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愿望
下了飛機之后, 他們坐車到了預約的住處。
極地的氣溫很低,他們出發匆忙沒有準備衣物,中原中也可以用重力隔絕冷空氣, 但這實在有些麻煩,他隨意套了一件當地賣的外套,太宰治卻依舊披著薄薄的風衣。
“你不冷嗎?”
太宰治聳聳肩, “某種意義上我并不是人,是不會感到寒冷。”
“那你為什么要吃東西?”中原中也反問。
“因為我想吃。”太宰治說得理所當然。
中原中也無言以對,嘟囔一句“到時候冷死我可不管”,背上登山包, 租了當地在雪上行駛的車子, 向著遠處火山口出發。
時間已經進入到夜晚,這個時間在雪地上行駛并不安全, 沒開多久,周邊就陷入了一片白雪之中, 燈只能照到路面和一些鋪滿雪的樹。
二人摸爬滾打這么多年, 經歷過嚴苛環境,黑夜對他們來說并不是什么難題。
他與太宰治在車上沒什么交流, 確定好位置之后二人沉默不語。
安靜的室外,安靜的車內,安靜的兩人。
中原中也忍受不了這個氛圍,便打開了車內的歌單,里面的歌多是大眾口味, 有一些是重金屬搖滾。
燃是很燃, 如果是中原中也一個人說不定還會聽到最后, 但太宰治在旁邊,想到那家伙纖弱的神經, 說不定會被震得頭痛。
他貼心地換了音樂,舒緩悲傷的曲調傳了出來,再配上這周身的氛圍,連中原中也聽了都要郁悶幾分。
他再一次換了音樂,聽著歡快的前奏他舒了一口氣,說道:“這首歌不錯。”
話音剛落,小孩子稚嫩的歌聲響起,這是一首當地人給孩子學語言的兒歌。
“哇哦。”太宰治故作意外地說:“想不到中也你喜歡這種歌呢。”
“才不是!誰知道他是兒歌啊!”
太宰治似乎在笑,他雙眸靜靜地注視身旁的人,語氣輕緩,“我來開車吧,你開了這么久也累了吧。”
中原中也有些不放心,太宰治已經很久沒自己開車了,更別說在這樣的雪地里,他控制車拐了一個彎,見前面有個休息站點,他立刻說:“我們今天就到這里吧,我有些困了。”
太宰治沒有戳破中原中也的心思,只是有些不快地應了聲。
休息站點沒有人,前臺只留著一張免費休息過夜的告示。
這里有過路的旅客在此駐留,旁邊的休息室是一間暖氣房,中原中也推開門時,見到的是一對有著亞洲面孔的中年伴侶。
那對伴侶似乎在閉目養神,面前的爐子燒著水,見到兩人之后他們視線落在了太宰治身上,用英語詢問對方來自什么地方。
中原中也替太宰治回應,多年的習慣總是讓他把太宰治護在身后,盡管他當了一年的首領還是改不掉這個習慣。
不過這也有可能是太宰治裝束和氣質太過于熟悉,他的身體自行做出了反應。
他們坐在屋子的一角,旁邊有一次性紙杯和衛生間,中原中也接過那對夫婦遞來的熱茶,和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時不時觀察身側太宰治的情況。
屋內亮著昏暗橙黃的燈光,太宰治散亂的頭發幾乎遮擋了半張臉,他在杯子上吹著白氣,看起來不是怕燙,而是在打發時間。
沒聊多久那對中年夫婦又準備睡了,他們依偎在座位上,安詳地閉著眼,這副畫面寧靜又美好。
中原中也注視著這對夫婦,如果他能夠和太宰治活到這個時候就好了。
他對突然冒出的想法感到無奈,自從太宰治離開之后,他比以往更加觸景生情,也總是會產生一些遺憾,也沒法像當初那般無所顧忌。
肩上傳來輕微的觸感令中原中也從思緒中抽離,他不解地看向太宰治。
太宰治的手落在中原中也的肩膀上,他那杯茶水溫過的指尖穿過了對方的頭發,經過了對方的面容上,又停留在頭上。他沒用力,就讓中原中也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睡吧。”太宰治輕聲呢喃,“中也你很累了吧,這里我看著。”
中原中也嗅到熟悉的氣味,他不由得瞇起了眼,全身緊繃的神經在此刻放松下來。
太宰治取下紅圍巾,他攏在兩人的脖頸之間。
中原中也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一聲,而后陷入沉睡。
太宰治關了屋內的燈,只有面前的爐子在發出微弱的火光,他輕輕側頭,感受著中原中也蓬松的頭發有幾縷撓著臉頰,他心里癢癢的,又覺得格外平靜。
可能是成為“書”的一年多見過太多世界的記憶,此刻絕無僅有的記憶令他感受到了新奇的體驗,就像那天午后的跳舞一般。
太宰治眼眸沉沉,本以為自己會滋生許多陰暗的情緒,但感受著中原中也的體溫,聽著窗外的風聲,他忽然希望時間永久停留。
如果真的可以活下來,他想和中原中也去更多地方,而不是被禁錮在小小的橫濱。不是作為戀人身份,也不是作為上司與下屬,也不是作為仇人關系。
他們當只有彼此的、自由的、無憂的人。
如果他們是普通人就好了。
太宰治凝望窗外的黑暗,他看著初陽升起,暖黃的光照著遠處的山尖,像是世界中被遺忘的一隅,美好又短暫地存在著。
如同此刻他與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是被中年人的咳嗽聲驚醒的,醒來后見太宰治依舊坐在一旁,他很快放松下來,和中年夫婦道別。
昨夜下了大雪,中原中也又幫他們鏟了雪,經過詢問,那對夫婦回去的路正是他們的來時路,他悄悄用異能讓他們順利開到馬路上。
中原中也伸了一個懶腰,到休息室旁邊的廁所簡單洗漱之后,翻出車上帶著的食物。
“這個……”
他們吃的是簡單的吐司配上奶酪,中原中也拿出一個保鮮盒,“這是當時店里的大叔給的。”
太宰治眨眨眼,說:“我見過這個,這是當地的特色美食,據說咽下之后才能知其美味。”
中原中也打開保鮮盒,有魚腥味但還算可以接受,他吃了一口頓時痛苦面具。
“等等!不能吐啊中也,吐出來就感受不到后面的美味了!”
中原中也狐疑地咽了下去,而后一股更大的臭味返了上來,“嘔……”
“果然!”太宰治看著盒子里的肉,笑道:“是難吃的鯊魚肉!”
“你這家伙早就知道這個是什么了!”中原中也拿起一塊肉,捏住太宰治的臉,“你也嘗嘗!”
“啊,等等,我只是瞎猜的……唔……嘔。”
五分鐘后。
太宰治面色發青,他喝著水,“這是世界上最難吃的魚類……好難吃……感覺要難吃死了……如果有這種死法,那一定是最糟糕的死法……”
中原中也把盒子蓋好,“我可不想和你臭死在這里。”
這話說完,中原中也忽然輕松了一些,他還以為太宰治已經無法再和他正常相處了,現在看來太宰治正在慢慢適應他們之間的關系變化。
這是一件好事,說明太宰治這次沒有放棄,看來用自己的死來威脅太宰治還真是有用。
他們重新上了車,這次太宰治又一次主動提議開車,中原中也沒有拒絕。
太宰治放了悠揚的音樂,意外開得很平穩,甚至過慢了。
天完全亮了起來。
旁邊的雪地泛著白光,太宰治的面容也更加清晰,那鳶色的眼眸映著遠處的落在山頂的一片陽光,原本下撇的嘴角此刻正微微上揚。
中原中也不自覺彎起嘴角,他視線落在對方的脖頸上,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物,他拉開外套看了自己肩膀兩側。
“怎么了?”太宰治開口說:“我可沒有偷親你哦。”
“你亂說什么?”中原中也依舊不習慣太宰治的語出驚人,但經過那幾天不算戀愛的戀愛,他發現面前這人只敢說不敢做,他解釋道:“我只是在找那個圍巾。”
“啊。”太宰治一愣,“落在那里了。”
“要回去——”
“算了,那種圍巾誰想戴啊。”太宰治抱怨著,“一點都不保暖又礙事。”
“喂,現任首領可是我。”中原中也聽出對方在陰陽怪氣。
太宰治只是笑笑,說:“扔掉吧扔掉吧,森先生留下的東西有什么好戴的。”
中原中也吐槽道:“戴了那么多年的家伙有什么資格說我啊!”
