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殺鬼篇（六十八）
揮下最后一刀, 百鬼丸從半空中陡然降落，宿儺冷漠地站在一邊，看著炭治郎第一個沖上前把少年接住。
神格融合：85％。
“宿儺。”
“……”少年沉默著走上前, 垂眸看著自己的哥哥。
“這是最后一次了。”這一聲說得很輕很輕, 仿佛剛剛吐出就被吹散在了風中。
百鬼丸眨眨眼睛，似乎沒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反轉術式迅速地修復著百鬼丸的軀體，少年蒼白的面頰肉眼可見的變得紅潤起來。
宿儺撤回領域，眾人終于有重見天月。
此時天已經開始蒙蒙亮了，屬于日月交替的時候, 眼前的一切景象也可以比較清晰地呈現在眼前。
沒錯，鋼鐵冢螢家的房子, 除了地基, 大概率是什么都不剩了。
鋼鐵冢螢表面上面不改色，實際心里已經快要裂開了。
房子毀了倒是也沒什么問題, 關鍵的關鍵是！他！用來鍛刀的爐子！也一命嗚呼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NMD！今天這你們幾個小兔崽子不給我把爐子重新建好，就別想走了！！！
聽你看沒有？！
無能狂怒, 因為誰也聽不見他內心在想什么。
當然了，參與了戰斗的幾個人內心也十分愧疚, 到時看鋼鐵冢螢對于房子的事，反應比較平靜，所以稍微地松了口氣。
回去休息下，然后再回來幫他修，就好了吧……
應該……吧？
百鬼丸似乎是感覺到了黑死牟內心的想法, 他一直垂落著眉眼，一種不期然的落寞籠罩在他的身上。
每殺一個鬼, 他就會多體會一次這樣的悲傷和落寞，這大概就是能夠看見靈魂的代價。
宿儺撿起剛剛被他射出去, 掉在地上的日輪刀，走到百鬼丸的前邊，細心地幫他把刀插回腰間的刀鞘。
黑死牟的身體已然灰飛煙滅，百鬼丸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直到那種熟悉的痛感席卷了他的喉嚨。
“唔……咳咳……”
疼痛伴隨著不可名狀的癢意，炭治郎趕緊過去，將少年攬入懷中。
百鬼丸抓著炭治郎的注意，委屈得不成樣子。
疼痛他是熟悉的，但是這種蝕骨的癢意是他從來沒體會的。他想用手抓撓自己的喉嚨，卻被炭治郎死死地按住，不讓他做出傷害自己的舉動。
百鬼丸突然的這種反應把其余兩個不知情的人都嚇了一跳。
這怎么殺鬼殺著殺著，突然變成這樣了？
“他是在恢復自己的感官。”看出了鋼鐵冢螢和蜜璃的疑惑，宿儺作出了解釋。
對于這種場面，他早已經習以為常，更何況只要有炭治郎在一起，基本上不用這個給弟弟來操心這件事。
“你們應該聽說過關于百鬼丸的那個傳說吧。”
蜜璃聞言點點頭。
她確實聽說過，或者說，整個鬼殺隊可能都沒幾個人沒聽說過這件事的。
百鬼丸，生而為人，所以拒絕了鬼族的血脈，所以失去了一切。
“不知道。”鋼鐵冢螢老老實實地搖頭，他一直生活在鍛刀村，怎么可能聽說過什么傳說不傳說的。
其實鍛刀村里的人也不是沒人聽說過這個傳說的，只是因為鋼鐵冢螢每天鍛刀鍛得太認真刻苦，兩耳不聞窗外事，所以才會不知道的。
“罷了，再講一遍也不是不行。鬼殺隊內部的傳說，是百鬼丸因為自身的靈魂認定了屬于人類的身體，所以拒絕了鬼的血脈，從而致使他失去了一切，皮膚，無感，四肢，骨骼，等等等等，這些正常的人生來就有的東西，對于百鬼丸來說，就只是奢望而已。”
“既然這只是鬼殺隊內部的說法，那總有官方的解釋吧？”鋼鐵冢螢抓住了關鍵詞，宿儺的這種說法只能證明，百鬼丸的身世還有另一種解釋。
“確實，官方的解釋就是……，那個男人，根本就沒有賦予百鬼丸擁有完整身體的權利。他不是拒絕了鬼的血脈，而是從一開始，就被剝奪了身體的全部，他連靈魂都是不完整的，是殘缺的。”
雖然宿儺嘴上說著有炭治郎就沒他什么事兒了，但是他的眼睛卻一直盯著百鬼丸的方向，兩條粗糲的眉毛微微皺起，不曾松懈過。
“所以這么多年來，他一直堅持著殺鬼，只是因為他想奪回屬于他身體的一切，成為一個普通人而已。”
宿儺一直都知道，百鬼丸，他的哥哥，一直以來的愿望都是成為一個普通人，然后過上普通的生活。
他殺鬼，并不是為了多么崇高的理想和愿望，只是為了自己心中的那個小小的平凡夢想。
然而，在這個時代，生為這種身份的人，讓他注定一生都無法平凡。
有時命運這種東西，就是這么諷刺和可笑。從來都給人一線希望，卻看著人們痛苦針扎。
“原來是這樣嗎？”蜜璃垂下眼睫，唇邊泛起一絲苦笑，連聲音都變得輕了。
原來是這樣嗎？她在心里又問了自己一遍。那個少年心中如此普通而平凡的夢想，平淡到讓人心疼的地步，平凡到讓人想問他「你就只是想要這個而已嘛？」，平凡到與他所經受苦難遠遠的失衡。
可是他們這些人卻……
“我們鬼殺隊的所有人，一直以來，都跟崇拜和向往百鬼丸，因為他就像是，我們能夠堅持下來的動力一樣，好像有了他，我們這些健全的人，我們這些更容易擁有一切的普通人，就沒有了不努力的理由。”她的目光中帶著一絲歉意望向百鬼丸的方向，唇邊的笑從苦澀變得溫柔和悲傷，“是我們擅自神化了他，利用著他的殘缺和弱點，來滿足自己內心的虛榮，卻忘記了他還只是一個孩子呢。真是抱歉，我們擅自做了這樣的事，把他推向慢點的位置，真的很抱歉。”
“沒事，他也不會在意。”宿儺語氣平淡地說道。
“也是呢，他不會在意的。”蜜璃的笑容更深了。
確實如此，百鬼丸不會在意的，他甚至可能都沒想過別人會為他的殘缺賦予什么意義，或者對于他來說，他的殘缺無論有什么樣的意義都好，只要大家開心，只要能成為之前一個人在這條殺鬼之路上走下去的動力，這些都是好的，他都愿意接受。
百鬼丸知道這次自己要恢復的是什么地方了。
聲音，他的聲帶。
“再堅持一下百鬼丸，很快就會過去的。”真的很快就會過去的。
炭治郎一邊抱著百鬼丸，柔聲地安撫著他，一邊死死地抓著百鬼丸的手，不讓他傷害到自己。
百鬼丸聽著炭治郎的聲音，清朗而溫柔的語調，他想象著從自己的喉嚨里發出聲音，回應這個人。
想著想著，便安靜了下來。
雖然疼痛和那種癢意還在持續，但是他覺得自己能夠抵抗了。
過于纖細的肩膀輕輕地顫抖著，百鬼丸終于忍不住發出震天動地的咳嗽。
“唔……咳咳咳！咳……呼……咳咳……”
炭治郎一邊拍撫著百鬼丸單薄的脊背，一邊內心焦急地不知道要怎么辦才好，這一刻，他恨不得取而代之，也不想百鬼丸繼續承受這樣的痛苦。
“嘔……咳咳……呼……呼……”
終于，百鬼丸好像從嘴里吐出了什么東西，但是那東西落地便消失得一干二凈，炭治郎根本沒看清是什么東西，好在百鬼丸終于平靜了下來，這就說明他的感官已經順利地恢復了。
神格融合：90％。
終于，百鬼丸懶懶地窩在炭治郎的懷里，累得一下都不想動，他均勻而綿長地喘著氣，慢慢適應這個自己剛剛恢復好的新器官。
這邊平靜了下來，剛剛還在閑聊的一群人立馬圍了過來。
“這一次恢復的是什么？”蜜璃率先開口問道。
“不知道。”炭治郎搖搖頭，因為這次的變化實在不大，“但是剛剛百鬼丸好像從嘴里吐出了什么東西，但是剛洗落地就化成灰飛走了，消失得太快，沒看清。”
“那大概是恢復聲音了吧。”宿儺推測到。
“應該是吧。”
“恢復聲音了好呀，恢復聲音溝通起來就更方便了。”
“對啊對啊，恢復聲音好。”
這邊七嘴八舌地討論了起來，百鬼丸卻是把頭往炭治郎的懷里更深地埋了埋，在眾人看不到的地方，雋秀笑意的眉頭都皺了起來。
“吵。”
僅僅這一個字，聲音不大，威力卻很足。瞬間鴉雀無聲，幾個人噤若寒蟬，嘴閉得嚴嚴實實的。
或許是剛剛恢復聲音的緣故，聲帶還很幼嫩，沒有經歷過任何的摩擦和振動，那聲音劃過耳際，聽起來很輕很輕，是那種還沒有經歷過打磨得清潤柔軟，甚至有著點點的稚嫩，宛如泠泠山泉一般，帶著一點點很清冷的味道。
總而言之就是……很好聽，甚至有一點點可愛。
炭治郎則先是愣了愣，隨即露出了一個快要化成水了的溫柔笑意。
但是他也沒說話，只是安撫似的拍了拍百鬼丸的脊背，讓他能夠更加安心地入睡。
沒辦法，看來得他把百鬼丸背回去了。
不過，背回去炭治郎也樂意就是了。
其他幾個人的表現比百鬼丸還要激動，好像剛剛恢復了聲音的是他們似的。
不過，他們剛剛聽完百鬼丸的故事，他們還沒有沖對于百鬼丸的憐愛當中脫離出來，再乍一聽這么可愛的聲音，激動一點也是在所難免，在所難免。
尤其是鋼鐵冢螢，剛才還十分暴躁的內心，一下子被治愈了一般平靜了下來，就連鍛刀爐被毀的事業瞬間忘得一干二凈。
