,玻璃墻也是單向的,他們能看見太宰治,太宰治卻不能看見他們。
黑發鳶眸的少年,原本還有一點嬰兒肥的臉頰徹底干癟,以往半死不活的他,現在倒真的有種生無可戀的感覺了。
想來,失蹤這些日子,過得極為糟糕。
蘭波問歌德:“你就讓他在那里站著嗎?”
他也沒工夫去問別的,此刻最要緊的是解決一個算一個,虛情假意也就忍幾分鐘。
歌德淡淡道:“我讓他掐死他,他現在不做,那就只能再逼一逼了。”
怎么逼,卻只字未說,席勒和護衛吩咐一聲,毒氣涌入處刑室。
果果在和丘比確定,太宰治有沒有假裝的可能。
丘比保證沒有,那就是本人,只是萎靡不振了些。
蘭波怪異地看著玻璃墻后的兩人,一個昏迷不醒,一個郁郁寡歡。
可太宰治片刻后,卻扼住了自己的脖子,他一副呼吸困難的模樣,瞪大眼睛環顧四周,發現了默默觀察的他們,眼神帶著難言的驚恐。
蘭波和果果只感覺身后一陣涼意,想都沒想就閃了一下,順便敲碎玻璃墻。
“好樣的。”歌德一個眨眼的動作,整個人氣場驟變,表情淡漠,神色乏味,像是不得不例行公事的檢查官。
第278章 第 278 章
278
歌德既然已經決定對他們動手, 那他們自然也不能放過反殺的機會。
雙方較量,一觸即發,沒有任何言語預警。
蘭波一通蠻橫的操作使【彩畫集】急劇收縮控制范圍, 過濾監獄內空間環境,保證所掌握空間是相對安全的區域。
同時隔斷水、電、信號傳輸, 降低窺視者鎖定目標的精準性。
黑暗瞬間籠罩所有人,猩紅的光芒忽明忽暗地跳動, 襯得每個人無比詭譎。
蘭波的應對策略出乎所有人的預想,卻也符合情報人員一貫作風,而歌德的突然襲擊卻是真正不曾考慮后果的。
在敵暗我明的情況下, 歌德沒有資格去戳蘭波的脊梁骨,指責他的不對之處,畢竟先動手的是他們這邊。
而他自己也早已瘋狂, 人生終將走向瘋魔,那么又何懼生死。
他們都不在乎太宰治能否尋找到躲避點, 也不管費奧多爾接下來是真死假死。
總之, 蘭波就是要太宰治自覺待在亞空間內的中空層里, 等待塵埃落定,而歌德則是死活不論。
這種情況下, 亂跑無疑是速死的。除非!太宰治自己也想試試挑戰自己的極限。
電光石火之間,吸入不少毒氣的太宰治, 憑借記憶跑向費奧多爾的位置。
他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與其計較蘭波和這群人是什么關系,不如躺平擺爛,找真正害他的人算賬。
就近期所受的罪而言, 悲慘源自魔人的算計。
那么——死之前!一定要掐死那個混賬玩意!以解心頭之恨!
太宰治心里咒罵不停,這些人比他還癲狂。
和自暴自棄的太宰治不同, 席勒感覺眼前忽然一黑,仿佛深陷泥潭無法呼吸。旋即,他意識到自己這是被蘭波格外針對了。
【強盜】的實際能力早已暴露,當務之急是擺脫困境,而不是站著等死。
靠著頑強的意志力,席勒奮起反抗外界加注到自己身上的壓迫,他眼里流露出一抹狠勁。
——不要忘記自己也是異能者,一名擁有獨立空間的異能者!
