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第 161 章
這可真是驚天的大事。
那可是荀通判, 別看對方官職僅為正六品，可在鄆州城，荀家隱隱都能壓正四品的知府一頭的。
原因也很簡單, 季知府寒門出身, 家族不過是一個無名無姓的小族，在季知府之前，族中人最厲害的也不過考中一兩個秀才。
荀家不一樣，荀家是世家大族，荀家一脈嫡系扎根京城, 朝中有不少職位都是荀家的人。
荀通判雖不是嫡系, 但與京城荀家的家主關(guān)系親近, 兩人的父親是嫡親的兄弟，自然要比平常的荀家旁系親近的多, 算是正經(jīng)親戚。
所以荀家在鄆州可以說一不二，就連季知府在某些時候也要忍讓。
這次查出荀家貪墨, 起因還是因為八九月份的那次讓季知府頭疼的水災(zāi)。
那一場水災(zāi)可以說是天災(zāi)，但更多的是人禍。
造了三年的堤壩, 因為貪墨而偷工減料，今年大雨下了五天，堤壩就被沖毀了。
五個縣, 大大小小幾十個村落，沖毀良田房子無數(shù), 失蹤淹死的百姓不知多少。
通判職責(zé)很多，水利就是其中一項，水壩這事自然是荀通判負(fù)責(zé), 結(jié)果捅了這樣大一個簍子。
貪墨這個事情，可大可小, 畢竟做官員的，說句不好聽的，有幾個手里真的干凈。
就算這次水壩出了問題，以荀家實力，若是運作得當(dāng)，最多不過貶職，等風(fēng)頭過去了，找個機會還能繼續(xù)復(fù)用。
可惜，這次不單單是荀通判自己的原因，具體紀(jì)鴻卓沒有細(xì)說，只說京城那邊的荀家也犯了不知什么事情，觸怒了當(dāng)今圣上。
十幾名荀氏的官員都被革職查辦，就連荀氏家主以避嫌的名義，被禁足家中不得外出。
這會兒正巧出了荀通判這件事，自然不會那樣輕易的過去。
說到最后，紀(jì)鴻卓摸了摸胡子，平靜道：“我看荀家這次是要栽跟頭了。”
7361聽得云里霧里，但也聽懂了這事是惡有惡報，況且因著裴潤的事情，對荀家的人沒有任何好印象。
又想起之前張永修跟他說那幾個受水災(zāi)的地方，7361很氣憤：“怎么有人能為了錢就害了這么多人。”
說完又想到之前星際之間的征戰(zhàn)，還有之前自己在星網(wǎng)看過的一些新聞。
好像人類向來如此，吃飽穿暖并不能滿足，總要想方設(shè)法掠奪更多的財富。
裴潤則是問道：“老師，荀通判家可還需上京受審？”
紀(jì)鴻卓搖頭：“不用了，人證物證俱在，事情已成定局，況且……”
說到一半紀(jì)鴻卓又停下，片刻后才道：“過幾日就有論斷了。”
顯然紀(jì)鴻卓知道很多，但對方不說，裴潤也不會追著自己老師問。
一旁聽了半天的平生突然道：“老爺回來了，那我們什么時候吃鍋子。”
他可等了好幾天了，早就饞到不行了。
最后吃鍋子的時間定三日后。
紀(jì)鴻卓到底年紀(jì)大了，外出了這么幾天，也不知做了什么，滿臉的疲乏，總要給他時間休息一兩日。
不過7361沒有想到，荀家的事在第三日就有了結(jié)果，紀(jì)鴻卓之前說要等幾日，7361以為至少還要過個七八日呢。
荀家一大家子被判了流放，今日就要離開鄆州了。
這可是一件轟動鄆州城百姓的事情了。
上面這一段時間的變故百姓們是不知道的，對他們而言，就是突然某天一睜眼，府城里最有權(quán)勢的荀家，突然就被流放了。
一群百姓都來擠著看熱鬧，道路兩邊都占滿了人。
而荀家三十六口男女老少，穿著單薄的囚衣，手上掛著枷鎖，被押送的差役拉著往外走。
彼時7361和裴潤也在街上，拎著菜籃子，為了中午的鍋子買食材。
不知誰喊了一聲“來了來了！”
一群人就擠著往大道上跑，7361也差點被擠到，還好裴潤及時護(hù)了一把。
“怎么了？”7361看著那跑過去的百姓，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旁邊一位正要過去的大娘聽到了，倒是停了停腳步：“說是一個很大的官兒，今天被流放呢。”
7361聽完與裴潤兩兩相視。
“荀家？”
裴潤點點頭：“想來也沒有旁人了。”
7361看那已經(jīng)站在一旁的百姓們，問道：“我們要去看看嗎？”
不等他話說完，后面又?jǐn)D來了一撥人，直接將兩人擠到了前頭。
7361站在人群前，被裴潤護(hù)著，跟著旁邊人的方向遠(yuǎn)遠(yuǎn)看去。
人太多了，三名差役不得不把刀橫在前面，不斷呵斥想要上前的人。
人群中不知是誰先說了這是個大貪官，立刻惹得百姓激憤，手里的爛菜葉子小石塊順手就扔了出去。
等那長長的一列人路過7361面前的時候，不少人臉上已經(jīng)掛了彩。
7361看到了荀兆，對方看起來很是凄慘，一只眼睛蒙著眼罩也能看出面如死灰，又因腿有殘疾，走得格外費力。
或許他不能說是走，而是被那鎖鏈半拖著往前挪動。
看樣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到地方。
很快荀兆被拖行著過去了。
緊接著一個看起來不過四五歲的小姑娘映入了7361的眼簾。
那小女孩滿臉的惶恐懵懂，額角帶著干涸的血漬，被另一個人護(hù)著慢慢往前走。
7361心里說不上來的感覺，在他的觀念里，犯錯的是荀通判，荀通判萬死都不為過，可這個孩子還這樣地小……
可能是他肚子也有孩子的緣故，讓他莫名的感傷。
“裴潤……”他想說些什么，又不知道該怎么說。
裴潤嘆了一口氣，抬手覆上了他的眼睛：“算了阿遙，別看了，我們走吧。”
7361沒有說話，只是低下頭，從自己的菜籃子里摸出來個油紙包，那里面裝著他新買的幾個肉餅，他想在那個小姑娘過來的時候遞給對方。
他能做的也就這么多了。
裴潤看出了7361的意圖，同樣沒有說話，只把人往自己身邊護(hù)了護(hù)。
很快那個小姑娘就踉蹌著過來了，7361彎下腰，把那個油紙包遞了過去：“給你吃。”