太宰治自覺理虧,便結束了對話。
中午時,他們到附近的農戶家吃了午飯,順便送出了那盒鯊魚肉。
下午中原中也開車,路途實在無聊,加上休息時間要到達火山腳下至少也要等明天上午。目前為止蘭波說的試煉還沒出現,中原中也只能想到火山那邊會遇見奇怪的事,明天就是中也的生日,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中原中也本想剔除休息時間,但到晚上時,見太宰治故作暈車也不想夜行時,他看著前面一家賓館,只好選擇住下。
住下確實是一件不錯的選擇,旅店里的老奶奶見太宰治穿得如此單薄,直接給對方披上了厚重大衣。
太宰治看著老奶奶慈祥的笑容,愣是一句拒絕的話語都說不出口。
吃完晚飯之后,老奶奶告知屋子的一側還有桑拿室。
中原中也問太宰治要不要去時,對方只是癱在柔軟的床上,他不由得咂嘴。
“太宰,你要睡也要給我先去洗澡。”
太宰治滿臉不情愿。
中原中也翻出柜子里的醫藥箱,“正好把你的繃帶都拆了。”
太宰治沒有動,“中也,你是老媽子嗎?管太多了……”
“還不是因為這里只有一張床!我可不想和吃了鯊魚肉的你睡一起!”
“明明是中也你逼我吃的!”
“廢話少說!”中原中也輕松地揪起太宰治的衣領,見太宰治的腿拖在地上,他莫名有些火大。
“中也……”太宰治握住中原中也的手,他往床上一倒,中原中也由于不敢用力,順著那道慣性倒在了太宰治的身側。
太宰治側頭看向中原中也,“我們直接在這里睡覺吧。”
暖白的燈光落下,太宰治黑色的頭發更加散亂,那原本一直遮著眼的劉海落在一側,露出潔白的額頭,太宰治彎著眉眼,眼中落著燈的白光,看起來像是在溫柔地笑著。
中原中也思緒在一瞬間飄散,柔軟的床鋪像是落進了云朵中,看著太宰治躺在他的身旁,理智告訴他起來,但感性卻沉沉地壓住了身體,他不想起來。
太宰治側過身,他自然地把中原中也的頭發挽到耳后,這是他常常做的事情,他喜歡看對方露出那雙眼眸,那只裝著他身影的眼,不像其他世界的中也那般灼目,他喜歡這樣的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感受著那帶著淡淡暖意的指尖,他不由得縮了縮身子,他本身不適應旖旎的氛圍,但不知為何與現在的太宰治相處,他卻沒有那些難為情的情緒。
他只有很純粹的感受,那就是舒服與輕松。
太宰治也不會想著逃跑,也不會為靠近他而膽怯,而他自己也不會總是擔驚受怕,也不會感到羞赧。
中原中也整個人都放松下來,于是他坐起身,在太宰治疑惑的目光下他開口說:“太宰,你既然不想洗澡的話,那我不介意給你擦身子,反正今天不論怎么樣,你都要給我把那快臭了的繃帶換掉。”
太宰治頓時生無可戀,他任由中原中也拉他起來,進了浴室。
他們并非第一次坦誠相見,倒不如說在太宰治上位后,在還沒培養更好的親信時,他們常常互相幫忙換藥,二人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傷口也見過許多遍了。
有一次太宰治手臂真的骨折,那段時間中原中也經常幫太宰洗澡。
現在回想起來,他們二人之間一直都很親密。相處時,他們不是首領與干部的距離,也不是朋友的距離,更不是情侶的距離。
中原中也不由得想起那對依偎在一起的老夫妻,他后知后覺,在那間小屋里,他和太宰治的行為與那對夫妻無異。
他們像是伴侶一般相處著,中原中也為自己得出的結論感到幾分驚訝。像是自己一直在找尋的事物早就被攥在手中,他真是太遲鈍了。
他到底為何會認為太宰治不夠喜歡他呢?
一直以來都弄錯了,太宰治不是不夠喜歡中原中也,而是太宰治不認為中原中也會喜歡他,所以才會想著在死前用那種方式讓中原中也銘記他。
若不是這次中原中也表現出死意,太宰治可能都不會這么順利地通過霧屬性構筑出來。
狹小的浴室內縈繞著霧氣,太宰治百無聊賴地趴在浴缸旁,這是對方難得放松的姿態,中原中也看著太宰治帶著零星傷口的背,他用溫熱的毛巾擦拭,而后視線落在對方帶著各種傷疤的雙臂還有脖頸上。
即便是習慣了但依舊有些覺得礙眼,但如果沒有傷口干干凈凈的話,像是之前在那個軀體里的太宰治,他又總是覺得不真實。
“中也……”
太宰治輕聲呢喃了一聲,又沒有了下文,只是伸出一手握住了那只手腕。
中原中也了然,他垂下眼,“難得見你主動。”
太宰治眼眸微沉,“畢竟機會難得嘛……”
還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活下來。
“那行吧!”說著,中原中也把毛巾扔給太宰治,他坐在凳子上,“好了,你快給我擦背吧。”
太宰治陷入詭異的沉默,“中也,我剛剛那是一種性I暗示。”
“我當然知道,但我又沒答應你!”中原中也說:“我可不想和霧構筑的身體做,這種事就等我們回到原本世界再說,可別想著什么今天是最后一次機會,你要是再想一下就跟我進桑拿房。”
“嗚哇,真過分啊!”太宰治說著,依舊乖乖地幫忙擦背。
“這還差不多……等等!你別亂碰!”
無大事發生。
他們從浴室里出來之后,在床上沉沉睡去。
天剛蒙蒙亮時,兩人醒了過來,旅店的老奶奶還給他們準備的早飯,又送了一些餅干。
太宰治準備披上風衣出門時,老奶奶又把厚厚的大衣遞給太宰治,用生硬的英語表示大衣是免費送的。
太宰治眨眨眼,他最后脫下風衣,披上了那件厚厚的大衣。
那件風衣留在了旅店里,他再也不會回頭去取了。
剩下的行程不長,很快他們到達火山腳下,當踩在那黑色的土塊上時,那原本平靜的火山頓時變換了模樣,黑色的土地上被一道巖漿分裂,周圍時不時冒出騰騰的熱氣,而在那火山頂上,上面正在涌出濃稠的紅漿。
太宰治立刻握住中原中也的手,見對方的神情沒有任何變化,他分析道:“看來不是幻術,那個屏障才是幻術。”
要穿過巖漿到火山口,這確實是不小的挑戰,但對中原中也來說,這根本算不上什么試煉。
“你在這里等著。”
說著,中原中也周身附著上重力,毫不費力地躍起直接踏過上面的巖漿,他迅速跑向火山口,在那一瞬間又撞到了一個類似屏障的東西,眼前一晃,他回到了原地。
“看來是麻煩的試煉啊。”太宰治的腳踩在巖漿上,這具構筑的軀體并不會被這些影響,他觀察地形,又握住中原中也的手腕,“中也,你還能用異能嗎?”
中原中也試著調動個異能,說道:“不可以。”
太宰治轉向身后,他的手卻無法觸碰到那透明屏障,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阻止他。
中原中也想要對那屏障使用異能,卻總是穿了過去。
“總之,我們一起到火山口上試試吧。”
中原中也應下,在這種沒有頭緒的時候也別無他法,他們踏在龜裂的大地上,腳底下流動的巖漿像是血絲一般在跳動著,旁邊還有噴發的巖漿涌出。
太宰治正要向前走時,中原中也卻拐了彎,向另一側走去。
“中也!”
中原中也沒有回頭。
太宰治想要拉住對方,又擔心無效化異能讓對方失去重力包裹被腳下的巖漿燙到。
眼看中原中也要朝另一處走去,太宰治直接跑過去抱住了中原中也,讓對方鞋尖離地。
“太宰……”中原中也回過神,“你這家伙,在干什么?”