“那我們就先回去吧。”炭治郎小心翼翼地把百鬼丸背在背上，向著鋼鐵冢螢道別，“鋼鐵冢先生，我們先走了。”
蜜璃也恭恭敬敬地鞠躬道別：“我們也走了。”
而宿儺不知道什么離開的，等眾人注意到他時，他已然消失無蹤。
或許是回伏魔御廚子里了吧。
“行了行了，快走吧，看到你們就煩。”鋼鐵冢螢表面上嫌棄，其實在心里還是很舍不得的。
所以在眾人離開的時候他就坐在自家房子的斷壁上，眺望著他們離開的方向。
一邊看一邊喃喃自語……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啊……Emmmm……什么事呢……”
“嘖，我到底什么事啊豈可修？！現在天都快亮了，不如先收拾收拾，然后一邊鍛刀，一邊……”
啊，對了，他想起來他剛才忘了什么了……
“你們幾個小兔崽子，明天不給我把我的鍛刀爐給我重新筑好，就別想走了！！！！！！”
嗓門之大，一嗓子吼亮了方圓十幾戶人家的燈。
“大清早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有毛病吧，喊什么喊？”
“真是的，這個點不知道人正做夢呢嗎？”
“……”
鋼鐵冢螢：“……”
已經走了的鬼殺隊小分隊。
炭治郎突然打了個噴嚏，奇怪的左右看看，再感受了一下。
誒？不冷呀，也沒什么小飛蟲小灰塵之類的，怎么會突然打噴嚏呢？
蜜璃小姐姐十分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你們剛才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啊？”
炭治郎老老實實地搖搖頭。
他確實沒聽見，但是卻總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蜜璃：“……沒聽到嗎？”可是她明明聽到了呀。
那聲音還怪熟悉的。
嗯。
小豆子也點點頭。
我聽到了，是那個鋼鐵冢大哥喊的聲音。
蜜璃很高興，摸了摸小豆子的小腦袋瓜，小豆子也高興得瞇起了眼睛。
她喜歡這個姐姐。
炭治郎：“……”只有他沒聽見嗎？
“不過應該沒什么事吧，天都快亮了，應該不會再有鬼出現了。”蜜璃輕松地笑了笑，緩和了一下氣氛，幾個人繼續向留宿的地方前進。
但是他們忘記了，他們留宿的地方，也被打得稀巴爛。
今夜，注定不止一個人風餐露宿。
伏魔御廚子。
“宿儺。”宿儺剛回到伏魔御廚子，就看到猗窩座正站在鳥居的石柱底下迎接他，并且表情十分嚴肅。
這反常的情況讓宿儺挑了挑眉。
“有事？”
猗窩座也不跟他廢話，直接開門見山：“把你的血給我一點。”
“嗯？”宿儺掀了掀眼皮，表面上不動聲色，但其實周圍的氣壓卻逐漸變低。
“你想出去？”
“你放我出去？”
這個問題他們以前是不是討論過？
“不會。”
“所以我就沒想過出去。”猗窩座聳聳肩，他就知道是這樣。
由于伏魔御廚子直接把他和無慘之間的聯系切斷，導致了無慘對于他的束縛越來越淡了。他甚至能感覺到以前無慘刻在他眼睛里，代表著十二鬼月的那三個字已經完全消失。而前世的記憶也隨之漸漸蘇醒。
哪怕他的身上背了人命，作為曾經是狛治的猗窩座，已經不愿意再多背人命。
所以他不想出去，留在這里正好。
“那你要我的血要干什么？”
“剛才……聞到你血的味道，我現在餓得很。”猗窩座舔了舔嘴角，似乎是在回味一般，“要不是因為你，我本來還能再堅持一段時間，所以你不打算負責一下嗎？”
第72章 殺鬼篇（六十九）
等眾人回到住處的時候, 天已經亮了，日月交匯，天空中還有著一抹淡淡的月亮的影子。秋季的晨風吹來幾許寒意, 讓昏昏欲睡的眾人精神了不少。雖然一夜之間解決了兩個上弦, 每個人都很興奮，但是身體上的疲憊卻是一點也沒減少。
尤其是百鬼丸，他已經趴在炭治郎的懷里睡著了。
炭治郎害怕百鬼丸冷到，還用自己的羽織把人裹得更緊了一點。
幸好，雖然眾人留宿的地方已經斷壁殘垣一片狼藉, 但勝在地方大，還有兩間殘存的房間。
炭治郎小心翼翼地把百鬼丸抱進房間, 動作輕柔地把人放在了一個可以靠著的地方, 生怕把人吵醒似的，然后自己去拿被褥鋪了起來。
只可惜, 百鬼丸還是醒了。
“唔……嗯……”百鬼丸抬手揉揉眼睛，不舒服地哼哼兩聲, 撒嬌似的，還有一點點的委屈。
炭治郎呢？怎么突然冷了啊……
百鬼丸睜開眼睛, 灰蒙蒙的一片之中，終于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金紅色。
炭治郎聽見聲音趕緊回頭，果不其然，看到了已經睜開雙眼，還有些睡眼惺忪的少年, 那迷迷糊糊的可愛模樣讓他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
“百鬼丸，怎么醒了, 不舒服嗎？”
百鬼丸聞言眨眨眼睛，習慣性地點點頭。
炭治郎：“……”怎么不說話了, 是不習慣嗎？
于是他又問了一遍。
百鬼丸又點點頭。
炭治郎見百鬼丸還是不愿意說話，便又又問了一遍，百鬼丸依然只是點頭。
然后……兩個人就跟較上勁了似的一個人一直問，一個人一直不說話。
炭治郎終于妥協，略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百鬼丸：“？”炭治郎怎么了呀，一直在問同一個問題？
“百鬼丸。”炭治郎微微嘆著氣，叫著百鬼丸的名字？
“？”怎么啦。
“說話，百鬼丸。”
“嗯……”百鬼丸微微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現在已經可以說話了。
百鬼丸張了張嘴，又很快閉上。不想說話。可是又不想讓炭治郎失望。他微微低下頭，抿著嘴唇，有些猶豫。
以前不能說話的時候，他無比期待著自己的聲音，渴望著如果有一天，自己能夠說話了，他就可以用自己的聲音來傳達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僅僅只能通話某種感應來表達一些簡單的意思。
現在他能夠說話，卻還是習慣以前那樣無聲的世界，開口說話反而是一件需要勇氣的事情。
很奇怪，也很矛盾。
“沒關系的，百鬼丸，不想說也沒關系。”炭治郎撫平了被角的褶皺，招呼著百鬼丸過來躺下，“過來睡吧，今天很累了吧。”
百鬼丸卻是依然有些固執地坐在原地，搖了搖頭，再次開口。
淡櫻色的雙唇輕輕張開，從中磕磕絆絆地吐出幾個音節，而這幾個音節，恰好組成了一個人的名字。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滿目星光，細細碎碎地點染出說不盡的喜悅和感動，他看著對面的人傻傻地笑著，目光不自覺地看向那雙張合的唇瓣兒，宛如春天櫻花最繁榮之時所飄落的的花瓣一般，嬌嫩得不可思議。
少年臉瞬間通紅，不自覺地完了咽口水。
奇怪，他怎么突然覺得有點渴啊。
“炭……炭治郎……”
少年的聲音很好聽，軟軟的，柔柔的，帶著一點冷清的味道，就好像富士山上在冰雪中新接的花蕾。可能因為長久的無法開口說話，發音也并不是特別標準，幼嫩得像是剛剛牙牙學語的孩子，懵懵懂懂的試探。百鬼丸還沒有喜歡這種喉嚨振動的感覺，說話時雋秀的眉微微蹙起。
炭治郎：“……”死而無憾。
“怎么了？”
見炭治郎一直不回答他，百鬼丸有些疑惑的問道。
“啊，沒……沒事……”炭治郎搖搖頭，微微一笑，“過來睡吧。”
他拍了拍鋪好的被褥，示意百鬼丸過來睡覺。
百鬼丸聽話的站起身，走過去，脫好衣服，鉆進被窩。一雙玻璃質的棕黃色眼眸一直盯著那一抹讓他安心的金紅色，直到身邊多了一個溫暖的存在，百鬼丸很自覺的滾到炭治郎的懷里，自己找了一個舒服的地方，閉上眼睛，蹭了蹭，安心的睡去。
炭治郎雖然身體很累，但是還沒有什么睡意，他低頭看著懷里的人，目光也不自覺地柔和了很多。少年極其沒有安全感的蜷成一團，卷翹的睫毛在他的眼下投下了一小片的陰影，也不知道夢到了什么，睫毛微微顫了顫，然后在炭治郎的懷里埋的更深。
炭治郎看著看著，也不知道是被什么蠱惑了，可能是想起了之前少年沖在自己自己面前的樣子，也可能是對少年下意識地依賴而感到貼心，又或許是其他別的什么原因，總而言之，他不能自己的低下頭，在少年的發頂輕輕地落下了一個吻。
很輕很輕，就像是羽毛輕輕地落下，只在百鬼丸的發頂停留了一瞬間，便又飄到了別處。
沒錯，又飄落在了別處，這個吻輕輕地向下，碰了碰百鬼丸的輕抿著的嘴角。
僅僅只是一下，炭治郎便像是觸電似的突然離開，又怕自己的動作太大，吵醒了懷里的人。