那小姑娘嚇得一躲，根本不敢去接7361手里的東西，只躲在一個人后面，瞪著眼睛看著7361。
“荀樅。”身邊的裴潤開口道。
7361抬頭去看，這才發(fā)現(xiàn)擋在小姑娘面前的人眼熟。
果真是荀樅。
第162章 第 162 章
曾經(jīng)驕狂桀驁的荀樅同樣穿著囚衣。
他看起來比荀兆好很多, 雖然和曾經(jīng)那個眾星捧月的通判公子、州學(xué)天才看起來差太多，好歹脊背挺直，沒有哀求痛苦抑或是麻木認(rèn)命。
他神色平靜, 一雙眸子如深潭一般。
目光掃過裴潤, 又落到7361手中的油紙包上。
“多謝。”他接過那個油紙包，低頭放到了身后的小姑娘手上。
“小妹，給這位夫郎道謝。”
小姑娘握著手里溫?zé)岬挠图埌羌馊侨獾南銡猓柿搜士谒? 怯生生地對7361說了句：“謝謝哥哥。”
荀樅勾了勾唇角, 摸了摸她的頭。
7361看那小姑娘如此, 心里酸酸的，又見人收了東西, 忙又翻找身上，想再找點吃的給對方。
好在他愛吃, 身上總是不缺吃的，又找到了一把堅果, 兩根小麻花，還有幾塊果脯，7361一股腦兒的兜給了那個小姑娘。
小姑娘看了看自家嫡兄, 見對方?jīng)]有說什么，便又朝7361道了謝, 最后都收了起來。
這邊7361給小姑娘送東西，那邊裴潤開了口：“往后有什么打算？”
說來也好笑，兩人同窗一場, 如此心平氣和的說話，竟然是第一次。
之前在州學(xué)的時候, 兩人都頗具傲氣，彼此知曉卻從未深交。
后面裴潤再來府城，荀樅將裴潤視做對手，但他為人自負(fù)霸道，兩次見面也都很不愉快。
若說裴潤對荀樅有多么厭惡，倒也沒有；當(dāng)初在州學(xué)，不管對方如何想，裴潤也因?qū)Ψ降木壒噬倭嗽S多麻煩。
如今這樣問一句，也只當(dāng)全了當(dāng)年的同窗之誼。
“打算？”荀樅嘲諷一笑：“你覺得我還有‘往后’？”
父親判了斬首，母親自盡，荀家全家流放。
若無天下大赦這樣的例外，他一輩子便只能待在邊疆，這樣的他，在裴潤眼里，竟還有以后？
裴潤沒說話，因為沒必要和對方爭執(zhí)。
荀樅也并不是想從裴潤這里要個答案。
兩人在這里停頓這樣一會兒，自然引起了官差的注意，其中一名官差呵斥著過來，毫不客氣的用刀柄敲著荀樅手上的枷鎖，催促著荀樅趕緊離開。
裴潤摘下身上的錢袋，遞給荀樅：“保重。”
“裴潤。”荀樅被官差拉走之前，定定看著裴潤，道：“今后，我定會回來。”
等荀家流放的隊伍都走遠(yuǎn)了，7361偏頭問裴潤：“他那話是什么意思？為什么他還能回來？”
裴潤拉著7361，走到一旁安靜地路上，回答道：“邊疆并不安定，以他的武力，大概是想走掙軍功這條路。”
7361似懂非懂：“那豈不是他很快就能回來？”
裴潤搖頭：“沒有那么容易。”
不說打仗本來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就現(xiàn)如今荀樅這個流放的身份，就算真得了軍功，也不一定能落在他的頭上。
不過這些他就沒有必要跟自家小夫郎說了，荀樅于他們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人。
“走吧，去買羊肉，老師他們還在等著。”
想到家里嗷嗷待哺的平生，7361被拉回了注意力。
“那我們趕緊去買吧。”
把吃鍋子要用的食材買了個差不多，7361便和裴潤一道回家了。
一開門就看到了平生迎了過來，對方扔下鋤頭，從7361的菜地里站起來，急吼吼道：“柳遙，我都把活干了兩遍了，你怎么才回來。”
天冷土地容易上凍，為了蔬菜能長好，隔三差五是要給根系旁邊的土松一松的，后面7361懷了孕，這事平生就接過去了。
“路上遇到了認(rèn)識的人。”7361解釋完，又檢查了遍平生干的活，夸贊道：“做得很好，中午你可以多吃一盤肉。”
平生摸著頭傻笑了幾聲，又想到什么般往一旁跑：“那我去喊老爺！”
鍋子很快又支了起來，不過因為這次人多，灶房擠占不開，就擺在了正廳。
正廳沒有灶房暖和，好在吃鍋子是一直守著火爐，倒也沒那么冷。
不大的正廳里，桌子上擺了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氖巢模~鍋里的湯底已經(jīng)煮沸了，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飄散在空氣中全是香味。
紀(jì)鴻卓顯然也是個愛吃的，不等7361說話，就喊裴潤：“元白，愣著做什么，快下羊肉啊。”
平生跟著附和：“多下點多下點！”
可惜這盤羊肉到底還是沒有下到鍋子里。
院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裴潤起身：“我去開門。”
等裴潤走了，紀(jì)鴻卓放下筷子不滿道：“誰這么沒眼力勁兒，飯點兒了來串門。”
剛和裴潤走進(jìn)來，沒有眼力勁兒的季知府：……
不過來的不光季知府，同行的還有一名男子，看外貌應(yīng)當(dāng)虛長裴潤幾歲。
雖然對方衣著倒是很低調(diào)看不出什么，可通身的氣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紀(jì)鴻卓表情一頓，顯然認(rèn)識對方，他剛要起身，那青年擺手制止道：“太傅不必多禮。”
“那老夫就多謝了。”
紀(jì)鴻卓也只是做做樣子，當(dāng)年這人的老子他都能指著訓(xùn)斥，如今他都一把年紀(jì)了，這點特權(quán)他還是能有的。
“那個……官、公子，您看是否要換個地方？”季知府畢恭畢敬道，無他，誰讓這人是大晟朝的皇帝。
大晟朝如今的皇帝登基不過五年，歲數(shù)也不過而立之年。在朝臣眼中，他們這位皇帝陛下手腕強硬，行事果斷，算得上是一位明君。
唯一令他們頭疼的事，這位皇帝陛下很愛微服私訪。
幾乎每年都要出來這樣一兩次，一次半個月到一個月不等。