“中也,你剛剛看見了什么?”太宰治問。
“我就是正常走著。”
“恐怕你中了幻術,難怪蘭波先生會讓我也來,以中也看見什么就打的性格,這些幻術肯定對中也來說是一個試煉。”
“你最好是在說另一個中也。”
“好了好了。”太宰治望著遠處的火山,“中也你勾住我的肩膀吧,就把我當樹一樣,想象著自己不能落入巖漿里。”
中原中也總覺得太宰治語氣中藏著笑意,可又沒有別的辦法,他無奈勾住太宰治的脖頸,整個人掛在太宰治身上。
“要我給這位大小姐公主抱嗎?”太宰治揶揄道。
“什么大小姐?你再說一遍?”中原中也狐疑打量太宰治,“就你這小身板還公主抱,能不能到半山腰就不知道了。”
“放心吧,這具體身體感覺不到累。”說著,太宰治另一只手攬住中原中也的雙腿,他微微側頭,見懷里的中原中也仰頭看著自己,他沉默片刻又放開了手,“算了,中也,你爬到我背后吧,我背你。”
“不要說得我像是猴子一樣!”中原中也有些無奈,可想到剛才沉默瞬間是太宰治在害羞,他頓時又氣消,有時候太宰治還是挺好懂的。他借著太宰治的肩膀一翻,而后環抱住對方的脖頸,雙腿盤上了對方的腰。
太宰治停頓片刻,繼續在上面走著,越靠近火山口溫度越高,而他們面前的道路正在不斷延長,中原中也熱得把外套脫掉,行動也更加輕便。
太宰治回頭望向身后,那原本近在咫尺的原點也看不見,他暗道不妙加快了步伐。
好不容易到了火山腳下,大地突然發出震顫,隨著一陣狂風,周邊刮起皚皚白雪,那原本滾燙的巖漿頓時消失不見,無盡的雪傾倒了下來,壓在了二人身上。
中原中也從太宰治身上下來,他套上大衣,拉著太宰治向前。
隨著一陣巨大的轟鳴,雪像是水一般從山口不斷宣泄而出,又像是有重量的霧,一瞬之間他們被雪淹沒,中原中也敏捷地避開,一旁的太宰治卻被雪完全淹沒,只有一只手露在外面。
“喂,太宰,你——”
中原中也一頓,面前的視野在一瞬間轉變,他們又一次出現在了火山的原點。二人面面相覷,中原中也終于意識到何為試煉。
太宰治理解了規則,“看來是我們誰都不能‘死’,而且也不能隨意分開,估計到那里遇到雪之后,還有別的東西等著我們。”
中原中也應著,面色涌現了幾分躍躍欲試,“既然如此,那就看看誰更厲害!”
太宰治微嘆一聲,他一向討厭這種事,沒想到中原中也卻燃起了斗志,他也不得不努力一些。
兩人被迫回到原點無數次,太宰治記得次數,也記得死亡的各種原因。他們避開雪之后,遇到的就是狂風,風很快就把他和中原中也吹散。
他們兩人的外套也不翼而飛,最后他們不得不拆開繃帶互相把手綁在一起才避免分離。
穿過風之后,他們在火山口附近遇到了暴雨,細密的暴雨看不清面前的視線,伴隨著雷電不斷落下。
太宰治漸漸回過味來,遇到這些試煉很像是指環的七大元素,并且這是蘭波和魏爾倫特地準備的指環,那這一場試煉對中也來說就一場元素測試,通過測試之后估計能夠拿到屬于自己的指環。
不過很可惜,他和中原中也根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又怎么可能取到中也原本擁有屬性的戒指。
他們只能硬生生地憑借毅力穿過障礙,太宰治感覺并不好受,他不會被這些影響,但中原中也身上卻多了一些傷,看著對方倔強地直視前方,他卻無能為力,無效化異能還阻礙了對方的行動。
他完全就是一個累贅,蘭波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他們在一處巖石附近匍匐來躲過雷電,前面就是火山口了,透過密密麻麻的雨,太宰治觀察地形,發現那雨之后有個微弱的能量屏障。
他正要起身,中原中也突然拉住了他的手,他正要調侃對方,就見中原中也面色有幾分慌張,問:“你要去哪?”
太宰治被這個表情刺痛了,他從未見中原中也露出過這種神情,也沒想到自己會讓對方如此擔憂。
“前面有問題,我去看一看。”
“那一起去。”中原中也的語氣不容拒絕。
“中也,你會受更多傷的。”太宰治看著對方被雷和風刮得有些破碎的衣服,那露出的皮膚上落著紅痕,正冒著血。
太宰治卻完全隔絕了這些雨與雷,他濕透和刮破衣服下依舊沒有受任何一點傷,繃帶不知不覺散開到別處,那露出的丑陋疤痕連他自己都看不下去。
中原中也面色卻更加慌亂,“不行!太宰,你這家伙是不是又打算一個人做什么?”
“我沒有……”太宰治回想自己過往的行跡,這句話還真沒有什么說服力。
“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的!你休想一個人!我也要去!”中原中也執拗地說著,他忍著痛意站了起來。
雷電變多了一些,風正肆意地刮著周邊的砂石,那些砂石混在雨中,打在中原中也身上都帶著陣陣痛意。
太宰治微蹙眉頭,果然,周邊環境的變化是由中原中也的內心決定,他上前攙扶對方,又一次說,“我真的不會……”
中原中也卻死死地握住太宰治的手,“太宰,這一次好不容易有機會活下來,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視線……”
“中也。”太宰治用身子遮住了一些雨與風,卻見中原中也渙散的眼中充滿了偏執與恨意。
他恍然大悟,原來中原中也早就被幻術所影響,一直困在了那段回憶里。
“中也……”太宰治捧住他的臉,強迫面前的人注意到此刻的他,“中也,冷靜下來。”
“太宰,你休想得逞。”
太宰治沒辦法,他問:“那中也你要怎么樣才能相信我呢?”
風和雷變小了一些。
太宰治又說:“這次我真的不會離開的。”
風和雷又變大了。
太宰治有些懊惱,他笨拙地抱住中原中也,“中也,你要怎么樣才能相信我呢?”
中原中也忽然扯出一個笑容,他撫上太宰治的面容,問:“你真的想活下去嗎?告訴我實話。”
太宰治微愣片刻,他淋著上空的暴雨,那些雨點落在身上他完全感受不到絲毫疼痛,他有些恍惚,如果說這里的幻境是憑著中原中也的心而改變的話,那是不是也能決定傷害的對象?
他到現在沒有受任何傷害,無效化異能又解除不了幻術,那就只能說明是中原中也不希望他受傷。
可中原中也為什么又要懲罰自己呢?
太宰治抱住中原中也,濃濃的血腥味傳來,對方又問了一遍。
“你真的想活下去嗎?”
“我……”太宰治抱住中原中也,他闔上眼眸,實話實說,“不想,活著真的好痛苦。”
“這樣啊……”
風和雨停了下來,雷電也不再落下,溫暖的太陽穿過云層照耀著遠方。
中原中也抬起手,他撫上太宰治的面容,黏膩的鮮血在上面留下痕跡,他輕輕地把太宰治的頭發挽到耳后,他視線逐漸渙散,“沒事的,我不會勉強你……”
太宰治微睜雙目,中原中也那些細密的傷口不斷溢出鮮血,血在源源不斷地流出,染紅了腳下的黑色土地,鉆到縫隙里,與大地融為一體。
“那我和你一起死就好……”
太宰治眼前一片血色,他渾身止不住的顫抖,隨著“嘭”一聲,懷里的中原中也的頭變成了碎塊,像是那天他跳樓的模樣。
“哈哈哈原來是這樣……”太宰治看著鮮血從指縫溢出,“這是中也的恨。”
恨他,也恨自己。
這是給予他們二人的懲罰。
太宰治跪坐在那攤濃稠血水中,他任由鮮血浸染他的衣服,看向身后的火山口,他晃晃悠悠地走到山口旁,下方是深不見底的巨洞。
他望著天空,像是回到了那天的黃昏,他踏出腳步而后停住。
隨后,他握住拳頭,一拳打碎面前的屏障。
面前響起了玻璃碎裂的聲音,周身的一切都發生了變化,當寒風灌進衣服里時,他下意識地縮縮脖子,身上依舊套著那件大衣,他正在躺在火山口旁。
中原中也正躺在自己身旁,對方完好無損,身上也穿著大衣,沒有受任何一點傷。
太宰治懸著的心終于落了下來,他抱住陷入沉睡的中原中也,仔細地理著對方臉上的碎發。
“我那是實話……”太宰治嘆道:“但我又沒說不想活,你怎么就那么快丟下我去死呢?”
“你沒資格說這句話……太宰。”中原中也緩緩睜開眼,他還在回味方才身臨其境的幻境。
“雖然我覺得兩人一起死在這個地方挺浪漫的。”太宰治苦笑著,“但我果然不希望中也死去啊。”
“都說了,你沒資格說這句話。”中原中也咬牙切齒地說著,他緩緩閉上眼,“太宰,若是真的活著這般痛苦的話,那就去死吧。”
太宰治微愣。
“可你真的每時每刻都痛苦嗎?”
“那當然……”
中原中也拉開衣服,他取出衣服內襯的一張小型賀卡。
“這是我們之前旅游時被當地人拍的照片……”太宰治說:“你確實拍得很好看。”
“不是。”
中原中也攤開賀卡,那有些微皺的照片上,是一位黑發青年在燦爛地笑著,那人微瞇著眼眸,鳶色的雙眼中滿是洋溢著濃濃笑意,風吹著他的頭發,橙黃的陽光籠罩在周身,光是看著就能感受到他的快樂。
好陌生啊。
太宰治愣愣地看著照片,連他自己都不清楚,他會露出這樣的笑容。
“看見你這個笑容時……”中原中也發出一聲嘆息,“我就想再多看一些啊……”
陽光從云層縫隙中落下,太宰治感受到身上被籠罩著淡淡的暖意,他低頭看著躺在自己懷里的人,一陣難以言喻的酸澀涌上,最后他聽見自己聲音有幾分顫抖。
“我……”太宰治笑了,他笑出了眼淚,他任由淚水落在中原中也的臉上、手上和那張照片上,中原中也不緊不慢地拭去他的淚水。
“可是啊中也。”太宰治聲音哽咽,“如果我之后沒辦法露出這個笑容,你該怎么辦?”
