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何似,你真行啊
中午十二點左右,婚禮開始,大廳里燈光全暗,現場很快安靜下來,只剩主持人的說話聲從舞臺上的音響中傳出,在大廳里回蕩。
一道人影快步走了過來,走到何似身后,詢問坐在何似身旁的班長。
“班長,還有空位嗎?”
何似扭頭,看了一眼來人。
是林朝東。
顯然剛才林朝東也沒注意到他,此時對上他的視線,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表情變得不自在起來。
班長何其敏感,一下子就感受到了氣氛的微妙變化,連忙往隔壁桌指了一下:“你坐那邊,趙嬌旁邊。”
“好。”林朝東轉身就走。
班長尷尬地看了看何似。
何似沒什么表情,正要看向臺上的主持人,卻在余光中察覺到了一道目光,回頭一看——
便和沈梔四目相對。
沈梔用口型問:“他是誰?”
何似輕咳兩聲,抬手擋在嘴前,偏身靠近沈梔,小聲回答:“他是我們同學。”
“我知道。”沈梔說,“還有呢?”
何似和沈梔對視半晌,嘆了口氣,妥協地說:“之前有過矛盾,現在也沒和好。”
臺上探照燈的余光落到沈梔臉上,把沈梔的五官照得一清二楚,只見沈梔眉尾微抬,慢慢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
何似:“……”
他怎么感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什么矛盾?”
沈梔的聲音很輕,但仍舊坐得筆直,他的雙手放在腿上,肩膀未曾向何似靠近一點,光在氣勢上就把何似壓得死死的。
何似的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正糾結著要不要實話實說,一只手突然從身后拍到他的肩膀上。
“你們在說什么呢?”班長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何似立馬回神,抹了把臉,坐直身體:“沒什么。”
說完,瞥見沈梔面前的水杯已經見底,他揮手喊來服務生,讓服務生把水杯倒滿。
班長看著他做完這些,目瞪口呆,等服務生走開,又見沈梔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才反應過來。
“何似,你和你朋友的關系真好。”班長嘴上說著,心里犯起了嘀咕。
這關系也太好了吧,吃個飯都要靠那么近,剛才他一眼掃過去,還以為何似和那個人貼到一起了。
不過那個人看上去真的不像何似的同事。
那個人的年紀應該比他們大上一些,只看外形的話,說是何似的領導都不為過。
這話說得不假,那個人簡直比他的領導還像領導,而且這么想的人應該不止他一個,因為從那個人落座起,這桌的人再也沒鬧起來過,都安靜如雞地呆著。
相比之下,隔壁那桌就熱鬧多了。
“那個人真是何似的同事?看著不像啊。”
“沒在他們合照里見過。”
“可能是新來的同事吧。”
“長得好看是好看,就是從他進來到現在,都沒見他笑過一下,好嚴肅哦……”
“明珍,你之前不是嫌我們給你介紹的人丑了嗎?現在來了個帥的,還不抓住機會。”
“別別別。”被喊到的女生趕緊擺手,“我可配不上人家。”
說話的人笑道:“何似的同事而已,有什么配不上的?我們還差了不成?”
女生一言不發地掏出手機,啪啪一頓按后,把手機遞到說話的人面前。
那個人和旁邊湊過來的幾個腦袋一起定睛一看——
居然是某個品牌的官方界面。
上面顯示著一件衣服,下面標了六位數的價格。
那個人愣道:“這是什么?”
女生說:“這是何似同事身上穿的那件衣服。”
“……”
臺上,婚禮儀式已經進行到新人給雙方父母敬茶的環節,幾人沒再說話,專心看著臺上。
只有坐在對面的趙嬌心不在焉。
趙嬌把睡著的兒子放進了嬰兒車里,她一邊輕輕晃著嬰兒車一邊偷偷看向隔壁桌的何似。
何似看似看著臺上,可桌下的小動作從沒停過,一會兒扯一下旁邊那個人的衣袖,一會兒捏一下旁邊那個人的手臂,旁邊那個人一直忍著,忍到后面,不耐煩了,一把抓住何似的手,揪起何似手背上的肉,二話不說轉上一小圈。
隔著一段距離以及昏暗的光線,趙嬌看到何似猛地吸了口氣。
看著都疼。
趙嬌的眉頭不自覺地擰起,目光落到那個人身上。
她和那個人并未打過照面,可不知怎的,那個人竟讓她感到十分在意,一開始那個人跟著何似進來的時候,距離太遠,她并未看清那個人的身形樣貌,只從何似身后露出來的若隱若現的走路姿勢來看,她差點以為何似帶了一個孕婦過來。
“怎么了?”林朝東問道。
趙嬌被扯回思緒,轉頭朝林朝東笑了笑:“沒什么。”
林朝東看她一眼,顯然知道她在偷偷看誰,只是沒有明說出來。
“對了。”林朝東想起來說,“初二晚上我們視頻的時候,你突然說有人找你,是誰啊?”
趙嬌晃嬰兒車的動作停了一下。
這時,臺上新人敬完茶,在主持人的起哄下,現場爆發出熱烈的掌聲,等伴郎伴娘們將雙方父母引下臺并收拾好現場后,便到了發紅包和扔手捧花的環節。
周圍的人紛紛上臺搶紅包,氣氛無比嘈雜。
趙嬌歪了歪頭,露出抱歉的表情:“朝東,你說什么?剛才太吵了,我沒聽清楚。”
林朝東沉默地看著她。
趙嬌感受得到林朝東的視線,但她既沒扭頭,也沒說話,只是繼續晃著嬰兒車,目不斜視地望著臺上。
紅包發完,新娘準備扔手捧花,她和新郎一起站在通道盡頭,背對擠上來的人,將手捧花高高揚起。
“三。”
“二。”
“一——”
手捧花從新娘手中拋出,然而還沒在空中劃出一道半弧的形狀,就被一條長臂奪過。
也就眨眼的時間。
手捧花被搶了。
周圍的人發出一片噓聲,不知是誰喊了一句:“何似,你小子的動作也太快了吧!”
何似甚至沒擠到人群中間,就站在最邊緣的位置上,仗著身高腿長,硬是表演了一場半路截胡。
面對大家的調侃,他一副笑嘻嘻的樣子,還揚了揚手捧花。
陳昌文把話筒遞給何似,示意何似說幾句。
何似擺了下手,拿著手捧花跳下通道。
一時間,桌上剩余的人都有意無意地看向趙嬌。
但何似壓根沒有朝他們這頭走的意思,走到隔壁那桌,拉開椅子,一屁股坐下,把手捧花塞到了旁邊那個人手里。
大廳里開了中央空調,坐著的時候還好,一動起來,身上就不停冒汗,何似搶了半天紅包,又搶了手捧花,出了一背的汗,便直接脫了外套搭到椅背上。
他從外套兜里摸出紅包,一股腦地往沈梔手里塞。
“沾沾喜氣。”何似說,“小時候我媽帶我吃席,就會搶紅包給我,說是沾了喜氣,會走好運。”
這話說完,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好久沒回憶起以前的事了,他媽還在的那幾年仿佛成了一段空白,似乎從他有意識起,他媽就離開了。
不過那段記憶確實模糊。
畢竟那時候的他只有四五歲。
沈梔本想拒絕,聽他這么一說,攤開雙手,捧起一堆紅包。
“你讓我放哪兒?”
“揣你兜里。”
“這么多,揣不下。”
最后,紅包分成兩半,一人揣了一半。
何似小心覷著沈梔的臉色,趁服務生上菜時,他小聲問了一句:“老板,你還在生氣嗎?”
沈梔反問:“我生什么氣?”
“我不知道啊。”何似一臉誠懇,擺事實講道理,“老板,你得說出來,我才知道你生什么氣,也好對癥下藥不是?不然你讓我自己瞎猜,我猜到明年也猜不出原因。”
沈梔眼皮半垂,冷颼颼地俯視著弓腰仰視著自己的何似。
半晌,他問:“哪個是趙嬌?”
“……”
“你前女友?”
“……”
“聽說她還有個才半歲大的孩子。”
“……”
“何似,你真行啊。”沈梔面無表情地說,“我陪你參加一趟你同學的婚禮,你就給我這么大一個驚喜。”
沈梔把聲音壓得極低,可何似和他靠得極近,還是把每句話都聽得一清二楚。
剎那間,猶如晴天霹靂一般。
何似猛地坐起,剛要說話,卻冷不丁地咬到舌頭,他心里著急,這一下咬得太用力,疼得他差點當場飚出淚來。
他嘶了口氣,一只手捂住嘴巴,另一只手下意識地伸向沈梔。
還沒碰到沈梔,又被班長一巴掌拍到肩膀上。
“何似,你怎么了?”
其他人聞言,都看了過來。
何似立即把手收回,瘋狂搖頭,然后大著舌頭說:“我沒事,都吃飯吧,先吃飯。”
最后三個字是對沈梔說的,說得那叫一個有氣無力。
這頓飯吃得何似如坐針氈,好不容易熬到散場,他讓沈梔坐在椅子上等,自己去樓上找陳昌文,準備打聲招呼再走。
沈梔坐了沒多久,就有服務生過來收拾桌子,他只好起身讓開,拿著手捧花走向門口。
大廳門前設有一片小的休息區,放了沙發和茶幾,他過去時,有人在沙發上坐著,他沒往那邊走,就站在門口。
結果才站一兩分鐘,坐在沙發上的那個人便推著嬰兒車走了過來。
“你好。”
沈梔回頭見是一個女生,客氣地點了點頭。
他不認識這個女生,但眼熟這個女生,不久前吃飯時,這個女生一直在偷看他和何似。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個女生就是趙嬌。
其實沈梔壓根不清楚何似和趙嬌是什么關系,甚至在來參加婚禮前,還不知道何似的同學圈里有這么一個女生的存在。
實在是何似的反應太奇怪了。
何似到底年輕,經不起炸,他隨口編了幾句話,就讓何似露了馬腳。
“你是何似的同事嗎?我是何似的大學同學,我叫趙嬌。”趙嬌主動開口。
沈梔看著眼前這個女生明媚熱情的笑臉,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淡笑。
趙嬌見狀,本來忐忑的心慢慢安定下來,她的站姿稍微放松了些,將手搭在嬰兒車的扶手上,問道:“你在等何似嗎?”
沈梔嗯了一聲:“他去找你們同學了。”
“哦,陳昌文啊,他在樓上換衣服,何似上去怕是要等一會兒。”
“沒事。”沈梔說,“我等等好了。”
“那邊有位置。”趙嬌指了一下自己坐過的地方,說道,“這大門一開一關的,風吹進來,容易著涼,不然過去坐著等?”
沈梔道了聲謝,跟著趙嬌過去坐下。
趙嬌坐到他的對面,將嬰兒車推到兩人中間的茶幾旁。
沈梔的目光落到嬰兒車上。
嬰兒車是很常見的半封閉款式,頭頂的遮陽棚可以伸展和收縮,此時遮陽棚已經展開到最大程度,一面薄紗籠下,正好遮擋了剩余的部分。
透過薄紗,沈梔看見一個孩子躺在里面,兩眼緊閉,歪著腦袋,嘴巴微張,無意識地吐著舌頭。
“孩子多大了?”沈梔問。
趙嬌聞言,不禁感到驚訝,忍不住多看了沈梔好幾眼。
她還以為何似這個同事不會喜歡孩子來著,沒想到對方先問出口。
“四個多月了。”說起兒子,趙嬌臉上笑意更甚,話也不知不覺地多了起來,“天天只知道睡覺,醒來就找吃的,以前我媽說我幾個月的時候很難帶,經常半夜哭,還好我兒子不隨我,比我好帶,有時候我一個人都能帶過來。”
“這里這么吵,你把孩子帶過來,不會吵到他嗎?”
“不會,他睡得可熟了。”趙嬌往前坐了坐,小心翼翼地掀開一半薄紗,“你看。”
沈梔探頭去看。
果然睡得很熟,嘴里都在吐口水泡泡了。
趙嬌捏起孩子脖子上的圍嘴,輕輕擦掉濺在孩子嘴邊的口水沫子。
沈梔盯著那張圍嘴看了許久,注意到歪歪扭扭繡在上面的名字后,像是回憶起了什么,忍俊不禁。
趙嬌聽見他的笑聲,疑惑抬頭,順著他的目光看到圍嘴上的名字后,有些難為情。
“讓你見笑了,這是我自己繡的。”趙嬌說,“我看老一輩的人都這么做,就跟著學了。”
“繡得很好。”沈梔說,“認得出字。”
趙嬌噗嗤一笑:“不就是繡名字嗎?要是認不出字,那繡來做什么?”
沈梔想到了何似練手給嘬嘬做的圍嘴,上面嘬嘬的名字跟狗爬似的,壓根認不出來。
他一時沉默。
過了半晌,才說:“自己繡的肯定比不上外面賣的,但就算繡得認不出字,那也是一份心意。”
趙嬌看沈梔一本正經的樣子,發現自己笑得不合時宜,連忙收起笑容。
“你好像很懂這些。”她轉移話題道,“你家里也有孩子嗎?”
“有一個。”沈梔說。
“多大了?”
負五個多月,沈梔心里想著,嘴上回答:“很小。”
趙嬌眼里一亮,正要說話,卻被一陣手機鈴聲打斷,她從包里摸出手機,瞥見屏幕上的一串數字,表情頓時變得慌亂起來。
她連忙起身,推著嬰兒車想走,又意識到外面風大,容易把孩子吹感冒。
可這大廳里都是人,也不方便接電話。
看了一圈,周圍沒有熟人。
趙嬌只能將目光投向沈梔。
“沈先生,幫幫忙可以嗎?我出去接個電話,你幫我看一下孩子。”
沈梔坐著沒動,既沒拒絕,也沒直接答應下來,只說:“你可以就在門外接電話,大門都是玻璃,你站在外面,能看到孩子的情況。”
話音未落,鈴聲驟然消失。
可才過一兩秒,鈴聲再次響了起來,這次似乎多出幾分催促的意味。
也不知道打電話的人是誰,竟把趙嬌嚇得臉都白了,她在原地糾結片刻,咬牙朝門外跑去。
樓上,何似終于等到陳昌文忙完,和對方打完招呼后,出去遇到也準備走的班長幾人。
班長問何似:“你同事呢?”