這場拉鋸比賽,注定是優先級更高一籌的人勝出。
而蘭波在黑暗來臨之際,便召喚出了‘福地櫻癡’去終結席勒的生命,扼殺掉吸血鬼暴亂的最大可能性。
‘福地櫻癡’閃現在席勒面前,一手提著太刀刺了出去,一手開槍射擊。
他的出現令席勒猝不及防地吃了一驚,他看著熟悉的身影,福至心靈地想到了時空劍。
按理來說,福地櫻癡不可能出現在施潘道監獄,除非他被殺只是假象,還投靠了法國……
可是!他怎么可能出現得這么及時,這不合理,一切都違背了客觀現實。
在千鈞一發之際,‘福地櫻癡’消失在席勒面前。
分秒必爭的當下,他不敢細想下去,趕緊躲進自己空間里。
確實是席勒暗中的同伴發現了他遭遇的危險,正與蘭波抗衡一二。
【彩畫集】受到無形之力沖擊,蘭波無法擴張亞空間,而福地櫻癡被轉移到亞空間外層,也將失去異能賦能,無法依存。
所以‘福地櫻癡’并沒有如空間系異能者所想,轉移到相應牢房中,而是離奇消失了。
這一現象再次讓他發覺到違和之處,一個人莫名其妙地出現,又莫名其妙地消失。
——除非!那根本就不是人。
這至關重要的信息令潛伏者心跳加速,他立刻將情報匯報至叔本華,希望盡快分析出更合理的答案。
而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向內壓縮空間,令碰撞的異能力出現異常反應,以制造出類似特異點的矛盾反應。
異能者之間的拼搏徹底發力,蘭波一心多用,思考歌德為何如此不顧后果的原因,又尋找讓‘福地櫻癡’揮刀的機會。
與此同時,歌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向蘭波,風聲呼嘯,碎裂了擋在身前的空間屏障。
初次交手,【浮士德】便打破【彩畫集】的結界面,不只是分解物質,連空間也可以分解。
蘭波捕捉到虛化的空間如玻璃一般碎裂,紅光徹底閃爍起來,意識到一絲絲不對勁之處。
他將槍和氧氣瓶交給果果,自己則制造更劇烈的空間坍塌和空間沖擊波阻止歌德的行動。
而果果抬著右手,漆黑的槍口指著歌德的要害射擊,一連串地“砰!”“砰!”“砰!”……
迅速打空彈夾的同時,他將氧氣瓶拋到太宰治身邊,給予一線生機。
因為果果不能到有毒的空間中冒險,所以他只能出此下策。
飛射出去的子彈肉眼無法捕捉,卻攜帶著撕裂空間的威力,既是名副其實的超音速武器,也是生命的終結者。
子彈直接命中歌德眉心、脖頸、心口、膝蓋……但讓人意想不到的是,沒有穿過身體。
歌德并沒有當場斃命,只是緩住了自己的身形。
他若有所思地握緊拳頭,像是捏住什么重要的東西,往上一拋,丁玲哐啷的彈殼拋在空中發出清脆響亮。
隨后,他一把接住,捏在掌心揉搓,水一樣的液體從指縫里流出去。
蘭波打了個響指,方方正正的小亞空間宛如夜燈懸浮在他們之間。
異能力流轉的光線雖然朦朧,卻足夠照亮各自的表情。
歌德流露出頗有趣味的笑臉,蘭波緊鎖眉頭,神色凝重。
太宰治一邊吸氧,一邊向他們投去震驚的目光,“這還是人嗎?”
明明他清楚聽到有人中彈的聲音,可眼前一幕卻顯示無人受傷,已經不是一句異能力能解決的難題了。
果果蹙眉,“你是浮士德,還是歌德?”
‘歌德’狹長的眼睛瞇了瞇,“卡莉斯塔,如果不是你說破了我們,他不會這么極端。”
他解開系住長發的緞帶,纏著手指把玩,整個人精神煥發,宛如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外界同樣風云變幻,魏爾倫假扮外交官前去要人,與守衛發生爭執,雙方各執己見。
監獄保安室內,一場廝殺即將爆發時,亞當及時趕到了施潘道監獄,一眼看破魏爾倫的偽裝。
但這次亞當卻沒有拆穿下去,多看了魏爾倫幾眼,拿出了一張特批的探監令,要求立刻進入監獄探視費奧多爾。
他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得到秘密情報,有人會在今天劫獄,歐洲刑警組織認為要確定費奧多爾是否已經被調包!”
