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在我家一直待著吧。”……
“干什么?”姜左估摸著那咖啡店的店長都還沒走?遠, 她揣著口袋,笑著對陳月江說?,“今天這么高興?”
陳月江的腦袋抵在她肩上, 甕聲甕氣地?說?:“當然高興了,我今天發工資了。”
他還把手機掏出?來給姜左看上午的那筆收款記錄,他側眸盯著她問:“怎么樣?”
姜左道:“嗯, 很棒。”
“我今天請你?吃飯吧, 你?想吃什么?”
兩?個人回到車里,姜左看了眼時間,馬上七點半了。
“吃什么倒無?所謂, 但還來得?及嗎?”
陳月江輕輕“啊”了聲, 皺起眉,語氣都降下去八個調。
“來不及了。”
“那下次吧。”
“你?下周哪天比較有空?”陳月江問。
姜左想了想:“周五晚上吧,我能早點下班。”
“哦。”陳月江說?, “好。”
今天周一,離周五還有四天。
陳月江把行李箱從衣帽間找出?來時稍微在心里計算了一下。
其實現在收拾東西還有點早。
他掃了眼自己衣帽間里掛著的衣服,書房里還有很多上課要用的書, 幾?個游戲機和一些零碎的東西, 真要算起來東西還不少。
傭人說?陳清泉還沒回來, 他如果回來肯定又要跑來羅里吧嗦, 陳月江想趁他回來之前?盡量收拾完然后把行李箱藏起來。
但今天陳清泉回來得?比平時要早,陳月江還在往行李箱里疊衣服,房間的門把手就被砰地?一下攥住,發現晃了幾?下打?不開,陳清泉直接在外面哐哐砸門。
“陳月江?你?干什么?鎖什么門?開門。”
陳清泉一直不讓陳月江鎖門,陳月江嫌他煩,索性之后就不鎖了, 反正他也不在房間里干什么。
今天是因為要收拾行李所以才鎖了。
陳清泉還在外面喊,陳月江把行李箱隨便一合塞進柜子里,關上衣帽間的門出?來。
“吵死了。”
他打?開門,陳清泉穿著西裝,一身的酒味:“你?鎖門干什么?”
陳月江面無?表情:“洗澡。”
“洗澡鎖什么門?浴室的門沒鎖嗎?”
陳月江不說?話,陳清泉揮開他的手走?進屋里。陳月江還沒有開始裝外面的東西,所以屋里的陳設沒有變化?,陳清泉把屋里五個窗戶的窗簾一一拉開來看,最后才找到衣帽間里。
他一間一間地?打?開柜子門,連厚衣服間的縫隙都要扒開細看,陳月江覺得?他這種過度的行為很變態很煩人。
“沒藏人。”陳月江在身后有點不耐煩地?說?。
“我想你?膽子應該也沒那么大。”陳清泉最后沒找到什么,警告了陳月江幾?句才走?了。
陳月江隔天才知道陳清泉那天晚上是和他爸喝酒去了。
陳清泉這個地?位,一般沒人敢勸他的酒,所以他很少帶著那么濃重的酒氣回家。
怪不得?昨晚跟吃了炮仗一樣。
陳月江其實上高中后就沒再見過自己的父親了,那時陳清泉全權接手了公司,他們的父親就跑去環球旅游了,反正不是在夏威夷就是在馬爾代夫,上次聽說?他的消息是他在普吉島找了個情人,情人鬧著要和他結婚,還打?電話挑釁了陳清泉一通,把陳清泉氣夠嗆。
所以陳月江對父親這個存在是模糊的,他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回國了,也不知道他叫陳清泉吃飯是商量了什么,反正都是和陳月江沒有關系的事。
他每天照舊上課、打?工,比陳清泉早半小時回家收拾行李,每天裝一點,不讓陳清泉發現房間里忽然少了很多東西。
差不多周四時,陳月江就把該帶上的東西全部裝好了。
他今天沒有鎖門,因為傭人說?陳清泉要去他爸那里住一晚上,所以陳月江把行李箱直接放在了房間中央,準備明早天不亮就離開。
但陳清泉大晚上的突然回來了。
他推門進來就看見陳月江手里握著的行李箱,沉甸甸的,十分有份量。
陳清泉反應了一下,眉頭皺了起來,他盯著那個行李箱問:“你?干什么?”
陳月江不說?話。
陳清泉敞開門指著他身前?的箱子:“你?干什么陳月江?你?要去哪兒?”
“……”陳月江干脆直接說?了,“我要走?。”
“走??”陳清泉似乎覺得?匪夷所思,他甚至有點被氣笑了,“你?要走?去哪兒?你?是準備去住那些破爛的酒店?還是去住那些臟得?要死的民?宿?還是直接睡大街?”
“不用你?管。”
“你?吃我的穿我的,老子還不能管你了?”
陳月江抬頭看了他一眼,他臉上沒有表情,眼神也淡淡的,但挪也沒挪一步,陳清泉似乎習慣了他這副犟起來不回頭的樣子。
“把東西放一邊,別大晚上的給我找事做,快點。”
陳月江置若罔聞,拖著行李箱要從他身邊走?,陳清泉一把攥住行李箱的握桿:“你?走?,你看看老子給不給你錢。”
“誰要你?的錢。”陳月江說?。
“陳月江,你?到底想干什么?”陳清泉本來就累,被他一句話騰地?激起了火氣,“我是你?哥,這是你?家,你?還想去哪兒?你?哪兒也不準給我去!”
陳月江背對著他不答話。
陳清泉接著說?:“你?知不知道前?幾?天爸把我喊去喝酒跟我說?了什么?他說?他已經把遺囑立好了,他名下的房子車子會給你?留一套,但公司的股權他一分都不打?算給你?。”
“是你?哥我勸了他半天,讓他不要因為明雯的事遷怒你?。”
明雯當初自殺那事與其說?是讓這位身邊美女無?數的陳總裁感到了沖擊,不如說?是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
所以他對陳月江不聞不問,從接手公司以來一直都是陳清泉在管陳月江。
“爸他今年?……在國外病倒了一次,還進了醫院,”陳清泉透了口氣,語氣慢慢靜下來,“他早年?喝太?多酒,身體不好了,得?了一身肝臟病,所以前?幾?個月就回國治療了。”
“至于遺囑,我勸了以后他說?自己會再改一改。爸說?那些話也不是真的恨你?,他只?是還在埋怨明雯。”
“爸早年?雖然是那個樣子,但他現在老了,他已經變得?……”陳清泉撫了撫額頭,似乎不知如何措辭,“變得?不再那么輕狂、那么自傲,他也開始反思自己這個父親到底做得?怎么樣,他應該也想彌補你?一點什么。”
“我知道你?以前?受了很多委屈,我以前?也不是個懂事的小孩,但現在我們都懂事了,爸他也老了,就算你?有什么怨恨,那也是無?法重來的事了。”
陳月江說?:“所以你?的意思是讓我拿著他的錢,然后就別再怪他了?”
陳清泉說?:“那不然怎么辦?難道你?
還要殺了他嗎?”
“可我不需要你?們的錢啊。”陳月江回頭看著他,他的目光幽深,但十分平靜,他輕輕地?、一字一句地?說?,“從現在開始,一分都不會再要了。包括他的遺產。”
“陳月江……”
“這十八年?來花在我身上的錢,我確實沒法一一給你?們吐出?來,畢竟你?們還是讓我姓了‘陳’,所以我就毫無?愧疚地?、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陳月江!”陳清泉往后一拽他的行李箱,“你?是不是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反正姜海升他女兒也夠有錢是吧?你?他媽有種你?就別拿別人一分錢試試呢?她跟你?非親非故,你?跟瘋了一樣非要跟著她,你?腦子有病吧!”
可能陳月江的行為在所有人看來都是異常的,但陳月江覺得?自己很正常,就現在這一刻,從未有過地?感到自己無?比正常。
如果沒有姜左,陳月江或許的確不會想要離開這個家,畢竟他還得?靠陳清泉吃飯,靠陳清泉給自己交學費,靠陳清泉活下去。
他會一直像一條無?所謂的寄生?蟲一樣縮在這里,未來就會跟毛蟲蛹化?一樣變成跟陳清泉和他爸一樣爛的人。
陳清泉在吼著他今天敢從這個家里走?出?去一步,就徹底和陳月江斷絕關系。他伸手來拽陳月江的胳膊,陳月江反手掙開后行李箱跟著就砸過來被陳月江的手臂擋了,他擋完抬手就給了陳清泉一拳,陳清泉被他打?得?往后踉蹌。
行李箱摔壞了一個輪子,陳清泉抓住行李箱讓他滾,既然要走?就別帶走?這個家里的一分錢。
陳月江面色霜寒,轉身就走?。
“陳月江!你?今天出?了這個門老子就跟你?什么關系都沒有!你?記住了!永遠別他媽回來!”
“砰!”的一聲,在傭人的一片驚呼中,宅邸大門被陳月江砸上。
六月是梅雨季,街上車來車往,行人都撐著傘匆匆行過。
雨勢有些大,陳月江從山上走?下來,雨水浸透了衣服才感覺到一點點的冷,原來下雨了。
他身上什么也沒帶,只?有一部手機,而且馬上就要沒電了。
雨珠不斷地?砸落在屏幕上,浸出?一塊塊水漬,手指怎么劃也劃不開。
路上行人擁擠,陳月江穿過一面一面的傘影,找到了一家可以躲雨的門店,他站在人家的屋檐陰影里,用濕透的衣服慢騰騰地?把屏幕擦干凈才總算解開了鎖屏。
好心的店家出?來問他怎么了,要不要傘。
陳月江搖頭說?不用,電話里一串忙音沒有人接聽,今天才周四,他記得?她說?她周五前?都很忙。
“你?這手怎么了?”店家看著他胳膊上一片青紫,看著怪嚇人的。
剛才被陳清泉用行李箱砸的。
“沒事。”他說?。
“要不要進來坐坐?你?這衣服都濕透了。”
陳月江看著手機無?人接聽的界面想了想,說?好。
姜左晚上開了場很長的會,因為策略調整,公司擴招了很多新?人,今天是工作匯報,姜左全程得?在,結束時還要上去講兩?句。
她出?來以后找秘書又多問了幾?句,一耽擱就已經十一點多了。
姜左晚飯都沒來得?及吃,想著回去隨便吃點,手機因為一下午沒充,剛才就沒電了。
她回去把手機充上電,隨便把冰箱里的剩飯剩菜扔鍋里一炒,中途許音還給她打?了個電話報告自己已經適應了新?工作,聊了十來分鐘才掛。
然后姜左現在才發現,陳月江在晚上九點多時給她打?了一通電話。
陳月江一般沒事不會給她打?電話,所以姜左覺得?可能有什么急事。
但她也確實沒想到撥回去以后陳月江只?說?了一句話:“我離家出?走?了。”
嗯,事態可能比她想得?還要緊急點。
姜左驅車來到店鋪前?,一走?進去就看見陳月江坐在小餐館的椅子上看墻上的老舊彩屏電視,電視里沒什么內容,就是些無?聊的廣告。
聽見腳步聲,陳月江回頭,姜左就看見他下巴尖兒上有一塊猩紅的擦傷,手臂上也有一大塊淤青。
“怎么回事?”她眉頭微皺,走?過去還看見他衣服也濕透了,“你?這怎么搞的?”
“跟陳清泉打?架了。”陳月江輕輕地?說?。
他說?得?還挺輕松的,好像自己打?贏了一樣,姜左好笑道:“受傷的不是你?嗎?跟你?哥打?什么架?”
陳月江不說?話,只?是仰頭看著她。
姜左抬起他的下巴細看,擦傷擦得?挺深了,一塊皮都被磨掉了。
“有什么話好好說?,犯不著。”
“是他先拿行李箱砸我的。”陳月江小聲說?。
“他砸你?干嘛?”
“他不讓我走?。”
“可以理解,畢竟你?是要離家出?走?。”姜左說?,“行李箱呢?”
“他把輪子給我摔壞了,我就沒拿。”
姜左不知道說?什么好,她放開手道:“那你?現在準備怎么辦?”
陳月江眨了下眼睛,他坦然地?、平靜地?說?:“我在等你?啊。”
“嗯,那你?還只?打?一個電話,不知道多打?幾?個嗎?”雖然那時候姜左在開會,也看不到就是了。
她摸出?手機說?:“我把我秘書的手機號碼給你?一個吧,免得?以后有事你?找不到我。”
“手機沒電了。”
“離家出?走?還不把電充滿?”
“反正也不會有以后啦。”陳月江坐在椅子上無?所謂地?晃了下小腿,他看著外面的車水馬龍說?,“姜左,我不回去了。”
“……”
少年?大概早就想好了,所以上周才問她哪天有空。離家出?走?是一件乍一看可以在沖動之下做出?來,但真的要做決定卻需要極大勇氣的事。
所以姜左聽完什么也沒說?。
“嗯。”她道,“那就跟我回去吧,順便傷口得?拿藥擦擦。”
陳月江說?:“不疼的。”
“不疼才怪了。走?了。”
姜左跟店老板道了謝,雨傘不大,姜左讓陳月江靠著點自己,車子還停在前?面三百多米的路口處。
雨越下越大了,路邊積起了坑坑洼洼的小水塘。
陳月江抓著姜左的衣袖,雨滴答滴答從傘沿砸到少年?肩上,姜左邊走?邊把傘往他那邊偏了點:“你?站我近點。”
“很近了已經。”陳月江抿了下嘴唇,不滿道,“再近都要到你?懷里去了。”
說?是這么說?,但他還是往姜左這邊又靠了點。
兩?個人擠在一把傘下,世界仿佛陷入某種寧靜,耳邊只?有嘩啦啦的雨聲。
陳月江忽然說?:“姜左,我真的不回去了哦。”
“嗯,”姜左淡淡應了聲,“在我家一直待著吧。”
第32章 第 32 章 “想讓你親一下我。”……
三更半夜的下著雨, 姜左開車回家,高檔小區的保安都?認識這?里的業主,停車的時候姜左按下車窗, 保安在外頭沖她招呼了一句:“姜總,這?么晚還去接小孩啊?”
他最多只能?看見駕駛座坐了個人,所以陳月江聽見姜左笑了一下, 她說:“算是吧。”
陳月江低頭, 手?指在副駕駛的皮質坐墊邊緣輕輕地摳了一下。
回到家,姜左把水燒熱了拿毛巾沾了熱水讓陳月江自己先熱敷著,她記得許音上次來買了點常用的藥膏在柜子里, 翻了一下找到了支治跌打損傷的軟膏, 姜左回客廳問陳月江。
“現在還痛嗎?”她說,“痛得厲害一會兒送你去醫院。”
陳月江說:“不碰就不會痛。”
“那好在是沒?骨折。”姜左在他旁邊坐下,“手?要骨折了比上次還麻煩, 鍵盤都?敲不了了。”
陳月江摁著熱毛巾從鼻子里唔了聲,輕說:“那就不用寫?作業啦。”
姜左笑了:“你還是小學
生?嗎。”
“大?學生?也不喜歡寫?作業的。”陳月江辯駁道,“也不喜歡考試, 也不喜歡刷題。”
“讀高中的時候沒?人告訴我?大?學了也這?么辛苦。”陳月江一本正經地說, “他們都?說上了大?學就輕松了。”
姜左高中時倒沒?人跟她說過這?話, 只聽過姜海升一遍一遍地念叨大?學學費很貴他沒?錢之類的話。
“都?不輕松, ”姜左說,“熬到大?學畢業就得工作,然后發現工作了更累。”
“所以你也很累嗎?”陳月江側眸望著她問道。
姜左嗯了聲:“但是累得比較有?希望。”
“因為有?錢?”
“因為有?自由?。”姜左把他手?臂上的毛巾取下來丟進裝滿熱水的盆子里浸濕,然后擰到半干又給他敷上,“陳月江,你現在也有?自由?了。”
陳月江默不作聲地凝視著她。
姜左道:“你今晚的行?為在其他人看來可能?是欠妥的,甚至可能?有?點愚蠢, 但這?事兒說白了得看你自己怎么想,如?果在你的心里,你覺得自己自由?了,那你就自由?了。”
陳月江慢慢地眨了下眼睛,他漆黑烏亮的瞳仁在昏暗中好像散發著微光一樣。
“其實我?不太懂。”他說。
姜左說:“你以后就懂了。”
“以后是多久?”
姜左說:“嗯,三年、五年、十年,都?有?可能?。”
陳月江說:“十年以后你都?三十九歲了。”他說,“我?也二十八了。”頓了一下,低低說,“好難想象啊。”
姜左笑了:“我?十八歲的時候也很難想象十一年后的我?居然長成了現在這?種?乏味的大?人。”
陳月江的嘴角輕輕向上提了一下:“你現在這?句話就有?一股老人味。”
姜左道:“也沒?有?那么老吧?”
陳月江說:“陳清泉都?從來沒?講過這?種?話。”
姜左說:“說明你哥心態還很年輕,是好事。”
陳月江摁著手?臂上的毛巾往后一倒:“姜左,你才二十九歲就這?樣,以后可怎么辦呀。”
他好像真的替她操心起來。
“嗯,那你想想辦法吧。”姜左把軟膏的蓋子擰開,催他,“起來,把藥涂了去睡覺了。”
陳月江又軟趴趴地坐起來靠在沙發上:“那我?幫你想想辦法吧。”
“嗯。”
姜左把毛巾扔盆子里,把藥膏抹在他手?臂淤青的那一塊,又抬起陳月江的下巴尖兒涂下巴:“慢慢想。大?門的密碼我?沒?改,明天打完工你自己回來,我?這?幾天都?忙。”
陳月江“哦”了聲:“我?要去超市買點東西。”
“買吧。”
“你工作的時候我?可以給你打電話嗎?”