“在樓下。”何似說。
“下午有什么安排嗎?”班長說,“我們打算再去附近的棋牌室呆會兒,你要不要帶上同事一起?”
“不了。”何似按了電梯,想也不想地拒絕,“我要回家了,有事。”
有人開玩笑道:“何似,你數數你都缺席多少次我們的聚會了,這才畢業,你就要孤立我們了。”
何似回頭,也沒繞彎子,張口就說:“沒辦法,不想看到林朝東他們的臉。”
這話說得直接,在場幾人都愣了一下,條件反射地看向和林朝東關系最好的周青。
周青抿唇不語,假裝不知道何似在點自己。
電梯門開,一群人進去。
氣氛有些尷尬,還是剛才說話的人打圓場道:“那些事不是都過去了嗎?你和林朝東連和解的酒都喝了。”
何似面對電梯門,不作回答。
然而等電梯門打開,他的目光掃過大廳門口的某一處時,表情瞬間凝固,大腦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雙腿便已大步流星地邁了過去。
身后傳來班長的喊聲。
“何似!”
何似恍若未聞,快步走到休息區,一把推開擋在沈梔面前說些什么的林朝東。
第52章 趙嬌前男友找過來了
林朝東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何似推得一個踉蹌,腳下沒有站穩,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這一下摔得不輕,幾乎四腳朝天。
何似看也沒看林朝東一眼,趕緊走到沈梔面前,上下左右一通打量。
“我沒事。”沈梔拍了下何似的手。
但何似仍不放心,一張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了下去,轉頭瞧見林朝東被班長幾人扶起來,他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拽起林朝東的衣領。
“林朝東,你有病是不是?以前你針對我就算了,現在還要把賬算到我朋友身上嗎?有什么就沖我來!”何似沒能壓住聲音,把包括林朝東在內的所有人都嚇到了。
以前何似不管對誰都客客氣氣,哪怕討厭林朝東幾人,也頂多陰陽怪氣幾句。
這是他們第一次看到何似失控,整張臉漲得通紅,表情猙獰,眼里仿佛要噴出火來。
林朝東也不知道何似哪兒來這么大的力氣,明明自己也有一米七出頭的個子,卻硬是被何似扯著衣領提得不得不踮起腳。
窒息感像藤蔓一樣從后頸纏繞上來,他痛苦地扒著何似的手,不斷咳嗽。
此時婚宴剛剛散場,大廳里的人不少,都是收拾殘局的服務生,聽到這邊的動靜,紛紛扭頭看過來。
班長幾人都急得臉色都變了,一半圍著林朝東,一半圍著何似,七嘴八舌地勸說何似放手。
何似置若罔聞,兩眼直勾勾地盯著林朝東。
這一刻,他甚至想把林朝東勒死算了,反正從林朝東出現的那一秒起,他身邊就沒消停過。
林朝東像只煩人的蒼蠅,他能忍受林朝東圍著自己打轉,但忍不了一點林朝東欺負沈梔。
剛才遠遠看到林朝東一臉怒容地沖著沈梔說話,只有天知道他真的想拿蒼蠅拍一把拍死林朝東。
“何似!”班長急吼吼地說,“有話好好說啊,你這是做什么?今天陳昌文結婚,后面還有那么多人看著!”
沈梔松開推到一旁的嬰兒車,也走過來喊了一聲:“何似。”
何似這才理智回籠一般,愣了一下,看清楚林朝東又驚又慌又帶著恐懼的臉后,五指一松,放開了對方的衣服。
林朝東在左右兩邊人的攙扶下連連后退,先是一陣咳嗽,再是捂著胸口一陣大喘氣,緩過神來,似乎后知后覺地感受到了丟臉,那張通紅的臉逐漸變為青白。
“何似,你才有病!”林朝東的氣勢也回來了,連屁股上的疼痛都顧不得,齜牙咧嘴地指著何似說,“你瘋了啊?我和你朋友說幾句話而已,你就這么對我,你信不信我報警!”
“誒誒誒……”班長抓住林朝東指向何似的手,忙說,“都是老同學,誤會一場,報警什么的也太嚴重了。”
“嚴重?他差點打我啊,我報警就是嚴重了?”林朝東不可思議地瞪著班長,“班長,你以前向著何似,我也不說什么,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向著他……”
話沒說完,何似猛地抬腳走向林朝東。
林朝東被他的舉動嚇得聲音戛然而止,動作一慌,一瘸一拐地躲到其他人身后。
那樣子別提有多慫。
周青獨自站在一旁,既沒有上前勸架也沒有開口說話,看林朝東謹慎地從其他人身后露出一個腦袋,忍不住譏諷一笑。
以前那么橫,原來是只紙老虎。
他也是腦子里少根弦,居然幫這種人說話。
還是沈梔伸手拉了一下何似:“好了。”
何似也就做了一個假動作,沒想到林朝東這么禁不起嚇,他扭頭看了一眼沈梔。
也不知怎的,和沈梔對上目光的瞬間,擠壓在胸口里的怒氣竟然一哄而散。
趁著其他人不注意,沈梔悄悄捏了一下他的手。
“他沒說什么。”沈梔在他耳邊說,“他看嬰兒車在這里,問趙嬌去哪里了,我說趙嬌出去接電話了,他問我知不知道趙嬌接了誰的電話,我說不清楚,他一個人生著悶氣呢。”
沈梔的語速很快,每個字都跟一片小羽毛似的從何似耳畔拂過,撓得何似心里癢癢,差點沒聽清楚對方在說什么。
顯然沈梔也發現了這一點,用力在何似手上一捏。
何似嘶了一聲。
“他對我很客氣。”沈梔說,“不過你都這么做了,將錯就錯吧。”
這時,幾個服務生領著酒店經理走了過來,經理的目光在何似和林朝東身上轉了一圈,禮貌地問:“兩位是發生了什么事嗎?需要我們提供幫助嗎?”
“沒事沒事。”班長第一個站出來說,“朋友之間開開玩笑,聲音大了些,不好意思啊。”
經理眼里寫著狐疑,顯然不信班長的話。
沈梔道:“事情已經解決了,就不麻煩你們了,今天還是我們朋友結婚的日子,我們不想打擾到摟上的朋友。”
經理一聽這話,緊繃的神色逐漸緩和下來,他看了看旁邊的班長幾人,然后對沈梔笑道:“解決了就好。”
沈梔點了點頭,送走經理一行人后,他對林朝東說:“你實在放心不下,可以出去找她。”
說著,抬起手腕,看了下表上的時間。
班長幾人注意到從袖口里露出來的表,相互看了幾眼,表情都很微妙。
“現在距離她出去接電話已經過去半個小時,時間太久了,也許她遇到了什么事。”
林朝東倒沒關注那么多,聽完這話,表情猛地一變,掙開左右兩邊束縛著他的手,慌忙問道:“沈哥,你知道她往哪邊去了嗎?”
這話確實說得客氣。
連何似都感到驚訝,轉頭看向林朝東。
林朝東滿臉擔憂,幾乎急成熱鍋上的螞蟻。
“我建議她最好就在門外接電話。”沈梔說,“她擔心孩子,應該不會走遠。”
“可我剛才出去看了,她沒在門外。”林朝東回,“我還在外面找了一圈,都沒看到她。”
其他人都不說話,眼巴巴地望著沈梔,好像沈梔是他們這群人的主心骨一樣。
沈梔思索片刻,抬頭看了一下裝在門口天花板上的兩個監控,說道:“你看看外面有沒有攝像頭,要是有,你去找剛才那個人,讓他幫忙看看你們同學去了哪里。”
林朝東急得大腦都是空白的,經過沈梔的提醒,才意識到自己連這么簡單的事都沒想到。
他趕緊向沈梔道了謝,一瘸一拐地要往經理離開的方向走。
“對了。”沈梔提醒道,“你們同學今天結婚,我看雙方父母都沒離開,我認為你可以跟經理說一下,讓他別把這件事說到你們同學面前去。”
林朝東連連點頭:“好的好的,謝謝沈哥。”
班長放心不下,扶著林朝東去了,剩下幾人站在原地,欲言又止地看著沈梔,其中一人開口:“沈哥……”
“你們最好也去找找那個同學。”沈梔說。
幾人一愣,有些不情愿,不過還是往林朝東和班長那邊去了。
休息區里頓時只剩何似和沈梔兩個人,還有一個在嬰兒車里睡覺的孩子,何似向沈梔確認:“他沒對你動手吧?”
“沒有。”沈梔反問,“他以前對你動過手?”
何似笑了一聲:“老板,你覺得他敢嗎?”
本來只是隨口回的一句話,卻不想沈梔認真思考起來。
“他是個欺軟怕硬的人,雖然沒膽子對你動手,但是找過你不少麻煩吧?”
何似嗯了一聲,坐到沙發上,以他和趙嬌的關系,他才懶得費時費力地去找趙嬌。
他對沈梔招手:“過來坐。”
沈梔走到嬰兒車前,往里面看了看,見孩子還在睡著,才坐到何似身旁。
“你們的關系真是奇怪。”沈梔說,“都不和得這么明顯了,還硬要綁在一起,不如各自散開,各走各的路。”
“都是班長他們幾個人在中間聯系。”何似說,“班長覺得多個朋友多條路,畢竟以后都在c市發展,可以相互幫助。”
說完,他不確定地問了一句。
“老板,是這樣的吧?”
“道理沒錯。”沈梔說,“只是你覺得不舒服的話,沒必要再勉強自己和他們來往,你之前不是說了嗎?有我就夠了。”
何似怔怔看了沈梔一會兒,忽然吸了口氣,黏糊糊地喊:“老公……”
沈梔:“……”
何似說:“老公,你真好。”
要不是在大庭廣眾下,他都想上手抱住沈梔了。
等了小半個小時,林朝東和班長他們還沒回來,何似只好上樓找到一個還沒走的女同學,讓女同學把嬰兒車推到樓上看著。
女同學問:“趙嬌呢?”
“不知道。”何似說,“她出去接電話,接到一半不知道去哪兒了。”
女同學詫異地說:“給她打電話了嗎?”
“打了,一直沒接。”
所以林朝東才急成那樣。
不過何似感覺林朝東可能知道些什么,不然不會追問給趙嬌打電話的人是誰。
女同學有些擔心,但看何似十分淡定,又聽說班長他們都去找人了,便沒多問,推著嬰兒車進了電梯。
何似往回走時,接到了班長的電話。
“找到趙嬌了。”班長唉聲嘆氣地說,“她前男友找過來了,也不知道怎么跟來這里的,電話里一兩句說不清楚,你要過來嗎?”
手機那頭的背景音十分吵鬧,還能聽見兩個人正在激動互罵。
何似聽出來其中一人是林朝東。
“我去?”他反問道,“我去干什么?看熱鬧嗎?”
班長一時語塞。
何似也不說話。
“好吧,是我多嘴了。”班長說,“那我掛了啊,他們還在吵,煩都煩死了。”
何似嗯了一聲,先掛了電話,走到門口,沈梔已經在那里等著了。
他原不想和沈梔說太多班上那些糟心事,可想到沈梔在他和趙嬌的關系上有所誤會,還是提了一嘴:“班長剛才打電話來,說趙嬌的前男友找來了。”
沈梔問:“解決了嗎?”
“我看夠嗆。”
“不然我們過去看看。”沈梔看何似露出抗拒的表情,便解釋道,“我擔心事情鬧大了,會傳到你同學那里,他父母和女方父母都在,要是知道發生了這些事,還不知道以后會怎么看你們這些同學。”
何似也才想到這一點,只好拿出手機給班長打電話。
幾分鐘后,他們來到酒店附近的一個小廣場上,這里比較空曠,周圍沒什么人,只有班長他們一群人聚在中間,吵吵嚷嚷,走近了才能聽清在說什么。
“關你們屁事啊!我要見我兒子,你們憑什么攔?還報警?你們報啊,到時候看看警察站我這邊還是站你們那邊!”
“趙嬌說了糯糯不是你兒子,你腦子有問題嗎?非要認個兒子,你這是跟蹤、是尾隨!”林朝東扯著嗓門罵道,“你還好意思說警察站你,我看警察把你關進去還差不多!”
“林朝東!”那個人不甘示弱,沖破阻攔擠到林朝東面前,指著林朝東的鼻子說,“以前你追趙嬌,趙嬌看不上你,現在你還想當我兒子的后爸是吧?可惜趙嬌還是看不上你,就算你圍著趙嬌把鞋子都跑爛了,她不喜歡你就是不喜歡你,這么多年了,你看她接受過你嗎?哪次不是有事才找你,你啊,沒點自知之明,她就算被你們班上那個叫何什么的拒絕,寧愿找我也不找你。”
林朝東被戳到痛處,氣得渾身發抖,張口就往那個人臉上呸了一下。
那個人一愣,隨即怒火中燒,抄起袖子撲到林朝東身上。
本就鼻青臉腫的兩個人一起滾到了地上。
何似見狀,連忙拉著沈梔往后退,抬頭找了一圈,發現趙嬌站在不遠處,哭得滿臉是淚。
班長幾人簡直焦頭爛額,辛辛苦苦把纏斗的兩人拉開,只見兩人已經互毆得頭破血流。
林朝東最慘,腦袋被那個人摁在地上,腦門上擦出一條幾厘米長的血痕,血珠直往外冒,淌過他的臉,看著格外嚇人。
那個人還不罷休,抬腳往林朝東的肚子上踹。
林朝東猝不及防挨了一腳,痛得連叫聲都沒發出,靠在班長身上,眼前一陣暈眩,好半天沒能站起來。
最后,趙嬌過來說:“你太過分了,我已經報警了。”
那個人不可置信地看著趙嬌:“我怎么過分?我只想看看我兒子,可你東躲西藏,就是不讓我看,到底是你過分還是我過分!”