這次就來了鄆州，還順帶處理了下荀家的事情。
前幾日紀(jì)鴻卓、季知府就是跟對方一直待著。
至于為什么來這里，季知府看了眼因為被打斷火鍋而一臉幽怨的7361，想說些什么，也不能開口。
聽到季知府的話，裴潤對來人的身份也有了猜測，只是眼下的場景，著實不太合適。
看出了季知府的糾結(jié)，裴潤上前道：“季大人，若是這位……公子不嫌棄，可移步在下的書房。”
哪只季知府沒回話，皇帝已經(jīng)擺了手：“不必如此麻煩。”
季知府一時沒揣測明白皇帝的意思，這正廳亂糟糟的，不去書房難道要一直在這里待著嗎？
倒是紀(jì)鴻卓看出了皇帝的意思，招呼道：“既然來了，兩位要不要一起吃鍋子？”
第163章 第 163 章
不大的正廳里被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景泰帝自然坐了上首, 左右是季知府和紀(jì)鴻卓。
季知府作為屋里唯二知道景泰帝身份的人，心里頗為忐忑，生怕有個什么不對, 冒犯了圣顏。
想到圣上來此的目的, 季知府又覺得圣上應(yīng)當(dāng)不會隨意動怒，所以還能稍稍松一口氣。
只是他一介知府，從官數(shù)載，幾乎沒有面見景泰帝的機會，遑論和圣上坐在同一張桌子前吃飯？
而且還是吃鍋子, 甚至不能分餐, 季知府很惶恐。
不由看向紀(jì)鴻卓, 季知府想跟對方對個眼色，哪料到這位前太傅吃鍋子吃的不亦樂乎, 眼神都不帶給他一個的，一副生怕動作慢了就吃不到的模樣。
季知府心中嘆氣, 又掃了桌上另外三人。
這三人不知情，看樣子吃得很歡樂, 他甚至還看到裴潤燙了新鮮的羊肉給柳遙，季知府暗自嘆氣，怎么平日最是聰慧的裴舉人也看不透今日之事。
至于另一個, 更是不知事兒，全桌上就他吃得最快。
季知府心里苦, 季知府還說不出。
季知府這些糾結(jié)的心思景泰帝并不知曉。
景泰帝視線慢慢掃過這一桌的菜，胡蘿卜大白菜倒不新奇。這些秋菜，百姓們儲存得當(dāng), 冬日里慣常吃的都是這兩樣。
那鮮綠的小菠菜，油麥菜和茼蒿, 在冬日的宮里也不算多珍貴。嘉蔬署的那些人有的是法子在冬日的暖屋里種出這些菜來。
那一道涼拌黃瓜和番柿引起了景泰帝的注意。
畢竟冬天黃瓜不易得，即便是嘉蔬署精心培育，最后能長成的也是少數(shù)，冬日里他也鮮少吃到。
至于那番柿，他宮里之前倒是有幾盆，不過都是當(dāng)盆景看的，哪成想這里還成了一盤菜。
想到進(jìn)門時，院子里那一片菜地，景泰帝不免多看了一旁正在埋頭吃肉的7361。
7361精神力敏銳，立刻看了回去，一雙大眼睛里滿是困惑。
景泰帝猝不及防的被抓包，也沒覺得偷看旁人的夫郎有什么尷尬的，反倒隨意的夾起一片黃瓜，問道：“這黃瓜可是柳夫郎所種？”
7361覺得此人很奇怪，因為他和裴潤都不認(rèn)識，可對方莫名就來了他家。
就當(dāng)這個人是跟著季知府來的吧，可對方自進(jìn)門后的姿態(tài)，一點沒有隨人做客的自覺。
不過7361還是回答了對方的問題：“嗯，我種的。”
“那這番柿也是？”景泰帝又指了指那一盤用來解膩清口的糖拌番茄。
7361：“自然。”
景泰帝露出一絲奇怪的神情：“番柿竟也能如此吃？”
聽到這話，7361“也不止是能這樣吃啊，炒雞蛋，燉牛肉都很好吃。”
景泰帝沉思了一會兒，決定換個問題：“外面那些菜也是你種的？你是如何冬日里不用暖棚就能種出蔬菜的？”
7361微微皺眉，他覺得這個人話有點多了，并且打擾到他吃飯了。
“是我種的，就那么種出來了啊……你不餓嗎？為什么一直說話？”
哪里有人看到這么好吃的鍋子還能忍住不吃，一直說個不停地。
也不是吃飯不能說話，可這人拿了筷子挑挑揀揀，也不見往嘴里送。
7361覺得自己要再跟這個人說兩句話，鍋子里的肉菜都要被平生和紀(jì)鴻卓撈完了！
景泰帝被7361這不輕不重的話噎了下，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大概他長這么大，還從未被人這樣說過。
季知府聽得心里一個咯噔，冷汗都要下來了，他又看向紀(jì)鴻卓，想拼命使眼色。奈何紀(jì)鴻卓像是沒聽到般，只把剛涮好的肉放進(jìn)了嘴里。
季知府：……
“呵呵……”季知府只能硬著頭皮，開了口：“柳夫郎的性格還是如此的直率啊，呵呵呵……”
7361偏頭看季知府，見對方碗碟里干干凈凈，筷子都沒拿，不由好奇道：“季大人為什么不動筷子？是覺得鍋子不好吃嗎？”
季知府：“……”
平生立刻大聲為鍋子辯白：“鍋子怎么不好吃？鍋子是最好吃的！”
“哈哈哈哈……”一旁的紀(jì)鴻卓終于有了動靜，不過一看就是火上澆油的笑。
裴潤替7361夾了一塊對方夠不到的糖拌番茄，而后溫和道：“官公子，季大人，冬日菜蔬不易得，內(nèi)子也是在田地上費了不少心力，才得了少許。既然官公子感興趣，不如先嘗一嘗，看看味道如何？”
那邊紀(jì)鴻卓笑完了，也跟著附和道：“元白說的對，兩位不如先吃飯，莫要辜負(fù)了這等美味。”
景泰帝倒也沒真的為此生氣，他也笑了笑：“太傅說得是，那今日我可要嘗一嘗太傅口中的美食了。”
見景泰帝如此，季知府這才將心里提的那口氣松了下來。
鍋子宮里也會常吃，景泰帝自然不著急涮肉，他先是夾了一塊黃瓜，放入口中。
這一口就讓景泰帝眼睛微微睜大。
入口生脆，咬下去唇齒清香，又帶著一點甜味。
竟然意外的好吃。
景泰帝吃過不少好東西，天下的美食皇宮能囊括七八，可就這樣一道可以說得上是鄉(xiāng)野粗食的涼拌黃瓜，吃的景泰帝都想夸一聲好。
這種好吃不是涼拌的做法多么精湛，而是因為黃瓜自己本身的味道足夠好。
景泰帝此次來鄆州，算是微服私訪，7361之前賣的菜都是賣給那些官宦之家，鄆州城外面是沒有流通的，是以這是景泰帝第一次吃到7361種的菜。
咽下了嘴里的這口，景泰帝忍住想要再夾一筷子黃瓜的想法，轉(zhuǎn)而夾起一塊番柿。