“可以打,但打了我?也不一定能?看到。”姜左說,“有?空會回你的。”
陳月江眼皮耷拉著:“那跟發消息有?什么區別?”
他嘟囔了一句“算了”,等?姜左擦完藥就把腦袋縮回去,重新倒回沙發上。
手?機在桌上充著電,陳月江拿起來看才發現陳清泉在他奪門而出?后給他打了十多個電話,最后一通未接來電停在半個小時之前。
“怎么了?”姜左問。
陳月江說:“陳清泉給我?打了好多電話。”
“那說明你哥還是關心你的。”姜左說。
陳月江不說話,把手?機熄屏又放回桌上,在沙發上翻了個身面朝著里邊。
等?姜左收拾完回來,陳月江已經坐了起來,他半抱著膝蓋,目光幽幽地從昏暗中瞅著這邊。
姜左問他怎么,陳月江想了一下,說:“我今晚還能和你一起睡嗎?”
姜左其實是無所謂的,她點了下頭,陳月江就從沙發上下來在她身后一路跟著她進了臥室,跟得很緊,好像怕她隨時會反悔似的。
姜左覺得好笑。
睡覺之前,借著室內燈光,姜左把陳月江下巴上的傷口又掰過來細看了看,確認確實是沒?化膿也沒?發炎。
她問:“真的不痛了?”
她湊得比剛才在客廳時還近點,她看著陳月江的眼睫毛連連眨了好幾下,嘴唇抿了又抿,他的目光飄忽,沒?在她身上,他干巴巴地說:“不痛啦。”
“明天早晚記得自己再擦一道藥。”
“哦。”
“忌口,萬一留疤了你真得進醫院。”
“知道了。”
姜左嗯了聲剛想放開,陳月江忽然慢騰騰地吐出?一句:“你給我?吹吹就不痛了。”
姜左目光停留在他臉上,陳月江靜靜抬眸與她對視,他這?會兒倒是敢盯著她看了,就是下頜線條繃得有?點緊。
“吹哪兒?”姜左問。
陳月江輕輕“啊……”了一聲,低說:“我?怎么知道。”
“自己哪兒痛都?不知道?”
“……”陳月江好像有?點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他輕輕蹙了下眉頭,眼神?移開,用一種?更低更輕的聲音說,“你好煩啊。”
姜左其實知道這?是陳月江不知道該怎么表達只好找一些莫名其妙的借口想和你親近的一種?方?式,但她依舊覺得沒?有?得到及時的反饋就會開始不知所措的陳月江有?些好笑。
她嗯了聲說:“誰讓我?就是這?么煩人的大?人。”
陳月江說:“煩死了都?。”
“嗯。”
“你很煩很煩。”
“嗯。”
陳月江鉆進被子里縮了起來,姜左依舊要看會兒書才會睡覺,看到一半,陳月江又翻了回來,她余光瞥見他用黑漆漆的眸子在被子里瞅著自己,像有?一萬句話想說。
于是姜左把書合上,轉頭看著他:“干什么?”
“……”陳月江沉默了一會才說,“想讓你親一下我?。”
“剛才不才說我?很煩嗎?”
“……”她感覺陳月江的表情都?垮下去了,他低聲說,“你這?么記仇干嘛啊。”
“你說我?煩人還要我?不能?記仇?”姜左笑了。
陳月江不說話了,姜左再次轉回頭翻書,過了兩三分鐘,旁邊被子窸窸窣窣地響起,是陳月江坐起身湊了過來,他拽著姜左的衣袖,低頭把腦袋埋進她手?臂里,他撒嬌一樣地說:“哎呀我?錯了嘛,可以了嗎?”
“……嗯,好吧。”姜左考慮了一下,放下書說,“那就親一下你吧。”
陳月江抬起頭來,昏黃的燈影好像在他亮晶晶的眼睛里緩緩曳動著,姜左單手?捧著他的臉頰讓他湊近自己一點,他眼睛里的微光在不禁微微地顫動,親第一下的時候陳月江從咽喉里不受控制地發出?了一點嗚咽的聲音,好像可憐的小鹿被猛獸叼住了細瘦的喉嚨一樣。
親第二下的時候,陳月江抓住她衣服的手?指都?緩緩摳緊了。
親第三下的時候,陳月江連眼睛也緊緊閉上,手?臂支撐得有?些困難,只有?嘴唇被迫張開又被迫閉合。
姜左說:“換氣。”
陳月江張著紅紅的唇喘息,姜左說:“一會兒把你憋死了怎么辦?”
陳月江呼吸緩上來一點后,手?臂都?撐得僵硬了,他往下一趴,埋著頭栽在姜左的半邊枕頭上,他有?點蔫兒蔫兒地、含糊不清地說:“我?嘴被堵住了怎么換氣啊?”
姜左說:“那以后再多只能?親三下了,親多了真能?憋死。”
“……”
陳月江盯著她的眼神?有?濃濃的不滿,嘴巴紅成那樣氣都?喘不上來了還有?功夫瞅她,姜左覺得不愧是十八歲,精神?頭真是有?夠好的。
陳月江轉了個身,湊過來抱著她的手?臂,腦袋跟什么似的抵在她胳膊上。
姜左看他:“干什么?”
“不干什么。”他說。
“不干什么你抱著我?胳膊干嘛?”
“……”陳月江抬起腦袋,他盯著她,聲音還有?一點點沙啞,“你和宋笑親過嗎?”
姜左挑了下眉,終于從書上挪開視線看向他:“問這?個干嘛?”
“就問問。”
“你覺得得到什么回答你會比較滿意?”
陳月江“啊”了聲,低說:“都?可以的。”
姜左思考了一下,她高中出?格的事做太多了,早戀在里面都?算不上什么,不過她那時家里事情也多,高中又是個封閉式學校,兩個人唯一能?相?處的時間就是課間和中午晚上回宿舍的那一段路。
說起來,就
算她想干點更出?格事兒都?沒?那時間。
她說:“好像是親過一次吧。”
陳月江沉默了一會才“哦”了聲,他問:“怎么親的?”
“干嘛?”這?個問題放在現在其實沒?什么意義,當?時到底怎么親的她也有?點快記不清了。
“嗯,應該只是單純地碰了一下而已吧。”她說。
陳月江道:“好敷衍哦。”
“高中生?腦子里都?沒?概念,能?親出?什么名堂來。”
“你剛才都?伸舌頭了。”陳月江看著她小聲說。
“是啊。”趁姜左還記得清楚,第二下確實就伸了。
“你沒?對宋笑伸過舌頭。”陳月江又吐出?一句。
姜左是真的有?點想笑了,她盯著抱著自己手?臂的小壞蛋,手?腕一轉避開他的傷口在他下巴尖兒上不輕不重地捏了捏:“跟我?在這?兒鋪墊了半天就想比這?個是吧。”
陳月江輕輕翻了個白眼:“你管我?。”
他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撒開手?又左滾右滾地滾回了自己原來的位置,他把手?放在胸口上,脆生?生?地跟她說:“晚安。”
姜左敲了敲額角,書都?沒?看進去幾行?。
“嗯,”她說,“晚安。”
第33章 第 33 章 “我很乖的。”
陳月江離家出走這決定肯定不是一時興起, 不然發工資那天他不至于高興成那樣?。
他賺得到錢,保證得了自己?基本的生活開銷,所以從陳家離開時才會?尤其干脆。
曾經?那些可以裹挾他的東西?現在什么也不是了。
余白和墩子上個月其實約過陳月江好幾次了, 不管是去吃飯還是去唱歌都通通被他推了,他們只知道陳月江家里人最近管他管得很嚴,但不知道居然這么嚴, 但一進六月, 他們再喊陳月江,陳月江又?每次都會?來了。
“你?家里人又?不管你?了?”墩子很納悶。
“不管了。”陳月江回答得很平淡,“以后也都不管了。”
余白和墩子只當他是因?為表現好被家長解放了, 這個話題也就?這么揭過去了。
今天余白喊陳月江出來是為了逛街, 這個月月底小頁過生日,余白不知道買什么禮物,把墩子和陳月江拖出來陪他一起選。
墩子這人非常直男審美, 張口就?讓余白直接送小頁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被余白一口否決了。
“你?說?小頁會?喜歡什么?”余白在商場的玻璃專柜前問陳月江。
陳月江還沒說?話,墩子在旁邊夸張地說?:“拉倒吧, 陳月江戀愛都沒談過會?挑什么禮物?你?指望他還不如指望我呢。”
“你?談過?”
“我單方?面談過怎么不叫談過了!”
結果他們在學校附近的商場里逛了一下午, 余白最后挑了一條銀色的碎鉆項鏈, 大學生兜里那點錢也買不了特?別貴的牌子但勝在小巧精致, 反正甩了墩子的審美兩條街。
“不如我的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墩子說?。
“活該你?上個月被排球社的學姐甩了。”余白說?。
“你?說?什么?!”
兩個人眼看又?要吵起來,墩子瞪著余白,余白也不服氣,最后齊刷刷看向在旁邊玩手機的陳月江。
“陳月江!你?說?是項鏈好還是玫瑰好?”
陳月江頭?也沒抬:“小頁喜歡最好。”
墩子、余白:“有……有道理。”
“不過小頁挺喜歡打扮的,我這項鏈肯定沒挑錯。”
“我靠我這玫瑰也不賴啊。”
兩個人吵吵嚷嚷,陳月江轉頭?瞥了眼余白手里的項鏈盒子,閃閃發亮的, 戴在脖子上肯定是好看的。
陳月江晚上回去以后就?盯著姜左的脖子看。
他看得相當正大光明,歪在沙發上抱著抱枕,目光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姜左的脖子,一本正經?得好像在搞什么科學研究。
姜左脖子里上沒掛任何東西?,她?平時不管穿正裝還是悠閑裝都那個樣?,全身上下唯一的配飾是她?辦公時戴在耳朵上的骨傳導耳機。
電腦屏幕上是一段中年男人對著PPT不知道在講什么的會?議直播,姜左開著會?,偶爾喝口水,陳月江一直盯著她?看她?也當沒感覺到。
直到長達兩個小時的會?議結束,她?才放下水杯,揉了揉有些酸脹的眼睛,陳月江馬上站起來說?:“我去給你?倒水。”
他踩著拖鞋踏踏踏地跑去廚房,過了一會?端著泡好的花茶又?跑回來,然后繼續躺回沙發上看她?。
“干什么?”姜左揉著眼睛,好笑的口吻,“看了我一晚上了,有什么好看的?”
陳月江說?:“沒什么好看的。”
“那你?看什么呢?”
“……”陳月江把自己?觀察了她?一晚上的結論說?了,“我發現你?都不戴項鏈的。”
姜左說?:“是沒戴過。”
“為什么不戴?”
“為什么要戴?”狡猾的大人不正面回答他的問題,把眼睛從手指陰影里抬起來看他,“怎么了今天?看見誰戴項鏈了?”
陳月江道:“也沒誰。”他抱著枕頭?轉了個身,仰躺著望著天花板,自言自語,“我就?覺得挺好看的。”
“我不習慣脖子里上戴個鏈子的感覺。”姜左敲著鍵盤,“你?想要嗎?給你?買一條戴戴吧?”
陳月江一撇嘴,都懶得回答這種擺明了故意捉弄他的話了。他直接無視了姜左,姜左笑了一下,把電腦一合,起身說?:“睡覺吧。”
陳月江看了眼鐘:“才十?一點半。”
陳月江其實今天很早就?回來了,晚上十?點就?把飯做好,但姜左一直到十?一點才回家,他只能又?把飯菜扔進鍋里炒了一遍。
姜左說:“最近比較忙,有點累了。”
陳月江哦了聲,跟著她?進了臥室,他自己?去洗手間把藥涂了一遍,出來的時候姜左已經?躺上床睡了,她?今天連書都沒看。
陳月江走過去,低聲跟她說:“我關燈了哦。”
姜左閉著眼沒說?話,陳月江就?把臺燈關了,自己走到另一邊爬上了床。
接下來一連好幾天,姜左都十?一二點才回來,有時候她不讓陳月江守著晚飯等她?,就?自己?在外面吃了才回來,還沒到家就在催陳月江早點睡覺。
陳清泉在這幾天里其實陸陸續續給陳月江打過幾個電話,但陳月江一個也沒接,所以慢慢的電話也就?來得少了。
倒是陳家開發新項目的進程也在提前,想搶著和姜左他們公司同一時期上線,所以姜左一時半會?兒也走不開。
她?回來得一天比一天晚,回來以后跟陳月江簡單說?幾句話就?得睡覺了,早上陳月江有早課,姜左太忙了這段時間都送不了他,所以陳月江一般都自己?起來自己?吃飯然后就?自己?出門上課了。
有一天,陳月江打完工跑來姜左公司等她?下班,從晚上九點等到十?二點姜左才完,那天鐘易正好請假不在,是姜左自己?開的車。
陳月江在副駕駛盯著姜左的臉,從車上一直盯到回家,然后再盯到臥室的床上,最后姜左終于被他盯得轉過頭?來問:“怎么了?今天又?想問我什么?”
陳月江搖搖頭?。
他若有所思地、平靜地對她?說?:“我去考駕照吧。”
這事兒姜左之前其實就?跟他提過,但陳月江那時說?再說?,所以姜左之后就?沒再提了。
“怎么了?怎么突然又?想起這個?”姜左問。
陳月江說?:“沒什么。”他趴在枕頭?上偏頭?望著姜左,聲音靜靜的,“反正我想抽時間去學一下。”
“可以啊,”姜左說?,“我記得你?們學校附近就?有個駕校吧,正好順路。開車很簡單的,你?稍微學學就?能過。”
陳月江唔了聲,看得出來他對于車好不好學這事兒還有點將信將疑,但他仍舊說?:“我要是學不好,你?再教一下我。”
姜左說?行,你?先去學,哪天有空我開車教教你?。
“但你?什么時候有空啊?”
姜左想了想:“下周就?會?閑點了,再忙起來就?得等下下個月產品上線了。”
“哦。”陳月江悶悶應了聲,他才洗了澡,頭?發吹了個半干就?爬上床,姜左讓他吹干不然會?頭?痛他也當聽不見,發絲毛茸茸、濕噠噠地貼在鬢角頰邊。
姜左在看書,陳月江靜了一會?忽然裹著被子蹭了過來,他的兩條手臂掛在她?肩膀上,水珠蹭到了姜左的書頁上,她?有些啼笑皆非地把書拿遠:“又?干什么?”
陳月江最近很喜歡靠過來黏黏糊糊地貼著她?,不是湊過來抱著她?的手臂就?是勾著她?的脖子掛在她?身上,在客廳里都要躺在她?旁邊的沙發上玩手機,也就?在外面才會?安安分分地保持距離了。
“嗯?”姜左問他。
“你?下周不忙了,我學車的時候能不能給你?發消息啊?”他好像不知道自己?打擾了別人看書,直勾勾地盯著她?的眼睛問道。
說?起來,姜左忙的這兩周,陳月江確實沒怎么給她?發過消息,甚至經?常一天只有一條。
你?知道這是源于少年的懂事或者說?是忍耐,他不想在你?本來就?很累很忙的時候給你?增加工作量,所以你?之前讓他不用做晚飯不用等你?回來再睡覺他也聽話地照做了,現在他這么說?,你?要是拒絕未免有點太殘忍,所以姜左就?點了頭?。
“我會?發很多條哦。”陳月江說?,“很多很多。”
“嗯,”姜左說?,“發吧。”
“你?要是不回我我就?打你?秘書的電話。”
“打吧。”
“不過還有兩個月,你?公司那個產品上線之前我肯定能拿到駕照。”陳月江說?,“到時候就?用不著你?給我當司機了。”
他突然提出要學車姜左猜都知道是這個原因?:“嗯,到時候給你?買輛車開開。”
“這我不要。”陳月江皺了下眉。
“沒事。”他一直抱著,姜左干脆把書放了,手伸到后面拍了拍陳月江的后背,“這錢你?先欠著,以后工作了有錢了再還我。車貸收多少利息,我就?收多少利息,一樣?的。”
陳月江不吭聲,腦袋像縮頭?烏龜一樣?埋在她?頸窩里,人都要跨坐到她?腿上了,她?手往下拍了拍他的屁股,又?淡淡吐出一句:“嗯,我要沒記錯你?明天要上早課吧,再坐過來一點明天是不準備去上課了?”
陳月江一頓,聲音悶在她?衣服里:“你?好變態。”
姜左笑了,她?轉過眼睛看向陳月江只留給她?的一半側臉:“陳月江,突然抱過來的是你?不是我吧?”
“我不管,”陳月江耍賴,“變態變態,腦子里只有那種事情。”
姜左慢悠悠的:“那你?還不放開?”
陳月江靜了四五秒,撒開手就?甕進了被子里,姜左把自己?的書從床頭?柜撿起來,透著燈光翻了翻書頁,跟男孩講道理:“你?看看你?,把我的書弄濕了,都皺了。”
陳月江低哼了聲:“一本書你?都要跟我計較。”
他把頭?從被子里伸出來,嘴唇不知何時被他自己?抿得有點發紅了。
姜左點點頭?說?:“好吧,不跟你?計較,但你?早點睡,明天先去駕校看看再說?。”
“哦。”陳月江說?。
“要我陪你?去嗎?”