“我說了糯糯不是你兒子。”
“不是我的是誰的?”那個人說著,想到什么,語氣一沉,“好啊,既然你說不是,那我們去醫院做親子鑒定。”
趙嬌霎時沒了聲。
那個人情緒激動,拽起趙嬌的手就要找醫院。
班長幾人剛要上去阻攔,就見兩個穿著制服的警察過來,還以為他們要做什么,大聲呵住了他們。
很快,一行人被帶到警察局,包括站在邊上圍觀的何似和沈梔,警察局里又是一陣雞飛狗跳,直到畢助理開車趕來。
畢助理剛從一個正式場合上下來,穿得西裝革履,皮鞋擦得锃亮,走進調解室時,宛若走錯了片場,連在說話的調解員都不自覺地愣了一下。
“這位是?”
“我是律師。”畢助理說。
沈梔站在門口,用眼神示意了下林朝東的方向。
畢助理心領神會,對調解員點了點頭,拉開椅子坐到林朝東身旁,說道:“先讓我了解一下具體情況。”
林朝東目瞪口呆。
旁邊的班長幾人也目瞪口呆。
何似把沈梔拉到警察局外面,才震驚地問:“畢助理怎么來了?”
“打架斗毆,這件事已經可以定性了,正好畢助理在這邊參加一個會,我就讓他完了過來看看。”沈梔說,“畢助理以前是律師,應該能幫上他們的忙。”
何似有些不樂意:“他自己要摻和進去,我們還要幫他。”
“只有今天一次。”沈梔看何似的嘴噘得都能掛油壺了,好笑地說,“也是看在陳昌文的面子上,你不是說你和陳昌文的關系很好嗎?他大學幫了你很多忙,我不想在他結婚這天鬧出事來。”
何似愣住。
他早忘記自己什么時候說過和陳昌文的關系好了,也許是隨口說的,可沈梔竟然一直記得。
他看著沈梔,突然感覺好開心、好快樂、好幸福。
所有積極正面的詞都好像在這一刻具象化了。
他顧不得還在警察局門外,拉過沈梔的手,輕聲喊道:“老……”
嘴被捏住。
“閉嘴。”
“唔唔……”
第53章 爭一口氣
也不知道調解室里是怎么解決的,何似拉著沈梔先回去了。
晚上,他們吃完飯出去遛狗,何似接到林朝東打來的電話,支支吾吾地拜托他向沈梔表示感謝。
何似語氣冷淡:“好,我會跟他說的。”
林朝東一疊聲地說了謝謝。
何似本要掛電話,感受到林朝東猶猶豫豫的態度后,還是問了一句:“還有事嗎?”
“那個……”林朝東頓了許久,小聲說了一句,“以前的事,是我不對,我誤會你了,我向你道歉,對不起啊,何似。”
何似沉默片刻,將手里的狗繩一扯,把要往草叢里鉆的嘬嘬扯了回來,才說:“算了。”
他都懶得計較了。
現在只要聽見林朝東和趙嬌的名字,就覺得十分厭煩。
*
時間一晃過了大年初七,初八開始復工。
翻過年頭的辦公室氛圍比年末時還要緊繃,用秦華的話來說,就是好不容易熬過假期里父母的嘮叨,回到公司還要面對地獄式的開局,加班已成常態,每天都累成狗。
圍在飲水機前接水聊天是辦公室里唯一的放松時刻。
“到底是誰在傳萬豪要開不下去了,笑死我了。”一個同事嘎嘎地笑,“我還以為發生了什么大事,結果只是老板沒發紅包而已。”
“還好這件事沒傳到老板的耳朵里,不然也不知道老板會怎么想我們萬豪的人。”
“又不只有萬豪的人說,嘉益那頭的人也在說啊,他們比我們還夸張,還在傳嘉益明年可能要裁員了。”
“怎么可能!”這話是秦華說的,他一向八卦,平時聊天可能沒他,但一聊老板和領導們的事,他從不缺席。
飲水機旁就是辦公室用的打印機,何似站在打印機前,一張張地檢查剛打印好的傳單。
旁邊傳來秦華刻意壓低過的說話聲。
“你們發現沒有?今年回來比去年回來忙多了,我昨天加班到晚上十點多,都沒把手里的事忙完,還是今早七點過來趕完的,去年老板多偷懶啊,早會從不參加,周會偶爾參加,可我剛才去行政部拿東西,居然看到老板從辦公室里出來。”
“老板來了?”
“對啊!”
“我靠,我上午才摸了半個小時的魚,沒被看到吧?”另一個同事說,“老板來干什么?他不是都下午才來嗎?”
“不知道啊。”秦華摳著腦袋想了想,反應過來,“對了,他找馬助理拿東西。”
“有新項目了?”
“不是文件,拿的一個袋子……”秦華說,“哦,好像是外賣。”
“……”
“所以我說,連老板都積極起來了,說明我們公司未來可期啊,你們就別杞人憂天了。”
何似卷起整理好的傳單,走過去問:“秦哥,你不是說過年準備帶你女朋友回去見家長嗎?見得怎么樣了?”
話題瞬間被轉移。
“對哦,秦華,這都過年回來了,怎么沒聽你說起來啊?”
“是不是要結婚了?”
“結婚也太快了吧,才認識多久,半年還不夠了解完一個人呢。”
“嘿,這你就不懂了,有一個詞叫做閃婚。”
秦華的一張笑臉微有凝固,似乎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聊,端起放在飲水機上的杯子,轉身就走,一邊走一邊嘀咕:“無不無聊啊,一天到晚關心別人的事。”
何似見狀,也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回去發現原本什么都沒有的桌上不知何時放了一個外賣盒子。
上手一摸,還是溫的。
他從兜里摸出手機,點開微信,拍了一張照片發給沈梔。
[何似:老板]
[何似:這是你送來的嗎?]
等了一會兒,對方一直沒回。
何似揭開蓋子看了一眼。
里面裝著紅豆湯,熬得十分濃稠,香氣飄到對面的工位上,惹得秦華連連探頭。
何似假裝沒注意到秦華的小動作,把紅豆湯重新封好,忙了半個多小時,經理過來拍了拍他的桌面。
“準備一下,下個月和我去a市出差兩天。”
“好。”
“對了,老板也去。”
“啊?”
經理看何似的反應這么大,噗嗤一樂,說道:“你怕什么?老板又不是老虎,還能吃了你不成?”
何似說:“我沒怕。”
“沒怕就行。”經理順手扔了一份資料過來,“你把這個拿給老板過目,看老板有什么想法,都記下來,整理到文檔里發給我。”
何似應了一聲,拿起資料去了,順便端起那碗紅豆湯。
大辦公室里沒人,他一路暢通無阻地走進去,剛敲響辦公室的門,就聽見里面響起一陣狗叫聲。
狗叫聲由遠及近,最后和何似只隔了一扇辦公室的門。
何似愣了一下,正想著這聲音好熟悉,虛掩著的門里就拱出了一只毛茸茸的狗腦袋。
接著是狗身體。
眨眼間,整條狗都從門縫里擠了出來,圍在何似腳邊打轉,尾巴都快晃成雨刷器了。
何似:“……”
這不是嘬嘬嗎!
嘬嘬穿著他特意做的兩腿衣服,脖子上套著他特意縫的圍嘴,圍嘴一角還繡著兩個擠得像墨點一樣的字,衣服和圍嘴都是淺藍色的,穿在一身通黃的嘬嘬身上——
在家里看還沒覺得有什么,眼下看著嘬嘬在辦公室里轉來轉去,何似閉了閉眼,不忍直視。
真是丑啊……
明明好看的田園犬很多,偏偏嘬嘬不是其中一員。
見嘬嘬一直在叫,何似連忙用腳把嘬嘬往辦公室里踹,嘬嘬還以為何似在和自己玩,吐著舌頭撲了何似好幾下。
直到辦公室里傳來一道呵斥聲:“嘬嘬,進來。”
嘬嘬立即夾著尾巴跑進去了。
何似跟在后面進去,把門關上,轉頭就見沈梔坐在偌大的辦公桌后。
沈梔似乎在忙,專注地看著電腦屏幕,眉心微微蹙著,聽見有人進來的腳步聲,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冷冷開口:“說。”
何似和嘬嘬一起湊到辦公桌前,喊了一聲:“老板。”
沈梔抬眼見是何似,繃著的眉眼驟然放松下來,他松開鼠標,彎腰揉了揉嘬嘬的腦袋。
“老板,嘬嘬怎么來公司了?”
“我今天出門的時候,它一直纏著我,我想它在家里呆著無聊,就帶出來透透風了。”沈梔注意到了何似手上的資料,問道,“有事嗎?”
“哦,這是經理讓我給你的,你看看有沒有哪里不對,我好回去整理出來發給經理。”何似把資料放到桌上,拿出手機,習慣性地打開錄音器。
沈梔拿過資料,但沒翻看。
“不急。”他看了看何似另一只手上端著的外賣盒子,“還沒吃?”
何似收起手機,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老板,真是你給我送的啊?我怕弄錯了,到時候吃到別人的東西,就沒敢吃。”
“不是我送的。”沈梔說。
何似啊了一聲。
還真弄錯了!
沈梔看他滿臉慶幸,拍著胸口就差吐出口氣,似乎覺得好笑,抿唇笑了一會兒,見他風風火火地要回去還東西,忙把人喊住。
“我讓馬助理送的。”沈梔抬抬下巴,示意了下自己對面的位置,“坐下吃吧。”
何似:“……”
他把外賣盒子放到桌上,拉開椅子坐下,埋怨地看了一眼沈梔。
沈梔剛讓嘬嘬在它臨時買來的小沙發上躺好,回頭對上何似的視線,忍不住笑:“又怎么了?”
“老板,你什么時候學壞了?”何似幽幽開口,“你以前說話也不這么大喘氣啊。”
沈梔說:“那是你以前不夠了解我。”
何似舀了一勺紅豆湯放進嘴里,咽下去后,唉聲嘆氣地說:“老板,你這話說的,我連你的身體都還沒了解透……”
話音未落,一團紙砸到何似臉上。
紙順著何似的臉往下落,被他單手接住。
“老板!”何似急道,“我還在吃東西呢,要是扔我碗里了怎么辦!”
沈梔冷颼颼地說:“好好吃你的東西,別亂說話。”
一碗紅豆湯很快見底,期間,沈梔一直在看資料,時不時抬頭看上幾眼電腦屏幕。
何似悄悄覷著他們老板,他突然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看到老板工作時的樣子了,這么一看,感覺有點陌生。
“老板。”何似說,“回頭給你買兩件防輻射的衣服吧,我聽辦公室里的人說,他們老婆懷孕時上班都會穿防輻射的衣服。”
沈梔看著資料,頭也不抬地回:“可以。”
何似湊過去說:“你也覺得有用吧?我看網上說防輻射的衣服是智商稅。”
“有用。”
何似露出笑容。
沈梔看他一眼:“這不是對你有心理安慰的作用嗎?”
“……”
沈梔沒管一臉幽怨的何似,用手機撥打了經理的電話,打開免提后,一邊翻閱資料一邊說:“我上次說的幾點不是讓你加進去嗎?”
手機里傳來經理結結巴巴的說話聲:“啊這……老板,我不是加進去了嗎?”
“你就加在尾巴上?”沈梔慢慢坐直身體,垂眼看著資料,手指在桌上輕輕點了兩下,“楊何言,你這是在敷衍我還是沒把我的話當回事?”
經理:“……”
“是不是我在公司呆的時間少了,人也變得可有可無了?”
比起剛才懟何似時冷颼颼的語氣,此時沈梔的口吻說不上有多糟糕,每句話都輕描淡寫,像在和人嘮家常一樣,可就是嚇得手機對面的經理大氣不敢喘一下。
何似也被嚇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屏著呼吸,盡量把自己當成一塊背景板。
片刻,經理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那個……老板,我不是讓何似去了嗎?你把需要改動的地方都告訴何似,回頭他整理出一份文檔,我再統一地看……”
“楊何言。”沈梔很不客氣地打斷經理的話,“少走這些形式主義,你以為喊個人來就能替你挨罵了?這么大的人了還只會撂挑子?”
經理沉默許久,訥訥地說:“抱歉,老板,我最近太忙了,沒上夠心。”
何似還是第一次見經理這樣,他人也不傻,從這三言兩語間差不多能明白經理讓他過來送資料的目的。
原來是經理自知資料沒做好,可能要挨罵,讓他過來當炮灰。
唉。
怪不得以前經理老讓他幫忙跑腿。
回到辦公室里,正好撞見經理出來,經理喪著一張臉,目不斜視地往前走,跟沒看到他似的。
倒是秦華瞅見何似回來,連忙對他嘶嘶兩聲。
熟悉的蛇叫。
都多久沒聽見了。
何似抬眼。
“你不是去幫經理送資料了嗎?老板那邊出什么事了?”秦華起身趴在擋板上,悄聲說道,“剛才經理找老王說事,發了好大一通火,估摸著被老板打電話罵了,她只有被老板罵的時候,才會這么破防。”
“……”何似裝模作樣地敲著鍵盤,“我不清楚。”
“你沒在老板辦公室里?”
“早出來了。”
“那你這么久才回來。”
“上廁所。”何似說完,看秦華還盯著自己,便補充道,“我便秘。”
秦華無語,默了一會兒,想起來什么:“對了,你看到老板帶來公司的那條狗沒?長得真是……”
一個“丑”字到了嘴邊,又急剎車地憋了回去。
何似看向秦華:“真是什么?”
“真是可愛!”秦華說著,話鋒一轉,開始嘚啵嘚地吐槽,“就是穿得一點都不好看,也不知道那身衣服在哪兒買的,看著就不合身,脖子上還套了一個口水巾,又不是小孩,套什么口水巾,老板肯定沒這品味,聽說那條狗有保姆在帶,估計是保姆弄了這些花里胡哨的東西。”
何似:“……”
這天晚上回去,何似第一時間扒掉了嘬嘬身上的衣服和圍嘴,換上了沈梔之前在網上買的漂亮衣服。
嘬嘬不懂何似的悲傷,歡快地帶著一群小狗在客廳里跑來跑去。
沈梔從書房出來就看到何似孤零零地站在客廳里,整個人看上去十分滄桑。
“怎么了?”
何似的眼神逐漸聚焦,落到走到自己面前的沈梔臉上,冷不丁地張口就問:“老公,你覺得‘大聰明’這個小名怎么樣?”