“你別小看我了……”中原中也把太宰治臉側的頭發挽到耳后,他莞爾一笑,“我會讓你發自內心笑的,我保證。”
“你啊,你可真是喜歡我啊……”太宰治啞口無言,不管在哪個世界里,他總是拿中原中也沒辦法。
“你有什么資格說我。”中原中也望著太宰治身后的暖陽,“讓我待在你身邊那么久,你的心思總是要花很長時間才能琢磨明白……”
“那是中也太遲鈍了。”
“那明明是你太別扭了。”
二人對上視線,不自覺笑出了聲。
一道金光從火山口中升起,那光照著兩人,隨后漸漸縮小變成了一枚金屬指環,那枚指環飄到兩人之間分成了兩半,落在了彼此的左手無名指上。
“這是……”
太宰治看著那奇特斷口的戒指,卻又能感受到源源不斷的能量。
他恍然大悟,“看來,這是蘭波先生給你的生日禮物。”
之前那些全是借口,蘭波是算到事情會這樣發生還是會相信中原中也,這就不得而知了。
中原中也撫上無名指的戒指,他和太宰治從不是會仔細過生日的人,他們也很久沒有過過生日。
“啊,對了,我忘記說了……”太宰治生硬地祝賀道:“生日快樂,中也。”
“假惺惺。”
“中也要許什么愿望呢?”太宰治問。
“你知道的。”中原中也溫柔地笑著。
“長高——”
“喂!”
“好啦好啦,我知道的。”太宰治躲過中原中也的拳頭,他邁著輕快地步伐向前走著。
“太宰,你——”
“放心。”太宰治轉過身,沖中原中也笑道:“我會讓愿望實現的。”
中原中也按了按帽檐,他幾步走到太宰治身旁,笑著離開了火山。
在這個被稱作世界之口的地方,明媚的陽光落在兩人周身,他們感覺不到任何寒冷,邁向前方,去往屬于他們未來。
第62章 剝離
“你讓他去世界之口了?”
魏爾倫端詳鑲嵌著紅色寶石的指環, 這是他和蘭波準備送給中也的禮物。
“是啊,你不好奇嗎?他們能否通過試煉。”蘭波抿了一口紅茶,眼中是淡淡的笑意。
“他們?”魏爾倫微蹙眉頭。
“我拜托霧守構筑了另一個世界的太宰, 這樣才有試煉的挑戰性不是嗎?”
魏爾倫并不贊同,世界之口是百年前一位兼具霧屬性火焰與異能力的人造成的一處奇觀,那人死在了火山口中, 在周邊范圍內形成了一個穩定又平衡的異能特異點。
“前往世界之口的人就會陷入困擾自身的幻境之中,唯有克服自己的心結才能通過試煉,就能獲得自己所需的物品,但如果陷入過去的回憶之中……”魏爾倫眼眸微沉, “就再也回不來了。”
“是這樣沒錯。”
見蘭波輕松的模樣, 魏爾倫問:“你覺得一定會成功嗎?”
“我不清楚。”蘭波彎起嘴角,笑容染上幾分陰冷, “他們如果沒有通過世界之口的試煉,那他們的覺悟也就那樣了, 也省得中也為了他們白用功。”
魏爾倫了然, 蘭波的做法沒有任何問題,他們沒義務對這個世界的外來者那么親切, 但如果這個人中原中也就不同了。
魏爾倫說:“我記得世界之口,如果沒有純度較高的霧屬性金屬戒指根本就進不去。”
尤其是還讓彭格列的霧守親自來幫忙,這分明是相信對方能夠克服試煉。
蘭波莞爾一笑,那份陰冷褪去,“沒辦法, 后天就是中也的生日, 我總不能只給一位中也禮物吧。”
“你說我是弟控……”魏爾倫有些無奈, “論疼愛中也,我可比不過你。”
蘭波只當沒聽見這句話, 繼續享受醇香的紅茶。
“阿嚏——”
中也打了一個噴嚏。
他在一處廢棄的工廠里,這里散落的灰塵令人難以呼吸。
“這就是你找到的地方嗎中也?”跟在身后的太宰捏著鼻子,他幾下跨過障礙物,走到中也身旁,“你確認沒找錯嗎?找錯的話打賭可就輸了哦~”
“廢話少說,跟我來就知道了!”中也瞪了太宰一眼,向前走去。
那天早上離開后,中也找上了太宰。
他把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的真實情況和太宰說明之后,對方罕見地蹙起眉頭,兩人原本勝籌帷幄的計劃無法實施,那只能立刻找尋另一個辦法。
這個世界的能量循環是七天一周期,中原中也若是在這個世界超過七天的話,世界可能會出現一些問題。
中原中也來到這個世界已經過了四天,他們的時間不多了,他知道太宰一定會有最好的辦法。
“要確保他們復活那就要做兩件事,第一件就是把那位太宰的靈魂與‘書’分離,靈魂需要載體,那本‘書’會與太宰融合恐怕是需要那份能量。”太宰分析著情況,“第二件就是確保他們回到自己世界之后,他們的世界擁有額外的能量進行填補世界。”
可如何分離靈魂與“書”是一個大難題,一旦靈魂被當成了能量補充劑,就像是黏在書上的膠水,二者都沒法完好無損地剝落下來。
理應來說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但偏偏在這個奇妙的世界上,在多種多樣的能力者中,有一位能力者就能夠做到剝離這個世界的萬物。
但很遺憾,這位異能力者早就死亡。
太宰看著最近彭格列給出的能力者資料,內心有了答案。
“不是你說這位能力者會猝死是剝離了自己的靈魂嗎?”中也快步走進工廠的工作間,“這里就是最近鬧鬼的地方,還有人聲稱目擊到了鬼,傳言又正巧是從中原來到這個世界后開始的,而且聽說那位能力者以前的家在這里。”
“中也你真是聰明啊。”
“那是……”
“所以中也等著穿生日過后穿一周女仆裝吧。”
“哈啊?憑什么啊!”
太宰笑了一聲,“如果答案真的這么明顯的話,那我們還有什么打賭的必要嗎?”
中也微愣,他撇開視線有些不悅地問:“那你知道那人在哪嗎?”
“當然,那位異能力者的靈魂根本不在這個城區。最近的靈異事件只是那些飛I葉I子的人編的,他們在這里偷偷做交易呢。”太宰嘆道:“中也這么心急中原首領的事,如果被蘭波老師知道你又和我打賭輸了,你恐怕又要增加新的訓練課程吧……”
“……嘖,可惡。”
中也咂咂嘴,他踢了一旁的鋼筋水泥,“那你說說你要怎么找到那個人?不在這里的話我們對著墳墓一座座看過去嗎?”
“是啊。”太宰邁著輕快的步伐,“直接去那個人的墓地就好了。”
“這么簡單?”中也有些無法相信。
太宰側頭看向悶悶不樂的少年,他很久沒有見對方這么著急過了,可即便如此也不可能會犯這么簡單的錯誤,并且這么簡單地下結論。
早上才打的賭,按照他的計劃里,中也隔天會發現真相,然后他會在此之前比中也更早到,這樣中也就會更加氣急敗壞。
可現在來看,中也很明顯是為了急著找到線索,連打賭都不愿意認真,甚至甘愿輸了穿女仆裝,他倒是沒想到中也會那么在意那位中原首領。
老實說,那個世界的太宰治能否復活對他來說并不重要,尤其是去到了那個未來世界,在了解各種各樣的細枝末節之后,他算是明白那些太宰治都格外喜歡中原中也。
他敢打賭,那位附著在“書”上的太宰治也是在賭,賭能夠活下來的可能性,如果賭輸了那位中原中也會為他殉情……
太宰可以想象到,那位太宰治聽見中原中也那么說,肯定在偷偷開心,只是不會允許中原中也那么做而已。
他心底微嘆,看著走在自己身側的中也。
同樣是小矮子,他這個世界的小矮子倒是聰明許多,也愿意為了中原中也穿女仆裝……
明明這場賭注是太宰贏了,但他卻沒有任何暢快I感。
就這樣懷著繁雜的思緒,凌晨時分他們到了目的地。
“是這里嗎?”