陳月江一字一頓:“不、用、了。”
“晚上我接不了你?,你?自己?回來。”
“知道知道。”陳月江說?,“雖然你?很忙根本沒時間陪我但我一點也不生氣也不會?跟你?鬧哦。”他一本正經?地說?,“我很乖的,姜左你?真是撿到大便宜了。”
姜左笑了,她?放下書把燈關上,黑暗忽然來臨,陳月江還沒反應過來,下一秒就?被人攔腰勾了過去,嘴唇被按著下巴尖兒親了一下,溫熱的吐息灑在鼻尖,陳月江在姜左懷里微微一僵,下意識地有些生澀地抓住她?的手腕。
他還沒說?話,姜左就?松開了,跟逗小孩一樣?拍拍他的腰。
“在駕校跟人好好相處,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陳月江從鼻子里含糊了聲,低說?,“知道。”
第34章 第 34 章 “姐姐真好。”
陳月江第二天就去學校附近那家?駕校看了一眼, 訓練場地挺大,他?們學校很多學長學姐都是在這兒學的車,教練人看著也靠譜。
簡單問了幾句以后教練讓陳月江先坐駕駛座上?看看, 他?推銷得有點熱情,陳月江摸著方向盤默不作聲,等他?噼里啪啦一頓輸出完后才道:“我得先回去問問姐姐。”
教練道:“行行, 帥哥你們考慮考慮, 我們性價比絕對是附近最?好的。”
回去以后陳月江跟姜左說了今天的事,姜左問他?自己覺得怎么樣,陳月江想了一下說:“感覺還行, 就是他?話太多了。”
“人家?做生意的, 不說話還做什么生意?”姜左笑了,“反正你也是圖個方便,自己覺得可以明后天就去把名?報了吧。”
陳月江嗯了聲, 說行。
陳月江做什么事的速度非常快,尤其是他?自己想好了的,不用姜左再說一句他?就自己弄完了, 弄完了回家?還告訴她:“今天去體驗, 我兩只眼睛都是5.2誒。”
姜左說好棒好棒。
陳月江又說:“我還長高了。”
“長高了多少?”
“0.5厘米。”陳月江踮著腳跟她比劃了一下, “現在177.5了。”
姜左高中?體檢不穿鞋有179, 穿鞋基本能有個181、182的樣子,這也是為?什么她高中?時那么叛逆但居然沒什么人敢和?她打擂臺的原因?,長得高不管是在學校還是社會上?多少有點優勢。
她在餐廳里倒水泡茶,陳月江就從后面?勾著她的脖子把下巴擱在她肩上?,他?瞅著姜左的側臉說:“十八歲還能長高的,我再長個兩厘米就比你高了。”
姜左把茶包撕開,嗯了聲說:“那你加油多吃點。”
“可我已?經吃很多了。”陳月江道。
“那就再多吃點。”
“再多吃點萬一橫著長怎么辦啊?”陳月江蹙了下眉, 姜左覺得他?完全不用有這種擔心,說實話陳月江有點太瘦了。
上?次在公司那張人體工學椅上?做的時候她大概把男孩的身?體都摸了一遍,大腿根那兒的肉都少,其他?地方更別說了。
姜左倒是動過把阿姨再請回來做飯的念頭,起碼人家?做得營養均衡比外面?的餐館來得好,不過陳月江在上?學也沒法三餐都在家?里吃,所以姜左決定等他?放暑假了再說。
駕校的名?已?經報好了,資料之類的東西陳月江回來以后早早交了上?去,就算姜左想操心都沒那機會。
她問他?第一次摸方向盤的感覺如何,陳月江說沒什么感覺,熟練了應該就跟騎自行車一樣。
“那說明你心態還可以,”姜左說,“開車最?重要的就是心態。”
陳月江說:“心態不好會怎么樣?”
“會變成討人厭的路怒癥。”
陳月江輕輕笑了一下:“所以你以前就是討人厭的路怒癥。”
姜左完全無法否認,畢竟她高中?騎個自行車被擋道都能對著別人罵一句。
“給你泡點上?次的薰衣草茶?”姜左問。
陳月江唔了聲。
她把開水倒進杯子,花茶葉子被水沖開飄浮在表面?,她端著兩個杯子回客廳,陳月江還掛在她身?上?,她走一步,他?也跟著走一步,反正就是不放開。
姜左說:“一會兒茶撒了怎么辦?”
陳月江無所謂:“那就不喝了。”
姜左說:“有沒有可能你可以先放開我?”
陳月江不說話,直接裝聽不見。
姜左瞥他?一眼:“一會兒到沙發上?了你再抱。”
陳月江說:“姜左,我好喜歡你呀。”
姜左:“嗯。”
“好喜歡你哦。”
姜左:“……”
好吧,姜左不再讓纏在脖子上?的手放開了,她放慢速度走到客廳放下了茶杯。
往沙發一坐,陳月江就湊到她旁邊把腦袋歪在
她肩膀上?。
姜左打開筆記本說:“明天我也接不了你,你自己回來。”
“知?道。”陳月江隨意道,“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嗯,三餐自己記得要按時吃。”
“知?道了——”
陳月江第二天就去駕校開始正式學車了,科目一雖然是考理論但前面?兩天還是要摸一下車的,姜左在公司忙忙碌碌的時候,陳月江就給她拍自己摸方向盤的照片,還有駕校的藍天白云,中?午食堂的盒飯。
“結果有好幾個我們專業的人也在這邊學車,聽教練說才知?道。一個也不認識。”
“今天太陽好大——明天就不用來了,熱死了。”
“這邊食堂比我們學校的食堂還難吃。”
就跟陳月江提前知會過的那樣,他?確實給姜左發了很多消息,都是一些自言自語的不太需要姜左回復的內容,但姜左隔一陣子看完了還是會給他回個表情表示自己看到了。
姜左:“教練兇嗎?”
陳月江:“兇其他人,不兇我”
陳月江:“我很聰明<3”
陳月江白天要上?課還要去咖啡店打工,晚上?回來了才有時間看看駕校發的書,姜左睡前終于沒人打擾她看書了,因?為?陳月江自己在旁邊看得都沒功夫。
他?看書時一點聲音也沒有,姜左盯著他?看了起碼五分鐘,陳月江根本沒發現有人在看自己。
有時候姜左說要關燈了,陳月江嘴上?應了聲好,翻了個身?接著看。
“要不你去客廳開個燈看完了再進來。”姜左告訴他?。
陳月江皺眉:“不用。”又慢騰騰看了一眼,最?后把書一合丟在一邊蓋上?被子說,“睡覺。”
陳月江報了月底的考試,也就剩三四天了,這幾天回來就抽空刷刷題,不怎么和?姜左說話也要拿著電腦坐到她邊上?來。
說來有點不巧,小?頁的生日也在月底,陳月江很早之前就答應過她要去生日聚會的,他?跟姜左說,姜左讓他?想去就去,陳月江眨了眨眼說:“我也沒有很想去。”
“一般想去也可以去。”
他?考慮了一下,最?后還是去了。
生日聚會很熱鬧,小?頁把他?們這一圈的同學都請來了,陳月江姑且準備了禮物?,買之前還問過姜左這能不能送,他?當?時皺著眉,有點煩惱地說:“我不能送不合適的東西啊。”
最?后他?買了個姜左平時很喜歡喝的那種花茶禮盒送給小?頁。
墩子看見他?的禮物?時狠狠放聲嘲笑了一番他?的送禮品味像個老年人,陳月江冷冷地說他?的康乃馨花束才是土到沒邊兒。
小?頁大名?叫葉真,如墩子和?余白評價的那樣是個性格很活潑說話也很有趣,為?人處世都很會顧慮別人也很友好的女孩子,所以她朋友非常多。
陳月江也覺得小?頁是個很好的女孩子,不管小?頁以前對他?有什么想法他?都是這么覺得。
所以出了那件事以后他?們還能繼續當?朋友,某種程度上?源于小?頁是個性格很好的人。
姜左讓他?只是一般想去也可以去,所以陳月江就來了。
小?頁在那之后沒有再提過她和?陳月江之間的那點事,也沒有試圖問過陳月江姜左到底是誰,她就像沒有發生任何事一樣繼續跟他?像朋友一樣相處。
陳月江其實最?開始對小?頁這個人沒什么印象,只覺得她笑起來時聲音很大,為?什么會喜歡自己則完全是莫名?其妙,他?看出來了小?頁的心意但他?當?不知?道,因?為?挑明了說更麻煩,誰讓他?們共同朋友很多。
如果沒有那件事、沒有姜左,陳月江應該到最?后都不會想要認真看一眼這個人,認真審視一些他?曾經漠不關心甚至不屑一顧的東西。
陳月江拿出自己的禮物?時小?頁很開心,驚喜地問陳月江這個花茶是什么味道,姜左每天晚上?都會泡一杯給他?喝,陳月江雖然跟姜左抱怨過很苦,但其實不苦,他?挺喜歡的。
“最?開始有點澀,最?后會回甘的那種味道。”他?說。
小?頁很高興,跟他?說謝謝,陳月江點頭,祝她生日快樂。
“我還以為?你今天要找借口?鴿了呢。”余白在旁邊揶揄了一句。
陳月江不解挑眉。
余白說:“我以為?你不敢來。”
“我為?什么不敢?”陳月江莫名?其妙,他?說,“小?頁人挺好的。”
“你今天第一天知?道啊。”
“確實,”陳月江說,“畢竟墩子那束土得要死的花她都沒說什么。”
墩子剛送完花過來就聽到這句話,撲過來撈住陳月江的肩膀,拳頭在他?肩上?狠狠摩擦:“說什么呢說什么呢!別以為?我沒聽見你偷偷講我壞話了!”
“我是光明正大地講。”
“陳月江——”
聚會一直鬧到半夜一兩點才結束,大家?都喝了酒,唱起歌來沒完沒了,陳月江從頭到尾在喝橙汁,所以姜左打電話過來時聽見背景音這么吵就笑了:“怎么兩點了還這么熱鬧?”
“沒,”陳月江起身?走到角落里跟她打電話,“他?們在唱歌,墩子喝了酒就這樣。我早就完了。”
“喝酒沒?”
“沒。”
“怎么不喝點?”
“不喜歡喝酒。”陳月江說。
“那我現在去接你。”
陳月江輕輕“啊”了聲,說:“我還說自己打車回來……你怎么這么晚還不睡啊?”
姜左的聲音在那頭靜靜的:“你半夜在外面?玩到那么晚,我怎么睡?”
“……”陳月江沉默了,好半晌才干巴巴地吐出一個,“哦。”
姜左說:“我現在過去大概半小?時,等著。”
陳月江最?后又嗯了聲才掛了電話。
墩子終于消停了,他?喝了酒就原地化身?麥霸,所有人都要承受他?鬼哭狼嚎一樣的歌喉。
小?頁要負責把大家?都送回去,她跑過來問陳月江:“你一會兒怎么回去啊?余白也喝了酒,我給他?們打車。”
“我姐姐來接。”陳月江說。
“你還有姐姐啊?”小?頁記得陳月江只說過他?有個哥哥來著。
“嗯。”陳月江說,“一會兒就來了。”
“那行,那我就不給你打車了。”
之后車子陸陸續續地來,人也一批一批地打包送回學校,姜左才到了。
會場里只剩下小?頁和?余白還有陳月江他?們幾個人,小?頁堅持要送陳月江上?車,陳月江就讓她送了。
姜左的車就停在門口?,她下車來接陳月江,發現他?走路的步子都沒晃,確實像沒喝酒。
“原來真沒喝酒啊?”姜左笑著問。
“說了沒喝就沒喝。”陳月江說。
姜左跟小?頁道謝,小?頁盯著她的臉愣了半秒才忙說沒事。
“那……那陳月江我就回去了,余白還在里面?。”她說,“啊還有姐姐,再見。”
姜左跟她道別,等小?頁人一走,陳月江就湊過來兩條手臂環著姜左,腦袋埋在她肩上?,他?悶頭低聲說:“其實是喝了一小?杯。”他?跟她比劃了一下,“就……一點點。余白非要我喝,他?好煩啊,他?還在記我仇,我又沒跟小?頁說什么。”
姜左在他?背后拍了拍,嗯了聲說:“好像是喝了點。”
“這也能聞出來?”
“聞不出來,但你說話就一股醉鬼味兒。”
陳月江輕輕翻了白眼,心想誰信,但腦袋又往姜左懷里蹭了蹭。
“姐姐真好,姐姐來接我。”
“嗯。”姜左說,“你看你醉得多厲害。”
第35章 第 35 章 眼睫毛都濕漉漉的(雙更……
八月上旬的?時候, 陳月江拿到了自?己的?駕照。
他給姜左打?電話過來時姜左正準備去?開會?,秘書以為是?工作電話,問她是?誰打?來的?, 姜左隨意說了句“小朋友來報喜的?”。
陳月江在那邊聽見了糾正她自?己不是?小朋友,姜左嗯了聲?說晚上請你吃飯。
陳月江他們暑假已經放了有兩周了,這兩周陳月江只在家休息了一天, 其余時間不是?在打?暑假工, 就?是?在做他們大學工作室的?作業
,他現在又找了一個兼職在做,所以每天早上跟姜左一起出門, 晚上又跟姜左一起回家, 沒有得閑的?時候。
姜左把之前?的?阿姨重新雇了回來,因為陳月江打?工的?地方離家不遠,姜左讓他每天都回來吃午飯。
她的?說法是?這樣營養均衡陳月江能再長長個, 陳月江不在意長不長個,但姜左請都請了,不吃很浪費錢, 所以他每天雷打?不動中午十二點都會?回家吃飯。
這個阿姨一直很喜歡陳月江, 她上次想給姜左介紹對象但陳月江說姜左有男朋友了, 她做媒人的?心不改, 又問陳月江怎么不談個女朋友。
陳月江當時拿著筷子皺眉思考了一下:“我不太懂這些。”他告訴阿姨,“我只想好好學習。”
阿姨四十來歲,兒子女兒都結婚生?小孩了,陳月江在她眼里估計就?是?小孩中的?小孩,他這么一說,阿姨馬上露出慈愛的?笑容夸他真是?個好孩子。
陳月江笑了笑。
晚上姜左來咖啡店接陳月江去?吃飯,徐何舒在門口老遠就?看見了姜左的?車, 她只見過一次也不知道怎么就?記住了車牌號,陳月江還在收拾,她就?已經快步蹦進來道:“陳月江,你姐姐來了。”
陳月江哦了聲?,把最后一個杯子洗了,轉身走進休息室,徐何舒在后面追著他笑瞇瞇地說:“陳月江,我現在知道你們學校女生?怎么追不到你了。”
陳月江對她露出了個不明所以的?表情。
“你姐姐啊,”徐何舒指指馬路邊,姜左的?車已經停在那里了,“雖說我是?異性戀,但換成你姐姐那樣的?,我覺得我還真可以。”
“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還裝!”徐何舒說,“你姐姐是?不是?姓姜來著?上次忘記問她叫什么名字了,我一會?兒再……”
“走了。”
“哎!”
陳月江背上包就?走了,徐何舒還要關店沒追得上他,上了車姜左就?對他說:“今天這么早?”
“嗯,”陳月江說,“提前?收拾完了。”
“怎么今天沒看見你們店長?”
陳月江說:“她讓我先走,我就?出來了。”
姜左哦了聲?沒再問,她問他想吃什么,陳月江今天拿了駕照,吃頓好的?慶祝一下。陳月江在手機上挑挑選選,最后湊過來告訴她自?己想吃咖啡店對面那條街的?炒飯。
就?是?普通夜市里的?蒼蠅館子,大夏天的?生?意熱鬧餐館里坐不滿,要到外面吹著風扇吃飯。
陳月江說自?己在咖啡店里總聞到那家的?飯菜香味,但他沒吃過,想吃吃看。
陳月江對那些高級餐廳的?興趣不大,姜左其實也不喜歡,既然當事?人都這么說了,那她就?點了頭?。
兩個人過去?點了兩份炒飯和幾?個小菜,陳月江還跟店老板聊了兩句,說自?己在對面的?咖啡店打?工。
他現在變得比以前?健談了一點點,起碼不會?再沉默著張臉對誰都不吭一聲?了,回到桌上時還跟姜左說:“他說他認識徐何舒,要送我們幾?個菜。”
姜左道:“你跟人家說謝謝沒?”
陳月江挑眉,有點無語:“當然說了。”他撐著下巴轉頭?望向布滿紅霞的?天際,嘀咕道,“姜左,好久沒跟你這么一起出來吃飯了。”
“是?嗎?”
“是?、啊。”陳月江把腦袋轉回來,揚了揚筷子說,“上次還是?我排球贏了半決賽那會?兒。”
那確實是?好幾?個月之前?的?事?了。
那之后又出了很多?事?,放暑假以后兩個人也都忙東忙西,基本都是?在家里吃的?。
“別拿著筷子晃。”姜左說,“一會?兒你開我的?車回去?試試,考完了還沒正式上過路吧。”
陳月江說行啊。
“不過你車要是?哪里蹭到了我不負責哦。”
“嗯,相信你的?實力。”
陳月江唔了聲?說盡量吧。
飯菜來了,外面熱,陳月江的額角已經泌了些薄汗,他抓住衣領慢慢扯了下,汗珠在黑色的T恤上浸出一小塊不顯眼的?水漬,他忽然說:“我有沒有跟你說過。”
姜左說:“什么?”
“就?是?小頁生?日那天,”陳月江思考了一下措辭,“我走了之后,就?剩小頁和余白兩個人了,余白跟小頁表白了來著。”
姜左問:“然后呢?”
“我過了一周多?才知道……”陳月江說,“小頁那天答應他了。”他夾了一筷子菜到碗里,“他們都交往了一周了才跟我說。”
“誰跟你說的??”
“余白。”陳月江說,“他說他怕我不高興。”他蹙了下眉,“我為什么要不高興?他們談不談跟我又沒什么關系。”
姜左笑了:“他怕你對小頁有誤解。余同學是?個想得比較多?的?人。”
陳月江道:“我不懂。”他微微抬起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姜左說,“他們想得太復雜了,我想得就?很簡單。”
“嗯,說明你是?個單純的?小孩。”姜左道。
“……”陳月江鄭重其事?地說,“我覺得你對我有偏見,姜左。”
姜左道:“哦?”