沈梔沉默了下,居然沒有反對:“我覺得可以。”
“是吧?”何似一下子高興起來,拉過沈梔的手說,“我就希望孩子以后聰明一點、機靈一點,在我們護不到的地方,不要被人欺負。”
沈梔被他感染,也笑了起來:“那就叫這個。”
何似從客房里翻出收納箱,里面裝著他給孩子做的圍嘴、襪子和帽子等東西,日積月累下來,已經快把收納箱填滿。
這些天沈梔很忙,即便回家也要在書房里處理事務,他便把收納箱和針線箱全部放到書房里的茶幾上,沈梔加班,他就在手機上打開育兒書的電子版,一邊聽書一邊在做好的嬰兒用品上繡“大聰明”的名字。
想到那天秦華的嘲笑,何似發誓要爭一口氣。
在網上買防輻射的衣服時,他順便買了專門教刺繡和做衣服的書,又購置了一臺小型的縫紉機,為不打擾到沈梔,他將縫紉機放在書房里靠近門口的位置上,后面有一陣子,沈梔加班時,他沒再聽書,而是嗡嗡嗡地踩著縫紉機。
沈梔正在和嘉益的幾個老員工視頻會議,電腦屏幕分成九個畫面,其中八個畫面里裝著上了年紀的男女,都衣著整齊。
只有沈梔隨便套了一件外套,戴著耳機靠在椅背上,雙手抱臂,坐姿顯得有些散漫。
其中一個男人正在講話。
“我覺得……”
“嗡嗡嗡——”
“那天小李說的就不錯……”
“嗡嗡嗡——”
“我們還是……”
“嗡嗡嗡——”
男人話音一頓,疑惑地問:“大晚上的,你們那里還有人在搞裝修嗎?”
沈梔抬頭,就見何似拿了個凳子坐在門口,頗為憋屈地踩著那臺明顯小了一號的縫紉機,但踩得十分認真、十分賣力。
沈梔:“……”
他伸手在電腦上按了靜音。
雜音消失,男人繼續講話。
沈梔卻有些聽不下去了,目光時不時地往何似那邊看,等男人講完,他結束了會議,起身朝何似走去。
走到一半,像是突然感覺到了什么,他腳步一頓,身形一僵,幾秒鐘的呆滯后,猛然反應過來。
“何、何似!”
何似也不知道自己從何時起對沈梔的聲音變得極為敏感,幾乎在瞬間,他從專注的狀態中掙脫出來,扭頭發現沈梔呆愣地站在沙發后面,一副被人攝了魂的模樣,他心頭狠狠一跳,連忙起身,小跑過去。
“老公!”何似急得圍著沈梔打轉,“老公,你怎么了?又有哪里不舒服了?”
沈梔一把抓住他的手,怔怔望著他:“肚子里……好像在動……”
第54章 狗衣服
何似腦里一片漿糊,急道:“什么在動?”
沈梔說:“孩子在動。”
“孩、孩子在動?!”何似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腦子像是沒轉過彎來,脫口而出道,“孩子怎么在動啊?我打電話問一下張醫生。”
說著,轉身要去拿放在縫紉機上的手機。
沈梔面無表情地拽過何似,一巴掌捂上對方的臉。
何似:“……”
“冷靜了嗎?”
“冷靜了。”
沈梔這才把手拿開。
何似拉過沈梔的手,忍不住放到嘴邊親了一下,他蹲下身看著沈梔的肚子,想碰又不敢碰,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好像在看什么非常神奇的東西。
“還在動嗎?”何似小聲問了一句。
沈梔垂眼看著何似小心翼翼的表情,不由失笑:“早就沒動了,只動了一下。”
何似哦了一聲,有些失落。
沈梔摸了摸他的腦袋:“下次動了,再告訴你。”
“好。”
何似伸手撫上沈梔的肚子,想到自己剛才說的那些胡話,感覺自己跟傻子似的。
前兩天還盼著胎動,結果今天遇到了,就把那些常識全部拋到腦后了。
沈梔的工作還沒做完,趁著他忙碌的功夫,何似也趕緊把自己給嘬嘬做的兩腳衣服收了個尾。
洗漱完后,兩人在臥室里泡腳,沈梔坐在床上,何似坐在搬到床邊的單人沙發上,兩人的泡腳桶挨在一起,都插上了電,發出嗡嗡聲響。
何似拎著給嘬嘬做的衣服,翻來覆去地欣賞。
“我拍了照片發給蔡阿姨看,蔡阿姨都說我進步好大。”何似美滋滋地說,“老板,明天就給嘬嘬穿上這件。”
沈梔看著手機,說了聲好。
何似頓了一下,突然想起來問:“對了,明天還帶嘬嘬去公司嗎?”
沈梔抬眼,瞥見何似手里的小衣服,到嘴的話頓時轉了個彎,他說:“帶。”
何似說:“那我明天出門前先幫嘬嘬把衣服穿上,你后面出門記得把嘬嘬帶上啊。”
之前沈梔都和何似一起上班,現在沈梔的月份慢慢大了,人也有些犯懶,不想每天跟著何似早起,便自個兒睡到自然醒才起來收拾好去公司。
何似都想明天早上請個假等著沈梔一起去了。
但顯然不可能。
最近辦公室里的事太多了,每個人都忙得暈頭轉向,他還是白天拼了命地干活才盡量保證晚上不留下來加班。
“好。”沈梔沒管何似那些花花心思,重新看向手機。
何似把小衣服疊好放在床頭柜上,他的手機落在客廳里了,這會兒不好過去拿,只能百無聊賴地望著沈梔。
“老板。”
“嗯?”
“你在看什么?”
“郵件。”
“哦。”
何似無聊地摳了一會兒指甲,目光瞟向沈梔:“老板。”
沈梔吸了口氣,又慢慢吐出來,不咸不淡地回:“怎么了?”
“寶寶動了嗎?”
“沒有。”
“哦。”何似安靜片刻,又喊,“老板……”
沈梔驀地抬頭,倒沒有生氣,只是有些無奈:“不然我把你的手機拿過來?”
“算了。”何似忙說,“還在泡腳呢,泡完腳再拿。”
“那就安靜一點。”沈梔說,“等我把這些郵件看完。”
“好。”
然而何似人是安靜了,沒過多久,他的腳又不安分起來,先是一只腳試探性地踩進沈梔的泡腳桶里,再是一雙腳都放了進去。
泡腳桶不是很大,容納沈梔的一雙腳剛好合適,加上何似的一雙腳,就頗為擁擠了。
何似將沈梔的兩只腳擠到中間,用自己的腳將其夾著。
沈梔不耐地嘖了一聲,抬腳要往他的腳上踩。
何似的反應速度極快,立即用膝蓋夾住沈梔的兩條腿。
沈梔意料不及,等他反應過來,雙腿已被夾得不能動彈。
“……”沈梔瞪向何似,“你幼不幼稚。”
何似嘿嘿地笑。
“放開。”
“那你要保證不踩我。”何似一本正經地說,“老板,你有時候的力氣真是大啊,上次在陳昌文的婚禮上,你都把我的手背擰紅了。”
“你活該,誰讓你那么欠。”
沈梔想起上次的事就無語,他好端端地坐著,何似時不時來碰他一下,他忍無可忍了才那樣做。
以前真的想不到何似是這么欠的性格。
不過仔細想來,還是能從一些細節里發現端倪。
何似才從大學畢業,在很多事上的處理方式就比他們辦公室里的那些老油條還要圓滑,明顯是個會裝的人,這樣的人最會順著桿子往上爬。
“那你也不能擰得那么用力。”何似據理力爭,“多疼啊,疼在我身,傷在你心,你就算不為我考慮也要為你自己考慮吧。”
沈梔:“……”
他掙扎起來,卻覺何似的兩條腿跟鉗子似的,緊緊地束縛著他的腿,根本松不了一點。
“松開。”他氣道。
“你保證不踩我。”
“好,不踩你。”
“你發誓。”
“……”沈梔沉默半晌,鄭重其事地舉手說,“我沈梔發誓,你松開我后,我絕不踩你。”
何似見狀,把腿松開。
誰知沈梔剛一得到自由,伸手就往何似的手臂上掐,擰起一塊肉直接轉了小半圈。
“啊!”何似疼得差點飆淚,“老板!你才說過不踩我,你說話不算話!”
“我沒踩你,我這是掐你。”沈梔無情地回。
*
第二天上午,秦華幾人忙中偷閑,趁著接水的功夫圍在飲水機前閑聊。
何似走過去接水。
“我就說過年回來起碼有兩個人能成,看我說得多對,以后我們辦公室里的單身漢又少兩個嘍!”
“唉,馬上就是520了,狗糧又多兩份。”
“520也太遠了吧,情人節剛過完呢。”
“你還不知道時間過得多快啊?去年年會好像還是昨天的事,這一轉眼,春天都要來了。”
“是啊,冬天過了,春天是該來了。”秦華端著水杯,面朝落地窗,看著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一臉感慨的樣子。
正說著,余光瞥見一道身影。
秦華扭頭看去,就見何似不知何時端著水杯站到了他身旁,也望著窗外。
何似一向不怎么和人八卦公司的事,哪怕有人在他面前說,他也只是一言不發地聽著,可今天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他開口道:“老板又把狗帶來公司了。”
秦華愣了一下,才說:“哦,好像是吧。”
何似問他:“你看到了?”
“沒啊。”秦華搖頭,理所當然地說,“不過老板這段時間經常帶狗來公司,聽說老板還在他的辦公室里給狗準備了飯盆和一個專門用來休息的小沙發,我都見怪不怪了。”
說到這里,秦華不禁露出羨慕的表情。
“不知道老板還養不養狗,我都想當老板的狗了。”
何似:“……”
他還想說點什么,話題卻被其他同事轉移。
“對了,樓上是不是在換辦公室了?我聽行政部的小吳說樓上要重新裝修。”
“對對對,我也聽說了。”秦華連忙湊過去說。
何似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轉身回了工位。
中午,何似和幾個同事吃了飯回來,就看到秦華已經吃完外賣,正靠在自個兒椅子上玩手機游戲。
他坐下打開電腦,回了一下微信消息,糾結許久,索性直接拍響他和秦華之間的擋板。
秦華的眼睛仿佛黏在了手機屏幕上,只抬抬下巴:“怎么?”
這下輪到何似趴在擋板上,他小聲問秦華:“你看到老板的狗沒?”
“看到了。”
“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
“它的衣服啊。”何似撓了撓臉,想到自己今天出門前還特意打理過嘬嘬的毛發,一時間更加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了。
可他就是在意。
他甚至經常在想秦華說嘬嘬衣服丑的事,哪怕秦華早就忘記自己說過什么了。
那是他親手給嘬嘬做的衣服啊!
他跟著蔡阿姨學刺繡、學裁布、學縫紉,他花了那么多時間做圍嘴練手,好不容易才給嘬嘬做出第一件衣服,還費勁兒地在上面繡了嘬嘬的名字。
結果他們老板都沒說什么,秦華倒是說起來了!
何似越想越激動,在情緒快要爬上巔峰時,他看見秦華抬頭,一臉茫然地抓了抓頭發。
兩人四目相對。
半晌的沉默后,秦華問:“它的衣服怎么了?”
何似:“……”
算了。
他跟秦華生什么氣?
他們老板喜歡就行,老板從沒說過那件衣服不好看,前天還打算給嘬嘬穿來著。
何似抹了把臉,說了句沒什么,坐回去后,拿起手機給他們老板發消息。
[何似:老公~]
捧著手機等了幾分鐘,沒等到消息。
之前沈梔閑著,回消息十分迅速,有時候還會秒回,可過年回來后,工作量肉眼可見地增多,沈梔閑下來的時候少,經常要等下班了才回消息——
不過那個時候何似都在沈梔面前了。
正想著,辦公室門口突然傳來幾聲狗叫,坐在對面的秦華反應最快,瞬間就從椅子上站起來。
辦公室里已經有不少吃飯回來的人,都沒睡覺,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聊天,隨著腳步聲的響起,說話聲很快消失。
何似抬頭看去,就見沈梔跟著經理從外面進來,一前一后地走進了辦公室。
一群人目送沈梔進去,等門關上,才回過神來,發現跟在沈梔身后進來的狗被關在了經理的辦公室門外。
狗沒有亂跑,乖乖坐在辦公室門口,尾巴貼著地面,警惕地望著辦公室里的其他人。
其他人議論紛紛。
“它就是老板養的狗吧?”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它,之前聽馬助理說是條黃色的狗,我還以為是條金毛,沒想到老板養的是我們大中華的田園犬。”
“聽說是老板撿的,以前是條流浪狗,要是沒被老板撿到,還不一定能熬過這個冬天。”
“我們老板真是心地善良啊!”
“對了,它叫什么來著?”
秦華放下手機,大步流星地走過去,但估計怕被狗咬,他沒敢靠得太近,隔著一段距離,彎腰對狗招了招手,字正腔圓地喊:“嘬嘬。”
其他人見狀,也七嘴八舌地喊。
“嘬嘬~”
“嘬嘬過來。”
嘬嘬坐得筆直,聽見自己的名字,沒有絲毫反應。
秦華等人喊了半天,喊得口干舌燥,都開始懷疑嘬嘬是不是叫這個名字。
只有秦華想到什么,回工位上拍了拍自己和何似之間的擋板:“小何,我記得你去過好幾次老板的辦公室吧?”
何似點頭。
“他的狗是叫嘬嘬吧?”
“對。”
“那怎么喊它一點反應都沒有啊。”
剛才辦公室里的動靜,何似都聽到了,便說:“你們喊錯了,只有老板那么喊,它才有反應。”
“啊?”秦華蒙道,“那我們要怎么喊?”
何似起身站到過道上,彎腰對嘬嘬招了招手,同時微微撅起嘴巴,發出短促的嘬嘬兩聲。
嘬嘬聽見聲音,頓時站了起來,尾巴瘋狂搖晃,吐著舌頭朝何似奔來。
何似用力揉了兩把嘬嘬的腦袋,對秦華說:“這么喊。”
秦華:“……”
其他人也是一陣無語。
這是名字嗎?
哪條狗會取這種名字啊!