“情況危急,請不要忽視!”歐洲刑警繼續加重語氣,他成功吸引警衛人員的注意力。
魏爾倫不管他說得是真是假,當即打暈了他們,一言不發地往里面走去。
亞當緊跟上去,“你需要協助!”
與前輩保持通話的紀德預見十數枚炮彈,像是繁花一樣從頭頂劃落,在街道上轟炸開來。
他緊急要求前輩將車開進偏僻樹林,馬上逃跑。
幾秒后,馬拉美和小仲馬感受到地面轟隆隆的震動,人都快傻了,什么鬼動靜,
時空劍改變不了整個世界的節奏,吸血鬼的數量在一瞬間爆發性增長。
布拉姆閉上眼睛,絕望的末世將要來臨,那不是他所能控制的,希望中的長眠不醒該何時到來啊!
第279章 第 279 章
279
施潘道監獄關押著眾多罪犯, 其中不乏就有一些實力強勁的異能者,而如今他們都已轉化為雙目猩紅的吸血鬼。
與蘭波暗中較量的空間系異能者,察覺到來者不善, 立即將那部分難纏的家伙放了出去,試圖減緩來人的速度。
那點人對付其他人或許綽綽有余, 卻難以抵擋住魏爾倫的強勢攻擊,只是一個擦肩而過, 便被大卸八塊了,而他的身份明顯暴露。
潛伏者一陣頭皮發麻,并且喃喃自語道:“怪物!”
監獄里頭暗藏玄機, 魏爾倫也懶得隱藏自己的能力,特征那么明顯,干脆大大方方地當起了破壞分子。
亞當掃過一地躺著的斷肢殘體, 聽到機械振動的響聲,朝前方大喊道:“危險!”
地下埋藏的炸彈轟的一聲爆炸, 魏爾倫的身影消失不見, 恐怖的推力將亞當弄得狼狽不堪。
爆炸現場硝煙彌漫, 塵土飛揚。
而按下引爆按鈕的潛伏者,則不停自我安慰, 他想自己的位置連蘭波都沒找到,那想要解救同伴的魏爾倫肯定也發現不了。
地下監獄, 太宰治驚訝地看向頭頂上方,他聽見爆炸聲了,這說明外面有入侵者觸發陷阱了。
‘歌德’不禁感慨道:“該發生的都發生了啊。”
蘭波的神色難堪極了,果果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
外面變成什么鬼樣子, 還真不好說,就算利用時空劍弄死席勒, 想必也來不及了,拯救世界只能寄希望給威爾斯了。
紅色的空間屏障邊界模糊,兩種同質的異能力相互影響。
屏障破損的地方,兩名空間系異能者自然瞬間感知到了。
潛伏者想起叔本華的交代,無暇顧及自己無法應付的魏爾倫,專心和蘭波較量高下,順便阻止其他礙事的家伙進入。
魏爾倫沒有一絲遲疑就跳了下去,他來到光線模糊的最下層監獄,順著指引前往蘭波所在地。
蘭波給果果打暗號,告訴他魏爾倫已經下來。
‘歌德’一副早有預料的模樣,從容不迫地拆穿他們的遮掩,“魏爾倫,人都來了,怎么還躲在角落里旁觀啊!”
魏爾倫推倒礙事的墻,步履穩健,目光劃過熟悉的面孔,沉悶的情緒一下子松快下來。
略過太宰治和費奧多爾,視線最終鎖定住歌德的后背,心中涌現森然的殺意。
‘歌德’回過頭,對撕破偽裝的俊美青年,調侃道:“呦~舍得出現啦~”
丘比從殘垣斷壁處跳出來,奔向果果,“他不是歌德,而是歌德的異能力【浮士德】,真正作用其實也不是分解,而是重構。”
“歌德很早以前將自己當作研究素材。”聲音雖然不大,卻足夠每個人聽清楚丘比說了什么,“但就在動手之前,他將自己的身體徹底轉化成了異能物,任由【浮士德】成為主宰者。”
這種情況類似于英國的圣十字劍,同是異能者,但因為特殊性,將自己也變成了一件道具。區別在于歌德找到了讓異能力代替他的辦法。
而無時無刻不在重構過程的【浮士德】,既不是【特異點】,也不是人類。
‘歌德’扔掉手中礙事的發帶,“泄露秘密的原來是這么個小玩意,不過,我還得感謝你啊!”