“我十八歲了,成年了已經。”他一字一句地說,說完嘴角輕輕往上翹了一下,“你以為我不懂的?,其實我都懂的?。”
“他們不敢跟我說,他們心虛。”陳月江說,“他們覺得我會?介意喜歡過我的?人又和我的?朋友談戀愛。”
“可能不是?心虛,”姜左說,“只是?有點怕吧。”
“有區別嗎?”
“有,”姜左說,“后者是?在乎你的?感受的?。”
陳月江沉默了,他思考了一下,淡淡地說:“你講話總像在給我煲雞湯。”
姜左說:“有嗎?”
“有,”陳月江皺著眉點點頭?,“可能真是?年紀到了吧?”
他不再說了,悶頭?吃飯,姜左看著他道:“你既然不介意,那以后該怎么和他們處就?怎么處就?行了。”
“哦。”陳月江說。
“也不用怪他們沒第一時間告訴你,會?多?想也是?人之常情。”
“……知道了。”陳月江咬著筷子,“我又沒生?氣。”
姜左笑了:“嗯,那說明你寬宏大量嘛。”
陳月江把腦袋垂得更低。
吃完飯,陳月江開她的?車回去?,姜左本以為他會?更緊張一點,結果開上路后除了速度慢了點別的?一切正常,停穩以后還問她:“怎么樣?”
姜左說:“不錯。”
陳月江嗯了聲?,拍拍自?己放駕照的?口袋:“學過的?。”他問,“明天什么時候下班?我開你的?車去?接你吧。”
姜左想了想:“最近比較忙,不一定。”
陳月江很露骨地皺起了眉:“哦。”
“最近產品要上線了,下班都很晚,等我忙完這一周就?讓你來接我。”姜左說。
陳月江繼續皺著眉哦了聲?。
他別的?話倒是?不會?說,陳月江很少跟姜左提要求,也很少讓她遷就?自?己什么,尤其是?在工作上。
姜左把他的?眉梢給他撫平:“有這么不滿意嗎?”
陳月江說:“不滿意,很不滿意。”
“那我盡快弄完吧。”
“再怎么盡快不也得一周。”陳月江側頭?看她,他忽然抱怨似地低聲?說了句,“姜左,你好久沒親我啦。”
姜左說:“親親你就?滿意了?”
陳月江眨了下眼睛,輕輕“啊……”了聲?說:“不然還能怎么樣啊?”
姜左看著男孩像是?單純又像是?天真的?眼神,除了親吻他好像沒有想過別的?親近方式,上一次因為什么道具都沒有,姜左只用了手,她開始思考了一下陳月江知不知道還有道具這種東西。
不過也就?想想,想完姜左就?拋之腦后了,她看著陳月江搭在方向盤上,微微抓緊方向盤的?細瘦的?手指。“好吧,”她說,“那就?親親你吧。”
陳月江抿起嘴唇,再次慢騰騰地哦了一聲?,因為最近確實有段時間沒親過了,所以他現在僵直得有點像一個得到了命令于是?必須要完成它的?機器人。
唇瓣被?堵住時他的?呼吸淺淺地抽了一下,手松開方向盤抓住姜左的?手腕,緊閉的?眼睫也跟著一顫一顫的?,姜左問他怎么這么緊張,他聲?音含糊地應了聲?不知道在說什么。
松開時才聽清他那句話是?:“……你都那么久沒親了。”
“所以你這還是?個技能,不多?親一親
熟練度會?掉是?吧。”姜左開玩笑。
結果陳月江偏著腦袋不看她,脆生?生?地說:“對啊,那不然呢?”
“好吧,”姜左說,“下周忙完了就?多?親一親吧。”
陳月江微微一頓,好一會?才慢吞吞地又低低“哦”了一聲?。
到了下周的?周四,姜左他們公司準備了近半年的?新項目要上線了,明天下午有個面向全網的?發布會?直播,環節很多?,最后十分鐘姜左自?己得上臺出鏡。
她一般不會?不回家睡覺,家里多?了個陳月江以后更是?如此,但這次比較特殊,頭?一天姜左就?沒回去?,核對了各個環節大半宿,第二天中午才從公司出發準備去?會?場先準備起來。
她公司搞大動作,陳清泉那邊對標他們公司的?競品也跟著要上線了,可以這么說,姜左的?新產品一旦上線,對陳清泉產生?的?威脅很大,所以兩家不管是?明面上還是?暗地里都處處爭鋒相對,連宣傳費都要打?擂臺,請水軍在互聯網上對噴拉大旗那都是?常規操作。
你也許可以稱陳清泉的?商戰手段為“下作”,但這就?是?行業競爭的?一環,姜左中途雇傭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個被?簽協議收買走的?,連定好的?場地都換了十多?個,好在姜左有后手,陳清泉用什么手段,這邊就?有什么對策,產品上線的?計劃依舊如約進行。
姜左現在是?沒時間和陳清泉清算,不然她不會?讓他這么安逸。
今天時間不算趕,現在開車到發布會?現場只要一小時,鐘易去?接其他人了,姜左自?己開的?車,她上車前?看了眼手機消息,昨晚給陳月江發了條“我今晚不回來”,他只回了個“哦”,早上才又發了個“所以多?久回來?”
直播結束后姜左還要去?跟各大平臺的?人以及供應商吃飯,回去?的?時間說不準,她發了個:“不一定,你自?己早點睡”。
等她開上主路,陳月江才又回了個“哦”。
然后又發了一句:“不用你操心,專心工作去?吧。”
又過了一會?,他發了個語音條:“你不在家,我去?墩子家住兩天,他找我打?游戲。你回來了跟我說哦。”
姜左:“好,去?吧。”
這個點的?這條路上車流量十分密集,姜左從次干道駛入主干道,前?方紅燈變綠瞬間她開車出去?,一輛黑色的?商務車就?在這時突然超速沖向紅燈前?的?路口朝姜左的?車子撞了過來。
事?發突然,周圍車流量巨大,姜左不能避讓,要踩剎車時也來不及了。
砰地一聲?巨響,黑色的?商務車撞上姜左的?車子,安全氣囊和氣簾瞬間彈出,姜左眼前?失去?視野,猛踩剎車到底,下一秒,車子停了。
腎上腺素狂飆,車子停下來后過了好一會?姜左才感覺到痛,她瞥見有血從自?己額角流下來,客服在問她有沒有危險,需不需要叫120。
視野開始發黑,劇痛反了上來,不知道哪根骨頭?斷了,姜左慢慢舔了下嘴唇上的?血,用最后一點意識說了個“要”字。
發布會?直播姜左到最后也沒能到,秘書緊急找了個臨時替補上去?,在現場急得團團轉把姜左電話打?爆了都沒人接。
直播跟宣傳時的?環節不一樣,觀眾看沒看出問題不知道,反正網上的?輿論已經被?不知道哪家的?黑水軍帶起來。
直到直播結束,姜左的?人也沒現身,接下來要和各大供應商投資人吃飯,秘書這下可找不了任何替補,他用了能想到的?所有方法嘗試聯系姜左,最后接他電話的?卻?是?醫院的?護士:
姜左出車禍了。
姜左麻醉醒來后已經是?第二天了,她其實只在出車禍后短暫地失去?了一段時間意識,等被?抬上擔架時就?醒了,她心里知道直播自?己是?去?不了,所以反倒比較平靜。
醫生?說她肋骨骨折了三根,手臂也骨折了,身上有多?處擦傷,腦袋倒是?幸運的?沒什么事?,總體來說問題不大。
姜左的?反應平淡,好像現在躺在病床上的?人不是?自?己。
她問醫生?自?己最快多?久能出院,醫生?說起碼得住一周,回去?還得靜養一個多?月。
所以她想現在起來工作應該是?不能了。
姜左的?手機還能用,她讓護工充了電給秘書打?了個電話過去?,問了問他直播的?情況,然后緊急交代?了些后續的?事?宜。
計劃已經被?打?亂了,現在做這些也只能算是?補救。好在直播除了最后她得登臺的?環節,其他部分沒出什么差錯,沒能做到一百分也有七十分,勉強合格了。
“至于那些供應商和投資人,你挨個打?電話說明下情況。”姜左說,“我這說嚴重也沒那么嚴重,但估計還得躺一陣子。”
醫生?說她命大,要是?傷到腦袋或者頸椎,輕則癱瘓重則成植物人。
秘書在那頭?都要哭了。
等掛了電話,姜左才有空想想還得通知誰,主要她手動不了,全靠護工給她操作,她不太想借別人的?手講些太私人的?事?,所以最后只簡單通知了下許音,讓她去?她家給自?己拿點衣服之類的?必需品過來。
傍晚,許音就?急匆匆地來了,她不僅來了還帶來了一群人來,全是?姜左的?高中同學。
許音這人是?個大嘴巴,所以姜左多?少也料到了,這幫人一人帶了點慰問品,果籃都要在床頭?放不下。
有人感慨地說很難想象那個姜左會?躺在病床上動不了,于是?一群人不免又回憶了一番姜左那放肆的?青春生?活。
要不是?姜左知道自?己沒什么大事?,不然都覺得這幫人是?來給自?己哭喪的?。
“哭夠了沒有?”姜左聲?音還帶著點病弱的?啞,“我是?動物園里的?猴子?”
“靠,姜左!你根本不懂,”王棍兒哀嚎道,“你以前?在我心里可是?無敵的?,你都不知道我現在心情有多?復雜。”
許音說:“還好你沒啥大事?,我他媽接電話的?時候真要被?你嚇死了。”
病房里不免吵吵嚷嚷,大門開著,姜左瞥見有一道人影停在門口,遠遠地站在那兒沒進來。她發現的?時候他就?在那兒了,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許音他們太吵了,護士進來趕人,姜左也讓他們趕緊走,以后出院了再跟他們吃飯,許音他們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病房里安靜了,陳月江依舊靜靜地站在門外。
姜左招呼他道:“進來吧。”
陳月江慢慢地走了進來,他什么東西都沒拿,沒有準備好的?慰問品,也沒有自?己的?東西,走了幾?步走進房間里又不動了。
“到床邊來。”姜左說。
陳月江才又一步一步走到了她的?床邊。
他始終沒看姜左,這時才緩緩抬頭?看向她,他的?臉色有些蒼白,漆黑的?眼珠映著姜左身上藍白相間的?病號服。
“剛才許音她們在你怎么不進來?”她問。
陳月江不說話。
“那兒有水果,坐下自?己吃點。”姜左說。
陳月江依舊凝視著她,他的?眸光微顫,慢慢張了下嘴,第一個“姜”字才剛從嘴里吐出來,淚水就?控制不住地一顆接一顆往下砸落。
眼淚像水閥關不上,越匯越多?,砸到姜左的?床單、落進他的?領口里,浸濕出一團又一團的?水痕。
姜左手又動不了,只能看著少年望著自?己一個勁兒掉眼淚。
她有點無奈地說:“怎么哭了?”
陳月江不說話,低頭?壓下眼睫,但眼淚還是?啪嗒啪嗒掉個不停。
姜左讓護工給陳月江抽了幾?張紙就?讓人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他們兩個,姜左讓他把眼淚擦擦。
陳月江擦了,但眼圈還是?紅紅的?,鼻尖也有點紅。
姜左說:“別哭了。”
陳月江說:“你為什么不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
他聲?音抖得厲害,帶著濃濃的
?啞音。
姜左說:“我知道許音會?通知你的?。”
“墩子家在井山那邊,離這里有三十多?公里,”陳月江說,“你早點跟我說,我中午就?來了。”
他說完就?抿緊嘴唇,好像又要哭了,姜左說:“沒什么大事?,就?是?骨折,內臟都沒受傷。”
陳月江不理人。
姜左說:“你坐到床上來,我看看。”
陳月江不說話,但還是?上前?坐上了她的?床沿,他的?眼睫毛都濕漉漉的?,欲墜未墜的?眼淚含在眼角,姜左看著他的?臉,語氣變得微微緩和:“把我們寶寶嚇到了。”
陳月江緩慢地眨了下眼睛,他嗓音細弱地說:“……我把墩子的?玻璃杯都摔碎了。”
“嗯,我該讓許音跟你說清楚的?。”
陳月江不說話。
姜左說:“你什么都沒帶就?過來了?手機呢?”
陳月江低頭?摸了下,訥訥道:“忘拿了。”
“拿我手機去?跟你同學打?個電話說一下。”
陳月江點頭?拿電話出去?了,過了一會?兒又回來。
“墩子說讓我過會?兒去?他家拿行李。”陳月江看了眼時間,又問姜左,“你現在……能吃東西了嗎?我回去?給你做點吃的?吧。”
“嗯,晚點吧。”姜左說,“你去?把電視打?開,自?己吃點水果休息會?兒,我也睡會?兒。”
陳月江說好,打?開電視,去?她同學送的?東西里挑了個橘子,然后坐到旁邊的?椅子上,安安靜靜,不再說話。
姜左本意就?是?想讓他歇會?兒,她覺得自?己這一搞估計把小孩嚇得夠嗆,今晚應該是?不會?愿意回去?睡覺了。
她讓陳月江回去?隨便做點飯,再把枕頭?被?子什么的?拿過來就?行了。
陳月江點頭?,走過來把剝了一瓣的?橘子遞到她嘴邊,姜左吃了,吃了以后陳月江默默盯著她看了一會?,說:“我不會?剛走你就?要病危進搶救室吧。”
姜左笑了:“咒我呢?”
“……”他不說話,眼睛還是?紅的?。
“不會?。”她說,“醫生?都說了沒什么事?,去?吧。”
“……哦。”他低低應了聲?,“那你等我回來。”
“嗯。”
“我很快,半小時就?回來。”
“嗯。”
“……”陳月江最后在病房門口又盯著她看了好一會?才轉身走了。
第36章 第 36 章 “他是個瘋子,跟他老子……
陳月江過了二十五分鐘就回?來了, 他提了點飯菜,還有一個?行李箱,里面都是些衣服被子?枕頭什么的, 看來這段時間是準備都睡在醫院里了。
他在外面吹了風,估計稍微冷靜了些,眼睛沒有那么紅了。
姜左手還動不?了, 陳月江只能坐在床邊一勺一勺地喂她吃飯。
他全程一聲不?吭, 臉上也沒表情,只有那雙幽深漆黑的眼睛一直靜靜望著姜左,眼皮都不?帶眨一下的。
他盯得久了, 姜左嘴里的菜都有點不?知道該不?該咽下去, 她又?吃了一口才笑?著說:“怎么?我臉上沾東西了?”
陳月江還是盯著她,又?把勺子?伸到她嘴邊:“沒。”
“沒有那你盯著我看什么?”
“……”陳月江不?說話,等他一勺一勺喂完了, 站起來收拾飯盒的時候才跟她說,“你有沒有看過電視劇里那種很典型的殺人懸案。”
姜左挑了下眉:“什么?”
“就是在車子?剎車上做手腳最?后被警察認定為車禍事故的那種。”
姜左說:“我車子?剎車沒問題。”
陳月江說:“這只是一個?比喻。”
“好吧,”姜左說, “所以你想說什么?”
陳月江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是相當平淡的口吻:“如果你這次出了什么事, 我會讓那個?人償命, 不?是保險賠一賠坐幾?年牢就能解決的事。”
姜左不?禁笑?了,她吐了口氣,抬抬下巴,把陳月江招到身邊來跟他說:“來,坐,姐姐跟你聊會兒?。”
陳月江乖乖把椅子?拉過來坐下了。
“我還以為你要說什么,”姜左是有點好笑?的語氣, “你人還在這個?國家的土地上站著就想尋求私力救濟啊?”
陳月江說:“我剛才回?去看過法條了,你就算死了他也判不?了死刑。”
姜左一時不?知該不?該夸這小孩行動力夠強。
“那你就要把后半生都搭在這上面?每天尋思著怎么不?動聲色把人弄死給我報仇?”
陳月江認認真真地看著她,他十分篤定、十分坦然地說:“我只要想學,有的是辦法。”
姜左點點頭:“嗯,但我人還好好躺在這兒?,交警判了對面全責,保險要賠,他自己也要賠點,大概率還要判好幾?年的。”
陳月江忽然揚起嘴角沖她笑?了一下,他嗓音輕輕地說:“那只是你這次運氣好,姜左。”
“運氣也是人生游戲的一環。”姜左說,“我這個?人的運氣一直挺好的,再?壞也就這樣?了。”
陳月江:“……”
姜左說:“你看你是不?是又?開始想些有的沒的了,我人還活得好好的就開始盼著我死啊?”
陳月江低著頭吐出一個?:“我沒有。”
“既然沒有那就想點別的。”姜左說,“想想明天煮什么早飯,想想你明天要上的課。反正我這段時間應該是不?上班了,你沒事了可以過來和我聊聊天。”
陳月江哦了聲,說好。
陳月江是個?在思想上有點偏執的小孩,乍一看也許和普通人沒什么兩樣?,但他的想法在本質上異于?常人。
不?出意外的話他很有可能會順著他原本的生長趨勢越長越歪,為了不?讓他繼續長歪,姜左才不?得不?講很多以前的自己根本不?會講的那種大道理給他聽。
因?為姜左莫名有一種自己如果放任不?管,日后社?會上真會多出一個?高智商罪犯的感覺,但她并不?想看見?這小孩變成那樣?。
總之她這么說了,陳月江也就沒有再?提過私力救濟的話題,他把東西收拾了,在陪護床上簡單鋪了床。
有點晚了,病房要熄燈了,陳月江問她明天早上想吃什么,他早起去給她買。
姜左說隨便,讓他不?用起太早,就在住院部門口隨便買點就行了。
燈關了,陳月江爬上陪護床,哪怕是在一片漆黑里姜左也能感覺到從那邊默默向自己投來的視線。
但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說,什么要求也不?提,他只是安安靜靜地待在那里,就像巢穴被搗毀后無家可歸的不?知所措的受驚的小動物,他看起來是平靜的,但其實仍舊處處警惕、草木皆兵。
姜左安靜了一陣,轉頭跟他說:“你過來吧。”
“……”陳月江不?說話,烏黑雪亮的眼睛在昏暗中定定盯著她。
她用只能稍微動一動的手把被子?掀開一角:“過來跟我一起睡。”
陳月江頓了十幾秒才下床走過來,他光著腳爬上床,鉆進姜左的被子?里,手腳有些僵硬冰涼,不?知道她傷在哪兒?不?敢亂碰,只能把腦袋慢慢埋在她頸窩里。
一張床擠了兩個?人有些狹窄,姜左抱不?了他,她看著少年的發頂開玩笑?:“好點了沒?”