但心里吐槽歸吐槽,想到這是老板唯一的寶貝狗,秦華等人還是圍了上來,坐一聲嘬嘬右一聲嘬嘬,夸張的陣仗都把嘬嘬嚇到,直往何似的兩腿間鉆。
過了許久,沈梔從經理的辦公室里出來,走到何似的辦公桌旁,其他人紛紛讓開位置。
七嘴八舌的“嘬嘬”變成了七嘴八舌的“老板”。
何似生怕其他人擠到沈梔,連忙繞到沈梔身后,用自己的身體把沈梔和其他人隔開。
嘬嘬已經被何似抱到辦公桌上,見到沈梔,一雙狗眼睛都亮了,想往沈梔身上撲,被何似眼疾手快地伸手攔住。
何似強行把嘬嘬按回桌上。
還好其他人并未察覺哪里不對,好不容易可以在非上班時間里和老板說上話,自然你一句我一句地和老板套近乎,可也沒什么好說的,只能說狗。
沈梔摸著嘬嘬的腦袋,話鋒驀地一轉:“你們覺得我家狗的衣服好看嗎?”
其他人一愣,這才開始關注嘬嘬身上穿了什么,然后七嘴八舌地夸好看。
“我也覺得好看。”沈梔笑了起來,他為了不使身形的變化太過顯眼,已經很久沒穿淺色衣服了,深色的外套本來在冷光下顯得有些暗沉,可在他笑容的襯托下,整體色調似乎變暖了好幾度。
何似在旁看著,心里也暖洋洋的。
他感覺老板開心也好、生氣也罷,都很鮮活,不像前幾次見面的時候,總感覺老板死氣沉沉,明明人在走在動在說話,卻跟設定好了程序的機器人似的。
“我家狗的很多衣服是我愛人做的,他第一次做這種事,上次被他同事說做的衣服不好看,他還郁悶了很久。”沈梔說。
話音未落,秦華跳了出來,亢奮地說:“老板,你愛人的同事也太沒眼光了,這衣服多好看啊,看這設計多么獨特,看這顏色搭配得多么合適,看這做工多么精致,穿在嘬嘬身上,又合身又精致,都把嘬嘬的體型襯得更挺拔了!”
何似:“……”
“看這衣服簡約而不失格調,復雜卻不顯土氣,還有繡在這上面的兩朵黑色小菊花。”秦華指了指衣服上嘬嘬的名字,“在青春洋溢的顏色上增加了幾分暗黑哥特風,既有現代的活力又有舊時的情懷,多種風格奇妙地糅合起來,融會貫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真正做到了多元素混搭,就像我們如今的社會一樣,古典與現代、東方與西方、正式與休閑,不管是在文化上還是生活上都做到了真正意義上的大融合!”
沈梔:“……”
何似:“……”
哥,那不是黑色小菊花,那是狗的名字啊!
唉。
算了。
他瞥了一眼沈梔,發現沈梔抿著嘴角,正在憋笑,也不自覺地笑出了聲。
他就是個傻子。
跟秦華計較這些!
第55章 賣房子
沈梔是在秦華的馬屁聲中離開的,走了幾步回頭,見嘬嘬還在何似桌上,便喊了一聲嘬嘬。
也是喊得字正腔圓。
然而嘬嘬瞬間聽懂,跳下辦公桌,屁顛顛地跟著沈梔走了。
現場安靜了有一會兒,有人驟然反應過來:“我靠,老板剛才說他有對象了?”
“老板去年年會時不是還單著嗎?”
“我也聽見了,老板說他有對象了,他家狗的衣服都是他對象做的。”
“完蛋,我和老板一年的啊,連老板都要結婚了,我的天塌了。”
“老板只是有對象而已,也沒說要結婚啊,你們的反應太夸張了吧!”
辦公室里的風浪暫且按下不提,周六上午,趁著沈梔有空,何似帶他一起回了一趟自己家里。
翻過年頭,小區還是老樣子,大門外面像往常一樣用各種東西裝飾過,樹上掛上了紅綢子和紅燈籠,門口上方還拉了一條橫幅,上面寫著恭祝小區全體業主新春快樂。
放眼看去,感覺花里胡哨的。
然而走進去后,地面上的灰塵泥土依然沒有清掃干凈,垃圾桶周圍依然堆滿垃圾,道路兩旁都是煙花炮竹的碎片,也沒有及時收拾。
何似環視一圈小區的環境,忍不住嘆氣。
他從小在這片環境下長大,以前習以為常,還不覺得有什么,可能是第一次在外面住久了,今天回來一看,發現真是慘不忍睹。
再看向沈梔,他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小心點啊,地上滑。”何似對沈梔伸手,“老板,我還是牽著你走吧。”
也不知道沈梔心里怎么想的,還好沒有表現出對這里的嫌棄,不過看著何似的手,他沒有第一時間把自己的手搭上去,愣了下后,望向何似,微微挑眉。
“不怕被你的鄰居們看到?”
這個小區和他們住的小區可不一樣,直到現在,他們都沒和對門的人撞見過,但在這個小區里,很多人認識何似。
何似嘖了一聲,直接拉過沈梔的手,他甚至不是抓著沈梔的手腕,而是手心貼手心地牽著沈梔。
“怕什么?”何似牽著沈梔往前走,滿不在乎地說,“我的房子都要賣了,隨便他們怎么說,我都聽不到了。”
這么說著,他又補充了下。
“就算我的房子不賣,我還住在這里,我也不怕他們說我。”何似回頭,笑得十分沒心沒肺,“老板,你都不知道小時候我家在小區里有多出名,大家只要提起我爸媽,都能說上幾句,小時候我就不怕他們說我,現在我沒爸沒媽,更不用怕了。”
沈梔沒有吭聲。
但走到單元樓下時,沈梔雙手挽上了何似的手臂,兩人都穿得厚,緊緊挨在一起,像南極冰塊上貼在一起取暖的企鵝。
就是樓梯太窄了,兩人沒法并排走,何似只能走在前面,繼續拉著沈梔往上走。
剛走到四樓,才松開一只手往兜里摸鑰匙,隔壁門忽然打開,老太太的腦袋從里探出。
見是何似,老太太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上立馬綻放出笑容:“哎喲,小何回來啦。”
說完,才瞧見何似身后拉著個人。
老太太的第一反應是何似拉了女朋友回來,話剛要問出口,就看清楚了那個人的相貌。
明顯是個男的。
老太太硬是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問道:“你朋友也來啦?”
何似把沈梔拉上平臺,察覺到沈梔想把自己的手抽回去后,他非但沒有松開剩下那只手,還手臂一彎地纏上了對方的胳膊。
兩人之間的距離猛地拉近,肩膀挨著肩膀。
何似單手摸出鑰匙,一邊開門一邊和對門的老太太說話:“是啊,回來有點事。”
老太太把自家的門打開,扶在門上,一副要和何似聊天的架勢:“過年這些天,都沒見你回來,一直住在朋友家嗎?”
何似收起鑰匙,打開玄關的燈,輕輕將沈梔往屋里推了下,讓沈梔先進去休息,才轉頭回老太太的話:“對,住朋友家呢。”
老太太是看著何似長大的,雖然年紀大了愛嘮叨,但也是出于對何似的關心。
因此對于老太太的問題,何似都老實回答。
“今天怎么想起回來了?是要搬回來了嗎?”老太太說,“這幾個月里你不在,樓上的小寶經常下來敲你家的門,要是知道你回來了,他肯定是最高興的那個。”
“不是。”何似說,“這里離我公司太遠了,上下班不方便,有時候加班晚了,連回來的車都打不到,所以我準備把這里的房子賣了,搬去城里,這次回來就是為了準備賣房的事。”
老太太一下子愣住:“你要搬走?”
何似平靜地點了點頭。
在這里住了二十多年,也盼了十多年,他想離開這里的愿望終于要實現了——盡管走的捷徑。
原以為自己會激動很久,結果事到臨頭,他比想象中平淡太多。
時間會淡化很多東西。
以前他不覺得這句話是對的,現在發現這句話能流傳下來也有一定道理。
至少他已經很長時間沒在夢里見到他爸媽了。
關門回到客廳,沈梔沒在沙發上坐著,剛好從廚房里出來,手里拿著兩個剛清洗過的杯子。
茶幾上傳來燒水的聲音,也不知道沈梔從哪兒找到他家的燒水壺,看樣子應該也清洗過,壺面上還沾著水珠。
何似見狀,連忙一個箭步上去,單手捏過了沈梔手里的兩個水杯,再摸了一下對方的手,果然很冷。
家里的燃氣關著,清洗這些東西只有冷水。
“你等我來洗啊,這么冷,你的手都冰了。”何似抱怨地說。
不久前牽沈梔的手,都熱乎著。
“你洗我洗都一樣,一點冷水而已,不會感冒。”沈梔沒當回事,但看何似夾著眉毛,忍不住將手心貼上何似的臉頰。
只貼一秒就拿開了。
“冰死了。”何似嘴上這么說著,卻拉著沈梔走到茶幾旁,放下水杯后,將沈梔的手握在自己的雙手里,用力搓了搓。
他搓得認真,抬頭才發現沈梔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
沈梔面上沒什么表情,眉眼看著十分冷淡,可能是常年處于上位的原因,他的嘴角總是習慣性地輕輕抿著,哪怕什么話都沒說,也給人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剛知道沈梔是自己老板時,何似心里懼怕過沈梔,如今和沈梔相處下來,他越來越覺得沈梔這個人非常平和,不管是對下屬、對親戚、還是對班長那種素不相識的人。
秦華他們經常吐槽老板看著不好相處,實際上老板真是他見過最好說話的人。
老板也是他見過最好的人。
這一點只有他知道。
公司的人不知道,總經辦的人不知道,連和老板最親近的盛駿也不知道。
每次想到這點,何似都會偷著樂上好久,只有他發現了老板這不為人知的一面,好像他和老板靠得極近,幾乎融為一體、不分彼此。
“老公。”何似沒皮沒臉地喊,“怎么這么看著我?是不是喜歡死我了?”
“我在想……”沈梔說。
“想什么?”何似望著沈梔,心里隱隱有些期盼對方的下文。
似乎斟酌了下,沈梔開口道:“你要不要趁著今天回來把家里收拾了?能搬走的東西全部搬走,把家里清空,這樣轉手的速度才比較快。”
“……”
何似瞬間垮下臉。
沈梔忍俊不禁,上前啄了一下何似的唇,跟哄家里的嘬嘬似的:“聽話,干活吧。”
何似這才反應過來,佯裝怒道:“老板,你又逗我!”
沈梔哈哈地笑。
“你真是焉兒壞!”何似有氣也不能往沈梔身上撒,只能化氣為勇,按住沈梔的后腦勺,在對方唇上啃了一口。
沈梔頓時笑不出來了,捏了一把何似的手背:“你口水舔我嘴上了。”
這下換成何似哈哈地笑,但笑聲一點也不像平時那么爽朗,反而聽上去又賊又賤。
鬧歸鬧,活還是要干的,沈梔說得沒錯,何似心想反正今天回來了,不如把家里也收拾出來。
他準備把家具連同房子一起賣了,那么需要收拾的只有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即便如此,也是工作量巨大。
有沈梔在,何似并未省著電費,把客廳和臥室的空調全部打開,怕沈梔覺得悶,又開了廚房的窗戶。
沈梔大著肚子,幫不上什么忙,只能何似一個人忙前忙后,先大概把家里收拾了,拍好照片去附近店里和賣房信息一起打印出來,打印了十幾張紙,十張貼到小區附近,剩下幾張拿在手里,和單根的煙一起發給看門大爺和小區里認識的老人,拎著食材回到家里,時間已過中午,隨便做了頓飯后,繼續收拾家里。
眼下快到三月,已經不怎么下雪了,可天空仍舊灰蒙蒙的,才下午五點不到,就有黑下來的趨勢。
何似加快速度把地面清掃干凈,剛收完尾,就聽見外面傳來噼里啪啦的聲響。
聲音先是很小,但也就一兩分鐘的功夫,突然變得鋪天蓋地起來。
何似走到窗前一看,雨已成瓢潑大雨,厚重的雨幕遮擋了小區里的所有景象,站在窗前,連對面的樓都看不清楚。
“老板,我們今天怕是不好回去了。”何似唉聲嘆氣,“不然今天回去,改天還要回來搬東西。”
不過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雨天路滑,怕沈梔出意外。
還以為沈梔會排斥留在這里,何似轉頭看去,只見沈梔接受良好,坐在沙發上翻看他家的相冊,頭也不抬地回了個好。
家里的空調開得很足,屋里暖烘烘的,沈梔脫了外套和中間那層毛衣,只穿著里面的單衣,腹部的隆起相當明顯。
何似想起書上的話,孕婦懷孕五個月時,孕肚會像吹了氣的皮球一樣一下子膨脹起來。
之前還沒覺得有什么,此時從這個角度看,當真感覺他們老板的肚子仿佛在一夜間大了好多,以至于老板連以前正常的坐姿都維持不了,必須岔開雙腿才能舒適一些。
可一個姿勢坐久了總會累,沈梔換不了其他姿勢,只能起來站上一會兒。
何似沉默半晌,走到沈梔面前。
沈梔翻過一頁相冊,看得十分認真,過了好些秒才似有所覺地抬頭。
何似身形高大,站在燈光前,投下的陰影幾乎把沈梔整個蓋住,這樣俯視的姿態很容易讓人產生壓迫感,但下一秒,何似身形一矮,蹲到了沈梔面前。
那股壓迫感瞬間散得一干二凈。
燈光照清何似的臉,他擰著眉頭,表情復雜地將耳朵貼上沈梔的肚子。
“我來聽聽大聰明的動靜。”
“大聰明沒動靜。”沈梔將相冊放到一旁,也不知道把手放哪兒,索性一只手撐在身邊,一只手放到何似頭上。
手指嵌入發間,很輕地摸著何似的腦袋。
何似從蹲變為半跪在地上,聽了有半分鐘,剛要開口,身后猛然傳來一陣拍門聲,把他和沈梔都嚇了一跳。
他立即起身,按住也要起來的沈梔的肩膀。
“你先坐著,我看看是誰。”
才這么說完,門外就響起了一道稚嫩的喊聲:“小何哥哥,你回來啦?我來找你玩。”
樓房不隔音,小寶又是扯著嗓子喊,聲音又響亮又清晰地傳入室內,同時響起來的還有蔡阿姨的呵斥聲。
“你小點聲,媽媽跟你說多少次了,在樓里不要這么大喊。”
第56章 以后你叫大聰明
經過蔡阿姨的叮囑,小寶的喊聲小了下來,但仍舊把門拍得啪啪作響,可見有多激動。
“是蔡阿姨,還有小寶。”何似低聲向沈梔解釋了句,等沈梔安穩坐好,才過去開門。
以前小寶經常來找何似,在何似家里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樣,門剛打開一條縫,小寶就拱著腦袋要擠進來,嘴里不住喊著:“小何哥哥,你回來啦。”
喊著喊著,竟喊上了哭腔。
何似:“……”
他仿佛看到了每次開門都要往外拱的嘬嘬。
不過每次嘬嘬往外拱時,他不輕不重地踹上一腳,嘬嘬就老實了,小寶可不能踹。
何似立即將鞋往門口一懟,抵住了門縫的擴大,也阻止了小寶的腦袋再往里拱。
小寶的中間半張臉貼在門縫里,一雙紅眼睛往上瞄向何似,可憐巴巴地喊:“小何哥哥。”
何似伸手揉了下小寶的腦袋,鐵面無私地說:“哥哥家里有客人,今天不方便讓你進來。”
“我知道。”小寶說,“向婆婆說,哥哥的朋友來了。”
何似笑:“那你要乖一點。”
小寶哦了一聲,卻還是沒將臉從門縫中挪開,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試圖瞄進客廳。
可惜何似人高馬大,往小寶面前一站,就跟巨人似的,把全部視線擋了個結實。
直到蔡阿姨一把拽開小寶。
蔡阿姨身上濕了大片,另一只手上提著超市的購物袋和雨傘的帶子,水滴不斷落到地上,顯然母子倆才從外面回來,她低聲教訓了小寶幾句,才對何似說:“我聽你向婆婆說,你要賣掉這里的房子是嗎?”