丘比在復雜的注視下,躲到果果身后,小聲嘀咕道:“不客氣。”
‘歌德’意味不明地詢問:“卡莉斯塔,它是叫丘比,是吧?”
他雙手插在西褲口袋里,歪著腦袋,朝著年幼的孩子露出恣意張揚的笑容,“能讓我摸一下它嗎?”
果果瞥了眼想要搞事的小家伙,故作在乎地說道:“浮士德,它是我的,你不能搶。”
‘歌德’笑容收斂,“我有這具身體的所有記憶,我即是歌德,亦是浮士德,但我和歌德是不同的想法。”
蘭波取出十字劍,召喚出‘福地櫻癡’,“在我看來,你們的思維方式并沒有什么不同。”
‘歌德’不屑一笑:“這樣的小打小鬧,也值得如此警惕,人類真是令人感到悲哀的生物。”
果果輕笑道:“令人悲哀的又何止是人類呢!”
“世界本是黑暗的,只是光照進眼睛里,世界才變得色彩分明。”
他伸出潔白纖細的手指,托舉黑色的小球,繞有興趣道:“肉.體、靈魂、意識,由這些組成的生命,實際上是從恐怖中誕生,又在陰影中離去,最終的結果是一樣的。”
浮士德面色微變,下意識地反駁道:“即使結果沒區別,但感覺總是不一樣的。”
魏爾倫和蘭波聚精會神望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他們感覺浮士德有點猶疑。
同樣一番話,太宰治的心思也跟著百轉千回,他愣愣地看著幼小孩子的背影,反思自己這一生恐懼虛無世界的結果。
尋死、覓活,他并不是什么都沒有得到,有很多人對他表示過關懷,是他自己拒絕走向光明,習慣在陰影之下享受不被打擾、不會為某人而悲傷的時光。
要是能活著回到橫濱,再見一見織田作之助和中原中也,以及那三個孩子,又會是什么心情呢?
太宰治感到一絲后悔,只能及時打斷自己的胡思亂想。
果果握緊小拳頭,揮了揮,輕笑道:“人生處處是遺憾,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可悲的。”
獲得自由身的浮士德被他的話深深觸動,“人類一直在進化,一直在創造,一直在尋覓,然而無論怎么努力,都逃不過生老病死、孤獨寂寞的魔咒。”
他看向蘭波的眼神帶著復雜的審視,“人類表面一套背后一套,高傲自大又卑鄙無恥,看不起除他們以外的任何生命,也絲毫沒有尊重過異能本身存在的意義。”
蘭波感覺自己差別對待了,他是人類這件事沒有招誰惹誰,嫌棄他之前,麻煩看看自己原身什么貨色。
不管是歌德還是浮士德,他都討厭極了。
雖然浮士德的存在很類似特異點,但魏爾倫不會將他當做同類,因為對方本質上來說擁有歌德的思想,他是奪舍重生,而完全純白的人格式。
果果很好奇異能和人類之間的關系,他決定好好問問當事人,“浮士德,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從何而來?”
他有條不紊地詢問意見:“人類有父母,萬物有孕育者,異能與人類共存是為什么?”