“……”陳月江仰起望她,“你好點了嗎?”
“嗯,我哪兒都挺好的,”姜左說,“你呢?”
“我不好。”陳月江聲音啞啞地說。
“嗯,主要被我嚇到了。”
少年把腦袋埋進她的肩膀里,少年的身體冰冷纖長,摸起來一點肉也沒有,顯得十分單薄,但他說話的語氣微沉,像被逐漸膨大的黑暗的陰霾籠罩著。
“我知道我的想法很糟糕。”他說,“但我控制不?住。”
姜左說:“你這個?年紀這樣?想也正常,只是想想就行了。”
陳月江輕聲說:“我有時候覺得我不?正常。”
姜左說:“你很正常。”
陳月江抬起頭輕問:“真的?”
姜左說:“我十八歲的時候還想捅死自己親爹呢,但我覺得我現在挺正常的,有點正常過頭了。”
陳月江不?禁抿起嘴唇笑
?了一下。
他說:“那你偷偷親我一下吧。”
走廊上有護士走走停停急匆匆的腳步聲,陳月江緊緊閉上眼,被心上人在額頭落下一個?吻。
病房內漆黑靜謐。
*
姜左出車禍的事在第三天就傳遍了整個?公司,目前新產品上線的進展在按計劃進行,除了重大事宜秘書要去請示姜左,其他安排各部門都在逐步推進。
但發布會上的事故還是帶來了一定的影響,就在互聯網上騷亂未平時,陳家對標姜左他們公司的新產品也公布了上線日期,一時間吸引了無數眼球。
陳清泉這幾?天忙得陀螺轉一樣?就是為了這一刻,他看著網上的數據,一邊疲憊地把外套扔給司機,司機問他要去哪里,他想了想還能回?去睡三個?小時,于?是跟司機說回?家。
他們一路走到公司門口的馬路邊上,有一個?人早就等在車子?前面。
陳清泉看見?陳月江時眉頭挑了一下,陳月江站起來看著他,陳清泉沒搭理,拉開車門坐進后座,陳月江在后面跟著坐了進來。
司機關上了擋板,后排只剩兄弟二人一左一右地無言坐著。
等車子?開始行駛以后,陳清泉才開了口,語氣很嘲弄:“不?是不?回?來了嗎?電話給你打?了三十多個?沒見?你接一個?,以為你多硬氣呢。”
陳月江說:“我有事想問你。”
“什么?”
“姜左的車子?是你找人去撞的嗎?”陳月江轉頭看他,他淡淡地問。
陳清泉還以為他要問什么,他用鼻子?嗤了一聲,拿眼珠子?斜著睨視他。陳家兩兄弟全身上下唯一長得相似的地方就是眼睛,他們的眼睛太過平靜,所以凝視別人時會讓人不?禁產生窘迫的感覺。
“如果我說是呢?”陳清泉說,“你是要把你哥殺了?還是要把你哥也撞死?”
陳月江的眼睛緩慢地眨了眨。
他沒有顯現出太多的情緒,他只是問:“為什么?”
陳清泉笑?了:“有什么為什么?陳月江,換成你是我,你保不?齊只會做得比我更狠。別人不?懂你,我懂,我看著你長大,我比誰都了解你。”
陳月江不?說話。
陳清泉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靠著:“我就實話跟你說了,姜海升他女兒?要怎么做大做強都不?管我的事,但她這次的新產品就是沖著搶我們家的市場來的。爸在的時候沒有一個?公司能和他爭贏,現在換了我,我更不?可能讓他老人家臉上蒙羞。反正你是個?私生種,別人怎么說你也就那樣?了,我跟你不?一樣?。”
陳月江淡淡笑?了一下,他眼里流露出譏誚。
“所以你只是怕被人說是廢物。”
陳清泉說:“隨你怎么說,我跟你這種小屁孩說不?通。”
陳月江說:“我要下車。”
陳清泉讓司機靠邊停,又?跟陳月江說:“我再?廢物也比你這個?吃軟飯的強,好好的陳家少爺不?做跑去當小白?臉。”
陳月江沒有被這話激怒,他回?頭看了陳清泉一眼,那一眼極其漠然,像是在考慮著什么、評估著什么,隨后才慢慢開口,就像在跟一個?和自己徹底沒有關系的人說話。
“沒事,陳清泉,我跟你也說不?通。”
他下車走了。
車子?再?次行駛起來,司機把擋板放下,從車內后視鏡里看著陳清泉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梁。
“陳總為什么不?跟小少爺說實話?”司機一般不?會插這個?嘴。
“說什么實話?”陳清泉說,“我讓張行去別姜海升他女兒?的車,結果他他媽直接把人給撞了,老子?才不?保他,他給你打?電話你全部拒接,告訴你,姜海升他女兒?如果出來了真要查,這事兒?還沒完。”
“那剛才……”
“你真以為陳月江是來問我的?他他媽是來興師問罪的。”陳清泉想起來都隱隱有點冒冷汗,他皺著眉說,“我看他那眼神還以為他真要掏刀子?捅我了。”
司機笑?道:“這怎么可能。”
陳清泉道:“怎么不?可能,他就是個?瘋子?,跟他老子?跟他哥一個?樣?。”
司機說:“小少爺還小……”
“是還小,我養了十幾?年都沒養熟,別人跟他說幾?句話就跟人跑了。”
陳清泉深深透了口氣,把眼鏡重新戴上。
“算了,掉頭回?公司,姜海升他女兒?不?知道被撞成什么樣?,反正八成已經懷疑到我頭上了,她要還沒癱瘓估計是要準備搞我了,我換個?衣服去看她一眼。”
“是。”
第37章 第 37 章 “我好喜歡你哦。”……
陳月江回到家。
家里沒人, 空空蕩蕩,他松開手,門被風吹得砰地一聲關上, 陳月江沒有?回頭。
他踩著后鞋跟把自己的鞋從腳上踹掉,他把書包一下子丟到地上,在午后黃昏的房間里, 他看見洗得干干凈凈的放在桌上的飯盒, 今天預備要拿去給姜左的毛毯和換洗衣服。
陳月江看了一會兒,伸手從自己單薄的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折疊刀。
刀刃雪亮,照著男孩漂亮精致的五官。
陳月江垂著睫毛, 虎口微微收攏, 觀察著這把刀的鋒利程度,腦子里想的不是陳清泉剛才看自己的眼神,是昨晚姜左在床上對他說的那些話。
“只是想想就行了。”
“你很正常。”
陳月江慢慢彎下腰, 盤腿坐在光滑的地板上,他的刀尖抵在地板磚上打?著轉兒,他思考著什?么似的, 臉上沒有?表情。
直到刀尖被磨得發出刺耳的尖叫, 陳月江才松開手, 折疊刀傾斜著倒在了地上, 他緩緩垂下頭,用?手掌掌住自己的額頭,連背脊都一點?一點?彎曲了下去。
他保持了這個姿勢很長一段時間,最后是手機震動?的聲音將?他驚醒,他拿起旁邊的手機,是姜左給他打?的電話。
他頓了半秒接起來,他清了下嗓子但他不知道自己的聲音其實?還是有?點?啞。
他喂了一聲, 姜左在那邊說:“你出門了沒?還沒走的話把我桌上的筆記本也帶上。”
他剛才跟姜左說自己要回家拿東西。
“還沒有?出門。”他回答道,“你躺著還要工作嗎?”
“嗯,要看幾個文件,你等會兒幫我操作下就行了。”
陳月江哦了一聲,說好。
他等著姜左掛電話,但姜左沒掛。
她在那邊靜了幾秒,忽然說:“你現?在在哪兒呢?”
陳月江愣了一下:“家里。”
“我是說在家里的哪里。”
“……客廳。”
“在客廳干嘛呢?”
陳月江撇開視線:“沒干嘛……就坐著。”
“那你把窗簾拉開看看今天是陰天還是晴天。”
陳月江不解,站起來去陽臺拉開了窗簾,今天光照很足,所以顯然,是一個晴天。
“晴天。”他說。
姜左嗯了聲:“等我出院了,買張躺椅放在陽臺上,看看書喝喝茶,等我再好一點?了,就帶你出去玩。”
陳月江看著窗外,姜左可能也正看著外面?的太陽,他迎著夕陽眨了下眼睛,眼底被那束光照得有?些刺痛,他低下頭,感到眼眶酸脹,慢慢吐了口氣,他說好。
“早點?過來,不然要開始堵車了。我掛了。”
“姜左。”陳月江喊了她一聲,“我不是一個乖小孩,”他說,“但我會做一個乖小孩。我會聽話的。”
我會努力?把那些恐怖沖動?的想法收起來。我和陳清泉他們不一樣,我身上流著他們的血但不會變成和他們一樣的人。我會變好,變成一個比現?在更好的人。
陳月江掛了電話。
他轉身撿起地上的折疊刀,把它重新?疊起來放回書包最里面?的夾層,然后拉上了拉鏈。
他回到玄關把自己散亂的鞋子一一擺正放好,鍋里還燉著湯,他把湯盛進飯盒,又把其他東西整整齊齊放進了書包,接著去洗手間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的臉,輕輕吸了口氣,然后,提著飯盒離開了公?寓。
姜左在醫院躺了四天了,前兩天她在心里盤算著怎么收拾陳清泉,后兩天卻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忽略了陳月江的
心理?健康問題。
小孩畢竟才十八歲,還沒有?到經歷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離去的年齡階段,所以他對姜左這次的事故就有?點?反應過度。
現?在想想,當年最沖擊姜左的其實?也不是爺爺奶奶的去世,是她某個高中同?學得了癌癥死了快一年了她才從別人口中知道這個消息。她那時剛上大學。
這種感覺很奇妙,你們已經很久沒有?聯系,你甚至想不起來她的臉,但你聽說她去世的消息時又忽然覺得你倆好像昨天才見過面?,你會想起很多?和她相處的細節。
后來這種事姜左慢慢經歷了很多?,那些十八歲時想都沒想過的有?關死亡的事突然非常具象化地出現?在生活里,到姜海升死的時候,姜左其實?已經沒有?很多?特別的感覺了。
這幾天的陳月江讓姜左有?點?想起了曾經的感覺。
那是一種極其無助,無助到不知道該向?誰求助,連發泄都顯得十分無力的感覺。
所以姜左在剛才的電話里告訴陳月江,他不用?做一個很聽話的小孩,事實?上,姜左并不會對他有?很多?要求,他只需要做自己覺得不會后悔的事就可以了。
哪怕姜左這次真被撞死了,陳月江要給撞她的犯人車里安個定時炸彈或者把剎車搞失靈,說白了,那也都是姜左管不了的事。
不過鑒于她現?在還活著,所以她還是想稍微管一管。
太陽慢慢落到山背后,一位訪客敲開了姜左病房的大門。
陳清泉來得很突然,手里卻還捧了一束花。姜左問他來干什?么,陳清泉笑得滴水不漏地說。
“來看望姜總。”
他說她碰上了這種事故很不幸,好在護士說她沒什?么大礙,他露出一副痛惜的表情,好像巴不得此時此刻躺在床上的人是自己。
姜左覺得他應該真挺后悔的,好不容易狠下心撞了對頭公?司的老板,結果這老板不僅沒全身癱瘓動?彈不得,居然再躺一周就要出院了。
你說這事兒多?好笑。
要不是還躺在病床上,姜左應該還能再聽他說句話。
她打?斷了陳清泉,平淡地告訴他準備好被起訴接受公?安的調查。
陳清泉的表情停在臉上沒有?吭聲。
姜左說:“交通事故跟故意殺人的定罪量刑還不太一樣。”
陳清泉問:“你有?證據嗎?”
姜左說:“錢能解決很多?事,太子爺應該最明白這個道理?。污點?證人還能從輕處罰,那人是姓張,叫張行來著吧?還是說太子爺有?什?么能讓他為你賣命的把柄在手上嗎?”
陳清泉的笑容漸漸消散,表情變得有?些僵硬。
姜左說:“這事要是鬧大了,太子爺以后就難做了。”
陳清泉說:“你有?什?么條件?”
姜左說:“沒有?條件,我跟太子爺不一樣,我回國繼承姜海升的公?司,并不是為了壟斷這片市場,我反而很欣賞友好競爭的商業環境。”
“那我是不是還得夸你很高尚?”陳清泉笑了。
“應該是比太子爺的手段要高尚一點?。”姜左淡淡的,“這片市場很大,在現?在這個時代就像金子山,充滿了無數商機,今天就算沒有?我,也會有?其他人,以后還會有?更多?的人。你們陳家如果全都要一一吞并,遲早會有?吃不下的一天,雖然你現?在已經要吃不下了。”
陳清泉氣笑一聲,臉色更加緊繃。
“所以你的意思是什?么?這事兒沒得談了?”
姜左說:“我覺得你可以進去蹲幾年,沉淀沉淀,反思反思。”
陳清泉扭頭就走。
姜左叫住他:“反正都要進去了,我再跟你談談陳月江的事吧。”
陳清泉在門口停下來。
姜左說:“他雖然沒走跟你一樣的路,但他現?在活得挺好的。”
陳清泉回頭道:“好什?么?”他冷笑道,“老子能給他的錢是你這輩子都給不了他的!你對他一個小孩能有?多?少真心我清楚得很,等再過幾年你玩膩了還不是得我養著他,你剛才說得多?高尚,結果不還是把一個小孩扯了進來?”
姜左說:“我覺得太子爺應該先反思下自己的控制欲是不是有?點?太強了。”
陳清泉氣得臉色青白了一瞬,再也沒理?她,推門就走了。
談判破滅,接下來等待著陳家這位太子爺的會是公?安的調查訊問和預告會沖上熱搜的輿論頭條。
陳家企業會在一夜之?間和各類夸張負面?的字眼聯系在一起,率先開始跌的就是股票,然后是流失的用?戶和憤怒的股東。
不管陳清泉最后到底會不會坐牢、坐幾年牢,他們只要背上輿論爭議,那就永遠都別再想重新?掌控這片市場。
陳清泉掛斷了和律師的電話,手機上來自股東的、親戚的電話才短短幾天就亂七八糟一百來通,他已經找了很多?人花了不少錢去打?點?,但一切都要等到姜左出院了才能繼續。
姜左那邊早就提交了充足的口供和證據,張行知道陳清泉不會保自己,姜左那邊派律師去見了他幾次后他就一股腦全交代了。
陳清泉不知道張行怎么說的,他這幾天忙得焦頭爛額,除了應付這些,陳家老總裁的電話也接了不知道多?少個,陳清泉一夜沒睡,眼睛漲得通紅還要聽他爹歇斯底里的聲音。
他揉了揉鼻梁,姜左在昨天還往他手機上發了一個地址,她讓他有?空了可以去看看,那是陳月江現?在在打?工的地方。
陳清泉從來不知道陳月江什?么時候找了個兼職。陳清泉覺得這很荒謬。
他一個從小要什?么有?什?么的少爺,能給別人打?得了什?么工?
現?在一切事情都在代辦之?中,也算塵埃落定了,陳清泉睡也睡不著,干脆開車來到了姜左發給他的地址。
他走進咖啡店,店長熱情地招呼他,他看見吧臺后面?正低頭操作著咖啡機的陳月江。
他穿著店里的制服,手下動?作很快,不像他想象中的笨手笨腳、不情不愿。
來了一個客人,他抬頭沖對方露出一個很淺很淺的那種微笑。
也不怎么專業。
陳清泉看了一會,直到店長出聲喊他,他才轉身走出了咖啡店。
他在路邊靠著抽了根煙,皺巴巴的西裝貼在他肩上,他吐出煙圈,身后傳來腳步聲,他回頭看見陳月江,陳月江也看著他。
“你來干什?么?”陳月江問他。
陳清泉嗤了聲說:“老子不能來嗎?”
陳月江不說話。
陳清泉把煙從嘴邊摘下來彈了彈煙蒂:“你知不知道你哥我要被姜左那女人搞去坐牢了?”
陳月江說:“你該慶幸你找的人沒把她撞死,不然你這會兒就沒法站在這兒跟我‘老子’來‘老子’去了。”
陳清泉氣笑了,他上下打?量著陳月江,少年似乎是比離開家那會兒精神了些,但他還是罵陳月江:“養不熟的玩意兒。”
陳月江置若罔聞:“你最多?算是教唆,如果沒有?主觀殺人惡性,應該判不了多?久。”
“我他媽要聽你給我普法?”陳清泉把煙又叼了回去,他告訴他,“陳月江,你以后不要后悔。”
陳月江看著他。
陳清泉說:“我才是你親哥,她什?么東西都不是。”
“……”陳月江低下頭,“其實?,我到現?在還會夢見我媽媽。”
“你說明雯?你還能記得她長什?么樣嗎你?”