中也環顧四周,這里是一處沒有多少人煙的濱海小鎮。
“是這里,先休息吧,明天可累呢。”太宰打了一個哈欠。
中也給魏爾倫發了不回去過夜的信息,又給中原中也發了信息,沒有得到后者的回復。
“他是不是已經睡了……”中也有些擔憂。
太宰看著自己的手機又收到了魏爾倫的“警告”短信,他直接拉黑魏爾倫。
“中也,除了某個在苦苦等弟弟消息的弟控,沒幾個人會在凌晨三點多醒著的。”太宰毫不留情地說:“而且熬夜可不會長個子的哦。”
“你……”中也自覺理虧,他也有些累了,“算了,明早再說。”
他們在附近旅店過夜,大概在中午時醒來,等到傍晚才到目的地。
主要是太宰磨磨蹭蹭,非要說去買鏟子,結果在鎮上逛了一圈,只買到了兒童在沙灘玩的工具一件套,店主還貼心地多送了他們一個塑料小桶。
“喂,你在和我開玩笑嗎?”中也揪著太宰的衣領,只覺得自己被耍了。
“冤枉啊,我們確實是要去沙灘那里……”
“沙灘?”
二人走到沙灘旁,這里的沙灘海域沒有游客和人過來,旁邊還拉起了警戒線。
“是這里是這里……”太宰拿起一旁的鏟子,“來吧。”
“干嘛?”
“挖墳啊,找到他的隨身物品或者是骸骨。”
“哪里有墳?”中也看著平坦的沙灘,只能看見偶爾覓食的螃蟹,他望著遠處的海浪,“如果遺體在這里的話,早就被海浪沖走了吧。”
說實話,他現在都對那名異能力者死后真的存留靈魂這件感到疑惑,但太宰都這么說了他又不得不信。
“理應來說會在這個地方。”太宰蹲下挖著海灘上的沙子。
“為什么?”中也跟著挖,見太宰如此認真,他排除了太宰耍他的可能性。
“我之前不是去到那個未來世界嘛……”太宰說:“那幾天很無聊就看了一些資料,還了解了各種各樣的事,就像是每個世界都有不變的節點,在那個世界,這里是一切異變的開始,而在我們的世界,這里是百年前發現可替補碎片的地方。”
“這與那位異能力者有什么關系?”
“他的能力是剝離,剝離靈魂和軀體,那自然也能剝離自己與時間的距離。”太宰望著遠處沒入海面的夕陽,“中也,火箭筒可沒辦法把東西傳送到百年前,既然那枚碎片出現在百年前已成既定事實,那就說明這一定有其他外力。”
中也勉強消化了太宰的話語,看著他們耗費半天才挖出的小坑,他看著手上的彩色小鏟子,有一瞬間他們在玩沙子的錯覺,他說:“可也不能這樣挖吧?”
他懷疑太宰在逗他。
“為了那位首領,你可真是心急啊。”太宰語氣抑揚頓挫,“小小的蛞蝓著急起來腦袋都不會轉了呢。”
“喂?你再說一遍?”中也惡狠狠地說:“這種人命關天的事能當做玩笑嗎?”
太宰故意吐了吐舌頭,中也更加生氣,“你是小學生嗎?啊?”
“比起我,中也的身高更像是小學生呢。”
“你說什么?我還在生長期啊!”
“是嗎是嗎,那為什么那位中原首領就沒長高啊~”
“可惡……”中也微瞇眼眸,而后很快冷靜下來,他狐疑地打量太宰,看出這人今天心情不太好,他好奇地問:“你到底在鬧什么別扭?打賭贏了還這樣?”
太宰完全不想回答,“快挖吧,也不知道能不能挖到關于他的隨身物品。”
“太宰……”中也見太宰沒有回答他的意思,看著夕陽染紅對方的耳廓,他驚訝地問:“你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太宰“嘔”了一聲,“怎么可能?”
“哼,你就是吃醋了。”中也笑了一聲,說道:“瞞不過我的,你以為我們相處多久了。”
太宰移開視線。
中也繼續說:“你放心吧,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僅次于蘭波老師和哥哥。”
“自以為是……”
看著面前的少年目光灼灼,太宰總是招架不住對方的直白,他完全不清楚這個家伙能否把“重要的人”與“情侶”劃上等號。
兩人結束了對話,現在天色已晚,他們又沒帶食物,自然是在附近的旅館住下,中也再一次給魏爾倫發消息時,對方連忙打電話過來,中也敷衍幾句掛了電話。
他看著結束的通話,有些疑惑。
“怎么了?難得見你沒抱怨你那弟控的哥哥。”太宰躺在一旁的床上玩著平板,他在找打發時間的游戲。
“太宰……”中也往向窗外,后知后覺地說:“我發現你們根本都不著急。”
太宰停留在屏幕的指尖頓住,“就像我說的,所有事情都成了既定事實,他們能否活下來,還是一起死去,也是早就預定好的結局。”
中也最煩的就是這一套理論,這不就等于認命了嗎?
“他們也沒有完全不管。”太宰安慰道:“我剛剛得到情報,蘭波老師昨天早上把中原帶去了彭格列,之后中原就去了北極附近。”
“北極?”中也思忖片刻,會去那個地方也只有一個理由,“世界之口?”
“對,那里的能量磁場很特殊,說不定中原能夠從那里取到能量填補他自己的世界。”
中也心情稍稍好了些,他站起身,直接拉住太宰的手腕,“那事不宜遲,我們繼續挖!”
“已經漲潮了——”
“沒事!”中也說:“直接用異能把海水沖走!”
“不要——”
太宰被中也拉著衣領直接從二樓跳了下去,他整個人有些恍惚,沒人能控制來了興致的中也,甚至只花了一晚上就挖開了沙灘。
在把那些海水移走時,中也意識到自己可以通過控制沾了海水的沙子,直接大面積的移走沙子。
于是太宰在上面打著燈,中也一層層把沙灘移開,遇到干的沙子太宰拎著水桶倒上海水,就這樣不斷重復工作,隨著沙地不斷下陷,眼看要把沙子挖空,在黎明時,中也觸到了堅硬的東西。
昏昏欲睡的太宰也打起精神,二人刮去上面的雜質,借著燈的照耀下,看清了那是一個嶄新的黑色棺材,那上面沒有任何腐蝕的痕跡。
二人瞬間打起精神。
“為什么這么新?”中也好奇道。
“看來猜對了……”太宰睜大雙眼,“那位異能力者真的能夠剝離時間,所以這個棺材依舊嶄新。”
他們有些激動地打開沉重的棺材,移開蓋子時,升起的初陽正好落了下來,清楚地映著軀體的面容。
太宰和中也倒吸一口氣。
“為什么……”中也愣住,“這個人……”
面前這張臉、這具軀體,無論怎么樣看都是太宰治。
太宰的腦海在這一瞬間炸開,他的思緒不斷騰起,最后扯出一抹微笑。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
第63章 時間原點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站在世界之口的邊緣。
他們從火山口離開時, 幻境全都破解,只有一條順暢的路。
感知到自己在這個世界的軀體被發現時,太宰治闔上眼眸, 說道:“中也,你手上那枚霧屬性戒指可能沒多少能量了吧?”
中原中也微愣,他看了眼戴在食指的戒指, 戒指上靛紫的寶石光澤確實黯淡了不少。
他問:“那你要變回碎片的形狀嗎?”
太宰治搖搖頭,他停住腳步,“恐怕離開這個地方之后,我的身形就維持不住, 我將會回到那具軀體中。”
“什么意思?”中原中也沒有明白。
“在我們來到這個世界時, 那具完好無損的軀體也跟著來到了這個世界,回到了原本屬于他的地方。”太宰治望向天空, 這里的天空比任何地方都要藍,像是世界之外的地方, 他喃喃自語, “一切都是注定的,就連我們來到此, 全都是必定的結局。”
“喂,太宰,你給我說清楚。”中原中也擔心對方又要獨斷專行。
“中也,我該給這一切的開始,這一切的結局劃上句號了, 這一次我可以保證……”太宰治看著中原中也, 身形縈繞著淡淡霧氣, 逐漸變得模糊不清,“我保證我們都會活下來……”
“太宰……”中原中也下意識抓住他的手。
“相信我吧。”太宰治闔上眼眸。
“你……”中原中也用力握住對方卻抓了個空。
“中也……我們打個賭吧……”
聽著太宰治的話語, 中原中也睜大雙眼,他的身形完全消散,變成了那道碎片消失在半空。
中原中也意外地沒有產生任何擔憂的情緒,他撫上手中的戒指,一股暖意涌上心口,他似乎能夠感知到太宰治的存在。
中原中也離開了世界之口,徹底穿過這道屏障后,手中的霧屬性戒指也隨之斷裂而后化成灰燼與地下的黑巖融為一體。
在另一處天邊突然出現了一道白痕,那道白痕把天劃成了兩半。
中原中也意識到什么后,坐上車后用異能包裹車子,浮到半空迅速飛向白痕之處。
……
“喂,太宰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中也愣愣地看著棺材里的太宰治,他對著現在的狀態感到幾分茫然。
“我們明明用錨點召喚的是中原首領和那位太宰,只有中原首領過來時我還以為是能量問題,現在看來并非如此。”太宰看向那具穿著休閑服的人,對方的衣領皺巴巴的,估計是來這個世界之前被某人揪住了。
“不對,那這位太宰和那位異能力者有什么關系?我們不是要找剝離能力的異能力者嗎?”