連炭治郎自己都愣了一下。繼而整張臉開始發燙，漲的通紅，跟熟透了的番茄似的。
糟……糟糕……怎……怎么辦呢？！
情竇初開的少年死死地閉上眼睛，做了什么壞事似的，緊張得心臟砰砰砰砰的亂跳。摟著百鬼丸的手臂不自覺地收緊了一點。
快……快點睡覺！！！不能因為已經過了十八歲的生日就……就胡作非為的炭治郎！！！
百鬼丸還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已經慌亂到徹底忘了百鬼丸才是年齡大的那個的炭治郎這樣安慰自己。
百鬼丸應該……不知道吧。
炭治郎強迫自己進入睡眠，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
卻錯過了百鬼丸突然睜開的雙眼，自己通紅通紅的面頰。
百鬼丸悄悄地抬手撫摸著自己的心臟，掌心下傳來與平常完全不同的跳動頻率，一下一下，訴說著他此時的心情。
其實他剛才只感覺到了炭治郎低下頭來，緊接著就是頭頂一暖，很短暫很短暫的觸碰，一觸即離，繼而是唇角也感覺到了一點溫熱，熟悉的氣息離得很近很近，呼吸交錯，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臉就擅自先紅了起來，一陣一陣地發熱。
內心抑制不住的甜蜜和鼓噪，喜悅的心情漫上眉梢，就連百鬼丸自己也沒發現自己是笑著的。
平復下不安靜的心臟，百鬼丸安心的閉上眼睛，不知為何，他忽然覺得安定了下來，他享受這種安心而溫暖的感覺。
仿佛一切有了答案。
讓他可以如此篤定，不用擔心，不用彷徨，不用糾結，更不用日夜難安的輾轉反側。
蜜璃說得對，他就是喜歡這個人。
反過來他也相信，這個人是喜歡他的。
蜜璃所說的喜歡的感覺，或許就是此時的這種既心潮澎湃，又無比坦然安定的感覺。
伏魔御廚子。
“你不打算負責嗎？”
宿儺：“……”他倒是忽略了這件事。
因為他曾經也有過渴望人類血肉的時候，那種感覺并不僅僅是饑餓，更是來自靈魂深處的渴望和空虛，渴望著有新鮮血肉來填補。后來他之所以能夠克服這一點，除了他想證明給百鬼丸以及所有人看以外，更因為他本身是由詛咒和鬼兩部分組成的。
鬼因為缺乏新鮮血肉而帶來的空虛，是可以通過詛咒那一部分的調節來滿足的。
可以他現在面臨的問題是，猗窩座他是個純鬼，沒有新鮮的血肉可能真的會餓死。
而且他的血液對于鬼的吸引力他自己心里清楚得很，猗窩座能忍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
宿儺大爺瞇了瞇血紅的眸子，最后……
“過來。”宿儺沖著猗窩座勾了勾手指頭。
猗窩座剛跨出一步，就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說時遲，那時快。
宿儺在猗窩座還沒來得及退回去的時候，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反剪在他背后。
“我剛剛在臨走之前是不是說過……”
宿儺緊接著猗窩座的后背，雙唇湊近他的耳邊，低沉冰冷的聲音就回蕩在他的耳邊，半是戲謔半是漫不經心的語氣，卻讓猗窩座額頭滲出冷汗。
“忍著？”
猗窩座：“……”
第73章 殺鬼篇（七十）
這一覺, 百鬼丸睡得很沉，等他睜開眼睛的時候，時間已近黃昏, 身邊的本該睡著人的地方已經涼透了, 炭治郎不知所蹤。
百鬼丸眨眨眼睛，慢吞吞地坐起身來。
只有在此時他才能感覺得到秋天的來臨，因為炭治郎在離開的時候似乎很匆忙，連門都沒來得及關，傍晚的風從門外吹進來, 帶著些絲絲的涼意。
百鬼丸四處張望了一下，確實沒有看到炭治郎的身影。
他的眼睛看不到, 所以對于光線也不是很敏感, 只是模模糊糊的知道現在差不多已經是天黑了，是鬼開始活動的時候了。
難道因為知道自己損失了兩個上弦, 所以急著又出動了新的鬼過來嗎？如果是以前，在鍛刀村這樣安全保密性好的地方, 根本不用擔心發生什么不好的事，可以現在。已經有了兩個上弦之鬼到訪這個村子, 保不齊還會有更多的鬼來到這里。
想到這里，百鬼丸連衣服都來不及穿，急匆匆地沖了出去。
然而院子里一個人都沒有，就連蜜璃和禰豆子也不見人影。
此時的他，長長的頭發披散著, 只穿了一件純白的短袍，風一吹就透, 鞋子也沒穿，光著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
炭治郎回來時, 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百鬼丸站在房屋門口張望，很焦急的樣子，那么纖細單薄的一抹，斜陽的余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也很淡。
“百鬼丸，現在這兒干什么呢？”炭治郎又有些心疼，又有些哭笑不得。
離得近了他才看到，百鬼丸白皙的鼻尖都有些微微泛紅，臉色有些蒼白。
雖然百鬼丸的皮膚一直以來都是很白，但是那也是非常健康的白皙膚色，他不像宿儺，全身上下都透著一種長時間不見陽光的蒼白。
但是現在，他的臉上卻透是失了血色，透出一點蒼白的顏色。
百鬼丸聞聲看向炭治郎，入眼便是熟悉的金紅色，這才慢慢地松了口氣。
“去哪兒了？”百鬼丸問道。
炭治郎舉了舉手中的食物，忽然意識到百鬼丸可能看不見，頓了一下，又把手放下，道：“看你還在睡，我就沒叫醒你，想著睡了一天你也應該是餓了，所以去廚房弄了一點吃的，拿過來給你。”
百鬼丸張了張嘴，慢慢地吐出兩個名字：“禰豆子，蜜璃……”
雖然百鬼丸并沒有說具體的事，但是炭治郎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禰豆子和蜜璃那里我已經送了送了一些吃的過去，不用擔心。”
百鬼丸聞言點點頭，手指卻不自覺地捏著炭治郎的衣服，跟著他一起進屋。
“時間太匆忙了，所以我只做了一點簡單地弄了一點茶泡飯”炭治郎端了一碗遞給百鬼丸，“先吃一點吧，等到我們回了會鬼殺隊本部，再給你做好吃的。”
或許是真的餓了，百鬼丸端起飯碗就往嘴里送，但因為食物太燙，沒有辦法大口大口地吃，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地往嘴里送，不一會就吃得鼻尖上滲出了細細汗珠。
炭治郎看百鬼丸吃得香，心情非常好的瞇了瞇眼睛，也端起碗來吃了一大口……
“唔……好燙！”光顧著看百鬼丸，完全忘了這是剛剛做好的飯了。
“慢……慢點吃……”百鬼丸不贊同地皺起了眉頭，怎么可以吃得這么著急，燙壞了怎么辦。
炭治郎一邊呼著氣，一邊嚼著嘴里的飯，一邊點頭答應：“好……好……慢點吃，慢點吃。”
聽到回答，百鬼丸才又拿起勺子，繼續低著頭小口小口地開始吃飯。
炭治郎看著百鬼丸到吃飯吃得那么認真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
每次看到百鬼丸吃飯，食欲都特別好呢。
水足飯飽后果，眾人還面臨著一個問題……
修繕房子。
無論是他們留宿的地方，還是鋼鐵冢螢的家里，都已經破得不成樣子，根本沒有辦法住人。
所以他們就得擔任起作為鬼殺隊的責任……
幫助鋼鐵冢螢修房子，以及把留宿地方的房子修好。
總而言之，等到百鬼丸，炭治郎，蜜璃，禰豆子四個人來到鋼鐵冢螢的家的時候，就看到一個赤裸著上半身的男人，帶著粉粉嫩嫩的吹火男面具，坐在斷壁之上，眺望著遠方。即便看不到他的表情，看他的姿勢也能不難看出，他此時的表情有多么滄桑。
看樣子似乎是已經在這里坐了一天。
當然了，房子被毀，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他當然得在這兒坐一天了啊！
鋼鐵冢螢看到已經排排隊，站到他面前的四個人，突然嘆了口氣，忍了忍，最后還是沒忍住，指著他身后的那一堆堆廢墟，斷壁殘垣，吼道：“房子我就不說了！最重要的是鍛刀爐！你們知道一天不鍛刀，我這個日子過得有多空虛嗎？！人生不能鍛刀還有什么意義？！”
“是！”炭治郎呈立正的姿勢站好，聲音洪亮，中氣十足地回答道，“放心吧！鋼鐵冢先生！我們一定會幫您把鍛刀爐修好的！”
無法說話的禰豆子：“……”點點頭。
根本沒見過鍛刀爐的蜜璃：“放心吧，鋼鐵冢先生，修一個鍛刀爐而已，很容易噠！”
百鬼丸：“……”
百鬼丸默默地點點頭。
雖然他也沒見過鍛刀爐，但是只要跟著干活就好了吧？
鋼鐵冢螢：“……”