那番柿入口微涼，口感綿密，酸中帶甜，比起菜更像是某種水果，說不上來的美味。
景泰帝邊吃邊想，當(dāng)初為何這番柿沒有加入食譜，反倒成了觀賞之物？
難道種過番柿的人沒有想過嘗一嘗嗎？
景泰帝不知曉的是，這全因這番茄是7361種出來的緣故。
原本7361端回去的那兩盆最原始的番柿，味道自然不怎么樣，后續(xù)7361把種子弄出來，又為了盡快吃到番茄，從一開始就沒有吝嗇精神力。
以至于原本味道不佳的觀賞番柿，成了如今這樣的美味。
其中內(nèi)里可能7361自己都稀里糊涂。
這些暫且不談。
景泰帝連吃了黃瓜和番柿都讓他出乎意料，后面他便也放開了。
不說那些涮肉，就說那些蘿卜青菜的，有一樣算一樣，樣樣都很好吃。
至于那土豆，來之前景泰帝已經(jīng)在知府府上見識過了，味道同樣很好。
還有那麻醬蘸料，里面也不知加了什么東西，口感新鮮刺激，竟比那茱萸做成的菜還要刺激。
只吃的景泰帝額頭滲汗，動作停不下來。
吃到最后，景泰帝不由想起最開始柳夫郎和太傅家那家仆說的話。
為什么不動筷子？是覺得鍋子不好吃嗎？
第164章 第 164 章
一頓飯畢, 桌子上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氖巢亩汲粤藗�干凈。
中間菜還不夠了，還是裴潤又去灶房洗切了幾盤。
不知道別人吃的怎么樣，反正景泰帝吃的很滿意, 不光滿意, 他吃的胃里還略略發(fā)撐。
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在他還是皇子的時候，自小受的教導(dǎo)便是飯足七分飽，這么多年他也是一直這樣做的，哪曉得今日竟破了例。
景泰帝站在7361小菜園的田埂上，一會兒看看那頂花的黃瓜, 一會兒又翻翻那番柿葉子。
轉(zhuǎn)悠了這樣一圈, 景泰帝愈發(fā)的好奇, 這柳夫郎到底是做了什么，讓這蔬菜能在冬日生長的？
“季愛卿, 鄆州可還有旁的人家，能在冬日里種出菜？”景泰帝問道。
“呃……”季知府不知該怎么回答。
見過肯定是沒見過的。
季知府不是那種不通曉農(nóng)務(wù)之人, 正因他知道，他才不知該如何回答。
“官家, 旁人家冬日也是能種些蒜苗之類……”說到這里季知府停頓了下，替7361解釋道：“不過柳夫郎確實如那裴潤所說，于種田一道很是精通, 此次能發(fā)現(xiàn)并種出那高產(chǎn)的土豆，柳夫郎功不可沒。”
“唔……”景泰帝若有所思, 視線又落在那長成的豆角上：“如你所說，這柳夫郎有此才能，又有大功, 朕該如何獎賞他？”
站在遠(yuǎn)處盯著皇帝和季知府，生怕對方對他的菜圖謀不軌的7361：……
7361：0_0!
雖然兩人壓低了聲音, 按理來說旁人是聽不到地。
可7361又不是常人，他耳力向來超出常人，只要他想，季知府和那人的對話，他聽得清清楚楚。
官家？朕？
皇帝！
7361：不得了了！
7361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初那個什么都不知道7361了，平日聽裴潤講了那么多故事傳記的，當(dāng)然知道能稱作官家人是什么人，那可是這里權(quán)力最大的人。
也不顧不得繼續(xù)盯著那兩個人，7361轉(zhuǎn)頭去尋了裴潤。
正廳里，裴潤正和平生收拾桌子，至于紀(jì)鴻卓，坐在一旁美美的喝著消食茶。
見7361一臉驚訝的跑來，動作急的差點被門檻絆倒，裴潤嚇得心里一跳，忙扔下手上的東西，去接7361.
“阿遙怎么了？這樣的著急。”
7361看了一眼紀(jì)鴻卓和平生，見兩人各干各的事情，這才湊到裴潤耳邊小聲地把剛剛的事情說了。
“……裴潤，那是真的皇帝嗎？”
看起來怪怪的。
裴潤安撫般順了順7361的后背：“看季大人的樣子，想必是了。”
7361看了裴潤一眼，見對方神情坦然，完全沒有他預(yù)想中的驚訝：“你早就猜到了？”
裴潤笑而不語。
7361感慨：“那你好聰明。”
說完又問裴潤：“那我們要不要告訴紀(jì)老師？那可是皇帝哎……”
這種事情，7361秉承著尊老愛幼的美好品德，是不是也應(yīng)該讓紀(jì)鴻卓知道，好看看新鮮的皇帝。
至于平生，7361可不敢說，就怕對方直接嚷嚷出來。
“要說悄悄話，回屋里說去，老夫現(xiàn)如今還不曾耳聾眼花，你說的話我可都聽到了。”紀(jì)鴻卓放下手里的茶杯說道。
7361立刻側(cè)頭瞪眼：“我明明很小聲了。”
紀(jì)鴻卓輕哼一聲：“你這小夫郎，怎么不問問那位來你家做什么？”
7361一拍手：“對哦。”
轉(zhuǎn)頭看向裴潤，7361問：“他來咱們家做什么？”
“可能是知曉了阿遙種菜的本事，想來看看。”裴潤笑著答道。
7361回想起之前飯桌上皇帝的問話，覺得裴潤說的很對。
當(dāng)時他怎么回答來著？
7361回想了下。
7361臉上原本小得意的笑容漸漸凝固了……
這時正廳的門簾從外掀開，季知府進(jìn)來了。
紀(jì)鴻卓往后看了看，不見再有人進(jìn)來，便問：“官家回去了？”
季知府點頭：“京城有急報傳來，官家暫時回去處理了。”
紀(jì)鴻卓“嗯”了一聲便不再問了。
季知府轉(zhuǎn)頭看向7361，向來嚴(yán)肅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柳小哥兒這幾日若無事，就好生在家里待著，過幾日便有好事上門了。”
“好事兒？什么好事？”
季知府卻是不肯細(xì)說了，只說到時候7361就知道了。
好在這個“到時候”也沒有讓7361等太久，隔了一天，7361的小院子里來了四五個衣著奇怪的人。
其中領(lǐng)頭的是個模樣白胖的男人，見到7361，他道：“你可是柳遙？”
736顯示奇怪的看了眼身旁的裴潤，在得到裴潤安撫的眼神后，才點了頭，問道：“你是誰？是來買菜的嗎？”