浮士德聽罷,內心五味雜陳,他對同樣不是人類的孩子坦白道:“兩者共存是為了延續生命。”
“雖然研究員認為【異能】是某種可以掌控的力量,甚至覺得這就是一場生物進化,而那些被稱為人類災難的異能者,就是進化的最終結果。”
他語調平靜,十分從容,“如:不死系異能者,即使沒有水、空氣、食物,也能永生不滅。”
浮士德忽然輕蔑一笑,“在我看來,人類費盡心思開發身體的潛能,不過是在提前適應能源耗盡的星球。”
其他人眉頭緊鎖,只有果果象征性鼓掌一下,還激勵道:“浮士德,你為什么繼續說呢?我覺得你說得好有道理。”
每個創造者都有一份初衷,這個世界如此混亂,也有存在的意義,即使是不受控制的創造不幸。
得到肯定的浮士德,面上波瀾不驚,心里卻愉悅得不得了,“卡莉斯塔,你可以重新考慮一下要不要當我的繼承人,我對你絕對視若己出。”
其實,不管是浮士德,還是歌德,都為卡莉斯塔展現的言談舉止感到意外。
這畢竟是第一個道破浮士德存在的人類幼崽,更一個神秘莫測的小可愛。
如果可以養在身邊,不敢想未來會有多少意外之喜。
最重要的是,歌德有的,浮士德也有,他的壽命將會漫長而悠遠,為什么不創造自己想要的生活呢!
比起對他有芥蒂的席勒,肯定是一個不在乎歌德的人更合他胃口。
蘭波和魏爾倫有點手癢,太宰治露出死魚眼,木木地吸氧。
不可否認,任何一個被關個幾十年的人都會產生奇異又別扭的傾訴欲望和渴求心理。
但果果沒想到,只是適當滿足了一下,居然又挑起了浮士德收養的想法,他們不愧是渡過半生的人和異能,異曲同工之妙啊。
他給蘭波和魏爾倫投去了無辜的眼神,表明一下態度。
雖然浮士德有歌德幾十年的記憶,卻從未真正做過自己,這會兒興致勃勃地說道:“我和歌德不一樣,我有大把的時間建設我想要的國家,不是德國,而是全新的聯邦共和國。”
某方面來講,浮士德和初次獲得行動力的彩畫集一樣會搞事。
在他看來,那不帶偏見的親近就算是認同呢!
“那你對人類和異能是什么想法?”果果覺得歌德活著能吃一瓶降壓藥,嘴角笑容更加柔和。
其他人現在也想聽聽浮士德能有什么好點子,他不創造德國,難道其他人還會幫他,笑話。
浮士德對可愛的卡莉斯塔其實挺憐愛的,“人類這個種族的危機意識和求生欲望其實十分可怕。”
“他們在還未降生時,靈魂就預感到了世界蘊含的恐怖,不自覺地尋找提供續航的新動能,以保障自己的存活率。”
他望著那雙清澈的眼睛,認真地解釋道:“而之所以有些人有異能,有些人平平無奇,是因為那部分人類資質不夠,無法被異能選中。”
即使他們也知道外面現在可能亂套了,但還是很有耐心聽下去。
最重要的是,浮士德也樂意繼續說:“眾所周知,人會死,靈魂會重歸世界,而異能卻不會永遠綁定一個人,未來像我這樣的存在將不是特例。”
他補充道:“當異能者怎么也死不掉時,誰又說得清楚這場進化中的最大獲利者是誰。”
蘭波心念一動,想到彩畫集對自己的惦記。
他的身體,他的記憶,他的遺愿,最終由異能承襲下去,即使那不是真正的自己,卻能讓他的生命再度延續。
果果心里感嘆,歌德對異能力研究做出了重大的邁步。
“話說到這個份上,我就這么告訴你們吧!”浮士德的聲音仿佛有什么魔力,令人遐想無窮。“異能本身是更高維的意識者,而非人類的附庸之物。”
氣氛忽然冷凝,果果喉嚨里發出清脆的笑聲。
浮士德無奈一笑,“你覺得我好笑嗎?”