看到眾人一副信心滿滿信誓旦旦的樣子，男人只是遲疑了一下，便決定把重建鍛刀爐的事，交給他們四個。
畢竟，他自己也沒見的多好。
而眾人也剛好看到，在這片院子里，有一處高聳出來，壘得七扭八歪的，不知道是什么建筑的類似圓錐形的建筑。
眾人：“……”那，那應該就是他的鍛刀爐吧……
得了，說干就干。
就這樣，眾人按照鋼鐵冢螢提供的圖紙，開始了造房子初體驗。其熱火朝天的程度，讓一直身在伏魔御廚子當中的猗窩座都嘖嘖稱奇。
伏魔御廚子。
吃飽喝足的猗窩座倚著鳥居的石柱，休哉悠哉地喝著小酒。
宿儺的血，果然不出他的所料，是他吃過最美味的東西。
雖然他也好像沒吃過幾個人啊……
“誒，百鬼丸給人家當苦工修，你就這么看著嗎？”
宿儺隨意地瞥了一眼領域中反映出來的外面的景象，果然看見幾個人正在那兒修房子。
猗窩座見宿儺只是看了看，沒什么太大的擔心，不禁挑了下眉。
這是不管的意思了？
不過很快，他就意識到自己錯了。
并且還意識到，宿儺是個不折不扣的……
傲嬌+兄控。
因為他眼睜睜地看著，宿儺回到了鬼殺隊的本部，然后敲開了鬼殺隊王公大人的門。然后他也是親耳聽到了，宿儺向產屋敷耀哉報備了一下鍛刀村的損失情況。
猗窩座：“……”
第74章 殺鬼篇（七十一）
在宿儺來到產屋敷耀哉的房間時, 后者明顯愣了一下。
因為除了被百鬼丸拜托來送藥那次，宿儺屬于典型的有事無事都不會登三寶殿的典型。
沒什么重要的事他是絕對不會來到便他產屋敷耀哉的房間的。
除非……
“百鬼丸他們現在在鍛刀村修房子。”
產屋敷耀哉了然一笑，果然, 宿儺最在乎的還是百鬼丸。
他溫柔的落下眉眼, 雖然臉上的傷疤沒有退去，但是遠離了病痛和生命隨時消失的威脅，所以精神好了很多。
他猜到了宿儺的意思：“你放心，他們很快就會回來的，我已經派「隱」的人過去鍛刀村了。”
宿儺點點頭, 這個結果還算滿意。轉身剛踏出一步又退了回來。
“一直以來謝謝你照顧他了。”少年語氣淡淡地說道。
“不管怎么樣，他都是我的孩子。”產屋敷耀哉的表情更加溫柔, 他緩緩抬頭, 看向宿儺所在的方向，那怕他看不見, 也不能像百鬼丸那樣可以看到靈魂的顏色，但是他就是知道, 宿儺在那個方向。
“你也是一樣的，你也是我的孩子, 雖然你總是拒絕我和天音的關愛，到我們其實……”
“我知道了。”宿儺突然打斷他，下一秒便消失在了房間里。
產屋敷耀哉微微愣了一下，隨即便無奈地搖頭輕笑。
因為他知道，宿儺不是不想聽, 只是……只是這么久了少年還沒學會怎么面對這種場面而已。
宿儺回到伏魔御廚子，領域之內一片靜寂, 宿儺大爺一瞬間就覺出了不對勁。他又沒放猗窩座出去，猗窩座不可能不在, 但是，人呢？
下一瞬間，宿儺突然向右跨了一步，轉身凌空一抓，一陣拳風撩起他的短發，宿儺懶懶抬眼。
“有進步，但是沒用。”
猗窩座似乎也沒指望能偷襲成功，攤開手掌擺擺手，無所謂地咧嘴笑了笑。
“也沒指望有用。”
宿儺松開手，無聊的轉身不去看他。猗窩座甩了甩被人捏痛的手腕，湊到宿儺身邊。
“我餓了，你的血再給我一點。”
宿儺動作一頓，轉頭看向猗窩座，勾唇露出一個惡劣的笑容。
“我說過了，忍住。”
猗窩座：“……”
……
某地，某時，某人。
“連我的上弦之一也被干掉了……”水紅色蛇瞳的美艷女人抬手撫摸上一個灰衣長發女子的頭發。
那女人梳著日本女人傳統的發髻，一身深紫色白色蘭花的華麗和服。她掌心的力度溫柔的不像話，那么柔軟的頭發都沒有任何凹陷的痕跡。
被撫摸的看著身形應該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女人，可是她一直沉默著低頭隱去了自己的面容。她好像日本隨處可見的賣藝女，被黑暗的世道壓迫著失去了語言，她只是抱著一把黑色的三味線，右手持著泛黃的老舊撥子，每隔幾秒鐘彈奏一下。
“幸好，我有一張最后的底牌。”
無論美艷女人說什么，藝女都不曾開口回應，然而那美艷女人似乎已經習慣，并沒有責怪她，甚至好心情的幫助她順了順頭發。
“這一定會給那兩個不孝子一個驚喜的。”
“……”
“你知道是什么嗎？我的底牌。”
“……”
第75章 殺鬼篇（七十二）
主公大人派「隱」的人去加了鍛刀村里修繕房屋, 百鬼丸他們便馬不停蹄地趕回特鬼殺隊的總部。鬼殺隊是珍貴資源，當然不能在這種事情上浪費時間。
倒不是說鬼殺隊的人有多了不起，只是比起修房子, 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雖然上弦被他們解決了大部分, 但是只要有強大的鬼存在，就會有新的12鬼月誕生。所以現在，少年們抓緊時間強大自己才是關鍵。
百鬼丸幾個人終于回到了產屋敷宅邸，剛一跨進大門，百鬼丸就像斷了線的木偶似的瞬間倒地。
“百鬼丸！”炭治郎被這突然發生的情況嚇了一跳, 手疾眼快接住了他，讓他避免了后腦勺著地的可能, “怎么回事？”
紅發少年抱著昏睡過去的百鬼丸有些不知所措, 禰豆子也被嚇成了豆豆眼，眨眨眼睛, 有些慌亂地圍過來。
甘露寺蜜璃拍了拍炭治郎的頭，溫柔的提醒著他：“先把他送回房間吧。”
炭治郎點點頭, 背上百鬼丸便把他帶回了他的小院子。推開門，屋子里就跟他們沒離開過一樣干凈整潔, 天音夫人幾乎隔兩天就會命人來打打掃，以便于百鬼丸他們隨時回來。
炭治郎鋪好被褥將百鬼丸安置其中，掖好被角才緩緩松了口氣。禰豆子擔心的圍了過來，看看沉睡中的百鬼丸，又抬頭看看擔憂快要形成實質的自家哥哥, 抬手拽了拽哥哥的衣袖。
炭治郎感覺到了妹妹的擔憂，無奈地笑笑, 目光柔和地摸摸她的頭。
“他沒事，應該是太累了, 睡著了。”
禰豆子點點頭，然后沖著炭治郎瞇眼笑笑，小姑娘笑容純真可愛，看得炭治郎心軟，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發。
禰豆子知道哥哥這么說只是在安慰她，但是她愿意相信，也許百鬼丸真的累了，身心疲憊，所以才不愿意醒過來。
小姑娘眨眨眼睛，好像突然想起來了什么似的，突然蹦噠著站起來，然后一臉嚴肅地看著炭治郎。
炭治郎：“……”這小丫頭突然之間怎么了？。
禰豆子用手筆比劃著，學者宿儺的樣子端著手。
“找宿儺？”
小姑娘用力點頭。這種事情，宿儺哥哥也許有辦法！
她知道宿儺哥哥在哪里！宿儺哥哥就在那個黑乎乎陰森森的地方，和另一個哥……嗯……不對，是和另一個嫂嫂在一起。
嗯……沒錯，就是另一個嫂嫂。
小姑娘盯著百鬼丸看了幾秒。
嗯！百鬼丸哥哥也是嫂嫂。
哥哥喜歡百鬼丸哥哥的事實瞞不住我的！禰豆子有點小驕傲，漂亮的小臉兒仰了起來。
“好，那就拜托禰豆子了。”炭治郎看著小姑娘離去的背影，露出了老父親般欣慰的笑容。
這是誰家的妹妹？簡直太可愛了！又能干又可愛，不知道將來要便宜哪家的臭小子。
“臭小子”的影兒還沒見著的炭治郎突然陷入了深深地惆悵當中，然后重重地看了口氣。
然后突然回過神來，噠噠噠地跑了出去。
小姑娘在院子里東張西望了一會兒，突然就被一只手抓著后領裝進了某個空間。
“找我干什么？”宿儺臉上略帶著些不耐，手上卻把小姑娘輕輕地放在地上。
禰豆子看看宿儺，然后伸手把自己的長頭發抓成一個馬尾，擺出一副冷清表情，就著這個姿勢，小腦袋一歪，閉上眼睛假裝睡了過去。
“百鬼丸暈過去了？”
小姑娘用力點頭。嗯嗯！
接著小姑娘雙手微微攏在背后，做了個背人的姿勢，兩只小腿噠噠噠地原地倒騰幾步。
“野……炭治郎把百鬼丸背回去了？”
小姑娘又點點頭，然后又拽住宿儺的衣袖，指了指領域外面。
“行了，我知道了。”宿儺擺擺手，回頭對著一個沒人的方向說道，“我馬上就回來。”
他也不在意的沒得到回應，只是又像拎小貓兒似的提起小姑娘后頸的衣領，帶著她一起出了領域。
小姑娘眨眨眼睛，覺得宿儺哥哥剛才行為，像極了曾經的父親，在出門之前總要和母親道一聲告別，然后說一句“我很快回來。”
宿儺帶著禰豆子出現在房間時，著實嚇了炭治郎一跳。
炭治郎有些發愣地看著憑空出現在房間里的宿儺：“……”廢話，換作誰，房間里突然出現一個人，都會被嚇一跳吧？？
但是現在并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現在的問題是……
“怎么回事？”宿儺垂下眼眸，神色冷淡地看著躺在地上安睡的百鬼丸。
看起來好像沒事，起碼從外看，不像有事的樣子，就和睡著了一樣，但他仍然能夠感覺到在百鬼丸身上發生的一些天翻地覆的變化，這不是什么不好的事，而是向著更好的方向發展。