那人捂著嘴笑了幾聲：“買菜？柳夫郎可真會逗趣兒。”
“今日咱家來此，是來宣讀圣上的旨意的，”說罷那公公把手里的拂塵一擺：“柳遙，跪下接旨吧。”
7361還不想跪，但是被裴潤拉著跪了下去。
接著7361就聽那人抑揚頓挫的念了一堆拗口的話，其中還夾雜了他的名字，還有什么封賞黃金五十兩之類的。
等7361暈暈乎乎由著裴潤拉起來的時候，那公公笑著把手中明黃色的卷軸收好遞過去，笑瞇瞇道：“柳孺人，大喜啊。”
7361懵懂地把那卷軸握在了手里，聽著裴潤跟那公公客套，還看見裴潤遞了錢袋給對方。
“有勞公公走這一趟了。”裴潤說。
那公公笑著把錢收好，笑道：“官家還托我傳話給柳夫郎，既然柳夫郎專精種田一道，那便不要浪費，日后若是再能尋得土豆一類的糧食，他還會有賞賜。”
又是幾句場面話之后，那公公抬手讓身后的人將賞賜放下。
“行了，就這樣吧，官家還等著咱家回話呢，就不多留了……至于柳夫郎剛剛說要賣地菜，不知咱家是否還能買？”
買是不能讓對方買的。
對方送了這么多東西，7361想著回贈一些菜也是他占便宜。
想著那日皇帝吃飯的模樣，7361很上道地收拾了兩大筐菜，讓那幾個人帶走了。
之后，7361就跟得到了一個新玩具一樣，研究手里那所謂的圣旨了。
“這是什么意思，封我做孺人是什么意思？”7361指著其中兩個字問裴潤。
“孺人是個封號，相當(dāng)于正七品。”裴潤解釋道。
“正七品？是官嗎？以后我會跟季知府一樣嗎？”
“嗯……還是不一樣的，阿遙不用去衙門，每年還能得到朝廷的俸祿和封賞。”
原本這種封號裴潤想著今后靠自己給7361掙，哪里想到自家小夫郎這樣的厲害，靠著自己就讓官家破格給了封號。
裴潤輕輕撫過7361的發(fā)頂，表情溫柔：“阿遙以后是有品級的人了。”
第165章 第 165 章
等裴潤解釋清楚那圣旨的含義后, 7361高高興興地把它掛在了床頭。
和裴潤的喜報齊齊地挨在一起。
一紅一黃，煞是喜慶，7361每天睡覺前都要靠在裴潤懷里看上幾遍, 順帶摸著已經(jīng)有點凸起的肚子對里面的小寶寶得意洋洋的解釋。
“我和裴潤可都是很厲害的, 這兩個東西可別人都沒有。”
肚子安安靜靜，剛滿四個月小寶寶沒有回應(yīng)。
7361繼續(xù)道：“你要是喜歡的話，等你出來后，都送給你！”
肚子輕微地滑動了一下，那感覺像是里面冒了個小氣泡。
7361愣住了。
裴潤的一只手也放在7361的肚子上, 另一只手拿著一本書, 邊聽7361念叨邊看書。
這會兒突然聽不到自家小夫郎的聲音了, 裴潤側(cè)頭去看已經(jīng)愣住的7361。
“怎么了？”
與此同時，裴潤手下的那塊肚子又動了下, 比上次還要明顯。
裴潤一怔，隨即眼中浮現(xiàn)出驚喜。
“裴潤！你感覺到了嗎？小寶寶動了！”
反應(yīng)過來的7361很興奮, 拉著裴潤的手，在自己肚子上來回摸。
“感覺到了, 他動了。”裴潤放下手中的書，湊到7361的肚子旁，臉上盡是柔情。
“他動了, 他真的動了，原來小寶寶真的住進(jìn)我的肚子里了。”7361連連驚呼, 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他很難形容這一刻的感覺。
之前他知道自己懷孕了，但沒有實感，后面這么長時間, 他每日看著肚子一點點大起來，有時候會覺得自己是不是長胖了, 不然為什么一個活的小寶寶在肚子里，他怎么感覺不到？
盡管裴潤告訴了他很多次，要四個月左右才會有胎動，可7361偶爾還是會覺得失落，害怕那個郎中看錯了，其實他根本沒有懷孕。
直到此刻，7361的心才徹底安定下來。
7361高興的眼睛彎彎，他輕拍了肚皮一下，催促道：“寶寶，你再動一動？”
能看出來肚子里的孩子是個乖寶寶，7361的話說完沒多久，那像是吐了個小泡泡的感覺又出現(xiàn)了，7361簡直笑得合不攏嘴。
“裴潤，我們的寶寶好棒！”
裴潤忍不住撩開7361白色的里衣，低頭吻在了那柔軟的肚皮上。
“阿遙……”他溫柔地用臉頰貼在那一處，似乎想更近一點感受孩子的胎動。
“這是我們的孩子……”
7361心里倏地軟了下來，他學(xué)著裴潤平日經(jīng)常做樣子，彎腰在裴潤臉上也親了一下，高興道：“是我們的孩子。”
肚子的孩子像是從那日起就打開了開關(guān)，白日里總要動個幾次。
起初一天動個兩三次，在后面一天動個五六次。
7361的肚子變化也越來越明顯，平日穿著冬衣看不出，晚上只穿著里衣，就能明顯地看到那原來起伏的弧度。
等到某天7361驚奇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肚子鼓起一個小鼓包的時候，年關(guān)也到了。
今年過年很多事情注定不能自己動手準(zhǔn)備了。
去年過年炸丸子蒸年糕什么的，瑣碎的事情占用的時間太多，如今裴潤時間要花在備考上面，這些事情便不能做了。
至于7361，先不說他做不做得來，即便做得來裴潤也不會讓他動手。
如此，很多東西只能買了，好在鄆州城繁華，街市上賣的各種吃食只多不少，只要你付的錢，什么東西都能買到。
7361帶著平生出去轉(zhuǎn)了兩遭，每次東西大包小包的拎回來，很快家里的年貨就準(zhǔn)備了個差不多。
當(dāng)年過年不光要買吃食，也要買衣服。
7361現(xiàn)在身形變化大，裴潤貼心，早早地尋了鋪子，訂了不少衣服。
別說過年的，連明年開春的都有了。
等距離過年還有半個月的時候，槐花又來到了鄆州。
這次她不是一個人來的，還有槐花娘，兩人當(dāng)然也不是空手來的，回去兩個月種的菜熟了一批。
槐花托林管家，雇了車馬，又雇了個保鏢，趕著四大車菜來到鄆州，想趁著年前賣出去一批。
有之前7361無意間打出來“紅玉菜”的名頭，這四大車菜別看著多，真要賣起來，只有被搶的，沒有賣不出去的。
7361只放出了一點消息，那些曾經(jīng)買過7361菜的人家，馬不停蹄地趕來，擠著搶著要買菜。