果果肯定道:“不!我覺得你很適合去做哲學家。”
他補充道:“反正人都是不斷找死的,你既然已經不是人了,那不如做個見證者,看看人類能否誕生你的同類。”
浮士德捏著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道:“同類?……其實我真的可以創造新的世界。”
其他人反應過來,站在他們面前的,可能真不是原來的那個人了,而是異能力本身。
果果笑盈盈道:“你難道還要改造吸血鬼嗎?”
浮士德故作姿態道:“我為什么不能呢?”
果果下蹲,提著丘比的后頸,抱在懷里,溫馨提示道:“你忘了一件事,吸血鬼爆發,而威爾斯沒有死,那么時間會重來,你又怎么會存在呢!”
浮士德眼瞳詭異地轉了轉,他的確在歌德的算計下來到這個世界,而威爾斯和太宰治是唯二兩個威脅他生命的人。
前者能回溯55分鐘,后者無效化,他的確不能讓威爾斯發動異能力。
實際上,歌德明明可以讓浮士德平安度過這危險的55分鐘,但他卻讓他身處危險之中,不是故意的才怪!
蘭波和魏爾倫之所以沒動手,其實也在觀望,他們通過果果對浮士德的引導,察覺到某種更和平的辦法。
現下時機成熟了,就看能不能從根本解決問題。
也就是讓浮士德去解決席勒,使吸血鬼消失,而他們達成合作,將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如果不能趕過去在威爾斯回溯時間之前,令世界回歸和平,那么新的循環自然會重新開始。
——存在于未來的異能者,就會被過去抹除。
這件事,浮士德不可能想不明白,他會怎么抉擇呢?
太宰治向昏迷不醒的費奧多爾投去晦暗不明的眼神,他很想知道魔人不惜搭上自己的生命,也要招惹這群變態的目的是什么。
——毀滅人類嗎?
——還是篤定了自己能得償所愿?
太宰治忽然就不想掐死費奧多爾了,因為活著費奧多爾也是他活下去的必要條件。
如果這也是算計的一部分,那么這件事比想象中更有趣了。
第280章 第 280 章
280
世界各地隱藏的吸血鬼, 接收到布拉姆的命令,便不再隱藏自己。
他們亮出獠牙,撲向周圍的人, 兇狠得像野獸,再也沒有感情可言。
吸血鬼傳染性強得不可思議, 只需一道咬痕,便可將他人變成自己的同類, 所謂的自我意識怎么也逃不過高位者的控制。
社會秩序混亂,俗稱規定被吸血鬼咬碎、吞入腹中,就連高高在上的權貴富豪也難逃一劫。
如無例外, 無人可以逃避暴亂,血腥的花將妖艷綻放、盛開、傳播。
巴黎上空飄蕩著一串字母,組合在一起就是“calme”, 那象征“靜”。
異能者介入,第一時間降低傷亡, 但這種情況不會持續太久, 最終還是要從根源解決問題。
雨果站在高樓俯瞰著遠方, 思索這突如其來的巨變,因何而生。
十幾分鐘前, 從柏林傳回的消息表明威爾斯還活著,眾人也還在虛假的和平中生活。
——是什么促使歌德冒著重頭再來的風險, 也要讓全人類陷入瘋魔。
波德萊爾推開門走進來,急促的腳步聲回蕩于耳。
他人未至,聲先發,“不要站在這里悲秋傷春了, 我們現在可沒有時間去深究根源問題,各國軍隊幾乎癱瘓, 巴爾扎克和狄更斯通過【大指令】發號施令,與德國總理宣戰……如果十分鐘內沒有終結暴亂,那么各國將對德國發起無差別轟炸,實行湮滅計劃。”
“不出意外的話,世界末日即將來臨。”波德萊爾腳步一頓,緊跟其后的是一句疑問:“維克多·雨果,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
“夏爾,我總覺得事情不是這個樣子的。”雨果語調沉穩,吐字清晰,“歌德,他怎么會做出這樣愚蠢的決定呢?”
他將整件事從頭到尾復盤,尋找其中忽視的細節。
按理來說,歌德見蘭波已經是古怪要求了,一次暗殺不成,第二次就拖全人類下水……這才過去幾天,他怎么還因為一兩個人就整破防了呢?