“從回來開始，百鬼丸已經這樣昏睡兩天了，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醒過來？”炭治郎回過神來，跪坐在百鬼丸的身邊，深紅色的眼眸中，寫滿了對喜歡的人的擔心。
若不是還有著平緩而均勻的呼吸，他真的會以為百鬼丸已經……
不能再想下去了，因為現在，他還好好的活著，不是嗎？
百鬼丸，是像火一樣向上燃燒著的人，他不會就這樣隕落。
炭治郎安慰自己的思緒被宿儺打斷，少年的表情沒有什么變化，語氣也很淡，
“他很快就會沒事了，最近的一段時間他的身體恢復得太快，再加上高強度的戰斗，身體一時間調節不過來而已。”
宿儺實在無法解釋百鬼丸身上的變化到底是什么。百鬼丸確實是往好的方面發展，他在逐漸趨于完整，但是具體會有什么樣的變化，在他醒過來之前，連他也無法預測。
“真的嗎？”炭治郎心中一喜，眼睛里閃爍著一點淡淡的微光。
那真是……太好了。
炭治郎摸摸松了口氣，中午露出了幾天以來第一個發自內心的喜悅笑容。
“所以擔心也沒用，只能等著他自己醒過來。”
炭治郎抬頭對著宿儺那張撲克臉笑了笑，然后真誠道謝，“謝謝您。”
“……”
第76章 殺鬼篇（七十三）
猗窩座醒來的時候宿儺正在喝酒, 這一次不是櫻花酒，濃烈嗆辣的味道，反倒像是隔壁那個古老神秘的國家才會喝的酒。
血海異常平穩, 哪怕猗窩座從那上面踏過也沒有一絲波瀾。
宿儺喝得爛醉, 櫻粉色的衣袍半合半解裸露出大片雪□□壯的胸膛，伴隨著他清淺的呼吸慢慢起伏，他蒼白的面容泛起一絲緋色，血眸眸比以往更加迷離難測。宿儺似乎是察覺到了猗窩座的靠近，慵懶地半抬起眼皮歪頭看向猗窩座的方向, 沖著男人勾了勾手指。
猗窩座幾乎沒見過宿儺如此頹廢的樣子，他順著宿儺的意思來到他身邊, 下一秒, 宿儺的手扣住猗窩座的后頸，巨大的壓迫力仿佛要擠碎猗窩座的五臟六腑。下一秒, 兩人直接吻在了一起。
不知道是誰的獠牙劃破了誰的舌頭，猩紅的鮮血從兩人唇齒間的縫隙流了出來, 猗窩座的雙眸瞬間從耀眼的燦金瞬間變成和宿儺一樣的染上血色。
血海翻騰不休，浪潮掩蓋了曖昧的聲音。
這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個吻, 曾經的對抗與碰撞都不如此時冰冷的血腥味來得直接。
他們之間似乎都不需要解釋什么，就那么自然而然的發生了，帶著想要撕裂對方的欲望，一步一步淪陷在這種激情之中。
宿儺松了手，猗窩座自發地尋到他的脖頸, 狠狠地咬了下去，在強大血脈面前他幾乎毫無自制能力。
宿儺的血對于猗窩座來說, 不是甜的，甚至帶著骨子里腐朽的氣息, 陰冷黑暗的力量在那其中蓬勃歡騰。
他和宿儺，他們是一樣的。
都是只能在黑暗中生存的存在，不需要光明，也不需要救贖。
只有你墜著我，我墜著你的共同墮落。
猗窩座不知道別人嘗到宿儺的血是什么感覺，總而言之，他就是這種感覺。
但就是這樣，才讓他感覺欲罷不能。
宿儺瞇著眼睛，垂眸看著猗窩座的眼神就像再看一只被他飼養著的野獸，耳邊全是猗窩座大口吞咽的聲音。猗窩座這種吃法，換作其他人過于早就被吸干了然后被猗窩座連肉帶骨的直接吞吃入腹。
但是宿儺不一樣，他的再生速度快到了一種可怕的地步，完全不受影響。
不知過了多久，猗窩座終于停下，飽脹而充實的感覺侵蝕了他的意志，他像一只被馴服的猛獸，乖巧地趴在宿儺的懷中。
“別忘了你以前答應過我的。”宿儺的聲音帶著慵懶的醉意，骨骼分明的修長手指穿過猗窩座桃紅色的短發，有點扎手，就像這個人一樣沒半點柔軟的地方。
猗窩座似乎是預感到了什么，表情冷漠了一瞬，隨即舔舔嘴唇，裂開一個惡劣的笑容，他微微抬起頭看著宿儺的面龐：“求我辦事這么一點可不夠。”
“我勸你還是見好就收。”宿儺松開了手，繼續道。
“沒意思。”猗窩座抹了把嘴，起身，問道，“你什么時候走？”
“差不多是時候了。”宿儺也斂起衣袍起身，再一看他臉上那里還有之前的醉意？冷厲的血眸半瞇著，仿佛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幻覺一般。
“別忘了我的利息。”
“呵。”宿儺輕笑一聲，下一秒便消失在猗窩座的眼前。
無邊無際的血海恢復了平靜，生得領域一點一點潰散，剛好是夜晚，月光透著縫隙灑落進來照在猗窩座蒼白的皮膚。
他好久都沒見過月光，看慣了骨窟血海，連月光都變得耀目且灼人。
“剩下的，等我回來再說。”
猗窩座耳邊突然響起了這句話。
……
炭治郎用水打濕毛巾一點一點，仔仔細細地幫助百鬼丸擦拭著身體。三天以來，百鬼丸沒有一點蘇醒的跡象，炭治郎雖然擔心，但是他選擇相信宿儺。
少年就像睡著了一樣安靜，纖長濃密的睫毛在他精致白皙的面龐投下一小片陰影。
不知道是不是炭治郎的錯覺，他總覺得……
百鬼丸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比以前更漂亮了。
炭治郎看著看著，面頰不自覺地微微紅了起來，喜歡的人毫無防備地躺在面前，哪怕他年少無知，也難免情難自禁。
他微微俯下身，殷紅的發間露出他幾乎與發同色的耳尖。
他心跳如鼓，為了情不自禁，也為了即將發生的事。
就在他的唇快要吻上百鬼丸時……
“他還沒醒嗎？”
炭治郎：“！！！”
毫無防備地紅發少年后跌一步，險些打翻了旁邊的水盆。
“宿……宿儺……”
炭治郎實在沒想到宿儺會在這個時間出現。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想過宿儺會出現！
這么多年了，除了訓練他們的時候，宿儺主動出現在這個房間的時候屈指可數好嘛？！
宿儺從他的身后走過來，猩紅的眸子冷冷地瞥了一眼炭治郎，繼而垂眸看著還在熟睡當中的百鬼丸。
變樣子了。
宿儺在心里默默地想著。
長相沒變，但五官變得更加和諧，這種感覺就好似一個精致的人偶突然成了人類一樣。
明明容貌沒變，但就是會讓人覺得更有生機和活力。
宿儺微微俯身，削薄的血色雙唇貼近百鬼丸白嫩的耳朵。氣息微吐，在對方耳邊說出一句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話。
宿儺直起身體，轉頭看向炭治郎。
炭治郎還在捂著臉，滿臉通紅地不敢面對自己未來的……Emmmm……小舅子？
宿儺走到炭治郎身邊，抬手搭在炭治郎的肩膀。
這還是宿儺第一次主動觸碰炭治郎，前面有些錯愕地抬頭，便對上一雙冰冷且帶著些許不耐的紅眸。
紅發少年看著單薄，事實上，寬大的衣服下面，是一具蓬勃有力的軀體。
宿儺沉默了幾秒鐘，終于開了尊口。
“雖然你還是太弱，但是百鬼丸就交給你了。”
說完便轉身離去。
炭治郎看著宿儺離開的背影，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他忍不住追上前。
“宿儺，你要去哪兒？”
男人回眸，半睜著瀝血的眼眸，看向炭治郎。
強大的壓力讓炭治郎瞬間窒息，難受得跪在地上。他用手揪住身前的衣領，大口大口地呼吸，可仍覺得胸口仿佛被千斤重石死死壓住。
冷汗瞬間留下炭治郎的額頭。
“什么時候我的事，也輪到你來管了？你只要替我看好才百鬼丸就好了，其他的事不要多問。”
炭治郎咬牙堅持著抬頭看向宿儺，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就算是這樣，你也要先告訴我你要去哪里，否則百鬼丸醒來，我無法向他交代。”
“不用交代，百鬼丸自己知道還去哪里找我。”
說完，便消失在了炭治郎的眼前。
“哈……咳咳咳……呼……”炭治郎終于能喘口氣來，捂著胸口劇烈咳嗦。
他本想幫助百鬼丸留住宿儺，可是他在那個男人面前，竟然無一點還手之力。
宿儺說得對，他太弱了。
突然，他覺得頭頂一暖，緊接著便是一些微不可查的重量。
最后才是一連幾日都未曾聽到的聲音。
“炭治郎。”
清澈中略帶著稚嫩的聲音，讓炭治郎瞬間停止住了咳嗦，瞪大了雙眼。
不知為何，他只覺得眼眶發熱，鼻子發酸，喉嚨干澀。
緊接著，他被從身后抱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重量落在他的肩頭。
“百……百鬼丸你醒了。”
背后點頭的動作，讓炭治郎險些落淚。
“炭治郎，明天，我們，去救宿儺公主吧。”
炭治郎感動時刻終止：“啥？”
第77章 鬼殺篇（七十四）
這夜。
百鬼丸站在產屋敷耀哉的門前, 月光灑在他的身上，瑩白的皮膚微微泛起一絲堪稱圣潔的光澤。