挑揀？不存在的。
若不是7361限制了每個人購買的分量，只怕其中一家就能把那四大車菜拉走。
見那場面，槐花和槐花娘都驚呆了。
槐花之前想過7361的菜受歡迎，但沒想到如此受歡迎。
她原以為至少要花心思、花時間賣個四五天的菜，可就這樣短短一上午被搶了個干干凈凈。
期間要不是那個叫平生的壯實漢子在一旁看顧著，那些搶菜的人怕不是要打起來。
看著那半匣子的銀錠子和銀票，槐花還有一種不真實感。
想到那些人只怕少給了不怕多給了的豪爽模樣，槐花不由問7361：“鄆州城的人，都是這樣花錢的嗎？”
“是呢，他們好像不缺錢。”
7361不知道的是，這些來買菜都不是普通的仆人，來的都是那些大戶人家里管事的。
為了能給主人家多搶點菜，給起錢來自然不會手軟。
這可是“紅玉菜”，好不好吃放到一邊，過年這樣重要的節(jié)氣，誰家餐桌上能擺上這紅玉菜，那可是既有面子，又有好彩頭。
顯然，在7361養(yǎng)胎不怎么賣菜的日子里，現(xiàn)在的紅玉菜有價無市，順帶被那些人又神化了一層。
最后，那匣子里的錢數(shù)了數(shù)，四車菜竟然賣了將近兩千兩的天價。
這傳出去，怕不是讓人覺得這是什么天方夜譚。
7361分了分，按著之前說好的，分給了槐花一半。
槐花兩眼發(fā)直，捧著那裝錢的匣子，一副世界觀都被沖擊了的模樣。
不光槐花，槐花娘見那一堆錢，也驚的說不出話。
“這……這我們不能要。”回過神兒的槐花娘連連推辭，燙手一般把那錢匣子推給7361：“這太多了，我們哪里能要。”
“說好了的，一人一半，五五分。”7361又推回去：“我也沒出力，就出了種子，中間種菜送菜都是你和槐花在忙，這是你們應(yīng)得的。”
7361態(tài)度堅決，槐花母女二人接連推辭好幾次都拗不過對方，只能惶恐收下。
太多了，太多了。
槐花就算做夢，也沒敢想過能賺這么多錢。
這還只是一次，而且她之前怕賣不出去，也沒敢送來太多。
若是照今日的情形下去，明年她就可以搬來鄆州，買地種菜，再賺更多的錢。
思及此，槐花不由握住7361的手，神情激動，保證道。
“過完年，我會更用心地，我會給你賺更多錢的！”
第166章 第 166 章
原本槐花沒打算在鄆州多待。
這次菜賣得這樣順利, 又賺了想都不敢想的錢，好不容易帶著槐花娘來一趟鄆州，說什么也要在鄆州多買點年貨什么的回去。
槐花豪邁的大手一揮：“走阿遙, 你跟我們?nèi)ス浣? 買什么東西我包了。”
7361欣然答應(yīng)。
于是槐花母女連帶7361，加上買菜時幫了不少忙的平生，準(zhǔn)備一起出門大買特買。
出門之前7361身上還讓裴潤掛了個裝東西的小布包，裴潤給7361把兔毛帽子帶好，溫和囑咐道：“這會兒街上人多, 過路的時候要注意一點, 小心不要被撞到。”
7361摸摸肚子, 笑著保證：“放心吧裴潤，我肯定會保護(hù)好丸子的。”
丸子是7361給自家寶寶取得小名, 因為他覺得寶寶在肚子里是從小丸子最后變成大丸子的，絕對不是因為他喜歡吃各種丸子的緣故。
那邊槐花正在整理東西, 聽到裴潤的話，她笑嘻嘻道：“裴郎君放心吧, 有我和我娘在呢，保準(zhǔn)不讓阿遙磕著碰著。”
四人開開心心的出門去了。
出門前說是槐花領(lǐng)著，實際上還是7361帶頭, 他在這邊也生活了多半年了，前幾天又出來買過東西, 知曉哪里的年貨最好吃，便帶著槐花母女買了一堆干果和各色點心。
鄆州的物價比山陽縣可貴的多，比如那紅棗, 縣里通常十文一斤，這邊就要15文一斤。
槐花娘直咋舌：“棗子還是回去買吧, 貴的這些錢都夠再買半斤了。”
“是有點貴。”隨即槐花壓低了聲音好不叫老板聽見：“不過看著比縣里的紅棗大得多，娘咱們現(xiàn)在不差錢，過年了也買點好的。”
槐花娘苦慣了，往常的日子都是節(jié)省過來的，盡管這一年也賺了些錢，可家里花錢的地方也不少，一時改不過來。
不過閨女都這樣說了，槐花娘想到那沉甸甸的銀子，也覺得不該在這個時候計較這些。
“買吧，今天想買啥買啥，娘這邊還帶著銀子呢。”
槐花高興地應(yīng)了，歡歡喜喜地喊老板稱了十斤紅棗。
當(dāng)然還是還了價的。
7361也買了兩斤果脯，家里的山楂干總是消耗得很快，7361覺得這大概是因為家里的飯好吃的緣故。
以至于每次紀(jì)鴻卓和平生飯后都要喝點山楂水消食。
平生拎著東西跟著7361，非必要不開口，必要的時候，就是他看到某種想吃的，喊7361一起吃。
四個人從中午逛到了晚上，雜七雜八買了一堆東西，什么吃的喝的用的，槐花娘還自掏腰包給槐花扯了兩塊鮮亮的料子，說要回去給槐花做衣服。
槐花也如出之前所說，給7361同樣買了不少。
最后幾人在外面的攤子吃了飯，這才熱熱鬧鬧地回了家。
隔天槐花母女就離開了。
7361本來還想挽留她們住幾天，奈何槐花現(xiàn)在事業(yè)心強的不行，只說家里不離開，不說種的菜她不放心，家里還有兩個弟弟呢。
“我打算年后十二三再來一趟，很快你就能見到我了。”槐花道。
7361算了算日子，那會兒他還在鄆州，便點點頭：“那我等你來。”
槐花母女走后，7361就準(zhǔn)備收拾收拾過年了。
家里的年貨多數(shù)都是買的，少部分是裴潤請那雇傭的大嬸做的，等東西都準(zhǔn)備的差不多了。
除夕就到了。
小院子里紅彤彤的，掛滿了7361買的燈籠，看起來熱鬧又好看。
今年的兩家大門上的對聯(lián)是紀(jì)鴻卓寫的。
用的狂草，7361看不懂，還念錯了字，氣的紀(jì)鴻卓吹胡子瞪眼只說7361不識貨。
“我這要印上私章，多得是人花錢來求，你這小夫郎不要不識貨。”
7361一聽有錢賺，立刻道：“那你多寫兩幅，蓋上你的章，咱們賣錢不好嗎？我看老師你寫的也不費事，多賣點錢，你記得給平生紅包，上次他出去買炸焦圈花的還是我的錢。”
不出意外的，7361又得了紀(jì)鴻卓一記白眼。
“荒唐，老夫的字哪里是用那些銅臭之外衡量的？膚淺。”