除非——是有不得不行動的理由,可能是什么呢?
不說他們法國派出去的超越者,就是英國老派超越者和那戰略武器【殼】,也都是懸在柏林上空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德國的海陸空三軍首領,又怎么會如此點頭,讓歌德拉著所有國家自毀前程,太不合理了。
夏爾·波德萊爾沉默了一瞬,隨后怒急反笑,道:“雨果,你可真是奇怪啊!為什么還要對一個歷經失敗的男人產生不該有的幻想。”
“失敗嗎……可如果歌德人生最后悔的事情有挽回的余地呢?”雨果微微側目,深邃的眼眸中流淌著驚疑不定的神情。
他有個大膽的猜想——卡莉斯塔的秘密被歌德發現了。
順著這一條線推導,歌德和所有人撕破臉面,無疑是要把局勢弄得混亂不堪。
因為威爾斯沒有死,所以他有無數個重來的機會,直到探究出另一個世界的通道,也能修正與人類為敵的命運軌跡。
波德萊爾深感不妙,直覺告訴他這和蘭波等人有關,極大概率關乎著所有人的生死命運。
他沒有猶豫,立馬追問道:“你發現了什么?”
雨果不再為蘭波保守承諾,他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部告訴了波德萊爾。
波德萊爾聽完直接破口大罵道:“一個兩個都他媽在想什么,卡莉斯塔是另一個世界的魏爾倫,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藏著掖著,你們都是神經嗎?”
他憤慨不已道:“我說蘭波這渾小子怎么變成那個護犢子的德行了,感情他就是被另一個魏爾倫灌了迷魂湯,分不清主次關系啊!”
雨果神色深沉地反問:“夏爾,如果我不告訴你,你能猜得到嗎?”
波德萊爾臉上的憤怒并未消退,慍怒低吼道:“不能,行了吧!”
“現在說什么都晚了,他來自平行世界又怎么樣,還不是被丘比玩弄,”
他從口袋里拿出煙盒,一邊點火,一邊嘲諷道:“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任性至極的小混蛋。”
波德萊爾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怒火,他現在已經知道蘭波擔憂什么了,也被眼前局勢搞得焦頭爛額。
至于!丘比究竟是圖小混蛋的身子,還是饞小混蛋的靈魂,都和他無關。
——反正這個世界被他們倆攪得亂七八糟了。
雨果眉頭緊皺,安慰道:“所以!這只是我的懷疑,你要相信他們的實力,就算德國不復存在,他們也能活下來的。”
他轉身走向自己該去的地方,“不過最終結果會怎么樣,我也說不準,接下來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
波德萊爾懶得和他爭辯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當務之急還是先穩定吸血鬼擴散,保存人類文明的火種。
倫敦
鐘塔侍從騎士長克里斯蒂,化身絕望收割者,帶領其他人守護皇宮。
他們預想中靠犧牲部分人,就能快速結束的事情,以不講道理的方式野蠻生長。
莎士比亞和亞當自身難保,就算現在出動焚燒小隊也于事無補,能做的他們當然也不會放棄,只是人類的未來卻只能聽天由命了。
橫濱
森鷗外和尾崎紅葉坐在頂樓,端著酒杯,遙望海天一色的天際線。
中年男人完全一副躺平擺爛的姿態,惋惜道:“真可惜,這樣好的夏天,竟然被人給毀掉了。”
艷麗無雙的女子優雅地笑道:“目睹美好毀滅,別有一番滋味,敬明天吧。”
兩人相視一笑,酒杯碰撞,哐啷一響。
誰要求他們要出力去力挽狂瀾,那誰先去送死。
這里說的特指——異能特務課和獵犬,至于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拯救人類,拯救世界,那種熱血沸騰的事情和暴力的黑手黨太不沾邊了。
尾崎紅葉放下酒杯,站起身來,“首領,酒也喝了,心也熱了,現在到我進場了,請容我暫時和你辭別吧。”
她慢條斯理地整理自己的和服,拔出傘中劍,笑容明艷動人,如絢麗如火的紅楓葉一樣炙熱張揚。
森鷗外讓愛麗絲現身,陪同尾崎紅葉一同前去主持大局。
他搖晃著紅酒,嘴角勾起一抹釋然的笑容,“命與時不遇,福為禍所侵,也算是一語成讖了。”
森鷗外將杯中紅酒一飲而盡,他也盡自己所能去爭取過,可連那么聰明的名偵探都被蒙在鼓里,其他人又能做什么呢。
列強之所以是列強,就是因為強大,就算是自相殘殺,也不可能輪到日本去指手畫腳啊,更何況小國的黑手黨勢力呢!