其實他已經在這里站了許久，對于明日的他已經決定了的行程, 他不知如何與這位收養自己的人說起。
“進來吧, 百鬼丸。”
門里傳來產屋敷耀哉一如既往溫柔的聲音，百鬼丸微微愣了一下，猶豫著踏出一步，然后又收回來，最終還是堅定的抬手推開門, 走進了那間屋子。
產屋敷耀哉穿戴整齊地端坐在哪里，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 面前杯中的茶水不再冒著熱氣, 仿佛他已經這樣等了很久。
百鬼丸跪坐在產屋敷耀哉的對面，低著頭, 抿著唇，一個字也沒說。
他也不知道這種壓抑的情緒從何而來, 或許因為明天便要訣別。
或許，是因為不知道訣別會不會就是永別。
“明天你就要去找宿儺了吧？”還是產屋敷耀哉先開了口, 他已經猜到了才回來此行的意圖。
是來告別的。
百鬼丸點點頭。
“是嗎？”產屋敷耀哉的笑容更加溫柔了一點，“今天天音也得到神諭，暗示了一切即將結束，所以你這一去，應該就是要決戰了吧？”
百鬼丸又點了點頭。
溫柔的產屋敷耀哉并沒有在意少年的不語, 反而拉過他的手。溫熱的掌心將少年冰涼的手掌包裹，產屋敷耀哉的聲音再次響起, “雖然已經說過了，但還是覺得對不起。”
“明明自作主張地收養了你和宿儺, 卻是因為我自私的想結束這一切，更沒有給你一個一般孩子該有的童年，真的很抱歉。”
“如果沒有鬼，也沒有鬼殺隊，也許我們就可以像普通父子那樣去擁抱吧。”
百鬼丸突然傾身輕輕地將頭靠在產屋敷耀哉的肩窩，回握住這個羸弱男人的手。
“我其實，一直把您當成自己的父親。”
產屋敷耀哉微微瞪大了眼睛，臉上的表情卻一點一點變得更加溫柔起來。
少年的的聲音輕柔小心，一字一句斟酌著，努力的想要表達出自己真正的心意。
“也從未責怪過您和天音夫人給予我怎樣的童年，我甚至很感謝您，讓我擁有了戰斗的能力，能夠去奪回我所失去的一切。”
“命運為我安排了那樣的使命，我便要去承擔，而非是您或者任何人的錯，僅僅只是命運而已，所以請您不要自責。”
“是嗎？百鬼丸是這樣想的嗎？”
“嗯。”
“那真是太好了。”產屋敷耀哉雖然最強那樣說著，但是心里卻并沒有輕松一點，反而反而更加愧疚。
他撫摸著百鬼丸柔順的長發，一下一下，溫柔得不可思議。
這種溫情的時刻在這種時候，真的彌足珍貴，哪怕是面對自己親生的兒子和女兒們，他也不曾松懈半分。
他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所以他在心里既期盼著有來世，能好好的補償他的妻孩，又希望來世他們能各自找到自己的幸福，而不是繼續就在他的身邊受盡苦難。
“警報！警報！發現十二鬼月！發現十二鬼月！是上弦！是上弦啊！！！”
鎹鴉的聲音突然響起，上一秒還安靜乖巧地靠在產屋敷耀哉肩頭的百鬼丸，在這一秒已然離開了這個懷抱。
翌日。
百鬼丸低垂著眉眼，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兩把日輪刀收入刀鞘。
“記得來救我啊，哥哥。”
睡夢中，他聽到宿儺這樣對自己說道。
我會去救你的。
百鬼丸默默地握緊了日輪刀，無機質的眼眸中透不出一絲的情緒。
是該做個了斷的時候了。
“百鬼丸？”
背后傳來熟悉的聲音，百鬼丸眨眨眼睛，回頭看向身后走來的紅發少年。少年一如既往地背著一個木箱，那里面沉睡著他的妹妹。
“我們走吧。”
百鬼丸轉過身來，眼神堅定地看著前方，邁開步伐。
“走。”
這一次的行動百鬼丸已經向產屋敷耀哉匯報過，行動人員只有三名。
百鬼丸，灶門炭治郎，灶門禰豆子。
……
要問其他人干什么去了。
答案很簡單，抓昨天的上弦。
要問為什么百鬼丸和炭治郎還有禰豆子他們三人怎么沒去。
答案同樣很簡單，因為那個上弦是猗窩座。
猗窩座身為上弦之三，實力可見一斑，更何況不久前他還喝了一肚子宿儺的血。
鬼殺隊的柱們幾乎全員出動，追捕猗窩座，禰豆子和百鬼丸原來是想要阻止眾人抓猗窩座的，但是猗窩座對他們搖了搖頭，表示，這都是宿儺的安排。
但是猗窩座沒告訴他們宿儺具體有什么安排，因為他也沒怎么搞懂。
宿儺只告訴他，要吸引鬼殺隊其他人的注意力，然后把他們引到一個神廟里面。
猗窩座照做了。
情況就變成了現在的情況。
猗窩座悠哉悠哉地現在鬼殺隊包圍圈的正中央，蒼白的面容掛著邪肆的笑容，歪頭看向首當其沖的柱們，不經意間就有了一點輕蔑的味道。
“你們當中最強的，是哪個？”
義勇剛要踏前一步，卻被杏壽郎抬手擋下。
“還是我來吧。”杏壽郎拔出自己的日輪刀，“我是鬼殺隊的炎柱，煉獄杏壽郎。”
“好啊！”
猗窩座感受到了這個男人身上燃燒著的火焰，瞬間興奮起來，抬起一拳便直沖杏壽郎的面門，如此簡單的攻擊，身經百戰的柱自然不會中招。杏壽郎抬手格擋，猗窩座一拳搭在日輪刀的刀身。
“鐺！！！”
一聲震耳巨響，杏壽郎感覺自己的半邊身子都麻透了，他微微皺起眉頭，看來必須要認真一點了。
刀刃卷起火焰，仿佛要把整個天空點燃，火光照耀著杏壽郎堅毅的面龐。
“哈哈！你果然很強，有資格見識我的血鬼術。”
“破壞殺——羅針！”
冰藍色的雪花從猗窩座的腳下綻放，映著他蒼白如紙的皮膚，莫名有一股詭艷的味道。
強大的威壓另在場所有的如同鬼殺隊隊員匍匐顫抖，就連柱們也忍不住皺眉。
這種程度的鬼，真的只是上弦之三嗎？
然后煉獄杏壽郎沒有猶豫，提刀而上。
“炎之呼吸，貳之形——上升炎天！”
熊熊燃燒的烈火直接向著猗窩座揮過來的拳頭砍去，鋒利的刀刃齊著手肘的位置將猗窩座的胳膊斬斷，胳膊掉在地上，血也流了滿地，然而猗窩座的動作還不停，繼續旋身準備出拳。
下一秒，不，可能僅僅是0.1秒甚至更快的時間，猗窩座的手恢復如初，這一拳直直地打在來不及防備的杏壽郎的胸口。
“咔嚓——”
“杏壽郎！”
“煉獄先生！”
“炎柱大人！”
在場的所有人都清晰地聽到了煉獄杏壽郎骨裂的聲音。
“噗……咳咳……咳……呼……咳咳……”煉獄杏壽郎捂著凹陷下去的胸腔，用日輪刀支撐著身體，他努力地調整呼吸，“不要過來！這……這是我的戰斗……咳……”
他站直身體，暖色的眼眸中不曾有一絲動搖。
“再來！”他說。
“哈，我有點喜歡你了。”猗窩座擺好姿勢，準備著下一輪的攻勢。
下一秒，天地俱變。
“什么？”猗窩座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來自曾與他朝夕相處的那個人——宿儺。
“領域展開——伏魔御廚子。”
宿儺人沒在這里，但是聲音傳到了每個人的耳中。
一瞬間，巨大的枯骨籠罩在眾人頭頂，血海翻騰。
比夜色更黑暗，比詛咒更邪惡。
“什么東西？”
“這是哪里？幻境？”
“怎么回事？”
“我剛才好像聽到宿儺的聲音了。”
“這里……這是宿儺的血鬼術？”
“……”
無盡的血海終于平息，眾人站在生得領域之內不知所措。
“呵，原來如此，哈哈哈哈哈。”唯有猗窩座恍然大悟，終于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
他望著頭頂的森森白骨，腳下平靜血河。
無數枯骨壘成了高高的王座，然而此時，王座無人，空空蕩蕩。
宿儺讓他喝那么多的血，可真是沒白喝。
宿儺血脈強大，甫一進入到猗窩座體內就開始侵蝕他體內原有的血液，然后再迅速再生出新的血液，這個過程甚至用不了多久，因為在猗窩座第一次喝到宿儺的血液的時候，就已經埋下了種子。
換句話說，猗窩座現在身體里流淌著的全部都是宿儺的血液在他身體里形成的新生血液，雖不能說百分之百是宿儺的血，但屬于相同血脈。
宿儺早就在這個神廟里布下了一部分的生得領域，就等著更換了血脈的猗窩座在這里和柱們戰斗，然后受傷，然后用鮮血喚起生得領域。
猗窩座重新擺好戰斗的姿勢，面對著杏壽郎，腳下光芒更盛。
“我們繼續，杏壽郎。”
“請等一下。”蝴蝶忍走上前，似乎是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的地方，笑瞇瞇地問到：“這位上弦之三先生。”
“猗窩座。”
“那么……猗窩座先生，請問這是怎么回事？”
“這里是宿儺的生得領域，我們都被困在了這里。”
“那么請問，宿儺現在在哪里呢？”
“呵呵，是啊。”猗窩座冷笑一聲，“他現在在哪里呢？”
……
“無慘大人應該快回來了。”被長發擋住了面容的女人如是說到。
女人穿著一身黑色的和服，恰好好處地包裹住了姣好的身材，她懷里抱著一把三味線，說話的同時也不忘用撥片撥弄琴弦。