即便和蔡阿姨說話,何似也沒有把門打開的意思,隔著一條門縫,他點頭說:“我把賣房的傳單貼出去了,先看能不能找到買家,找不到的話,也只有把房子掛中介那里了。”
掛中介那里貴是貴了些,勝在省力。
他現在事情太多,還是好不容易抽出一個周末來,以后等沈梔生了孩子,只怕更加抽不出身回來帶人看房。
蔡阿姨聞言,順勢說道:“掛中介那里多貴啊,中介還不一定上心,不如這樣,你就在網上掛著,平時抽點時間出來和要買房的人聊,如果他們要看房的話,你給我的電話,反正我一天都在家里帶小寶,有的是時間。”
何似一喜,嘴上卻說:“蔡阿姨,這怎么好意思麻煩你……”
話沒說完,就被蔡阿姨打斷。
“鄰里鄰居的,說這些客氣話做什么。”
“那我給你跑腿費。”
“你要真給,我可生氣了啊。”蔡阿姨佯裝慍怒地看了何似一眼,才接著說,“也不知道下次見面是什么時候,今晚來我家吃飯吧,帶上你的朋友。”
小寶從蔡阿姨身后擠過來,扯著嗓子嚷嚷:“小何哥哥,來我家吃飯,我要和小何哥哥一起吃飯。”
何似本想拒絕,可轉念想到在這些鄰居中,除了住在對門的向婆婆和向爺爺外,只有蔡阿姨一家和他走得最近。
眼下他確實要搬走了,可能一輩子都不回來。
何似有些猶豫,轉頭看向坐在沙發上的沈梔。
這套房子又小又不隔音,哪怕沈梔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也能清楚聽見外面的對話。
對上何似的目光,沈梔沒有出聲,只微微抬了抬下巴,意思很明顯了,讓何似自個兒決定。
“好。”何似對蔡阿姨說,“那我們等會兒上去,今晚麻煩蔡阿姨了。”
等蔡阿姨拉著小寶上樓,何似才把門關上。
回到客廳,沈梔已經合上相冊,起身要把相冊放回電視柜的抽屜里,何似見狀,連忙接過相冊,隨手擱在了電視柜上。
現在沈梔連隨意坐下都頗為困難,更別說彎腰放東西或者撿東西了,以后想要拿點什么,估計只能讓何似幫忙或者自個兒慢慢蹲下去。
何似想到以前靈活自如的老板,愧疚地說:“老板,你辛苦了。”
“是很辛苦。”沈梔嘆氣,但沒在這個話題上過多逗留,看了一眼門的方向,才說,“小寶到現在都這么黏你。”
之前何似剛搬進沈梔家里,小寶就經常催著蔡阿姨給他打視頻電話,每次都要嘰嘰喳喳地說上半天。
何似還以為他們老板早把小寶忘了,沒想到對方記得一清二楚。
他突然發現,貌似在很多關于他的事上,沈梔都記得特別牢,有時候連他都忘了的事,沈梔卻一直記著。
他看著沈梔,想說什么,又忍住了,最后默默上前,張開雙臂抱住對方。
就這么安靜地抱了好一會兒,才松開手。
明明兩人用著一樣的洗發水和沐浴露,可不知怎的,沈梔身上就是有一股奇特的氣味,不聞還好,仔細一聞,令他無比著迷。
何似感覺自己是在花叢里迷失了方向的蜜蜂,暈暈乎乎許久,理智回籠,他也飛回了正確的路線上。
“蔡阿姨的老公在外面跑長途貨車,回來的時間少,蔡阿姨對小寶管得比較嚴,他就逐漸依賴上我了。”何似找回聲音說,“小孩都是這樣,會下意識地尋找父母的平替。”
說著,他走進臥室,準備鋪床。
本來床上的東西都收起來了,既然今晚要留宿,那么只能再把床單被褥拿出來重新鋪上。
何似甚至連墊子都重新放上去了。
要是只有他一個人,隨便搭條毯子就能在沙發上將就一宿,可他身邊還有沈梔,將就是不可能的,不僅要把床重新鋪上,還要鋪得厚實柔軟,以免沈梔睡得不舒服。
沈梔自然不會一個人呆在客廳里,他跟來臥室,坐在已經鋪上墊子和床單的床頭,視線投向臥室一角的墻壁上。
“那塊怎么濕了?”
何似站在床的另一頭,正在往干凈的被套里裝被褥,聽到這話,抬眼看過去。
只見墻壁上浸出了一塊顯眼的水漬,足有兩個成年人的巴掌那么大,看得出來那塊地方經常被水浸透,表皮早已鼓起,像是往里面吹了一片片空氣。
“哦,那上面有個凹槽還沒解決,一旦下雨,凹槽里積了水,水就會從墻角浸進來。”何似滿不在意地說,“這房子建得不好,我家才住二樓,小時候都會漏雨,每次下瓢潑大雨的時候,水把天花板打濕,就有水滴落下來,我和我媽必須及時找盆子把水接住,不然水落在地板上,夜里上廁所容易打滑,我爸就摔過一跤,摔得尾椎骨都出問題了。”
說到這里,何似笑了一聲,笑聲里帶著幸災樂禍。
沈梔:“……”
何似裝好被套,在床上抖了幾下,抬頭看到沈梔一副掩飾不住驚訝的模樣,便安慰道:“老板放心,我家后來特意裝修過一次,就是為了解決天花板漏水的問題,只是從前幾年開始,不知道怎么回事,凹槽那里積水,墻角又浸水了,但不影響,一般浸不了太多水,等天氣好了就能自然風干。”
沈梔:“……”
何似把被子疊好放到床上,還以為沈梔會說些什么,結果沈梔默默從床對面走到他面前,像他剛才一樣,伸手擁抱住了他。
何似又驚又喜,趕緊回抱住了沈梔。
有個肚子在兩人中間頂著,他們都抱得十分小心。
“老公。”何似黏糊糊地喊,“怎么了?”
沈梔的手在他背后輕撫兩下,似乎想要說些什么,又把話咽了回去,抱了半晌,開口道:“你這房子漏水,怕是賣不到好價錢。”
“能賣出去就行。”何似說,“我原打算找人來把房子補了再賣,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我沒那么多閑工夫,所以錢少就少些吧,讓買房的人自己把房子補了。”
把鋪床的事忙完,何似便帶著沈梔去樓上蔡阿姨家了。
蔡阿姨的老公仍舊沒在,家里只有蔡阿姨和一雙兒女,蔡阿姨在廚房里忙著,是喬思妤帶著小寶過來開門。
小寶直往何似懷里撲,喬思妤拉著小寶,一邊呵斥一邊悄悄往何似身后瞧。
何似把小寶從自己身上扯開,問喬思妤:“有鞋套嗎?”
“有的。”喬思妤拽著小寶的一條胳膊,單手從柜子里翻出鞋套。
何似接過鞋套,蹲下身穿上,他沒急著起來,扯著另外一雙鞋套,對沈梔說:“來穿。”
沈梔站在門外,難得局促了下,但很快反應過來,伸出一只腳踩進何似扯開的鞋套里。
給沈梔穿上兩只鞋套,何似才站起來,扭頭對上喬思妤一臉又驚訝又疑惑的表情,他不輕不重地解釋了下:“我朋友不方便彎腰。”
喬思妤連哦了幾聲,視線落到沈梔身上。
剛才沈梔站在樓道里,又有何似高大身形的遮擋,其實她沒看清楚對方的模樣,只知道何似身后帶了個人,這會兒沈梔走進室內,她終于看清對方的臉。
然而這一看就是好一會兒,還是何似伸手在她眼前揮了一下。
她驀地回神。
何似抱起不停往自己身上蹭的小寶,說道:“他姓沈,你也喊哥哥就行。”
喬思妤又看了看沈梔,有些不好意思。
沈梔看著她笑,來時的圍巾和帽子都扯了下來,露出一張完整的臉,他眉眼微彎,燈光落在長睫上,在白皙的皮膚上投下淡淡的陰影,他垂著眼皮,看上去和平日完全不同,溫和又親切。
連何似都忍不住回頭看了好幾眼。
“叫叔叔吧。”沈梔說。
喬思妤喊了一句:“沈叔叔好。”
等喬思妤往客廳里走,何似將頭扭向沈梔,避開小寶,擠眉弄眼地用口型說:“叫差輩了!”
沈梔臉上笑容的幅度變小了些,少了禮貌和客套,多了一點皮笑肉不笑的意思,他借著從何似身邊走過的姿勢,貼在何似耳邊說:“你也可以叫我叔叔。”
只是隨口一說,誰想何似的反應速度極快,厚臉皮的程度也一如既往超常發揮,張口就喊:“沈叔叔。”
不知道是不是聲音壓得太低的緣故,他的尾音拉長,語氣聽上去比之前還要黏糊。
話音未落,手臂上就被掐了一把。
隔著衣服,倒是不疼。
“你夠了。”沈梔說完,立即繞過何似往前走。
何似無語,心想不是你讓我喊的嗎?
蔡阿姨聽到聲音,從廚房里出來招呼他們。
沈梔想進去幫忙,但被蔡阿姨阻止了,只讓他倆在客廳里坐著,正好幫忙帶下小寶,有喬思妤幫忙就夠了。
說完,蔡阿姨打量著沈梔的臉,突然想起什么。
“哦~”蔡阿姨說,“上次就是你來找何似的吧?”
沈梔笑道:“蔡姐還記得我。”
“當然記得,你這種長相,想忘記都難。”本來蔡阿姨還自責把何似的事說給了一個不知道和何似關系怎么樣的人,如今再次見到沈梔,她心里總算安定下來,熱情地說,“家里開著空調,你熱的話就把衣服脫了。”
沈梔點了點頭:“好。”
然而直到吃飯,他依然穿著外套。
何似也穿著外套,明明臉上熱出了汗,都沒有把外套脫掉的意思。
還是沈梔拍了一下他的背,說道:“熱了就把衣服脫掉。”
何似脫了外套放到客廳的沙發上,坐回餐桌前,將毛衣袖子往上一卷,渾身上下散發出了一種甩掉沉重束縛的輕松感,連紅溫的臉都看著順眼多了。
蔡阿姨端起裝了紅燒肉的盤子放到何似和沈梔面前,笑著說道:“小何,阿姨說的話你不聽,你朋友說的話你聽得很。”
何似嘿嘿直笑。
蔡阿姨沒當回事,更沒多想,話鋒一轉地說:“對了,等會兒我在布上繡幾個樣式,你回頭照著來,不然我嘴上說了,你回頭也記不住。”
“好好好。”何似高興地應下,“太感謝蔡阿姨了。”
蔡阿姨擺了下手。
喬思妤好奇地問:“媽,繡什么?”
“你小何哥哥一個朋友孩子的名字,他之前做的那些東西,就是給那個孩子做的,現在名字取下來了,要繡名字。”蔡阿姨說,“不過是三個字的小名,比我給你姐繡的那些難一點”
“三個字的小名?”喬思妤說,“叫什么啊?”
蔡阿姨回:“大聰明。”
喬思妤:“……”
蔡阿姨不懂網上沖浪那些梗,也不知道“大聰明”早就是網上的熱詞,她由衷地向何似夸贊道:“這個名字好,比聰明還要聰明,雙倍聰明,以后肯定是考北大清華的料子!”
何似被夸得滿臉喜色,眼里都快亮光了,忍不住豎起大拇指:“還是蔡阿姨會說。”
只有喬思妤表情復雜,一言難盡地問:“小何哥哥,你朋友都不上網嗎?”
“我朋友也很喜歡這個名字。”何似自豪地看向沈梔,“是吧?老……老沈。”
沈梔嗯了一聲。
吃完飯,何似幫忙收拾碗筷,從廚房里出來,就見沈梔坐在沙發上玩手機,余光里瞥見他們,不動聲色地收起了手機。
時間不早了,小寶要睡覺,蔡阿姨哄不住小寶,又是何似上陣,把洗漱完的小寶抱到床上。
他拿來兩張椅子,一張讓沈梔坐,一張自己坐,然后從床頭柜的幾本書里翻出一本,問道:“給你念這個可以嗎?”