裴潤從書案前抬起頭，放下手中的毛筆，拿起剛剛寫好的一副短批，似是不經(jīng)意道：“前天我還見到有人上門求老師的字來，好像還帶了紅絲硯……”
紀(jì)鴻卓：“……”
裴潤面上笑得溫和：“后面學(xué)生見那人帶了卷軸走，看來是得償所愿。”
“你這小子，真是見不得你夫郎一點吃虧啊，都敢調(diào)侃老師的私事了。”
“怎會？”裴潤作了揖，語氣愈發(fā)恭敬：“學(xué)生不敢。”
“什么意思？”7361沒聽懂，好奇的問紀(jì)鴻卓：“老師的意思是，錢不可以？硯臺可以？老師你收了硯臺？”
一連串的問題把紀(jì)鴻卓問得啞口無言，他輕咳一聲，轉(zhuǎn)移了話題：“那什么，元白不是讓你寫福字嗎？你寫了幾個了？”
說著又一指那邊趴著吭哧吭哧在紅紙上鬼畫符的平生：“你看，平生都比你寫的多。”
7361：“……”
“好吧，我知道你收了，我又不說你。”7361小聲地咕噥了兩句，去平生那邊繼續(xù)寫沒寫完的福字。
聽得一清二楚的紀(jì)鴻卓，直瞪裴潤。
年夜飯是裴潤掌廚，做了滿滿一桌子的菜。
今年過年有紀(jì)鴻卓和平生，比去年熱鬧了不少。
席間紀(jì)鴻卓感慨了一番，又作為唯一的長輩，他本想說些什么，但見平生和7361吃得抬不起頭，自家的弟子忙前忙后的照顧7361。
仰頭喝了一杯酒，紀(jì)鴻卓笑道：“算了，隨你們自己歡喜吧。”
過完除夕，日子就過得飛快。
年初十的時候，高馳帶著杜氏來了。
杜氏給7361準(zhǔn)備了一大包東西，全是這一段時間給7361肚子里的小寶寶做的。
杜氏手巧，那些小衣服、小鞋子做得格外精巧漂亮。
看的7361嘖嘖稱奇。
他手心放著一雙虎頭鞋，驚訝這鞋竟如此小：“怎么這樣小，只能塞我兩個指頭，丸子能穿得下嗎？”
杜氏笑著給7361解釋：“剛出生的娃娃都是很小的，別看高馳長成這樣，他剛出生的時候早產(chǎn)，手腳也就……”
杜氏用手指比劃了一下：“也就這么一點。”
7361瞪大了眼睛：“這么小？”
“剛出生時這樣，不過兩三天就會變個樣子，出了月子跟換了娃娃一樣。”
杜氏又給7361講了不少育兒經(jīng)，知道7361和裴潤過段時間就要一起上京，她也沒有勸7361不要跟著去，只問了如何安排。
在聽到裴潤已經(jīng)把一切打理好后，杜氏握著7361的手：“阿潤必定高中，怕是你們還要在京城待一段時日……挺好的，京城的郎中和穩(wěn)婆肯定要好，你生的時候也能放心。”
杜氏待了三天就跟高馳回去了。
槐花母女又來賣了一次菜，同年前一樣，這次的菜賣得依舊很快，也賺了不少。
槐花已經(jīng)托人開始在鄆州看有哪里的田地出售了。
“王嬸子現(xiàn)在種菜種得也很好了，我想今后山陽縣的菜就留給王嬸子賣，我就主要往鄆州賣。”槐花高興地跟7361說年后的安排。
7361沒有異議，反正他一年只需要提供一次種子就可以了。
槐花和王嬸子能賺錢7361很開心，這兩個人從他來到這里，一直真心對他，7361很樂意自己能幫到對方。
錢誰賺不是賺，能讓朋友賺自然最好了。
當(dāng)然他也不少賺。
7361現(xiàn)在是一點都不缺錢，只要他想，單賣菜這一項，就讓他有賺不完的錢。
更別說這次槐花來，還帶來了百悅軒這三個月的分成，差不多八百兩銀子。
看來百悅軒的生意也是越來越好了，聽槐花說，吳大廚和李掌柜已經(jīng)看好分店的地方了，只等著天暖和了就開工。
“可惜，我下次來鄆州的時候，你就已經(jīng)去京城了。”槐花可惜道。
7361也有些不舍：“那你到時候再來京城，我聽裴潤說，京城比鄆州還要繁華，到時候我們可以把菜賣到京城。”
“你說的對。”槐花略略想了一下就覺得充滿干勁：“那你等著我，等先在鄆州站穩(wěn)腳，到時候一定去京城找你！”
“好。”
三月春闈，7361和裴潤定下了二月初三去京城。
這個年一過完，兩人就收拾了東西，帶著大黃和小黑，隨著同樣去往京城的商隊出發(fā)了。
第167章 第 167 章
搬家這件事情, 7361已經(jīng)駕輕就熟了。
可能很多人不喜歡搬家，不喜歡遠(yuǎn)離熟悉的地方。
但7361不一樣，他當(dāng)初在星際的時候, 在荒星上的種植基地困了幾十年, 每天睜眼閉眼看的都是一樣的風(fēng)景，從休眠倉到種植區(qū)走的步數(shù)都一樣。
那時候他就萌生了一個想法，若是有機會，他一定要去很多地方。
可惜，這個想法也只是個想法, 畢竟作為工具人的仿生人, 連基本人權(quán)都沒有, 有的只有干不完的工作，誰會讓自己的工具四處亂跑呢。
來了這里之后, 7361和裴潤，從山陽縣到鄆州, 現(xiàn)在再從鄆州到京城。
他很享受這種趕著慢悠悠的馬車，跟最喜歡的裴潤去不同的地方, 看不同的風(fēng)景。
人生不能只有種菜和吃飯，還要有曠野。
牛車晃悠五天，就到了兩人的新家。
開門的是個年約四十上下的夫郎, 身材高大的不像是個夫郎，模樣老實憨厚。
“郎君夫郎來了, 屋子都收拾好了。”
“有勞安叔。”裴潤道。
安叔是個寡夫，早年漢子沒了，夫家不容, 后面帶著女兒討生活。
上次裴潤來，與其簽了長契, 讓父女兩人幫忙看著房子，也正好等他和7361來了后，讓人照顧7361。
這事兒來之前裴潤跟7361說過了。
7361也就好奇的看了安叔一眼，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安叔。”
安叔去安置馬車行李了，裴潤便牽著7361往屋子里。
這一處的住處比鄆州的房子大的多，裴潤牽著7361的手穿過二進(jìn)門，走過游廊，最后到了正屋。
“好大。”7361認(rèn)真的評價：“比之前的房子都大，有點像季知府家的。”
不過也只是房屋結(jié)構(gòu)像，季知府家可比他們這住處大得多。
原本這院子給紀(jì)鴻卓和平生留了位置的，不過現(xiàn)在天氣還冷，紀(jì)鴻卓年后得了場風(fēng)寒，不好在這個時間出門，對方在鄆州也有事要辦，就先留下了。