“是啊……不過我都要忘了一件事……”太宰望著遠處的一抹閃光,初陽從山間升起,他瞇起眼,“我的異能人間失格,就是剝離本身啊……”
隨著他話音落下,那道閃爍的光落進了躺在棺材里的軀體,太宰治睜開了眼。
中也嚇了一跳,他警惕地拉著太宰往旁邊跳去,離開了這片幾乎被他挖平的海灘。
棺材里的人只是微嘆一聲,似乎在適應呼吸,而后緩緩伸出手,見到無名指上的戒指后,他微微彎起嘴角。
“看來你也猜到了。”太宰治眺望遠處的海面,他站起身,周邊形成了一片凹陷地區,他靈巧地向上踏去,突然翻騰的海浪很快把周圍的沙子灌入坑里,棺材被完全淹沒,他的掌心浮現出了碎片,那枚碎片發著光。
“這是怎么回事?”中也看著突然涌動的海水面色凝重,他拉著太宰上了海堤,那位太宰治則是悠閑地站在海水之上,身體沒被一絲海水沾染到,完全不受影響。
“我把自己的意識、靈魂、精神從‘書’之中抽離了。”太宰治沐浴著落下的陽光,“所以那本‘書’變得不穩定,而作為原本就從那本‘書’的碎片作為基石的這個世界,也自然會產生異變。”
海水之中突然劃出了一道白光,這道白痕分割了天空,也分割了大海,太宰治慢慢走向那道光。
“等等。”太宰喊道:“你是要去百年前的世界嗎?”
“……是啊。”太宰治側過頭,遠處吹來的風拂著他的頭發,“結尾已經書寫好了,我去把開頭補齊。”
“這樣沒問題嗎?”太宰擔憂地看著對方,眼中帶著幾分敬佩,“我們還能有更好的辦法,直接把碎片傳輸過去……”
如果太宰治給出了“碎片”,就沒有“書”的能力,就無法回到這個時空,很可能會滯留在過去。
“放心吧。”太宰治揚起手上的戒指,那枚戒指在光下發出耀眼的反光,他臉上洋溢著無比燦爛的笑意,聲音都上揚了一個調子,“我和中也已經私定終身了,往后的命運將會不斷牽扯在一起,無論怎么樣我都會找到他,他都會找到我。”
太宰的面部有一瞬扭曲,他怎么也想不到在這種危機時刻會聽到這么直白的秀恩愛。
中也大概聽明白,他頓時露出爽朗的笑容,“是嗎?那太好了!有什么需要我們幫忙的?”
“謝謝,但已經麻煩你們夠多了,之后的一切都由我和中也來解決……”
太宰治說著,周邊掀起了無數道海浪,他的手落于白痕之上,僅僅一個眨眼間,他便沒了蹤影。
海水在一瞬間涌上堤壩,那道白痕里涌出了強大的力量正在撕扯著這個世界。
中也面露警惕,他想要與之對抗,在他即將踏出時肩膀被人按住。
“中也,這個太危險了,之后交給我們就行……”蘭波站在中也身側,他周身縈繞著金色透明方塊能量體,不費吹灰之力就分隔開了這片區域。
那長長的能量體框住了白痕,涌上的海水在一瞬間褪去。魏爾倫手中涌出紅色的重力球,卻在打入的白痕一瞬間被吞噬,框住的空間里,巨浪沒有減弱反而更加洶涌。
看著他們對峙了幾分鐘,白痕越變越大,依舊沒有減弱的趨勢。
中也望著上空的白痕漸漸吞沒金色的能量,他微蹙眉頭,“不對,蘭波老師和哥哥一直都在釋放異能,但都對那道白痕沒有任何用處。”
“因為這道白痕身為這個世界的我們無法觸及,它不是來自于我們世界的縫隙,唯一能夠與之對抗的就是那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人。”太宰看向遠處的一團紅光,感嘆道:“真快啊。”
紅光從天邊飛速襲來,一輛越野車飛了過來,紅色的能力包裹著車身,中原中也站在車頂上,他褪去了厚重的大衣,隨著一聲怒吼,他借著車往上一躍跳進那白痕之中。
懸停在半空的越野車周身冒著火焰,失去了重力控制墜入了海水中,發出了小型的爆炸。
白痕的縫隙漸漸變小,最后變成一道難以察覺的細線,蘭波和魏爾倫收回異能,回到中也身旁觀察那道細線。
“沒完全解決。”蘭波思忖片刻,“既然太宰跨越時間回到過去,那位中也回到原本的世界應該很快就能填補縫隙,現在留著這一小道……”
“是在等人吧,等那位太宰回來。”中也看著趕來的彭格列人員,說道:“他需要花點時間找到太宰。”
太宰卻面色凝重,雖然那枚戒指能夠作為他們察覺到彼此的錨點,但如果戒指本身被用作能力抵消的話,那這錨點也將不復存在。
可太宰治卻如此信誓旦旦,是還留有后手嗎?
太宰治睜開眼。
他站在一片白茫茫的地方,在這里不用呼吸、不用刻意站著、不用感知自己的存在,仿佛時間被抽離。
這種感覺很像附著在“書”上的時候。
他看著自己的掌心的碎片,那道碎片像是一只蝴蝶,慢悠悠地在半空飄著,他跟了上去。雖然只能看見無盡的白,但他能意識到他在跨越時間。
他正在往回走,他感覺不到累,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唯一能讓他擁有意識的是手上那枚不斷涌出能量的戒指,他似乎能夠從中感應到中原中也的存在。
這令他無比安心。
碎片停了下來,在一片白色之中,似乎有一道微弱的縫隙。
“是這里嗎?”他輕聲問。
碎片在他手上繞了一圈,又停在他的指尖。
“原來……”太宰治彎起嘴角,“原來你也是有意識的存在啊,事情沒有按照我的計劃進行,不會也有你的一份手筆吧?”