“不記得,但我記得有?一天晚上我沒蓋被子冷得發抖,她走進給我蓋了被子。”陳月江說。
陳清泉說:“是,只有?她是真心對你好,其他人全都他媽的要虐待你。”
陳月江仍舊平靜地說:“你一直覺得是我還小,所以我才這么不明事理?,不識好歹。”
“可我到現?在都還記得她跳樓那天的樣子。她是我媽媽,你要我怎么原諒你們?”
他聲音輕輕的,一字一句地說:“你養了我十幾年,我都記得,所以我讓步了,陳清泉。我選擇從那個家離開而不是一刀子捅死你和你爸,
我就已經讓步了。”
他說得那么平淡,陳清泉反應了一下忍不住笑了。
“那我是不是還得感謝你對自己的仇人都能于心不忍了?”
陳月江不說話。
陳清泉把煙丟下去用?腳踩滅了,他說:“陳月江,你愛怎樣怎樣吧,老子不會管你了。”
“我活得挺好的,”陳月江說,“我現?在有?兩份兼職,還在網上干點?外快,就算不像小時候那樣學鋼琴,有?傭人伺候,有?司機接送,我也覺得這樣活著挺好的。”
“那說明你天生就是個窮逼命。”陳清泉說完又踩了一腳煙,轉身坐回了自己的車里。
他從后視鏡里看見咖啡店的店長找了出來,陽光正好,給少年的側臉輪廓添上了一圈模糊的燦爛的光暈,他轉頭過去跟人說話,嘴角好像有?一點?微笑的弧度。
陳清泉撇開視線,一腳踩下了油門。
*
姜左在第二周的周末出院了。
蠻多?人來看她的,連秘書都來了一趟,最后一大伙人接她出院以后,姜左坐著司機的車回到了家里。
她現?在行動?還不方便,能簡單走動?,但最好坐著別動?,她給自己買了個電動?輪椅,在家里進進出出比較方便。
陳月江在給她收拾大包小包的行李,姜左自己摁著輪椅到了陽臺上,太陽還不錯,她讓陳月江別忙了過來坐會兒。
她事后才知道陳清泉在那之?后去咖啡店看過陳月江一次,陳月江主動?跟她提的。
她問他跟他哥說了什?么,他說沒說什?么。
“他就說他不會再管我了。”陳月江看著窗外說,“他應該從來沒想過我可以賺錢養活自己。”
“嗯,是你哥低估了你。”姜左說。
陳月江說:“你也低估了我。”
“我低估你什?么了?”
“咖啡店的地址是你發給陳清泉的吧。”陳月江轉過頭說,“我都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他說,“你覺得我還是想要向?陳清泉證明點?什?么,我還是有?一點?留戀。”
“就算沒有?,你也還是有?些話想要跟你哥說的。”
陳月江不說話,他沒有?否認,他沉默了一會說:“已經說完啦。”
盡管結尾是以那樣的方式收的場,但陳月江依舊覺得自己和陳清泉在那天達成了某種和解。
他不再怨恨陳清泉,陳清泉也不再試圖約束他接下來的人生。
他們放下了心里的不滿、埋怨、憤恨,開始嘗試以自己從沒想過的視角重新?審視彼此。
陳清泉不會再把他當成一個小孩,陳月江也不會再把陳清泉當做是造成自己童年時期那些不好經歷的加害者。
從此往后,他們之?間就不再有?虧欠,也不再有?那些難以說清的補償關系了。
其實?不管是哪里陳月江都覺得自己跟小孩兩個字搭不上邊,他從來就不想被陳清泉當成小孩,如果非要選的話,他可能只愿意被姜左當作小孩。
住院的這段日子,姜左躺在床上被他照顧,吃飯喝水都是陳月江喂,但她好像依舊把他當成一個小孩。
出門時讓他注意安全,回來了問他今天干了什?么,聊天時都是用?“這樣啊”“那你很厲害”“下次要注意”之?類的語氣跟他說話。
陳月江從來沒聽姜左對誰這樣說過話,所以他覺得在姜左眼里自己是個小孩。
他其實?有?不滿,但姜左說她把他當成只屬于自己的小朋友,姜左有?時候會叫陳月江“寶寶”也是這個原因,陳月江嘗試反駁,但又不知道該怎么反駁。
最后只能一邊給姜左端藥遞水,一邊說姜左好煩。
但他的這種抗議方式的效果微乎其微,姜左每次都很淡定地回應他然后繼續這樣叫他。
陳月江小聲說:“煩死了。”
姜左:“怎么煩了?”
陳月江皺著眉,他很認真地說:“你叫我‘寶寶’,這很奇怪。”
“哪兒奇怪了?”
“我是個男生,”他說,“而且我沒比你矮多?少。”
姜左說:“這跟身高性別沒關系。”
“那跟什?么有?關系?”
“跟我的心情有?關系吧。”
“……聽不懂聽不懂,不知道你在說什?么。”陳月江抱著她的筆記本歪在了沙發上。
姜左說:“讓你幫我找的文件呢,找到了沒?”
“在、找、了——”
姜左的手能動?,但不能拿重物,她在那個輪椅上用?桌子操作電腦又有?點?高了,所以陳月江干脆就代勞了。
他有?點?怕姜左恢復不好,晚年手腳留下后遺癥,姜左說他想得多?,陳月江翻了個白眼覺得是她想得太少。
陳清泉那個事結束之?后,姜左有?了空閑,也不用?整天去盯著工作了,陳月江最近正好有?一個兼職的排班時間不太好,他干脆就辭掉了跟姜左一起待在家里,有?什?么事他還能開個車帶她出去。
姜左對此的評價是:“寶寶這下真像個大人了。”
陳月江有?時候覺得姜左這人嘴其實?挺欠的。
“你高中時就這樣嗎?”陳月江有?點?意外于她居然一次都沒被人揍過。
姜左想了想說:“應該比現?在還欠點?吧。你不是知道我高中什?么樣嗎?”
陳月江抱著杯子縮在沙發上:“宋笑從來不會講你壞話的。”
“那你聽到的我可能都是美?化過后的版本。”
“那不正好嗎,”陳月江慢慢眨了下眼睛,“你現?在這樣就是高中姜左美?化了一萬次的版本。”
姜左笑了:“那你對我的評價還挺高的。”
“所以我現?在在這里,在某種程度上是一個必然事件。”陳月江看著杯子里泡的菊花枸杞,“我從一開始知道的就是美?化過后的你,所以喜歡的也是現?在美?化了的你。”
姜左說:“這聽起來有?點?不像是真的喜歡。”
陳月江翹了翹嘴角:“我的喜歡很苛刻的,換成高中的你當然不行了。”
姜左說:“嗯,那就讓高中的我去想吧。”
她在陽臺曬著太陽,陳月江放下杯子走過來蹲在她的輪椅邊上,他把手肘搭在扶手上,仰起腦袋,烏黑的頭發看起來毛茸茸,有?點?像一只小狗。
姜左問他干什?么,他輕輕說:“跑過來讓你親一下我。”
姜左問:“你的喜歡不是很苛刻嗎?”
陳月江說:“可你現?在是美?化過后的版本啊。”
姜左還沒答話,他腦袋就已經蹭過來,手也掛在了她脖子上,貼過來黏黏糊糊的,姜左想著好吧,那就親一下吧。
她摸著少年的臉頰低下頭,陳月江嘴唇紅紅,唇瓣溫軟,輕輕貼在她的唇角,聲音有?點?含糊。
“姜左。”他像小狗撒嬌一樣地說,“我好喜歡你哦。”
“嗯,”姜左淡道,“但不喜歡高中的我。”
“你好記仇哦。”
“嗯,我高中也這樣。”
第38章 第 38 章 “…闖禍了。”……
姜左這段時間在家休息著, 陳月江每天只?有?中午會去咖啡店,打完工后很快又會回來。
兩個人之間就多了很多之前沒有?過的那種相處時間。
這種時間,姜左一般用來看?書或者和陳月江聊聊天, 其實也不會干什么特別的事。
她高中那會兒可能還會喜歡兩個人天天黏在一起不是你愛我就是我愛你的,現?在卻已經沒有?那么多用不完的激情了。
現?在的姜左,就連情緒都不太外露, 但?陳月江對此似乎并沒有?意見, 反正他從?沒說過。
他今天結束得早,回來以后就鉆進?了廚房。
姜左昨天新買了一臺咖啡機,陳月江在廚房里搗鼓了一陣, 端出來一杯熱咖啡, 還給姜左在上面拉了一個非常復雜又漂亮的花。
姜左說他搞得還挺專業,陳月江撇撇嘴說我本來就是專業的。
“不過你現?在在養身體,還是少喝。”
“嗯, 就嘗嘗。”咖啡有?一股淡淡的堅果的香氣,姜左嘗了一口,微微泛苦, 但?很香醇, “我之前太忙, 還沒去你們咖啡店坐過。”
她端著杯子?, 陳月江在旁邊喝著自己的那份。
“你招呼客人的時候也像這樣?”她問。
“什么?”
“一點微笑都沒有?的。”姜左說。
其實是有?的,徐何?舒不在的時候陳月江就得負責點餐和出餐,就是他的營業式笑容的弧度比較淺,他笑不出來那種很燦爛的感?覺,但?現?在大?家的生活節奏都快,你不笑其實也不會有?顧客在意。
“對著你還要什么微笑啊?”陳月江嘟囔,伸手?去夠一旁的遙控器把電視打開, “要不要看?點什么電影。”
姜左說隨便:“你放假你同學怎么都沒找你出去玩?”
陳月江一邊挑電影一邊說:“以前都是他們叫我,現?在他們沒空了當?然就不玩了。”
“怎么沒空了?”
陳月江看?她一眼:“因為余白和小頁談戀愛了啊。”他說墩子?剛放暑假的時候就約過余白,但?余白一直說沒空。
他和墩子?兩個人出去又沒什么可玩的,只?能去網吧打游戲,那還不如在家玩。現?在天氣這么熱。
“這樣,那就別去打擾人家談戀愛了。”姜左說。
“就是啊。”陳月江不怎么在意地回答,他盯著電視說,“這個電影余白之前跟我說挺好看?的。”
這是部愛情片,陳月江其實都沒怎么看?過愛情片,故事講了一個男大?學生一直暗戀同專業的系花,機緣巧合下又認識了系花的學妹,三個人變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然后有?一天學妹突然向男主表白,男主覺得暗戀無望于是答應了學妹,最后卻發?現?系花其實也一直喜歡自己,三個人就此陷入感?情漩渦的青春疼痛故事。
片子?結束時放出了湛藍的天空和操場草坪,三個人的剪影在藍天白云下奔跑,配上一首青春味十足的抒情曲,陳月江開始懷疑余白的藝術品味。
咖啡已經涼了,他看?到一半忘記要繼續喝了。姜左的杯子?倒是已經空了,她甚至對著這首片尾曲還挺有?興致地喝了兩口。
“你覺得好看?嗎?”陳月江歪在沙發?另一邊望著她。
姜左說:“還行,很有?活力。”
“……”陳月江覺得她的品味和余白的又是不一樣的奇怪。
“可他們根本不用這么糾結,”陳月江說,“他知道暗戀的人也喜歡自己的時候干脆和學妹說清楚分手?就好了。”
姜左說:“但?這片的男主是個優柔寡斷的好人,所以他覺得對不起學妹。”
“那他還一邊跟學妹交往一邊和系花糾纏不清。”
姜左說:“所以才說他優柔寡斷啊。”
陳月江翻了個白眼:“不能理解。”
“你就當?他有?很多顧慮好了,”姜左說,“到最后他還能和學妹一直交往五年?,其實應該很難分清自己到底喜歡誰了。”
“所以說他是個同時喜歡上兩個人的渣男咯?”陳月江問。
姜左說:“忽略他內心面臨的痛苦,事實上好像是這樣。”
陳月江勾起嘴角輕笑了一下:“真是窩囊廢。”
他支起身坐起來朝姜左這邊倒過來,倒在她腿上,他轉頭抱著姜左的腰把臉埋在她衣服里:“姐姐就不會又喜歡別人又喜歡我。”
姜左瞥他一眼笑了:“你這是圖窮匕見啊。”
陳月江不理她,接著說:“我也不會又喜歡別人又喜歡姐姐哦。”
“嗯,嗯。”姜左說,“是。”
看?完電影,陳月江去把杯子?洗了,姜左就抽空看?了眼新聞。
陳清泉目前已經被傳喚到警局接受訊問和調查了,他公司那些持股占比不大?的股東大多都已經退股跑路,大?股東們在嚷嚷著要有?一個說法?,否則就要讓這個董事長的位置換人來做。股市行情果然大?跌。
前些日子?才剛公布上線日期的新產品很有?可能會面臨腰斬,唯一能和姜左公司新產品打擂臺的人沒了,不少外部投資商都趁此機會向姜左拋來了橄欖枝。
不過陳清泉進?去之前已經找了公關還派人壓了輿論?,所以互聯網上知道這事的人不多。
姜左就花錢請人在晚上流量最大?的時間段寫了二十來個版本的黑料通稿,這次的加上以前她收集到的,全?部加在一起寫得非常夸張地沖熱搜。
陳清泉人又不在,就看?他公司的公關素質過不過硬,扛得住的話她還能和他們多玩會兒。
之前答應陳月江考過了駕照就給他買車,太貴的他肯定?不愿意要,所以姜左挑了幾天給他買了輛五六十來萬的平價車。
空間不大?,是低趴寬體的轎跑,亮點是側面線條很好看?,顏色也時尚,反正是大?學生會喜歡的流行款式。
姜左找了人去把車提回來放在她的停車位上,她之前那輛車的前保險杠被撞了個稀碎,她干脆不要了等以后要去上班了再買新的。
陳月江打工回來的時候她就讓他順路去看?一眼喜不喜歡。
“怎么樣?”姜左在電話里問他。
陳月江沉默了一會,慢吞吞“唔”了一聲:“喜歡。”
“那你以后出門就開這輛出去,方便點。”
“姜左。”陳月江在電話那頭說,“這錢我以后一定?會還給你的。”
“……”姜左說,“不急,慢慢還。”
陳月江這個暑假的前半個月都和姜左待在家里無所事事,到中旬天氣最熱的某一天,余白忽然打電話來讓陳月江出去玩,陳月江就覺得他在找茬。
余白應該是叫了很多人,但?太熱了大?家都不愿意出門,最后到場的就只?有?陳月江和墩子?,以及余白小頁兩個人。
這人數比較尷尬,只?勉強夠玩個桌游。
“要不去跑團算了。”墩子?拿著他的小電風扇站在樹蔭地下吹吹吹,“DND和COC都能玩。”
“但?小頁又不玩這種。”余白說。
小頁跟他們出來玩不是唱歌就是去吃飯,網吧打游戲都不多,她不喜歡煙味。
“我不是很會……”
“這有?什么會不會的,跑團多簡單啊,就是……”
“小頁不想玩就算了唄。”陳月江在一旁看?著手?機,“就去玩桌游吧。”
“那……也行。”墩子?其實沒什么所謂,他就是單純的話多。
桌游店離他們不遠,墩子?怕熱,蹭蹭蹭地就往前面跑去躲太陽了,余白這學期和墩子?修了同一門課要做小組作業,余白追著墩子?跟他商量去了,小頁就落在陳月江旁邊,她跟他說不好意思。
陳月江不懂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墩子?說什么你聽聽就行了,不用管他的。”
“主要我怕你也想玩跑團。”小頁說。
“我玩什么都行。”陳月江說,“你們要去圖書館寫作業我也不是不可以。”
小頁噗地笑了。
他們在桌游店玩了一下午,出來的時候太陽總算小下去一點,但?還是很熱,墩子?看?著三十八度的高溫預警直呼離譜。
“現?在去干嘛?”墩子?說,“去麥當?勞買杯水?我想吃甜筒。”
余白說:“你剛才才吃了刨冰。”
“那怎么啦,這么熱的天不吃冰的難道喝熱水嗎!”
在墩子?的強烈要求下,他們去麥當?勞坐了坐,陳月江隨便點了杯橙汁,墩子?在旁邊一個勁戳他的肩膀。
“干嘛?”
“你看?你看?,你別一下子?回頭。”
陳月江順著他指的方向轉頭就看?見余白在和小頁說話,他沒買飲料,小頁把自己的可樂遞給他,他低頭就吸了一口。
墩子?在旁邊夸張地“靠——”了一聲,他好像比當?事人還要羞恥,陳月江問他干什么,墩子?咬牙切齒地說:“青天白日的,他倆也太那個了!還是間接接吻!我靠我倆還在這兒呢!”
“你才知道我們是出來當?電燈泡的。”
“媽的,嗚嗚,狗情侶!我說余白怎么突然喊我出來呢,原來是想秀我一臉!”
墩子?感?覺有?被傷害到。
“你為什么這么淡定?啊?”他問陳月江,“要不是你當?初拒絕了小頁,現?在秀余白那狗賊一臉的就是你了。”
陳月江吸了口橙汁:“你好無聊。”
墩子?:“媽的,陳月江你個性冷淡,你和你的代碼過一輩子?去吧。”
他們在麥當?勞坐著稍微歇了會兒就出去了,余白在查今晚去哪兒吃飯。
他們在的這片廣場周圍都是商業街,旁邊有?很多酒吧,到了晚上人流密集,到處都是微醺的男男女女。
陳月江本來
在和墩子?說話,小頁去丟個垃圾的功夫,他們聽見后面傳來她跟什么人爭執的聲音。
“哎哎,干什么干什么?”墩子?和陳月江走過去,兩個看?上去跟他們年?紀差不多大?的男人,其中一個正抓著小頁的手?腕,小頁看?起來有?點緊張。
“我不認識他們。”她說。
“不認識沒事,現?在認識認識不就好了。”
這兩個人顯然喝了點酒,抓小頁手?的那個男生在說:“美女,看?你長得漂亮,我朋友請你過去喝杯酒,就那邊。”
“我不去……你放開我。”
墩子?趕緊說:“對對,撒開撒開,我們跟她一起的。”
他去拉那個人的手?,結果那男的上來就一掌推開墩子?,墩子?沒留神,被他推得差點坐地上。
“關你們屁事,”那人說,“跟你們說話了嗎?”