裴潤拉著7361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今日先歇一歇，等行李放好了，阿遙再看看有什么缺的，到時候再去街上買。”
“好呀，那到時候我跟安叔一起去。”7361開心道。
如今距離春闈也不過二十多天了，7361也知道這個時候不能打擾裴潤。
裴潤看出了他的想法：“無事，我左右都要出去的，總要去貢院看看，還要準(zhǔn)備考試的東西。”
7361一想也是，他抱著裴潤的胳膊道：“那我們明天去。”
京城的確是繁華所在，原本7361以為鄆州城就很富饒了，可在京城一逛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富饒。
趕上這會兒春闈，街上隔三差五便能看到一個或一群書生模樣的人。
家里其實也不缺什么，7361單純的就想出來逛逛，找點京城的新鮮吃食。
裴潤裴潤7361逛了一下午，買了不少的新鮮小玩意兒，最后還是7361累了，才回了兩人的家里。
“人太多了。”7361表示：“買什么都要等。”
“過了這一段時日就好了。”裴潤端了熱水過來，給自家小夫郎泡腳，省的明日腿疼。
7361將近五個半月的身孕了，平日看背影看不出什么，坐在榻上穿著里衣的時候，肚子已經(jīng)明顯了。
心安理得的享受著裴潤的照顧，7361抱著軟枕：“到你考試我就不出去了，等你考完我們在好好逛逛。”
“好。”
“對了，我今天看到后院那塊地已經(jīng)開出來了，是你喊安叔做的？”
“嗯，大小看著還可以？”
“可以的，明天我就撒菜種種菜。”
“好，做不來的活喊安叔幫忙，別累到。”
“我知道。”
說完這句話，7361突然“哎呀”一聲，嚇得裴潤立刻站了起來，緊張到：“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沒有。”7361笑的眼睛彎彎：“丸子又在肚子里動呢，感覺他力氣越來越大了。”
裴潤這才松了一口氣，他拿一旁的布巾擦干了手，輕輕的摸了摸7361的肚皮，眼神溫柔。
“乖，讓我看看。”
肚子里的孩子像是感受到另一位父親，又動了一下。
……
在京城安頓下來后，春闈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會試同鄉(xiāng)試一樣，同樣是考九天，有了上一次的經(jīng)驗，這次7361替裴潤準(zhǔn)備起來也不慌張。
之前的那種肉醬和干面條又備了不少，怕裴潤光吃這些會吃膩，又備下了不少放得住的點心。
至于其他的被褥衣裳筆墨紙硯之類，7361也不差錢，買的都是最好的。
等到會試那一日，7361和安叔一起，把裴潤送進(jìn)了考場。
站在貢院門口，裴潤笑著道：“早些回去吧，街上冷，我很快也能回去。”
又對安叔說：“勞煩安叔這幾日多照看著些阿遙。”
不等安叔回答，7361道：“我沒事的，你放心，我會照顧好我自己和丸子的。”
這次裴潤考試，不知道裴潤如何想，反正7361頗有種一回生二回熟的感覺。
他不是那么看重裴潤是不是能考中，當(dāng)然他也認(rèn)為裴潤肯定能考中。反正不管裴潤怎么樣，都是兩個人過日子。
時間過得飛快，等到7361種在后院的番茄可以搭架子的時候，會試也結(jié)束了。
大概是這次裴潤也有了經(jīng)驗，看起來比上次鄉(xiāng)試的狀態(tài)好了不少。
歸家后，不過休息了一天，就下地幫著7361把那幾分地的菜收拾了個妥當(dāng)。
不光如此，之前因為考試的緣故，飯菜多是別人做，如今裴潤好不容易得了空閑，等待放榜的這一段時日，變著法的給7361好吃的，只喂得7361下巴都圓潤了一圈。
過完三月，天氣漸漸暖和起來，陽光好的時候，7361喜歡坐在窗戶邊曬太陽。
裴潤怕他被風(fēng)吹著，給拿了毯子，又怕他餓著，準(zhǔn)備了不少方便易吃的小零嘴。
切好的桃子，插著小木簽，裴潤遞到7361嘴邊：“老師說之前來信說要來京城，算算日子，應(yīng)當(dāng)就是這兩天了。”
“甜。”7361嚼了桃子咽下去，看著裴潤問道：“放榜是不是也就是這幾天？”
“嗯。”
又吃了一口桃子，7361笑道：“那也不知道是報喜的人先來，還是老師先來。”
“阿遙就如此篤定我能考上？”
“當(dāng)然啊。”7361理所當(dāng)然：“你鄉(xiāng)試都是第一了，還能考不中會試嗎？”
裴潤不好解釋這其中不同和難度差異，不過他也沒有自謙，若無意外，他這次肯定是能中的，不過最后名次如何，是否能取得三甲，還是要看殿試的。
如裴潤所料，他此次春闈中了。
會試第二名，若無意外，一甲預(yù)定，不是狀元也是榜眼。
報子來的那日，正巧平生和紀(jì)鴻卓也到了，紀(jì)鴻卓看著那張紅通通的喜報，面上不顯，語氣矜持的說了兩個字：“不錯，沒丟了老夫的臉面。”
裴潤作揖道：“老師費心了。”
紀(jì)鴻卓嘴角忍不住揚起來，差點破功，但他很快又裝出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囑咐道：“接下來這幾天你好好準(zhǔn)備殿試，別天天圍著灶臺給你夫郎做好吃的了，咱們官家可不是好糊弄的。”
原以為這就考完了的7361：？
怎么還有？
“殿試？”7361問：“殿試是皇帝考你們嗎？”
“唔……也可以這樣說。”
7361想到當(dāng)初在自家吃飯的景泰帝，看起來人還可以的樣子，對方吃了自己那么多菜，后面7361還很上道地送了兩筐。
自覺已經(jīng)參透了人情世故的7361，覺得皇帝肯定能讓裴潤考中啊。
不然哪里會有那句話，“吃人嘴短，拿人手軟”。
皇帝可是又吃又拿的。
7361很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