蝴蝶的翅膀終究掀起了世界級風暴,他們所有人都小瞧了那個孩子的闖入。
*
牽系著整個人類的發展的威爾斯,壓根沒弄明白,自己怎么就被德國人追著打了。
好幾次!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要被炸成肉醬,好在有高手保駕護航,三番五次死里逃生。
中原中也看了眼身后的越來越多的追擊者,大聲道:“我們都錯了,他們就是要弄死威爾斯,確保已經實現的任務沒有失敗的可能。”
情報局老前輩向身后扔出一顆炸彈,轟隆聲此起彼伏,“好了,好了,知道是中埋伏了,但別著急啊!人沒死,希望就不會消失。”
紀德拉著威爾斯的手緊急避開一顆致命的子彈,威爾斯感覺照這樣逃下去,她早晚要被這群暴力的同伴先整死。
蘭波那邊面對頂尖超越者,他們的壓力絲毫沒有減輕。
馬拉美和小仲馬都快忙瘋了,蔓延的植物卷起風沙,阻攔四方包圍的敵人。
這一刻什么公約都不作數了,異能者和武裝作戰部隊,堂而皇之上街行兇,柏林一半的火力聚焦在威爾斯身邊,再沒有比這次任務更瘋狂的了。
他們無不在心里詛咒破罐破摔的歌德,然而歌德做出這樣的決定時,并不在乎任何人的死活。
幾分鐘后,他們解決完一批敵人,得到短暫的喘息時間。
灰頭土臉的威爾斯拉住心急如焚的中原中也,“來不及弄清楚原因了,你必須得回去,阻止蘭波前往施潘道監獄。”
中原中也錯愕地盯著她,愣了一秒,果斷拒絕道:“我不行!你換個人!”
比起從過去改寫現在,他更傾向從現在出發尋找破局方法。
蘭波是那么冷靜的人,真到了魚死網破的時候,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而一旦做了,那動靜一定告訴他們所有人。
既然都沒有到那種地步,那么中原中也也不愿回到過去,賭世界是不是平行世界的幻想。
要知道,果果就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啊!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不敢賭,也不能賭,這里有他的家人、朋友、一切。
威爾斯凝視著少年鈷藍色的眼瞳,最終看懂了那里面的顧慮,不是每個人都會為了生而回到過去。
她放棄,轉而把希望交給其他人。
紀德沉聲道:“我來。”
威爾斯感激地看著高大的法國男人,“你放心!你還在原來的世界,只是我們都不記得這55分鐘發生的事情。”
紀德聲音低沉地說道:“我相信你,也不會辜負你的期待。”
這件事既然需要人去做,那么為什么不能是他了,他本來就是被蘭波拯救的,那就償還掉恩情吧!
時間回溯,究竟是一個善意的謊言,還是彌補過去的遺憾,他們無從得知,但總有那么一個例外的。
*
抱著丘比的果果,嫌棄地看著五顏六色的空間,“丘比,你早就知道了是吧!”
丘比吐舌,古靈精怪地說道:“恭喜你,被這個世界排斥得更明顯了。”
果果深深嘆口氣,真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好。
雖然知道早晚會有這一天,但他真的很討厭這種意外驚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