碎片貼在了指尖上,似乎在心虛。
“你進去吧。”
太宰治意識到這份奇異的空間是一段通道,與無數個世界相連的公用通道,他的人間失格和他在原本世界死亡的事實,讓他在這個通道里成為了沒有去處的人。
在這找不到方向的地方,如果沒有任何指引,只會永遠困在這里吧。
真是可怕的地方。
“不用擔心我。”
太宰治對碎片說著,他伸出手掀開了這道縫隙,會出現縫隙說明這個世界本身就出現了問題。
他一下見到了三塊石板,石板分別鑲嵌著七枚彭格列指環、七枚瑪雷指環、七枚奶嘴。
在代表“海”的石板里,出現了碎裂的部分,恐怕是因為一場自然災害,造成了不可逆轉的傷害。
他取走這塊石板,看著縫隙突然變大,他立刻把碎片丟了進去。
這之后,這枚碎片會被那個世界的人無限增殖,變成一本可書寫成“海”的“書”。
看著那道縫隙漸漸愈合之后,太宰治明顯感受到這里的空間變長了。看來碎片進去的那一刻,產生了其他平行世界,那些世界里都是由碎片替代那三大基石,這就是所謂的融合世界。
太宰治拿著“海”的石板走著,石板能夠感應屬于自己的世界,既然它原本的世界已經被融合,它便會從那延伸的無數個平行世界里找到自己的容身之處。
太宰治跟著石板走著,由于是用增殖碎片替補基石,這些平行世界愈發不穩定,出現的縫隙也多了起來。
于是他透過縫隙窺探那些世界,大部分世界的縫隙基石都沒有損壞,在經過時間洗禮就能自動融合,他一目十行,略過這些往回走著。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道是否迷路,他發現了一個黑色缺口。
那道缺口很熟悉,像是用針在雞蛋殼上剝開了細微的碎片,他恍然大悟,這里是另一個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世界,這個時間節點正是他復活的時候,也正是三個世界都不穩定的時候。
他順著這個缺口發現了其他兩個不穩定的世界,找到這個點那一切都方便許多,他順著這個世界往前走,這個世界的一年前也同樣有裂痕存在,他掀開裂痕一看,感到了一股外泄的能量。
太宰治恍然大悟,看來是前面的融合世界以及這個世界未來產生的缺口,讓世界發生了錯位,這個世界里容納了完整的三大基石和“書”,兩道力量互相制衡,“書”里的書頁有了磨損,三塊石板都有破損的痕跡,放著彭格列指環代表“貝殼”的石板有最為嚴重的破損。
太宰治眨眨眼,逐漸意識到什么后,取出了這塊“貝殼”的石板,剩下的兩塊基石與“書”正在融合,但因為“書”原本就有破損,兩股世界的力量還未互相融合,云屬性的增殖無法創造新的書頁。
于是“書”就找尋其他世界的碎片,唯一回應他感應的只有未來那不穩定的三個世界,因為他們的缺口是共通的,那自然也能跨越時間。
他看著自己的世界里被抽出了一份書頁填補“書”,最初那對情侶的世界里則是被取出了部分石塊填補石板。
這三股力量慢慢融合,變得完整。
就像是拆東墻補西墻一樣,他自己的世界在那一瞬間也出現了縫隙,太宰治觀測這個時刻,那正是他跳樓的時候,所以他在死亡的那一瞬間,被“書”當做了能量體附著在上面。
太宰治苦笑一聲,他自己也不清楚何為一切的開端。
他看著懷里的兩塊石板,這兩塊石板惺惺相惜,都指引他去向另一道黑色縫隙,那是他和中原中也身為普通人的世界,這個世界被強行抽出了一部分石板碎片,石板與“書”不同,沒有其他力量填補會很難愈合。
于是他掀開縫隙,里面被取走一部分的是“海”的石板,他把自己懷里的“海”扔了進去。“海”的一部分石板漸漸與世界融合,剩下的石板與戒指被世界排斥,世界又沒有多余的力量排出,只能讓戒指融化成了金屬與石板融為一體,變成隕石落在了那片土地上。
這之后,那塊隕石會被發現,會被制成七份制品,最后會回到他的世界。
太宰治看著手中僅剩的代表“貝”的石板,“貝”代表過去與未來,能夠去往無數個過去與未來,最三大基石中最特殊的石板。
他瞥見自己的世界,丟失書頁的“書”即便有他的能量附著也沒法頂多久,他的靈魂和異能注定會消散,那只有一個辦法了。
太宰治打量懷里的“貝殼”,那石板碎得不成樣子。
“你已經無處可去了……”他說:“那就到我的世界里好好休養吧,最后總會融合成完整的世界的。”
說著,太宰治掀開了自己的世界,把這塊石板丟了進去。
在這一瞬間,那所有的裂縫都愈合了,連那黑色裂縫都不見蹤影。
周邊突然安靜下來,太宰治環顧四周,白色的世界里只有他一個人,一切都靜得可怕。
“這是……回不去了嗎?”太宰治撫上左手無名指的戒指。
他突然在這一刻涌出了不安的情緒,在這里無法死去只能一直待在這里,這是比死亡還要恐怖的事。
他心跳不禁加快,回想中原中也的笑容,他止不住地顫抖。
他在害怕自己無法回去,害怕自己無法見到中原中也。
想要活下去。
他第一次產生了如此強烈的求生I欲I望。
想要見到中原中也,想要感受他溫暖的身體,想要用力地擁抱他,想要靈魂都與對方一起刻入其中。
啊……想活下去啊……
手中的戒指微微顫動,戒指指向了過去的時間,太宰治了然,他跟著戒指走到了一百年前的時間軸上。
戒指會給出反應是因為這個世界的這個時間點正在發生一場異變,上面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裂痕,他觀測那個世界。
在那世界的極地之處,一位強大的能力者躺在火山之口。他察覺到了另一股力量的存在,對上了太宰治的視線。
僅僅在這一瞬間,太宰治被拉近了那個世界,他感受到火山的熱氣,還有溫熱的風,他吸了一口氣,看向躺在地上用霧屬性幻術維持身形的異能力者。
太宰治看著對方的面孔,以及服裝上的彭格列徽章,他恍然大悟,用意大利語解釋著,“世界打開了一道縫隙,填補的方式是你死后在此產生的異能特異點。”
那人奄奄一息,卻只是笑了一聲,“是嗎,這就是世界的規則,等價交換。”
太宰治看著手上的戒指,這戒指應該是用那枚霧屬性戒指等價交換來的事物。
“什么都可以交換……”那人說:“我感應到你的戒指上有屬于我的力量,雖然不知道你是如何完成的,但我清楚你手上這一半戒指是用‘恨’進行交換的戒指。”
太宰治微睜雙目。
“還有另一半,是用‘死意’進行交換的戒指……”
太宰治思忖片刻,他回想那些幻境,一切都變得順理成章,他垂下眼,隨后闔上眼眸彎起嘴角。
中原中也拋下了恨,太宰治拋下了死。
唯有這樣,他們才能重新開始,才能擁有未來。
可是他來到了這里。
“產生異能特異點的條件是兩個同類型的異能相撞。”太宰治取下戒指,“我剛剛才明白,這個戒指的能量與你死后釋放的異能產生相撞,產生了異能特異點,那道縫隙才能被填補。”
“我也是這么……想的……”那人呼出一口氣。
“我身上唯一有價值的就是穿梭于各個世界、跨越不同時間的這具軀體。”太宰治說:“這具身體本就是一個克隆體,他裝過我的靈魂,又經歷過三個世界,還裝過‘書’的碎片,你死后的靈魂可以附著在這個軀體上,這樣你就可以活下去……”
“那又有什么用,沒有能力的軀體……”
“有啊。”太宰治說:“這具身體經歷了我剛才對各個世界的干預,已經不會被任何世界所影響,你可以在填補縫隙之前,離開這個世界去看看其他世界,你的特異點就是你的錨點,你永遠不會迷路,累了就可以隨時回來……”
“真有趣啊,那么你想要用此換什么呢?沒了軀體的你只是一個亡魂,我可沒法與亡魂做交易……”
“我不會成為亡魂的。”太宰治取出放在口袋里的賀卡照片,他笑道:“我想讓你倒流我的時間。”
“啊,是這樣啊……”那人發出隱隱的笑聲,“交易成立。”
白色光芒突然迸發,太宰治在與身體抽離之際扔出了戒指,那戒指上的能量與白色能量相撞,在火山口附近立起了薄薄的霧氣屏障,太宰治的靈魂附著在了那張照片上,他與照片被扔出了世界。
他飄落在白色的環境中,而后被長得與自己一樣的人撿起。
“這具身體可真難用。”那人說著,調動霧屬性能力,用幻術構筑出自己原本的模樣,“你真的能夠找到自己的世界嗎?”
太宰治無法說話,他微弱的精神感知著一切。
曾有人說,照片能夠記錄靈魂。
只要把強烈的情感寄托于照片中,應該能夠感應得到。
那只是按理來說。
不知道他是否能在消亡前找到中也,又或者是……
中原中也睜開眼。
他幾乎在一瞬間闖入了這道白痕里,原本他只是想幫忙攻擊,卻不知為何被吸了進來。
他控制異能站在那股巨大的能量里,這里的能量席卷著一切,他在這能量的遠處聽見了海聲,聽見了中島敦和芥川龍之介的聲音。
他頓悟,這里是他原本的世界,是他離開這世界后世界產生的白痕。
沒想到影響到了中也的世界,感受到手中的戒指在灼灼發熱迸發巨大的能量,他猶豫片刻取下戒指,上面能量立刻讓白痕變小。
中原中也感受到那股力量變弱了,隨后漸漸平靜下來,只留下一道細長的白線。這道白線里正傳來微弱的能量,他左顧右盼,他所處的地方一片白,看著這里的環境,他甚至都無法察覺到自己在站著。
白線連通著他所在的世界,戒指自動被作為白痕的補充劑之后,他又該如何找到太宰治呢?
中原中也有些迷茫,說實話,他對于現狀一知半解。
他想找尋奇特的地方,卻完全找不到,只有面前落著白線,偶爾還能從中聽見18歲世界的聲音,似乎是疑惑白線的存在,也能聽見中島敦和芥川龍之介驚嘆白痕變細的聲音。
他大致清楚這里是連接幾個世界的通道,他沉思片刻,那太宰治一定在這里。
只是他毫無頭緒,該往哪個方向走,又如何回來,是一個大問題。
他試探性地握住那條白線,里面冒出的能量正刮著他的手,他拉著白線走了一段,恐怕只有他使用相抵的能量能讓白線完全消失,那時候他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里。
當務之急是找到太宰治,他有些焦急,該不會他又被太宰治耍了吧?