“嗯。”一只骨骼棱角分明的手捻著白瓷的酒杯，抬起，黑色繡著殷紅櫻花的和服袖子滑落下來，露出那腕上一圈青黑色的紋身，“繼續彈。”
慵懶底啞的聲音帶著幾分酒意，酒杯被那手的主人送至唇邊，一飲而盡。
一雙瀝血的眼眸低垂著，專注地看著手中的酒杯，櫻花酒的香氣彌散在整個空間。
“我沒說停，就不要停。”
那邊的女人沒有接話，只是認真地彈著懷中的三味線。
第78章 殺鬼篇（七十五）
響女不再言語, 只是沉默地撥弄著手中的三味線。沉郁而短促的曲調全然不似剛才的纏綿悱惻，心臟似乎被連在那顫抖的琴弦上，一刻也不敢放松。
宿儺和無慘大人, 她誰也不敢得罪。
誰都能輕易地讓她死。
三味線每響一下, 那熟悉的強大威壓便迫近一分，鬼不用呼吸，但不知為何，他卻能感覺到那種被濃稠鬼力包裹著的窒息感，仿佛深深地溺在水中, 求生的本能讓她想要拼命地掙扎，想要努力地呼吸, 直到榨干肺腔里最后一絲的空氣。
完了, 無慘大人生氣了。
美麗的女人汗如雨下，她想立刻逃離這里。
然而, 然而……
她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悠哉喝茶的男人, 不知何時，那一頭糜麗的櫻色短發變長了, 柔順的披散著，白色的和服繡著血櫻的圖案，零落的花瓣，像是殺人時不小心濺上的血。
黑暗的環境，他的周身卻泛著淺淡的白色光暈, 莫名讓人想到了圣潔這個詞。
響女更害怕了，因為她現在已經動不了了, 她被宿儺生生定在原位。只能機械地做著撥弦的動作，捏著撥片的手指越來越緊, 仍然無法反抗。
相處兩天，沒人比她更能體會，詛咒之王，是何等黑暗與邪惡的存在，她好懷疑，若是沒有血緣的詛咒，宿儺在到來無限城的第一天，便會殺了無慘，然后成新的王。
是的，宿儺告訴過她，他是無慘的兒子，因為有血緣的詛咒，所以哪怕無慘在他眼里連螻蟻都不如，他也殺不了他。
宿儺還告訴她，但是有個人不一樣，那個人雖然也是無慘的兒子，但是那個人的身上擁有神明的祝福，命中注定要祓除邪祟。等無慘死了，所有的鬼都會得到自由。
只是她不知道，去做所說的自由，是死。
“宿……宿儺大人……”女人的聲音顫抖著，其中夾雜著小獸一般的嗚咽。
兩位大人交鋒，遭殃的卻是他這個小鬼。
她甚至連一點反抗的余地都沒有。
宿儺低垂著眼，嘴角帶著似有若無的消息，酒香清冽，讓他莫名想起那個桃紅色頭發的男人。
也不知道猗窩座在發現他留下的生得領域之后，會不會被他氣得當場殺了壓著鬼殺隊的人。
不過這就不歸他管了。
“繼續。”宿儺將酒液一飲而盡。
“可是……”
“繼續。”
宿儺聲音淡淡，只專注于手中酒杯，淡粉色的酒液隨著一股氣息撲面而來。靠近漾出淡淡的波紋。
三味線的旋律變得更加急促不堪，伴隨著詭異而雜亂的曲調，一聲類似柔媚的男聲擴散到整個空間。
“響女，你這琴彈得真不錯呢。”
錚然一聲，琴弦應聲而斷。
“噗！”本命武器被破壞，響女抑制不住地吐出一大口鮮血。
也是同時，男人便出現在宿儺與響女之間。
宿儺無所謂地笑笑，不知從何處變出了白色的小瓷杯遞到無慘面前，“就是一個只會彈琴的歌女，別影響了喝酒的興致。”
說著他還親自為無慘斟上了酒，看起來心情是真的不錯。
無慘收回想要處死響女的手，轉頭看向宿儺。
蛇瞳一般的水紅色雙眸似是要將男人穿透一般，然后對方不動聲色，根本看不出什么破綻。
“你想請我喝酒？”無慘倏爾露出鬼魅般的笑容，眉眼之間能稱得上一種絕色。
宿儺就這么看著他，不答反問：“你不想喝？這有最好的女妓彈曲，不就應該配上好酒嗎？”
無慘緩緩走過去，然后坐下，接過宿儺遞過來的酒，隨即一飲而盡。
櫻花的清甜與幽香沖淡了酒本身尖銳的辛辣，確實是好酒，但對于現在的無慘來說，已經嘗不到能醉一場的滋味。
他已經變成鬼了。
宿儺看著他，也為自己斟了一杯，隨口道，“繼續。”
響女一個激靈，知道對方是在和自己說話，連忙跪好，顫顫巍巍地復原了本命武器，開始重新彈琴。
傳統的日本房間，一個彈琴的歌女，兩個對飲的男人。
看起來倒真像兩個是有幾分閑情雅致的密友，約來妓館喝酒。
如果，忽略掉那兩股快將響女碾碎的威壓的話。
“你怎么想得起請我喝酒？”
聽到無慘的問題，宿儺但是也大方，直接回答了。
“大概是因為……”
櫻色長發的男人咧嘴露出一個惡劣的笑容，“你快死了吧。”
無慘聞之瞳孔皺縮，額頭暴起青筋，“什么？”
無限的鬼氣蔓延至整個空間，森然的壓力宛如浪潮一般排山倒海地襲來。
“咚！”三味線的琴弦應聲而斷，響女再次匍匐于地上，吐出一口鮮血。
她全身顫抖，幾乎說不出一個字，呼吸變得艱難，聲音卡在喉嚨里，連求饒也做不到。
這就是……鬼王的力量。
恐怖如斯。
無慘一雙毒蛇一般水紅的眸子就這么盯著宿儺看，宿儺淡然地垂著眼眸，
宿儺輕笑一聲，一手撐著頭，瀝血的眼眸，戲謔地看著無慘，似乎一點也感覺不到這種壓力。
紫紅的火焰在他身后有生命一般慢慢生長，燃燒，灼熱的火焰將空氣燃燒到扭曲，透過火光能清晰地看到因為憤怒而無慘扭曲的面龐。
響女趴在地上驚恐萬分，她知道著火可以直接燃燒掉鬼的靈魂，那是真正的灰飛煙滅，永世不得超生。她想躲，依舊動彈不得，她感覺自己的骨頭快被一寸一寸碾碎。
想說話，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突然一股怨氣從她心底油然而生。
她真的很想罵娘，雖然她不知道自己娘是誰，但是！
上弦怎么了？
上弦沒人權嗎？
你們大佬之間的爭端，可以不要帶上她這一個小小的上弦四嗎？小女子我只想好好地活著！真的！要求一點都不高的！
但還是那句話，此時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就在此時，劍拔弩張，眼看著兩個人就要打起來了的時候，空間仿佛被撕開了一道大口子，剎那間，萬鬼齊哭，無數冤魂凄厲痛苦的喊叫聲充斥著小小的屋子。
來自地獄深處的森冷氣息吹散了鬼氣，響女只覺得身上驟然一松，威壓消失，得救了一般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然后發現，自己依舊坐在原地，動不了。
宿儺挑了挑眉，收起了火焰淡定喝酒。
只有無慘狠厲地回頭，“誰？！”
回應他的，只有裂縫中伸出來的一個狼牙棒。
鬼燈從裂縫中擠了進來，冷俊的面容掃視了一圈，在看到宿儺的時候微妙地停頓了幾秒。
“你沒跟著百鬼丸，怎么在這兒？”
“那你怎么在這兒？”
“我是來找響女的，眾合地獄缺人手，我找她下去幫幫忙。”鬼燈說得一臉輕松，好像他說的地方不是地獄一樣。
響女弱弱的舉手，“那個，你還沒問我的建議呢？”
鬼燈回頭，沖著響女露出一個“和藹可親”的笑容，嚇得后者一個激靈，“你會同意的對吧？畢竟你不同意，以你的罪行，死后是要日日經歷酷刑的呢。”
響女不說話了，活著沒有鬼權，死了還要受刑的日子她真的一天也不想過了。
所以她默認了。
“我手下的人，不是你說想要帶走，就能帶走的吧？”
鬼舞辻無慘冷笑，蛇信子一般陰冷狠毒的目光死死盯著鬼燈。
鬼燈回過頭，立刻呈面無表情狀，在響女的目瞪口呆中，毫不留情地拎起狼牙棒，照著無慘的腦袋瓜子就是一棒。
無慘：“你？？？！！！”偷襲啊！
“鬼燈大人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說完還踩著無慘失去意識的尸體，“要不是百鬼丸命中有你這一劫，我提前就把你結果了，還能留你到現在？話多。”
宿儺習以為常，淡定喝酒，甚至還問鬼燈，“一起？”
鬼燈搖了搖頭，“我來這里是辦公事，等你回地獄了，我們再一起喝吧。”
宿儺點點頭，沒說什么。
鬼燈再次換上“和藹可親”的笑容，面對著響女，問道：“響女小姐，考慮得怎么樣了？”
響女小心低頭看看被踩的無慘，復抬頭看看笑意森然的鬼燈，翼翼地咽了咽口水，終于慢慢地點了點頭。
鬼燈滿意地點點頭，伸出手，一副很友好的樣子，“很好，合作愉快。”
響女慢慢伸出手，碰了碰鬼燈冰冷的指尖，“合，合作愉快。”
“契約達成。”說著鬼燈知道從哪里掏出了這個巨大的麻袋，將響女連同她的三味線囫圇個兒地裝了進去，扎緊麻袋口，往身后一甩。
大功告成。
不過這不是普通的麻袋，這是地獄特產，便宜、皮實，水火不侵，刀槍不入，實屬殺人放火，綁架套麻袋的必備良品。
不過在臨走前，鬼燈還是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宿儺，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玩夠了就回家吧，百鬼丸找不到你應該會很著急。”