“我不要聽這個。”小寶搖頭。
何似只好換一本:“那這個?”
“不要。”
何似又換一本:“這個?”
“我要看動畫片。”小寶說了一個名字。
何似聽了,都驚呆了,這哪兒是動畫片啊?這不是前幾個月出的日番嗎?還特么是后宮向的!
正好他看過。
“你看不行,但我看過,我給你講。”何似捻好小寶胸口的被子,讓小寶閉上眼睛,才一邊掐劇情一邊講。
愛情的片段全部掐掉,打打殺殺的片段也全部掐掉,只留下充滿愛與和平的冒險片段。
講了半個多小時,何似講得口干舌燥,總算聽見了小寶均勻的呼吸聲。
和蔡阿姨告別后,兩人下樓回到家里,洗漱一番,換上衣服舒舒服服地躺到床上。
外面的雨還在下,噼里啪啦地砸在雨棚上,房子不隔音,以至于雨聲像是立體音一樣在兩人耳邊環繞。
下雨的時間久了,墻角的漏水面積逐漸變大,臥室的空氣里彌漫開來一股不太好聞的氣味,像有什么東西被水泡得發了霉。
何似早已習慣這種氣味,他怕沈梔不習慣,輕手輕腳地從背后抱住對方,用被子將自己和沈梔裹得嚴實。
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找著話茬:“晚上小寶說的那個動畫片是一個日番,哪兒是他那個年紀的孩子能看的?估計是在短視頻上刷到了講解。”
現在的孩子很會玩手機,小寶也是,別看還在上幼兒園,只要拿到手機,就能熟門熟路地點進他想要的軟件里。
“以后我們可得看好孩子,別讓它看那些東西,容易影響三觀。”何似認真起來。
沈梔背對何似,半天沒有吭聲。
何似嘰嘰喳喳地說了一堆,沒得到回應,探頭去看:“老公,你睡著了?”
話音剛落,一只手伸來,熟練地捏起了何似的一邊臉頰。
朦朧的光線下,沈梔翻過半邊身體,冷淡地說:“那你先跟我解釋一下,大聰明是怎么回事?”
何似嘶了一聲:“什么怎么回事?這不是我們寶寶的名字嗎?”
“你怎么想的?誰家寶寶叫大聰明啊?”沈梔越說越氣,索性面向何似,另一只手也掐向了何似剩下那邊臉頰。
何似哎喲直叫:“我們寶寶叫大聰明啊,連蔡阿姨都說了,這個名字好,雙倍聰明,以后我們寶寶準考清華北大!”
“你也就騙騙我和你蔡阿姨了。”沈梔說,“以后寶寶叫聰聰,大聰明這個好名字留給你。”
何似:“……”
“雙倍聰明也留給你。”沈梔捏了捏何似的臉,“記住了嗎?大聰明。”
何似:“……”
他是真的覺得大聰明這個名字好,可被沈梔一說,就感覺怪怪的了。
“記住了。”何似嘆著氣說。
沈梔喊了一聲:“大聰明。”
“在在在。”何似趕緊應道,“大聰明在呢。”
應完,一陣沉默后,他的唇不自覺地探尋上去。
在沒感受到對方的拒絕后,他一邊拉過沈梔的手固定到頭頂,一邊小心翼翼地翻到沈梔身上,俯身用舌撬開了對方的齒關。
孕期做愛確實不方便,上回有了一次后,何似沒再打算和沈梔發生這種事,可親了一會兒,兩人的呼吸都變得十分粗重。
他看不太清沈梔的臉,只摸到沈梔已經閉上眼睛,呼出的熱氣全部噴到他的指尖上。
他的心跳已然和沈梔的呼吸同步,一下又一下地撞著胸腔。
“沈梔。”何似情不自禁地喊。
黑暗模糊了他的視線,卻放大了他的觸感,唇舌交纏的每一秒,指尖撫過沈梔身上的每一寸皮膚,都讓他心顫。
他聽見自己的氣息重過沈梔,不多時,耳邊的雨聲消失,只剩自己胸腔里那陣快要炸開的心跳。
理智稍稍回籠,快要擦槍走火時,他想從沈梔身上下來,誰知沈梔死死拽住了他肩上的衣服。
何似被拽得身體往下沉了沉,下一秒,就感覺到沈梔的雙手順勢圈住了他的脖子。
沈梔的吻蠻橫又不講理,從他額上一路落到鼻尖,最后重新貼上他的嘴唇。
何似不再反抗,任由欲望淹沒理智。
第57章 我喜歡他
三月初,到了沈梔去醫院做孕檢的時候。
兩人挑了一個周六的上午,沈梔在里面做檢查,何似照例坐在休息區里等。
等到一半,一個人急匆匆地趕來,何似來不及有所反應,那個人便一屁股坐到了他身旁的空位上。
緊接著,一道強烈的盯梢感落到了何似身上。
何似:“……”
他壓根不用轉頭,就能猜到來人是誰。
但不轉頭是不可能的。
轉頭一看,來人果然是盛駿,夾著眉毛,一臉不爽的表情,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瞧。
對視半晌,何似看盛駿一直沒有開口,主動說了一句:“老板還在里面。”
盛駿聞言,立馬湊了過來:“是你吧?”
“啊?”何似蒙道。
盛駿掏出手機,噠噠一頓點,很快點出一個微信聊天框,然后將手機遞到何似眼前。
“這個‘大聰明就是很聰明’……”盛駿頓了一下,嘀咕道,“改的什么鬼名字。”
何似一聽這話,頓時不樂意了:“這名字怎么了?這名字好得很。”
“不重要。”盛駿收起手機,“這個大聰明就是你吧?”
“……”
何似心想自己是有多路人臉,才過去兩個多月,長什么樣就被盛駿忘干凈了。
沉默等于默認,盛駿見狀,氣不打一處來,張口就開始算賬:“你怎么回事?錢收了,但活兒不想干了是吧?給你發那么多條消息,你一條不回!”
何似瞬間心虛,摸了摸鼻子:“這不是最近忙……”
“再忙總有上廁所的時間吧?我不要求你平時回我,你上廁所回我的時間都沒有?”
盛駿的嗓門壓不下來,惹得路過的幾個護士頻頻回頭。
何似被盛駿說了一通,相當無語,破罐子破摔地摸出手機,一邊翻聊天記錄一邊說:“你讓我做事也得考慮在不在我的能力范圍內吧,讓我盯著老板身邊的人沒什么,可讓我調查老板身邊的人算怎么回事?我一沒那個能耐,二也不想做那么越界的事,要是老板知道了,說不定還以為我是個喜歡偷雞摸狗的人。”
“我沒有讓你調查我哥身邊的人啊,我只是讓你多留意一下!”盛駿抹了把臉,急吼吼地說,“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何似問:“怎么重要了?”
“那個人是我哥……”盛駿說到一半,趕緊打住,看了一眼好奇盯著自己的何似,他不耐道,“算了,強扭的瓜不甜,你不想做就算了。”
何似:“……”
“強扭的瓜不甜”也能用在這個地方嗎?
這次檢查的時間比上次長,何似不放心,起身去檢查室外守著,又等了十來分鐘,才見沈梔出來。
沈梔十分謹慎,哪怕是在醫院里,而且知道這邊清過場,也會穿戴整齊了再出來。
“老板。”何似貼上去問,“怎么樣?”
“老樣子。”
“寶寶它……”
何似的話剛起個頭,冷不丁瞥見辦公室里有人,立即閉上了嘴。
只見李醫生和張醫生先后從辦公室里出來。
李醫生平時不常過來,因為上次看到沈梔的肚子大了不少,才臨時起意過來看看。
瞧見何似,李醫生愣了一下,想起什么,說道:“上次見你還病得很重,現在都恢復了吧?”
何似都不記得自己什么時候和李醫生見過,還是沈梔回道:“托李醫生幫忙,沒兩天就好了。”
李醫生呵呵一笑:“那就行。”
笑完,看了看一臉狐疑的張醫生,又看了看剛跑過來的盛駿,笑容逐漸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把沈梔幾人送走,張醫生有些意外地問李醫生:“你認識那個年輕人?”
最近幾次孕檢都是那個年輕人陪沈梔來的,張醫生自然認識那個年輕人,卻沒想到難得一次過來的李醫生也認識他。
“見過一次。”李醫生言簡意賅,但沒有細說的意思。
張醫生瞥了李醫生一眼,也沒多問。
另一頭,盛駿跟著何似和沈梔上了車——他得到消息后急著過來找何似算賬,讓朋友半路把自己丟在醫院門口,這會兒也需要何似把他送回去。
沈梔大著肚子,只能坐在后座,何似開車,盛駿便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副駕駛位上。
車子平穩前行,車內安靜得落針可聞。
走了一截路,沈梔打破沉默道:“小駿。”
盛駿還在走神,過了好幾秒,他才后知后覺地回過神來,扭頭問:“哥,你喊我嗎?”
沈梔說:“以后你不用趕過來了,省得麻煩。”
“不麻煩,一點也不麻煩。”盛駿忙道,說完看向他哥的肚子,心里一陣唏噓。
他哥算是把孕肚藏得非常嚴實的了,可他有一個多月沒見他哥,乍看之下,只覺他哥的腰身一下子粗了好大一圈。
哪怕他哥下意識地將手擋在腹前,他也感覺那種孕感呼之欲出。
他哥的變化不止在身體上,而是在整體上。
盛駿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掃過他哥,試圖用一個詞或者一句話來形容他哥的變化,卻抓破腦袋也想不出那樣一個詞或者一句話。
最后,他感慨道:“哥,你現在一看就是有孩子的人。”
沈梔臉上毫無波瀾,默不作聲地望著他。
盛駿:“……”
他嗖地一下收起了臉上的所有感慨。
沈梔說:“坐好。”
盛駿唰地轉了回去。
被打斷的思緒重新連接,他想到不久前李醫生說的那些話,越想越覺得奇怪。
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到正在開車的何似身上,盛駿歪著腦袋,在腦海里把李醫生的話過了一遍。
上次見到何似?
病得嚴重?
他記得上次見到那個男人時,那個男人似乎也生著病,臉色蒼白地躺在他哥家客臥的床上。
也不知怎的,之前都沒往那個方向想,此時卻不受控地拼命回想那個男人的面容。
他的臉盲癥從小就嚴重,看過許多醫生,好轉是有,可維持得十分艱難,如今年紀大了,事情太多,已經順其自然好多年。
可這一刻,他竟模模糊糊地回憶起了那個男人的長相。
與此同時,何似停好車,轉頭看了過來。
跨越了時間和空間的緯度,眼前的臉和記憶中的臉……
嚴絲合縫地重疊了。
不,是當何似轉過頭來后,左邊脖子上的那顆痣和記憶中的位置嚴絲合縫地重疊了。
盛駿:“……”
何似看盛駿直勾勾地盯著自己,還以為盛駿有話要說,結果等了半天,也沒等到盛駿開口,便問:“你不下車嗎?”
隨著他話音的落下,盛駿猛然從震驚的狀態中掙脫出來,只覺腦海里有一座火山,轟的一下爆發了,滾燙的巖漿涌得到處都是,燙得他一口氣提到嗓子眼,以至于整張臉都憋得通紅。
是他!
他哥孩子的另一個爸竟然是他!
好啊,真是好啊,千防萬防家賊難防,他苦苦盯了幾個月,沒想到找尋了千百遍的人就在自己眼前!
盛駿發現自己哪里是臉盲,分明是眼瞎心盲,這么一個大活人,他卻視而不見!
他氣極反笑,驀地傾身過去,一把拽住何似的衣服。
“原來是你!”盛駿幾乎和何似臉貼著臉,眼里布滿陰霾,咬牙切齒地擠出話來,“你真是好樣的,藏得這么深,讓我好找啊!”
盛駿力氣大,一下子便將何似的衣服拎高了三四厘米。
但這點力氣對何似來說不算什么,他依然穩穩當當地坐在駕駛位上,屁股都不曾騰空一秒,雙手還搭在方向盤上,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
何似看了一眼沈梔。
只見沈梔已經慢慢坐直身體,臉色肉眼可見地沉了下去。
“什么是我?”何似不明所以地說,“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盛駿冷笑一聲,抬手指著他的鼻子,盛氣凌人地說:“少給我裝,就是你……”
話沒說完,一只手伸來,毫不客氣地打在盛駿指著何似鼻子的手上,啪的一下,響聲格外清脆。
“盛駿。”沈梔厲聲道,“手癢了是嗎?”
盛駿一愣,這才想起來他哥也在車里,高漲的氣勢瞬間收斂大半,他如同被人從頭潑了一盆涼水,整個人都焉了下去。
“把手收回去。”沈梔說。
盛駿磨蹭了數秒,不情不愿地收回了手。
“那只手呢?”
盛駿抿了抿唇,又松開了拽著何似衣服的手。
“道歉。”
“……”盛駿睜圓眼睛,不可思議地看向他哥,不一會兒,他臉上浮出一抹委屈,“哥,我也沒做什么,你至于這樣嗎?我才是你弟,你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啊。”
沈梔神色冰冷,作勢就要起身。
盛駿心里一急,忙道:“哥哥哥……你冷靜一點,我道歉就道歉,你別氣壞身體啊,肚子里還有孩子呢!”