陳月江掃了眼他們身后,那邊還坐了五六個他們的朋友。陳月江就跟墩子?說你去把余白叫來。
余白還在另一邊打電話。
“啊?行,行。”墩子?趕緊跑過去。
那人以為墩子?跑了,問陳月江還站這兒干嘛。
“我們就跟你的朋友交個朋友,行不?”那人流里流氣的,不知道是喝醉了還是本來就是小混混。
“陳月江……”小頁有?點害怕。
“她愿意跟你們交朋友嗎?”陳月江說,“松手?,人家有?男朋友。”
“什么男朋友?就你是吧?”那人上下打量陳月江一圈,好像更來勁了。
他硬是把小頁拽到自己身邊,小頁掙扎了一下被拽得更緊,陳月江一把抓住他讓他放開,那人猛地搡過來像要推墩子?一樣推陳月江,陳月江站得穩沒讓他推動,然后反手?就給了他一拳。
那人脖子?上挨了一拳,松開小頁,眉毛倒豎地瞪向陳月江:“你他媽干什么你?!”他揪住陳月江的衣領,抬手?就要打回來,余白和墩子?就是在這時候跑回來的。
小頁趕緊喊他們讓陳月江不要和他們打,但?余白聽到自己的女朋友被混混糾纏就更不可能冷靜。
墩子?還想勸他們別動手?,余白上去照著的人腰就踹了一腳,惡狠狠的:“你們對她干什么?”
“操!”
那人挨了兩下,沖過來按著余白的脖子?就照他腦袋打,他的另一個同伴也沖上來,嘴里罵罵咧咧。
墩子?眼看?場面收不住了,主要牽扯到小頁余白就上頭,陳月江更是個脾氣不咋地的人,他趕緊沖進?去想能拉一點是一點,最后還稀里糊涂被揍了好幾拳。
最后是路人報了警,警察來了才把他們分開,這條街喝醉的人多,這樣的事常有?,警察見怪不怪了,問他們冷沒冷靜。
墩子?不用說了,他看?見警察來的時候血都已經嚇冷了,余白臉上挨得做多,還一臉戾氣地瞪著對方,陳月江面無表情,額角也有?輕微的擦傷。
“好了,跟我們到局里去冷靜下吧。”
墩子?人生中第?一次坐警車,腿都嚇軟了,他左看?看?余白,右看?看?陳月江,不知道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和他們打架的那兩個人居然也是附近大?學的學生,被警察帶到所里以后就酒醒了,警察問他們誰先動的手?,墩子?趕緊說是對面先推他們的,還推了兩下。
陳月江不吭聲,墩子?就開始充當?起講解:“我們肯定?不想打架啊,但?他們對我朋友動手?動腳不依不饒的,我們三個男生這能忍的?警察同志你說是不是?我這個姓陳的朋友脾氣又不太好,一上頭就打回去了……”
監控顯示也確實是這樣,鑒于他們雙方都動了手?,責任不好劃分,而且還都是學生,警察就讓他們把家長叫來,再去醫院驗個傷看?看?。
小頁在一邊眼睛都有?點紅了,陳月江從?她身邊走過去時她扯下了他的衣角,陳月江看?了她一眼,跟她說沒事。
他比余白傷得輕一點,但?臉上也有?好幾道擦傷,肩膀還在隱隱作痛,痛得陳月江輕輕吸了口氣。
余白和墩子?跟父母打了電話,他們的爸爸媽媽很快就急急忙忙趕來了。
陳月江坐在外面臺階上看?著手?機里的通訊錄,沒有?能打電話的人,也不是很想給姜左打電話。
姜左的傷現?在還沒好,不適合頻繁走動,他也不想讓她來操心這些事情。
少年?眼角的傷口猩紅,給有?些脆弱的臉頰平添了幾分凌虐的感?覺。他在門口蹲了很久,腿有?點麻了,墩子?出來問他,他才說聯系不上父母。
墩子?其實隱約知道一點陳月江家里的事,他說那要不叫導員來吧。
陳月江頓了會兒,點點頭。
快九點的時候,陳月江的導員來了,他進?去跟警察了解情況,陳月江就坐在外面看?昏暗寂寥的天空。
姜左給他發?了條消息問他幾點回來,她來接他。
陳月江看?了一會兒,回了個不用。
他說:“我晚點回來。”
差不多十點的時候,他們在醫院驗完了傷,還好雙方都是些皮外傷,警察把他們叫到一起調解,意思是互相道個歉這事兒就算了。
對面那人沒答話,抬頭指著陳月江說:“我是推了人,但?是是他先出拳打我的,他不該給我賠點錢嗎?”
余白在旁邊又要來火,被警察按住讓他坐下冷靜。
那人始終一動不動地盯著陳月江,看?起來陳月江的那一拳讓他耿耿于懷。
“他不賠錢,我就讓他進?去坐牢。”那人說。
“你——”
陳月江的手?機在這時響了起來,來電人顯然是姜左。
警察讓他出去接,陳月江就走出來,慢吞吞地接通了電話。
他不說話,姜左在那邊問道:“準備回來了?”
“……沒。”陳月江啞啞地道。
“現?在十一點了都。”姜左笑了聲,“你們玩什么呢玩這么晚?喝酒了?”
“沒。”
“……”姜左的聲音慢下去一點,“怎么了寶寶?”
“出事了?”
陳月江本來不想說,他覺得自己這樣只?是給姜左添麻煩,但?他又不知道說什么謊才能騙過姜左。
他低下頭,靠在派出所的墻上,慢慢地、緩緩地吸了口氣,他鼻子?有?一點點發?酸,他壓著有?點發?顫的聲音小聲說:“…闖禍了。”
第39章 第 39 章 “姐姐來了就不委屈了。……
姜左是二?十分鐘后來?的。
陳月江坐在派出所大廳的椅子上, 姜左一進門就看見?他。
跟上午出門時不一樣了,臉上帶了傷,衣服也被人扯得皺皺巴巴, 旁邊估計是他同學的家長在跟他兩個同學噓寒問暖,吵吵嚷嚷的,只有他一個人安安靜靜坐在那里。
姜左靠近的時候陳月江的嘴唇不禁輕輕抿了一下, 陰影照在他頭頂, 他的眼睛撇在地上沒看她。
姜左低頭問他:“怎么搞成這樣了?”
陳月江不說話。
姜左伸手,陳月江就任由她把自己的下巴尖兒抬起來?,姜左在他臉上慢慢看了看, 他的眼皮也跟著緩慢地眨了兩下。
“是他們先對小頁動手的。”陳月江對她說。
姜左嗯了一聲, 沒有責備,她說:“你?是為了保護你?同學。”
陳月江又眨了下眼睛,姜左問他還有沒有哪里痛, 陳月江聲音啞啞地說:“剛才還有點……現在已經不痛了。”
姜左看了傷情鑒定,陳月江確實受的都是些皮外傷,肩膀上挨的那一拳可能稍微重點, 不過?在醫院都已經做了治療措施。
這事的起因就是一群大四學生?喝了點酒, 正好?最近遇上畢業實習找工作這些不順心的事, 一群人起哄讓打人那兩個人去路邊搭訕個美?女回來?, 結果就碰到陳月江他們。
都是年輕氣盛的年紀,從小家里慣著,做事沒分寸,脾氣還不容人,可能是覺得面兒上掛不住,所以就起了沖突。
那兩個人的傷情鑒定姜左也看了,輕微傷都達不到, 民事立案都不一定,讓陳
月江坐牢更是不可能的。
姜左讓陳月江在外面坐著,自己進去跟那兩個人談了談。
帶頭的那人應該是他們幾個人里面傷得最重的,眼睛結結實實挨了一拳,腫得都有點大小眼。另一個人從監控來?看,應該是在打起來?后就有點后悔了,但?還是沖著哥們情誼硬上,結果自己沒撈著好?還被揍了好?幾拳。
姜左進來?時那兩個人就齊刷刷抬頭看向她,室內很安靜,剛才雙方的父母都各自進來?談過?一次了,尤其是余白的父母,態度非常強硬,就差掀桌子踹椅子,這兩個人被折騰了一輪,明顯不像剛才那么氣焰囂張了。
他們一聲不吭,直到姜左拉開椅子坐下,開口跟他們說:“這事兒你?們家長是怎么想的?我看他們還在外面跟民警同志說話。”
這兩個人的父母據說都在外地務工,大半夜的從隔壁省連夜趕過?來?的,看起來?受教育程度并不高,警察跟他們說了半天他們也就只知道兒子跟人打了架,現在要調解。
明天是星期二?,他們解決完了兒子的事情還要趕回去上班,剛才就在跟警察商量這事能不能快點解決。
姜左看這兩個小孩估計平時也是沒人管的那種,她問他們為什么當街騷擾人家女孩子,他們就說自己喝了酒,沒想那么多。
“我聽說你?想讓陳月江賠錢?”姜左問大小眼的大學生?,“你?覺得他賠多少給?你?比較合適?”
大學生?聞言蒙了一下,他估計都沒細想過?金額,就是逞一時口快,他聽見?姜左這么問,好?像真要賠給?自己一樣。
“……一兩萬就夠了吧。”他有點僵硬地說。
姜左沒說話。
大學生?不明白她沉默的含義,看了她一眼,又訥訥補了一句:“五六千也行。”
另一個人說:“反正、反正后續的醫藥費賠給?我們就行了。”
“那你?們準備賠那個女孩子多少錢呢?”姜左指了下外面,“她的父母還沒來?,不過?也快了,要不先去跟那邊談談賠償的事?”
兩個大學生?一聽自己也要賠錢,立馬就啞火了。
“我們又沒對她怎么樣……”
“對啊……”
“今天這事,陳月江他們要是沒攔著,你?倆繼續干下去的話,肯定不是現在道個歉就能算了的情況。”姜左說,“你?們覺得呢?”
兩個人陷入沉默。
姜左說:“其實我一直覺得社會應該多給?年輕人幾次機會,但?你?們也不是十一二?歲的小孩了,都是成年人了,認錯態度如果還一直都是這樣,民警應該也會重新?考慮這案子的處理方式。”
“你?們明年就要畢業參加工作了吧?到時候要是給?自己留個犯罪記錄,你?們父母打工供你?們讀的這大學四年不就白讀了嗎?可能你?們到現在也覺得自己沒有什么錯,但?成年人就得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這跟喝不喝酒沒關系。”
“你們自己覺得呢?”
姜左在里面待了沒十分鐘就出來?了,陳月江還坐在椅子上。她來?了,陳月江就默不作聲盯著她看,有點像是做錯了事不知所措的小孩。
姜左跟他說沒事。
“不過你下次出手還是別那么重,我看他整只眼睛都腫了,要是沒控制好?,人家成了瞎子,這事兒就不好辦了。”她說。
陳月江唔了聲,嘟囔道:“主要余白不在,他在我就不會動手了。”
“嗯,”姜左說,“這事你?沒做錯。”
陳月江又看了她一眼,低頭不說話了。
之后小頁的父母就來了。
鑒于?兩個大學生?只拉扯了她的手腕,沒有進一步的行為,他們也認識到自己的錯誤,誠懇地跟小頁還有陳月江他們鞠躬道了歉,還主動說可以賠一千塊錢給?小頁。
小頁的父母都是比較克制講理的人,看他們年紀不大,父母拿點錢出來?也不容易,警告了幾句就沒再追究,這事兒就這么揭過?了。
簽了字出來?,余白跑來?跟姜左問好?,還跟她說對不起把陳月江也牽扯了進來?。
“沒事,下次你?請他吃飯就好?了。”姜左說。
她看余白似乎還想說什么,就自己先回了車子上,陳月江留下來?看余白欲言又止了一會兒才跟自己說:“今天謝謝你?啊,太夠義氣了。”
陳月江道:“又不是為了你?。”
“哎,咱們都是為了小頁嘛,”余白說,“小頁讓我跟你?也說聲謝謝,她被她爸媽絆在那兒了。”
“嗯。”
“我跟小頁交往……你?應該沒有生?氣吧?”余白忽然看著他的眼睛這樣問了一句。
他那天跟陳月江第一次提這個事時就是這個語氣,說得也很遮遮掩掩,陳月江就覺得他很莫名其妙。
“我為什么要生?氣?”
“好?,你?不介意就好?。”余白抱過?來?撈著他的肩膀,“我不是怕你?多想嗎?”
陳月江說:“我一直想得很少,是你?想得太多。”
“那行那行,那咱們就說好?了啊,咱們還是好?哥們!”
陳月江點頭,余白又拍了他的肩膀一把,跟他說拜拜,陳月江說:“替我跟小頁也說一聲祝福。”
余白哈哈笑了:“這就算了,你?這太肉麻了。我走?了啊!”
跟余白道別,陳月江回到姜左的車上,姜左沒問他跟余白說了什么,她問他肚子餓不餓,是不是沒吃晚飯。
陳月江抓著安全帶點點頭:“本來?跟余白他們就準備去吃晚飯的。”
結果他們七點到了派出所,一直弄到晚上十二?點才被放人,姜左問他怎么不早點給?自己打電話。
陳月江頓了一會兒,聲音低下去一些:“我不是怕你?走?路還不方便嗎?萬一出門摔了怎么辦?我人又不在旁邊。”
姜左笑了:“這么一聽我老得像有八十歲了。”
陳月江道:“本來?就是。”
“那我不給?你?打電話,你?是不是準備自己搞定這事兒然后帶著一臉傷回來?給?我個驚喜啊?”姜左問。
陳月江聽出她話里的揶揄,蹙了下眉頭說:“又不是什么大事……”
“不管大事小事都可以給?我打電話,”姜左看著前面的路開著車,“下次記得第一時間告訴我,好?吧?”
“……”陳月江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他說,“那我考慮一下。”
姜左笑了:“這還要考慮?”她把車停在公寓樓下,下車關上車門,“那你?考慮一下吧。”
現在這個點不好?找飯館,好?在家里冰箱還有些飯菜,姜左讓陳月江先去洗個澡再出來?吃飯,然后把藥給?他涂一下。
姜左是吃過?晚飯的,她把飯菜在微波爐里叮了一圈,看陳月江還沒出來?就開著燈在客廳沙發上看了會兒書。
過?了一會兒,陳月江出來?了,姜左讓他先吃飯,他吃倒是吃,就是吃得很快,三下五除二?扒完了飯,濕著頭發走?過?來?坐在她旁邊的沙發上吹頭發。
細細的水珠順著風有時候飄落在姜左的書頁上,她不受影響,直到陳月江吹完頭發關上吹風機,她才問:“所以你?考慮得怎么樣了?”
陳月江顯然已經忘了:“什么?”
“剛才在車上跟你?說的。”
他愣了一下,低下頭,慢騰騰地把吹風機的線卷起來?,收好?,然后再放進柜子里。
他往姜左那邊稍微坐了一點,屈著膝蓋,他的手半抱著自己的小腿,指尖在皮膚上按下一個小小的凹陷,他盯著自己的短褲褲腿,稍微沉默了一會才說:“我想過?給?你?打電話的,在派出所的時候。”
“可我怕你?覺得麻煩。”他說。
姜左把目光從書上移開,少年低垂著睫毛,有微微卷翹的弧度,他說完這話就一聲不吭了,姜左合上書看著他,他也不看她。
“為什么這么覺得?”姜左問。
“我不知道。”陳月江說。
室內安靜了幾秒,姜左把書放到了桌上,她往后靠了一靠,輕輕笑著說:“寶寶開始患得患失了。”
陳月江抬頭看了她一眼,他動了下嘴唇,看起來?像要反駁,又不知道該怎么反駁,最后只能皺著眉又埋下頭去。
“如果我給?你?打了電話,你?不來?,或者表現得不太想來?……”陳月江說,“那我還不如不給?你?打。”
姜左嗯了聲表示理解:“那我看著像不想來?的
樣子嗎?”
陳月江頓了一會兒,低說:“這次沒有,那還有下次呢,還有下下次。”
“你?要這么假設的話,這問題不就永遠解決不了嗎?”姜左道,“嗯?你?有沒有想過??”
陳月江不說話了。
姜左讓他靠過?來?一點,陳月江聽話地挪了挪,坐到她邊上,姜左讓他把臉湊過?來?給?自己看看,陳月江也聽話地照做。少年臉上的傷已經結痂了,看著沒有之前那么紅了。
“寶寶越來?越像個大人了,已經會開始擔心這種問題了。”姜左說。
陳月江慢慢皺了下眉頭:“這樣會不好?嗎?”
姜左說:“這很正常。”
“那余白他們也會這樣嗎?”
“應該會吧。”姜左說,“那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陳月江說:“那你?會這樣嗎?”
姜左思考了一下:“可能也會吧,但?我畢竟這個年紀了,不會像你?們情緒波動那么大就是了。”
陳月江不知道有沒有聽明白,他定定望著姜左的眼睛,然后終于?輕輕地、慢慢地翹了下嘴角:“那你?好?幼稚哦。”
姜左說:“可能是吧。”
陳月江低頭,主動湊過?來?在姜左的唇角處有點生?澀地貼了貼,手指一邊抓住了她肩膀的衣服,摳得有點用力,姜左聽見?他的呼吸變得有一點點局促,還沒怎么親就好?像已經開始緊張。
“靠過?來?吧,”姜左說,“這個姿勢跪著不難受嗎?”