宿儺靠在榻榻米的軟墊子上，懶懶地抬眸看著鬼燈，“放心吧，他很快就會找到我的，到時候一切就都結束了。”
鬼燈點點頭，隨即轉身跳進了裂縫中。
與此同時，空間內溫度回溫，鬼哭和風嚎都漸漸變小，幾秒鐘后完全消失。
第79章 殺鬼篇（七十六）
月色清朗, 繁星閃爍。
不知名的荒野，雜草叢生，兩位少年并肩而行, 飛速從草地上掠過, 風聲凄凄猶如鬼號，連他們的腳步聲都被吞沒其中。樹木枝杈張牙舞爪，仿佛隨時都能將他們兩個單薄的少年吞吃入腹。
他們其中一個少年的背上，還背著一個有他身高一半大小的箱子，即便如此他的腳步依舊輕盈似燕, 絲毫不受影響。
而那個箱子之中，裝著他的妹妹, 禰豆子。
雖然小禰豆子喝過宿儺的鮮血, 可以生活在陽光之下，但炭治郎還是喜歡她把背在身上, 大概這就是出于哥哥的保護。
小彌豆子也很喜歡這樣，在箱子里的時間她可以美美地睡一個好覺, 哥哥的背，真的, 非常非常的溫暖可靠。
百鬼丸忽然停下腳步，他的衣擺和長發都被風吹得散亂，空洞的雙眸微微望向月亮，他目不能視，但能清晰地感覺到, 那輪灰白的月色之中，似乎有什么東西正在流動, 一種不好的預感陡然在他心中升起。
宿儺……
“怎么了？百鬼丸？”
“月亮……”百鬼丸喃喃道，“今晚, 是滿月。”
“是的！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圓，特別漂亮！說不定是個好兆頭啊百鬼丸，你的力量不就是來自月嗎？”聞言炭治郎才注意到，今晚的月亮格外明亮，一切清晰可見，銀色的河流伴隨著某種不知名的軌跡在月亮上緩緩流淌，好似月光融化了一般。
百鬼丸似乎預感到了什么，手在袖子中緊緊地握成拳，不論如何，此時正是了斷之時。
因為他能感覺到，他身體里的力量，非常充盈，甚至，戰意澎湃。
“走吧。”
百鬼丸還未等炭治郎反應過來，便率先沖了過去。
“誒，百鬼丸！”
“真是的……”炭治郎有些無奈地笑笑，沒有片刻遲疑地跟了上去。
炭治郎深知失去親人的痛苦，所以能夠理解百鬼丸的迫切。幾年前親人慘死的景象他還歷歷在目，冰雪被親人的血液融化，鮮紅遍地。
甚至沒有一具完整的尸體，甚至沒有一個人瞑目。
那般冷寂慘痛的冬天，那般刺骨痛心的感受，他絕對不能讓百鬼丸也體會一次。
……
百鬼丸再次停下腳步，空茫的雙眼環視四周，這里空無一物，但是保留著一股很濃重的，惡鬼的氣息。
炭治郎在他身后停下，瞬間警惕起來。他也聞到了，那股渾濁惡臭的味道，像是百萬尸骸腐朽成泥的氣息。
是無慘的味道。
月亮更大了，大到仿若觸手可及，掛在晴朗明澈的天空，顯得那般寧靜且溫柔，月光似是母親的手撫摸過百鬼丸的臉頰，留下一抹皎潔無瑕的光暈。
“就是這里了。”柔軟稚嫩的嗓音響起，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炭治郎總覺得百鬼丸的這個聲音，在此時多了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空遠，明澈，不似響在耳邊，反而像從遠方傳來。
好像……好像說出來就會令人信服，哪怕他沒有任何的證據，但就是有這樣的魅力和威嚴。
“這里？”炭治郎不禁愣了一下，雖然她能感覺到無慘的氣息，但那股氣息好像無處不在，讓他分不出具體位置。
正在此時，“撲通”一聲，炭治郎感覺背后一輕，隨即腳邊滾出來一個小團子，頭發長的蓋住了整個身軀，隨著滾動的動作鋪散在地面，顯得濃密且柔軟。
小團子似乎睡得不舒服，團成一個球，又滾了兩圈，寬大的衣服在她身上亂成一團，包裹著小小的她，好像一個偷穿了母親衣服，令人見之忍俊不禁的小妹妹。
“哦，禰豆子你醒啦？”炭治郎耐心地將禰豆子扶了起來，此時小姑娘還處于迷迷糊糊的狀態，下意識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還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塵，一舉一動都充滿了孩子般的稚拙。
隨即，小姑娘拍衣服的動作一頓，像是突然醒過來了，睜大了眼睛，身影也從小朋友，變回了她原本年歲的模樣。
禰豆子看了看炭治郎，又看了看百鬼丸。
百鬼丸也在此時把頭轉了過來，對上禰豆子興奮的眼神。
百鬼丸微微歪頭：“……？”
只見禰豆子先是試探一般，低頭小心翼翼地踩了踩地面，確定好了位置，然后……抬腳猛地一踏。
“轟隆”一聲！
天塌地陷，塵沙飛濺。他們腳下出現了一個大坑，還不等反應，三人齊齊掉了進去。他們好像坐了一個巨長的滑梯，一個疊一個，腿都不用動，直接一路滑到最深最暗的地方。
……
猗窩座百無聊賴地坐在他平時在伏魔御廚子里坐的位置。對面是剩下所有的鬼殺隊。
兩方對峙，只有煉獄杏壽郎在默默療傷。
沒意思。猗窩座打了個哈欠，懶懶地瞥了一眼眾人，各個目光警惕，看他如看洪水猛獸。
鬼殺隊實在是對身為上弦之三的他實在有所忌憚，但誰也不好輕舉妄動。
“喂……我說。”猗窩座突然想起來什么似的，似笑非笑地看向眾人。
“你們不覺得無聊嗎？不如來打架吧？”
第80章 殺鬼篇（七十七）
只剩一個人的宿儺無聊地端著酒杯, 此時他才發現，酒已經喝完了。
他輕笑一聲，將酒杯推離自己, 斜斜地倚著榻榻米, 也不知道百鬼丸什么時候來，他在這個地方已經待得有些不耐煩了。
“轟隆！”
一聲巨響，整個房間似乎都搖了一下。
哦？來了啊……
宿儺看看還在沉睡之中的無慘，十分好心地送了他一簇火。
紫紅的火焰瞬間將無慘淹沒，極致的高溫扭曲了空氣, 昏迷中的無慘毫無防備，在這蝕骨灼心的痛楚之中猛然驚醒。
“呦, 你醒了。”
無慘面目猙獰, 霎時間鬼氣蔓延，無數藤蔓一般的黑色觸手直直得撲向宿儺, 只見宿儺微微抬手，呼的一聲, 在自己面前形成了一道火墻，觸手瞬間化為灰燼, 被澎湃的鬼氣吹散。
宿儺唇邊帶著笑意，垂眸睨著無慘，姿態看起來愜意而慵懶。
“先別激動，叫你起來，是因為……”
宿儺的笑意更甚, 因為他聽見了那個讓他熟悉又討厭的聲音。
“啊啊啊啊啊！！！！禰豆子，下次！提前預告一聲啊！！！”
“砰！”的一聲, 百鬼丸三人打穿了天花板，從天而降, 疊疊樂似的一個壓著一個摔在一起，落在無慘的背后。
“你的死期到了，無慘。”
最底下的禰豆子撲騰著手腳，猛地站起來，將炭治郎和百鬼丸掀翻在地。
無慘猛然回頭，看見灰頭土臉的三個人，表情更加扭曲，禰豆子被嚇得眨眨眼睛，猛地一個頭錘撞在無慘的腦門，力度之大甚至磕破了一個口子。
“呼！”
血鬼術——「血爆」！
大火掀起，鬼氣燃燒，無慘猛然一驚。
這個女人的火，竟然讓他感覺到了疼痛，以及一絲絲的威脅。
“無慘！”
炭治郎看見無慘，曾經的慘烈的場景再一次浮現在眼前，滔天恨意化作身體里的氣，殺意盎然。
長刀出鞘。
“火之神……”
然而，還未等他喊出招式的名字，一只冰涼的手便握在他的手腕。
“炭治郎，等一下。”
“百鬼丸？”
百鬼丸緩緩走向前，空洞的眸子虛虛地望著無慘的方向。
月光傾撒下來，照在他霜白的面龐，為他隴上一層圣潔澄澈的光華。
“我的眼睛，在哪里？”
無慘的表情從憤怒逐漸轉化為了疑惑，旋即了然一般笑了出來。
“你的眼睛？”
看見百鬼丸微微皺起的眉頭，無慘越笑越放肆，“你找不到的，他被我放在了你永遠也想不到的地方。”
“我的，眼睛……”百鬼丸握緊了腰間的雙刀。
那是最后一個屬于他的東西。
他的眼睛。
他的指尖微微顫抖，對于恢復感官的渴望，對于想要親眼看一看身邊他深愛的人的渴望，時時刻刻地煎熬著他。
越是即將走到盡頭的路，便越是急切和緊迫。
“我的眼睛，還給我！”
“你想脫胎換骨？找回自己的一切？”無慘一步一步有走向他，蠱惑一般的溫柔嗓音，一字一句，“只要你承認自己是鬼王之子，我就送你一雙眼睛。”
“你不想看看你身邊的人嗎？”
無慘無比陶醉地看著陷入糾結的百鬼丸。
百鬼丸的手用力到泛白，似乎是在極力克制。
“百鬼丸！不要聽他的！別忘了，你是來找宿儺的啊。”
百鬼丸猛然回神，錚然一聲，雙刀出鞘，這個動作似乎是一個信號，炭治郎也隨著百鬼丸的動作直攻而上。
火之神神樂！
月之神月讀！
火焰與月色交雜，將無慘層層圍住。
而此時，禰豆子也磨磨蹭蹭地來到宿儺身邊。
宿儺一邊摸著小姑娘頭，一邊喃喃自語：“你不覺得奇怪嗎？為什么這么深的地方，會有月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