——“中也……我們打個賭吧……”
回想在火山口時太宰治說的話語,他忽然放下心來,太宰治早就預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他取出唯一可用的東西,只有那存起來的賀卡照片。
他望著那張笑容的畫面,心底泛起一股暖意,白線既然能夠連通世界,那應該也能根據物品的錨點進行指引方向。
這張照片與一般照片不同,存著的是本該死去的太宰治。
中原中也把照片取出,他小心翼翼地拿照片的一角觸碰白線,那一瞬間,白線忽然掙脫了他的手,指向一個方向。
中原中也順著白線看去,在一片白的遠處,他忽然看見一個陌生的身影,那道身影越來越近,是他完全不認識的人。
“你是……”中原中也視線落在對方手中的照片,“這……”
“他的靈魂附著在上面。”那人看著白線,“你們回去吧,我與他做了等價交換,只有回到你自己的世界時才能實現交易。”
中原中也還未詢問,對方便消散了身形。
他感受著手中的照片,那股熟悉溫暖的感覺傳來,他嘆道:“你怎么變成這副模樣了。”
照片只是輕輕動了一下。
“打賭是我贏了。”中原中也抓住照片,“是我先找到你的。”
照片這次動得比較劇烈,像是在抗議。
“看來你默認了,所以等回去之后,你給我穿一禮拜女仆裝當我的仆人!”
照片在中原中也手中扭動。
中原中也倏地笑了,他徹底放下心來,對著手中的白線釋放異能。
白線在一瞬間染上紅色能量,中原中也順著能量看去,遠處出現了一道像是門的物體。
中原中也踏上這條紅線,他感應到手中的照片散發著熱度,隨后,那十五歲第一次相遇的記憶浮現在他的腦海。
中原中也有些恍惚,他再次向前走一步,每走一步他就回想起與太宰治相處的種種的過往,甚至還能看見太宰治拿飲料倒進游戲機的畫面。
“這……這不止是我一個人記憶……”意識到這件事后中原中也不由得感嘆,而后看向手中的照片,“話說就是你把那個游戲機弄故障的啊!”
照片只是抬起一角又放下,頗有一股擺爛之意。
中原中也繼續向前走,他看見了太宰治發現“書”時的記憶,感受到太宰治的茫然與崩潰,還有他們之后各種各樣的爭吵,以及那些太宰治常常因為中原中也的冷落而失落的瞬間。
中原中也沉默地感受著這些記憶,他腳步沒有停留。
他看著太宰治在他第一次開“污濁”后昏迷時偷偷擁抱自己;看著太宰治好幾次在他睡著時凝視他的面容露出悲傷的微笑;看著太宰治在一次次痛苦中選擇自傷……
中原中也不由得抓緊手中的照片,他有些猶豫地向前走,往后的記憶卻變得千篇一律,從年少走向青年,他們甚至沒有過所謂的成人禮,往后的日子都在忙碌中度過。
直到來到了22歲,中原中也走到了太宰治死亡的那個早上。
那天早上稀疏平常,太宰治剛通完宵,中原中也則是勸他去休息,太宰治只是揮揮手便不再多言。
于是中原中也坐在辦公室的旁邊,抽走他手中的資料,逼著對方去睡覺。
太宰治一臉不情愿,最后趴在桌上,用露出的那只眼看著批閱文件的中原中也,他晃晃悠悠地伸出手,卷著對方落在肩上的頭發,中原中也大概是不耐煩了,瞪了他一眼強迫他睡覺。
太宰治閉上了眼,他心底不禁哀嘆。
“今天一切都能結束……”
“不知道中也之后……會一直記住我嗎?”
“如果他能為我感到痛苦,那我這幾年的人生至少還算有意義……”
“中也……”
中原中也聽著對方的心理活動,他不敢再向前邁進。
他不想再直面太宰治的死亡,即便是現在,想到那個畫面他依舊感到悲傷。
恨是不恨了,但痛苦又是實實在在的。
照片卷上了他的指尖,似乎是在安慰他,也似乎是道歉,也可能是在鼓勵他。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氣,他向前踏出一步。
太宰治站在天臺上,風吹著對方的風衣與紅色圍巾,他往后倒去。中原中也看見的是橙紅的夕陽,而后在這一瞬間,太宰治的視線里闖入了一個身影。
隨著“嘭”的一聲,中原中也感受到手心傳來真人的觸感,他詫異地看向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側的太宰治,對方一身黑色風衣,紅色圍巾掛在上面,眼睛還纏繞著繃帶。
“看來成功了啊。”太宰治摘下繃帶。
“這是……”中原中也正要詢問,面前又一次出現了那位奇怪的陌生人。
“我是火山口給予你們試煉死去的異能力者,我們的等價交換達成了。”那人看著面前的兩人,雙眸帶著幾分滄桑,似乎游歷了許多世界,他笑容中帶著幾分慈祥,看向太宰治,“你的要求是倒流你的時間,所以我讓你的身體回到了一年多前的狀態。”
“什么意思?”中原中也問:“那跳樓的太宰呢?”
“我到那個世界時,在他跳樓觸地的一剎那,用幻術偽造了墜樓后的尸體,他的大腦認為自己已經死亡,在靈魂與軀體抽離時我把他的身體取走了,那本‘書’知道這一切,又沒法判定他的死亡,便一石二鳥讓他的靈魂附著在‘書’上了。”
中原中也完全想不到還可以這樣。
“真是精彩的魔術手法呢。”太宰治嘆服地鼓起掌,在軀體出現的一瞬間他的靈魂自動回到本體,身體的疲憊和疼痛沒有消減,但這切身實際地活著的感覺令他格外安心,他看向面前的人,問:“你已經去過許多個世界了吧?”
“是啊……”那人身影逐漸模糊,“你放心,我已經學會了云屬性的增殖異能,那具身體在我對云屬性和霧屬性的調和下,將永遠不會腐朽,等我活夠之后我會回到我自己的世界,把這具身體葬在海邊……”
中原中也看著面前的人完全消失,他只能轉頭問太宰治,“什么意思?”
“中也想知道嗎?”太宰治歪歪頭,“不過在此之前先糾正一下,是我先感應到照片的位置,所以是我感應到你,是我贏了。”
“胡說!明明是我贏了!”中原中也看著面前的紅線,“這是我發現這線的功勞!”
“啊是嗎?如果靈魂沒有發出信號的話根本捕捉不到呢……”
“是嗎?”中原中也有些不確定。
“騙你的。”
“喂!”
“不過中也想要我穿女仆裝也可以啊。”太宰治看向中原中也,他面露溫和的笑意,他主動握住中也的手。
中原中也撇開視線,他忽然有些害羞,他把視線移到前方的門上,說道:“走吧,這些事等回家后再說吧。”
“可是要重新走一遍我們的記憶……”
“沒事,你又不是想逃走。”中原中也抬眼看向太宰治,“說起來,沒看那些記憶我都不知道,你這家伙以前沒少偷偷盯著我看……”
“唔……”太宰治拉著中原中也迅速向前走,“中也你還說我?你竟然把我的骨灰盒放在辦公室,你好愛我!”
“我那是生氣!”中原中也瞪了一眼太宰治,他雙手撫上太宰治的面容,見對方僵硬地愣在原地,他直接抱住對方,靠在對方心口聽著鮮活的心跳時,他面前模糊一瞬,淚水忽然止不住地流出。
太宰治嚇了一跳,輕輕拭去中原中也眼角的淚水,他感受著中原中也這一年多的痛苦,抱住面前的人,一下一下理著對方的頭發,嘆道:“以前的我……完全想不到中也把我看得這么重要呢……”
中原中也胡亂抹去眼淚,“你這家伙明明有那么多鬼點子,偏偏在關鍵時刻不用……”
“這是什么意思?”太宰治低頭看向懷里的人,“中也是希望我們多玩些花樣嗎?那手銬狗狗女仆——唔。”
中原中也給太宰治來了軟綿綿的一拳,他情緒調整過來,對上太宰治鳶色的雙眸,笑道:“只會用嘴皮子功夫。”
太宰治抿抿嘴,眼眸微沉,“中也不信嗎?那回到原本的世界試試看不就知道我是不是只說不敢做了。”
“哼,來就來!”中原中也上前踏出一步。
太宰治緊隨其后,他們相視一笑,十指相扣,走過了那段痛苦的回憶,走到了現在這個時刻。
看著面前的門,兩人都有些緊張,太宰治轉向身后,紅線在慢慢消散。
“好像啊……”
“什么?”
“好像婚禮啊。”太宰治抬頭看著門。
“婚禮?”中原中也本想反駁,面上卻染上一陣熱,最后什么話都沒說。
太宰治突然也感到幾分羞赧,他撫上門,“我們一起推開吧……”
中原中也點點頭,在門即將打開之時,他喊了一聲太宰治的名字。
門被緩緩推開,那最后一絲能量變成了風吹了進來,中原中也緊緊握住太宰治的手,他拔高聲音,說道:“太宰!回去后舉行婚禮吧!”
太宰治睜大了雙眼,他微微張口沒有說任何話語,只是彎著眉眼點點了頭。
在兩人沒入門中時,風又一次吹來,把那兩張照片留在了此處。門完全消失變成了向前走著的紅線,兩張帶著笑容的照片依舊向前飄著,那洋溢著幸福笑容的時刻,是那兩人的過去與現在,也將成為兩人的未來。
他們會擁有屬于他們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