陳月江就轉過?來?一點,兩只手掛在姜左的脖子上,姜左讓他把腿跨過?來?,他就乖乖跨過?來?,人面對著姜左坐在了她的腿上。
少年溫軟的舌尖被親一親含一含,身?體?就會忍不住開始發顫。
他洗完澡出來?穿的一件黑色背心和短褲,短褲褲腿很寬大,脫都不用脫,手就能伸進去掌住大腿根。
姜左的體?溫比較低,觸碰到少年剛洗完澡出來?還熱熱的身?體?,他光滑白皙的皮膚上就不禁泛起一層細細的雞皮疙瘩。
姜左把柜子里的套揀了一枚出來?,問陳月江去不去臥室,他把頭埋在她頸窩里悶悶說不用。
“你?腿又不方便走?。”
姜左倒覺得走?幾步沒什么不方便的。
她看見?少年的耳尖一點一點紅了,掌著他的后背幫他把褲子褪下來?,陳月江趴在她肩膀上,滾燙的皮膚和姜左冰冷的體?溫相?觸、觸得更近時,他沒忍住從鼻子里低哼了一聲,手指尖摳得更緊。
姜左讓他放松,他就試著慢慢地抽氣,肩膀在這時一起一伏,鬢角一小縷翹起的發絲會輕輕地上下晃動。
雖然是第二?次了,但?少年的反應還是很青澀,耳朵紅得一塌糊涂,只有受不了的時候才會用鼻音、用氣音很輕很輕地哼,那只抱著姜左脖子的手會隨著她的動作時不時變成不同的力道,他越緊張,手臂就越用力,仿佛這樣能從姜左那里借到某種力量似的。
“不用這么緊張。”姜左說。
“嗯,”陳月江含糊著低聲回她,“沒緊張。”
姜左說:“那寶寶再往下坐一點。”
陳月江搖搖頭不答應。
他抬起了一點腦袋看姜左,眼尾都帶上了一絲紅,黑色的眼睛迷蒙蒙,又好?像亮晶晶的,有點像一只在雨后濃霧的森林中迷失了方向的小鹿。
姜左親他的嘴唇,他發出了一點嗚咽的聲音。
“姐姐……輕一點……”他近乎乞求一樣地說。
姜左說:“很輕了已經。”
“再輕一點……”
因為身?體?貼得近,少年的反應姜左幾乎了如指掌。她感?受著他越來?越燙的體?溫、越來?越顫抖的身?體?,跟他說好?吧,那再輕一點。
陳月江最后幾乎像是小動物啃咬一樣地咬住了姜左的下巴,他沒太用力,兩顆小虎牙尖尖的弧度印在姜左的皮膚上,她把手伸進少年嘴里摸了一下,少年張著嘴一個勁地喘氣望著她,眼神有一點點失焦了。
姜左笑了:“怎么今天反應這么大?”
陳月江看起來?沒有聽清她說的什么,等他在姜左懷里喘夠了,慢慢回過?了一點神來?了,他啞著聲音試圖反駁:“沒有反應很大。”
“但?今天在外面受委屈了。”姜左說。
“……”陳月江頓了一下,伸手抱住姜左的脖子,他把頭埋進她的頸側,聲音低悶地說,“……姐姐來?了就不委屈啦。”
第40章 第 40 章 “你手會累嗎?”
姜左的衣服臟了, 陳月江癱在她?懷里,大腿根還在不自主地微微顫抖,她?拍拍少年的屁股問他緩過來?沒有。
陳月江悶頭躲了一下?:“……嗯。”他抓著她?的肩膀慢騰騰坐起身, 黑色的貼身背心在剛才的動作中?變得有點皺巴巴的,衣角卷起來?一截,露出少年兩個深陷的腰窩。
褲子內褲都撒落在地上, 他彎腰夠了一下?沒能夠得到, 想從姜左身上下?來?,但又有點沒力氣。
少年的膝蓋剛才在沙發粗糙的面料上磨蹭久了,圓潤的膝頭都紅彤彤的。整個人有點軟趴趴的、蔫兒蔫兒的, 要不是旁邊沒有床, 他應該是想直接躺下?不想動了。
姜左干脆彎腰替陳月江把他的褲子從地上撿了起來?,拍拍他的腰讓他轉個身背對自己。
陳月江不明所以,轉過去以后看姜左的動作才知道她?是要幫自己穿褲子。
少年的耳根忽地又變得有一點點紅了, 他看不見姜左的臉,偏過頭輕輕抓住她?的手臂,姜左把他的短褲拉開讓他把腿伸進去, 陳月江遲遲沒動。
姜左看他, 他才抗議一樣地說:“我自己能穿的……”
他渾身軟得沒力氣還癱在她?懷里, 說這話?實在沒什么說服力。
不過姜左還是把褲子遞給?他:“那你自己穿吧。”
陳月江就伸手拿了短褲, 低頭把腿往褲子里套,他總覺得姜左在背后看自己,所以動作就有一點急,最后站起來?時沒站穩,差點絆了一下?。
“慢點。”姜左還坐在那兒,“要我扶你去浴室嗎?”
陳月江毫不猶豫地說:“不用了。”他低著頭,拖鞋也?不穿了, 光著腳踩在地上,頭也?不回地沖向?浴室消失在了走廊另一側。
姜左覺得好笑。
她?抽了張餐巾紙把自己的衣服擦了擦,回臥室換了身睡衣,把地上陳月江的內褲一塊兒撿起來?丟進了洗衣機里。
弄完了回臥室,陳月江已經洗完出來?窩在了床上,他仰躺著在看手機,頭發有點濕漉漉的,姜左讓他坐起來?看,不然以后近視。
陳月江哦了聲,慢騰騰地坐了起來?。
姜左上次那本書?看完了,今天換了一本新的看,她?把臺燈調亮,上了床以后就開始看自己的書?,直到陳月江在旁邊放下?手機,往她?臉上掃了一眼。
她?問他干嘛,陳月江的眼睛已經不像剛才那么迷蒙旖旎了,他的黑眼珠亮閃閃的,看人時會給?人一種不諳世事的天真感,但又像是故意為之。
他問姜左:“你手會累嗎?”
姜左反應了一下?,挑眉:“怎么?”
“沒怎么。”陳月江眨了下?眼睛,“……就問問。”
“還好。”姜左似乎一本正經,“我以前練過幾年散打,手部肌肉力量還可以。”
陳月江又眨了好幾下?眼睛,慢吞吞地吐出一個“哦”字。
他想了想說:“我看別人小網站上都是用道具的。”
姜左不禁有點想笑,她?不知道陳月江是觀摩學習過還是特?地研究過,他平時學習打工都挺認真的,可能在這事上也?同樣抱著純粹的求知心態,雖然這其實不是臨睡前該討論?的話?題。
“對你來?說還有點早。”姜左看回書?頁,“等你再適應適應。”
陳月江盯著姜左,黑漆漆的眼睛似乎有些?不解。
“會受傷的。”姜左解釋道,“小電影里的那些?都是身經百戰的,人家是專業的。”
陳月江在意的不是這個,他皺了下?眉,很?認真地說:“但醫生說你不能劇烈運動。”
“動動手指不算劇烈運動。”
“……”
姜左又道:“你要實在好奇,下
?次給?你買點簡單的道具試一下?。”
陳月江不禁翻了個白眼,他躺在被子里無語地輕說:“誰好奇了啊,我是在擔心你的身體好不好?”
“那你不用擔心。”
“……”
陳月江抱著抱枕,轉過去盯著天花板抱怨:“你就像那種冥頑不化?的老年人。”
“這又是哪兒跟哪兒呢?”姜左笑了,她?索性放下?書?,把某個開始講她?壞話?的小壞蛋撈過來?,拍了拍他的腰問,“屁股疼不疼?”
陳月江頓了頓,耳根肉眼可見地變得有一點點紅,他抿著嘴唇悶聲說:“不疼。”
“嗯,那之后是可以試試道具。”
“……”陳月江道,“我是在擔心你的身體,姜左。不是好奇。”
“嗯,知道。”
“……”陳月江說,“你好煩啊。”
“這個也?知道。”
自那天從派出所回來?了以后,墩子和余白就似乎都消停了,平時最多只?在群里問問陳月江打不打游戲,上次出去玩他們喜提了個派出所一日游,實在給?遵紀守法的大學生心里留下?了點陰影。所以陳月江又這樣在家里窩了好幾天。
這次他們再喊陳月江出去就是問他去不去城郊那片兒,那兒人少,山清水秀風景好,保證不會有醉鬼和警察。
不過因為隔得遠,他們只能第二天中午再回來?,因為要在外面過夜,陳月江就問了問姜左。
姜左讓他盡管去玩,第二天她?去接他。
陳月江就答應了。
因為前一天晚上商量過讓陳月江開車,所以第二天一早,陳月江就開車出去把三個人接了上來?。
這四個人里就陳月江會開車,余白還在學,墩子完全沒那想法,而小頁計劃大三有空了再說。墩子今天第一次坐同學的車,非常激動,他覺得會開車就真的是個大人了。
“我靠,陳月江,太有實力了!你啥時候去學的車,我怎么不知道?”
“這車還不便宜呢。”余白說。
墩子:“該死的有錢人!”
他們一路開車到了郊區的農家樂,余白和墩子下?車就跑去看風景了,陳月江給?姜左報了平安,打開后備箱把他們的行李提下?來?。
小頁來?幫忙,跟他說:“你的傷好點了嗎?”
這都過去兩周多了,陳月江點頭說:“早就好了。”
“那就好,”小頁如釋重負,“你要是哪兒沒好,我晚上都要睡不好覺了!”
“哪那么嚴重。”
“有,很?嚴重。”小頁說,“給?你和余白,還有墩子都添麻煩了。我本來?就和余白說好了,今天這頓飯我來?請的。”
看她?很?堅持,陳月江就道:“隨你。”
他們到的時候已經下?午了,所以先把飯吃了才去玩的。
農家樂旁邊有條清澈的河流,墩子和余白都沒釣過魚,看商家說釣上了魚能幫忙處理,自告奮勇一人租了一副魚竿跑去釣魚。
結果頂著大太陽釣了兩個小時一條也?沒釣上來?,墩子率先甩桿子不干了,卷起褲腿脫了鞋就下?河玩水去了。
余白被他攪得釣不了魚,干脆也?跑下?去跟他玩水,兩個十八歲的大學生像小學生,現場一片狼藉。
陳月江坐在岸邊吃著水果在拍照,一點加入他們的興趣也?沒有。小頁樂呵呵地被他們兩個逗得直笑,她?轉頭問陳月江在拍什么。
陳月江的手機映著余白墩子兩個人:“在拍笨蛋。”
他把這段短視頻發給?姜左,看時間?不早了,站起來?讓小頁去把那兩個笨蛋喊回來?。
晚上他們訂了另一個餐館吃特?色菜,再不開車去就來?不及了。
夜里他們住的民宿,當初訂房間?是墩子一起訂的,這里有個烏龍,因為房間?都是雙床房,所以墩子這個腦子不轉彎的也?沒想著先問一下?就直接訂了兩間?房。
現在他們吃完飯回來?拿到房卡,余白和小頁都愣了一下?。
墩子還在旁邊笑得一臉計劃通:“你倆一間?,我和陳月江一間?。主要這民宿有點貴,正好省錢了。陳月江!沒辦法!我今晚就跟你委屈一下?吧!”
陳月江不是很?想理他。
他看小頁和余白都沒開腔,就道:“要不找前臺再開一間?。”
“哪有一間??”墩子說,“你知不知道這民宿多搶手,這附近就這一家,早就住滿了。”
陳月江掏出手機看了眼導航:“七公里外還有一家,半夜兩點能到。”
“算了吧。”小頁笑了一下?說,“太麻煩了,訂都訂了現在又退不了錢了。我跟余白一間?就行。”
她?看了眼余白,余白這人跟木頭了一樣,僵直地點了下?頭沒說什么。
墩子還撈著陳月江的肩膀跟他嘖嘖耳語:“看看兄弟我這一手好助攻!就余白跟個呆瓜一樣。”
陳月江一肘擊讓他走開。
他們往房間?那邊走,路上陳月江想了想,還是靠過去問小頁:“真沒事?”
小頁點點頭:“沒事,真沒事!我和余白是男女朋友啊。”
陳月江就沒再說什么。
回房間?,墩子還在感嘆自己的聰明絕頂,陳月江已經去洗漱了,他在洗手間?叼著牙刷看姜左下?午時回了自己的消息,手指在視頻通話?的鍵上停了停,墩子在外面喊:“陳月江!來?打把游戲再睡!”
他蹙蹙眉,給?姜左發了個“現在回民宿睡覺了”,然后就把手機熄了屏。
他們打游戲打到半夜三點多,墩子終于撐不住先睡了,陳月江估計姜左早睡了,他在被子里盯著手機屏幕,最后還是沒把那通視頻打出去。
他把手機放到枕頭邊準備睡覺,房門忽然被輕輕敲了敲。陳月江最開始以為是有人敲錯了門,但外頭那人又持續敲了好幾下?,陳月江起來?打開門就看見小頁站在門外。
她?穿著睡衣,頭發都散下?來?了,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
陳月江還沒說話?,她?就跟他說:“我想回家。”
外面的天空灰蒙蒙的,還遠遠沒到起床的點,陳月江說:“但……”
“我想回家。”小頁的聲音有點抖,眼圈都有點紅了,“陳月江,我想回家。”
墩子還在身后的床上呼呼大睡,陳月江猶豫了一秒,跟她?說:“那你等我換個衣服。”
小頁點頭,他要關門時被她?用手掌住了門,她?抿著干澀的嘴唇定定望著他,陳月江就松了手,從床上拿了衣服進洗手間?換完了才出來?。
凌晨三點多的山路很?黑,下?山的公路因為昨天半夜下?過一陣短暫的暴雨,有些?濕漉漉的。
小頁坐在副駕駛,身上還穿著單薄的睡裙。
陳月江沒把車內空調開太低,她?不說話?,他也?沒說話?,直到車子從山上開到了平地,她?才終于訥訥地開口說:“對不起……麻煩你了。”
陳月江淡淡的:“是余白干了什么嗎?”
小頁不吭聲,她?似乎是覺得冷,低頭抱住了雙臂,陳月江干脆把車內空調關了。
“沒有,”她?低聲說,“他什么都沒干。”
“那為什么?”
小頁輕輕吸了口氣,再抬起頭時她?的眼睛就完全紅了,水霧蒙在她?眼睛里,她?沙啞著聲音說:“其實……我不喜歡余白。”她?似乎有些?痛苦,“我沒喜歡過他。”
車子在高?速路匝道口前暫時地停了下?來?,陳月江看著低聲抽泣的小頁,想了想問道:“那你當初為什么答應他?”
“……我不知道。”
“……”
車子駛下?高?速路前,小頁都沒有再說過話?,車內只?剩她?壓低著聲音哭泣的聲音。
兩個小時后,他們進了主城區,陳月江靠邊把車停下?來?:“你家住哪兒?我送你回去。”說完,補了一句:“別哭了。”
他給?小頁抽了幾張紙巾,小頁不斷起伏的肩膀稍稍平息了,她?垂頭擦著眼淚,捏著手里的紙巾,她?聲音干澀地說:“生日那天……我看到那個姐姐來?接你……我……我在酒吧里也?見過她?。”
“……就是,我跟你表白那天。”
她?咽了口唾沫接著說。
“所以,我回去以后,余白跟我表白……我就答應了……”
“我不懂。”陳月江靜靜地說,“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小頁說:“我喜歡你。”她?說,“可我一直都喜歡你啊……陳月江……”
她?說完,整張臉都埋進了自己的手掌中?,聲音近乎于痛苦地哽咽。
陳月江慢慢皺了眉頭,罕見地有點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他等小頁的哭聲稍微弱了一點,跟她?說:“我先送你回去吧。”
“我不回去。”小頁說,“我想跟你在一起。”
“……”
現在早上六點,街上已經有了很?多早起上班的人流,小頁還穿著睡衣,陳月江又不可能把她?丟在這兒。
他說:“那我去酒店開個房間?,我陪你在那坐會兒,吃點早飯,你冷靜一下?。行嗎?”
小頁沒說話?,陳月江就當她?是同意了。
他導航了最近的一個酒店,開車過去開了個鐘點房,現在正好是酒店提供餐食的時間?。
小頁什么行李衣服都沒拿就出來?了,陳月江就去給?她?裝了點早飯回房間?吃。
他把盤子放在桌上,小頁沒動,她?坐在床邊,情緒好像沒剛才那么激動了。
“在民宿的時候……”小頁低聲說,“我坐在床上,余白想親我,我剛開始讓他親了,但后來?我不想,我有點害怕……我就哭了,他也?被我嚇到了,我不知道怎么說,我就……推開他跑出來?了……”
她?攥緊手指,下?頜線繃得有些?緊。
陳月江站在她?邊上:“余白剛才給?我打過電話?了。”
小頁不說話?。
“這事兒還是你自己跟他說清楚吧。”陳月江說。
小頁搖頭,她?不愿意和余白說話?。
“那就之后再說,你先吃飯吧。”陳月江說完,起身要出去,小頁在后面緊緊拽住了他的衣角,陳月江說:“我不走,就在門口。”
“……”小頁放了手,陳月江出門之后給?姜左打了個電話?過去。
他不知道姜左醒沒醒,不過待接聽音響了沒一會兒后那邊就接了起來?。
姜左的聲音沒有任何?早起時的沙啞困倦,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得很?。
“怎么了寶寶?不是中?午才回來?嗎?”
“……沒,出了點事。”陳月江不知道怎么跟她?說。
“什么事?”
“電話?里說不清楚。”陳月江靠在墻上低著頭。
“那好吧,”姜左說,“你發個地址,我馬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