說著,趕緊轉向何似。
“剛剛是我沖動了,我向你道個歉,對不起啊。”
“沒事。”何似搖了搖頭,又提醒道,“你到地方了。”
盛駿眼神復雜地看了何似片刻,,開門下車,誰知他前腳下去,沈梔后腳也打開了車門。
不等何似說話,沈梔向他叮囑:“你在車上等著,我很快回來。”
何似本想跟著下車,然而聽到這話,他只好點頭,透過車窗,眼睜睜地看著沈梔將盛駿拽到不遠處的一棵樹下。
盛駿今早有事,去了一趟朋友的公司,下午還有其他安排,所以得回家換身衣服,不過這里距離他家還有一段路,沈梔只讓何似把車停在他家別墅區外面的路上。
樹下只有沈梔和盛駿兩個人,盛駿的表情說變就變,剛才在何似面前,張牙舞爪得像是會吃人的野獸,此時就夾著尾巴,偷偷瞥著沈梔,大氣也不敢出一下了。
但委屈還是有的。
一想到他哥為了那個人給他甩臉子,他就難受得要命,仿佛心里被誰用勺子挖了一個大窟窿,冷風呼呼地吹,他渾身起滿雞皮疙瘩。
他哥以前是冷淡了些,卻從未用那種眼神看他。
盡管他哥沒有表現出來,可他感受得到,當時他哥生氣了,真的在生他的氣。
“哥。”盛駿巴巴喊了一聲,一時間也不想那么多了,張口就嚷嚷起來,“那個人就是孩子他爸吧?你們天天呆在一起,都這么親密了,還什么都瞞著我,讓我像個傻子一樣地做那些事……”
最后一句話說得很小聲。
說完,盛駿心虛地看了沈梔一眼。
沈梔雙手揣在兜里,面無表情地和他對視。
“你活該。”沈梔說,“我讓你不要插手我的事,你是怎么做的?把我的話當做耳旁風。”
“我擔心你嘛……”
“我是成年人了,不是需要你擔心的小孩子。”沈梔無情地回。
盛駿怔怔望著沈梔,嘴唇囁嚅幾下,又無聲地閉上了。
怪不得過年不讓他去家里,原來是那個人一直呆在他哥家里。
他哥太偏心了。
不告訴他就算了,為了護著那個人,還把他往外趕。
盛駿垂著眼皮,眨了眨眼,不知怎的,眼睛酸得厲害,讓他無所適從,他有些慌亂地偏過頭,用力抹了把臉。
面前響起沈梔的一聲嘆息。
“小駿,他人很好,你不要找他麻煩。”沈梔說,“嘬嘬剛生產完的時候,我不方便讓家里來人,都是他在照顧小狗們、在遛嘬嘬,還要兼顧上班,那么累也沒聽他抱怨一句。”
盛駿抿著嘴角,垂眼看向地面,用皮鞋踢開地上的小石子。
皮鞋越貴越不經磨,小石子在他的鞋頭上劃出一道白痕,他毫不在意,盯著小石子骨碌碌地滾遠。
“你說我什么都不告訴你,可你仔細想想,除了孩子他爸的事,我還有什么事沒跟你說過。”沈梔繼續說,“你看你剛才那樣,我敢跟你說嗎?”
盛駿抬眼喊道:“哥……”
“不是我想護著他,是你太不講理了。”沈梔做出總結。
“我這不是擔心你被他騙嘛……”盛駿解釋,“他只是你們公司的一個小職員,這才多久啊,就混到你身邊來了,我不否認他在你懷孕期間做了很多事,可防人之心不可無,他年紀也不大吧,就和你發展到這種程度了……”
“小駿。”沈梔突然開口。
盛駿話音一頓。
沈梔看著他說:“是我主動的。”
“……”
“他能和我發展到這種程度,原因很簡單。”沈梔說,“我喜歡他。”
氣氛變得沉默。
三月早已立春,但春風仍舊帶著冬日的寒冷,從兩人身上吹過,沈梔下車時沒戴圍巾,不自覺地縮了下肩膀。
盛駿見狀,立即挪動步子,用身體幫他哥擋風。
他張了張嘴,想說話,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那頭,何似等了十來分鐘,才等到沈梔上車。
“沒事吧?”何似忙問。
“能有什么事?”沈梔關上車門,好笑地說,“以后他再找你,你別理他,也別給他面子。”
何似一邊啟動引擎一邊說:“也沒什么,他是你的弟弟,相當于是我的弟弟。”
雖然盛駿長得人高馬大,但每次說的話、做的事都很幼稚,而且心里想的什么都寫臉上,讓何似總有種盛駿沒長大的感覺。
不過想到盛駿是他們的弟弟,他就釋然了。
弟弟嘛。
頑皮一點很正常。
他這個做哥哥的總要讓著弟弟。
沈梔從后視鏡里打量著何似,看何似一副包容的模樣,笑聲止都止不住:“要是盛駿聽見你這么說,肯定要氣上幾天。”
“啊?”何似問,“為什么?”
沈梔回答:“盛駿只比我小兩歲,他今年滿三十一歲。”
“……”
“換句話說,他大你八歲。”
“……”
好家伙。
盛駿都三十多歲了?!
第58章 鐵血版老板
出差的時間定在三月下旬,中旬一過,天氣突然變暖,許多人都脫掉了厚實的冬衣,換成了較為輕薄的衣服。
沈梔堅持了一周,實在覺得不舒服,不得不換掉了方便遮掩肚子的大衣,然而其他衣服一穿上身,腹部的隆起顯露無疑。
已經五個多月的肚子幾乎每天都在一點點地變大,再也無法用長胖來當借口。
沈梔在全身鏡前站了許久,還是撥通了岑助理的電話。
當天下午,幾個公司的領導群里接到通知,說是沈梔的身體抱恙,未來半年里將會缺席出勤,轉為居家辦公。
這個消息不脛而走,在公司里掀起不小風浪,萬豪這邊倒是很快平靜下來,嘉益那頭就有些愈演愈烈的趨勢了。
何似還在干活,冷不丁聽見對面嘶嘶兩聲。
他抬頭看去。
正好對面的秦華也抬起了頭:“看微信。”
何似應了一聲,繼續把手里的事忙完,然后在電腦上點開微信,他打開置頂里和經理的對話框,發了一些工作上的消息過去。
等空閑下來,才滑動鼠標往下看。
列表里多了一個群,是一個小時前拉的,群成員有七八個,都是辦公室里坐在他們這一片的人。
顯然摸魚的人不少,群里聊得熱火朝天。
[唉,我好懷念以前的老板,雖然我們萬豪不是老板的嫡長子,但至少也是老板的親生小孩,現在老板想一出是一出,連嘉益都不放在眼里了,也許不知道什么時候我們就換個老板了]
[救命,我覺得這樣就很好了,我喜歡現在的工作環境,我不想發生變動]
[嗐,一切都還沒影兒呢,你們也太杞人憂天了]
[就是啊,再說了,嘉益不是老板家里傳下來的嗎?就算老板想擺爛了,也不可能把嘉益拱手讓人吧,至于我們萬豪,是老板百分百控股,除非老板真的想退出江湖了,不然我們萬豪的處境比嘉益還要安全]
[老劉,你老婆還怎么說?]
老劉是辦公室里的一個老員工,當初萬豪的股份發生變動,人事將他從樓上調下來,他的老婆在嘉益上班,是以前嘉益和萬豪的人組織聯誼時認識的。
所以一旦公司之間有什么小道消息,大家都喜歡問老劉。
不過老劉在忙,甚至沒在自個兒的工位上,自然沒辦法回應大家的催促。
何似把聊天記錄翻完,心里莫名極了。
他起身拍了拍和秦華之間的擋板。
秦華眉頭緊蹙,臉上掛著焦慮的表情,他顯然無心工作,一直噼里啪啦地敲著鍵盤。
聽見聲音,秦華頭也沒抬地問:“咋?”
何似說:“老板請個假而已,你們想太多了。”
而且也太夸張了。
上次沈梔忘了發紅包,幾個公司里就傳出一些風言風語,他還以為是巧合,沒想到這次還是這樣,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大家就跟小說里末日來臨似的,打起了一百八十分的警惕,尤其是這拉群的速度,簡直讓何似嘆為觀止。
只是換個角度想,他也能理解大家的心情。
現在經濟不景氣,翻個年回來,周圍寫字樓空了一小半,甚至有兩家大牌的分公司從這邊撤走,無數新公司悄無聲息地冒出,又默默無聞地倒閉。
可這次真的是……
何似無力吐槽。
秦華打完字,鎖上電腦,做賊似的領著何似來到飲水機前,他拿了水杯,一邊裝模作樣地接水一邊說:“小何,不是我說你,你也太沒有危機意識了。”
何似:“……”
秦華接完水,用雙手捧著水杯,以前他對何似的態度里有著老員工的傲慢,冷戰一次后,態度發生變化,多了一點點的真誠和熱情。
果然人都會挑軟柿子捏。
這是何似得出的結論。
“這才開年,老板就要請半年的假,你不覺得很奇怪嗎?”秦華說。
“可能老板有事。”何似回,“半年說短不短,但說長也不是很長。”
“半年是不算長,問題是誰會好端端地請半年假啊?”秦華透過落地窗眺望遠方,雙眼微瞇,一臉深沉的模樣,“我們這邊有人猜嘉益那頭是不是要有大動作了。”
何似:“……”
“你也看到了老板這半年來的工作變動吧?無緣無故地從嘉益跑來萬豪,又無緣無故地遲到曠工,前陣子好不容易積極起來,可一眨眼,開始居家辦公了。”秦華說著,忽然將聲音壓得極低,他轉頭看向何似,神秘兮兮地說,“你不覺得這背后像是有只大手在推動一切嗎?”
何似:“……”
秦華還要開口,卻被一道橫空插來的聲音打斷。
“小何!”
何似扭頭,只見經理站在辦公室門口,朝他招了招手。
秦華頓時變成一個啞巴,又做賊似的帶著水杯溜回了工位上。
何似小跑到經理面前:“楊姐。”
經理帶著一身涼氣,應該才從外面回來,她讓何似一起去了自己辦公室,從打印機上拿起一份資料,在資料一頭隨便按了顆訂書釘后,轉手遞給何似。
“交給老板。”
何似說:“老板不是請假了嗎?”
“對哦……”經理拍了下腦袋,想了想說,“那交給總經辦的人,讓他們和老板溝通,等會兒我再把電子版發給你,他們需要的話,你就給他們。”
“好的。”何似回,“還有其他事嗎?”
經理已經坐到辦公桌前,正在往何似的郵箱里發資料的電子版,咔咔點了好一會兒鼠標,才說:“對了,剛才秦華又跟你說什么了?”
何似一愣,沒有吭聲。
他是不喜歡秦華的一些行為,但也不好在經理面前說些什么,畢竟是同事關系,辦公桌還靠在一起,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經理似乎料到他是這個反應,噗嗤一笑,放下鼠標后,抬頭看他。
“俗話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更不用說我們這個大辦公室里有二三十號人。”經理說,“要是你私底下聽到他們說什么,別管那些,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
何似點了點頭。
經理又說:“老板請假不是什么大事,你看除嘉益和萬豪外的其他公司,他們有動靜嗎?他們根本不當回事。”
之前負責年會事宜,何似加過其他幾個公司的群,大大小小加了十幾個,和鬧騰的嘉益比起來,其他群簡直可以用安靜如雞來形容。
其實仔細回想,之前沈梔忘了發紅包,也是嘉益里有人帶頭,造成了幾個公司都在鬧的感覺,事后盤點,只有嘉益和萬豪兩邊在瞎起哄。
“嘉益就不說了,不是老板一家獨大,那些股東看不慣老板,又拿老板沒辦法,只能暗搓搓地搞事,而我們萬豪,以前也和嘉益大差不差,只是嘉益鋪子大,我們萬豪廟小妖風大罷了。”經理將何似從去年帶到今年,磨合下來,早把何似當成自己人,也沒什么不能說的,“你知道以前萬豪還有一個老板吧?是老板的同學,技術入股了萬豪。”
何似點頭:“記得。”
“后來那個同學家里出了事,把股份全部賣給老板了。”
何似嗯了一聲:“聽說過。”
這件事在公司里不是什么秘密。
“但事實不是這樣。”經理說,“老板經常呆在嘉益,萬豪這邊都歸那個人管,那個人和樓上的兩個領導抱團,孤立老板,排擠老板,想削減老板的話語權。”
何似面露詫異。
居然還有這種事?可他完全沒聽沈梔說過。
不過沈梔很少和他說工作上的事,只有他問起來的時候,沈梔才會答上兩句。
“結果你也看到了,那個人退股,和那個人抱團的兩個領導都被勸退了,那兩個領導手下還有不少站隊出力的人,都被調職降薪,不能接受的走,能接受的留。”說到這里,經理頓了一下,目光掃向玻璃門外面,“我們辦公室里就有十幾個被調下來的人。”
何似:“……”
“其中就有秦華。”
“……”
“慌的永遠是心里有鬼的人,不管是嘉益還是萬豪,每年都會進行人事調動,老板自有他的安排,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經理又安慰道。
何似拿著資料來到總經辦,幾個助理各自在忙,果然沒受公司里那些小道消息的影響。
他把資料交給畢助理,畢助理飛快翻完,問他要了資料的電子版。
“我回去就發給你。”何似說。
“對了,小何。”畢助理突然想起什么,喊住何似。
何似回頭。
畢助理看了一圈辦公室里的其他人,還是放下資料,把何似拉到外面的過道上。
“你那個同學的事,還要不要我出力?”畢助理小聲地說,“我倒沒什么,只是花點時間而已,但沈總讓我別插手太多,先問下你的意見。”
何似聞言,一臉茫然,半天沒反應過來。
畢助理提醒:“那個趙嬌和林什么的……”
何似恍然,立馬抱歉地說:“那件事真是麻煩你了。”
事后他買了禮物送給畢助理,可惜畢助理說什么都不要,那個禮物到現在都沒拆,放在他們老板家的客廳里。
要不是畢助理提起來,他已經忘了生活中還有趙嬌和林朝東這么兩號人。
最近連班長也沒來找過他了。
“不麻煩。”畢助理擺了擺手,回歸正題,“但他們的事有點棘手,第一是趙嬌和她前男友爭奪孩子的事,如果趙嬌想要孩子,她前男友肯定沒資格干涉,但要是她前男友把她告上法庭的話,她也需要花時間和精力應對,何況她還想讓對方每個月都支付一定數額的撫養費,至于那個林什么的,更不好說,他的行為涉及到了打架斗毆,對方的肋骨都被他踢裂了,保守估計要賠償四五萬,但他不想賠,準備打官司。”
說著,畢助理面上露出一抹難色。
何似愧疚難當,一疊聲地說了感謝。
他原以為那天晚上畢助理只幫忙去了一趟警察局,沒想到連后續的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看來沒少和趙嬌、林朝東他們聯系。
“我要問的就是這個。”畢助理說,“他們一直給我發消息,希望我幫到底,如果你也是這么想的話……”
“不用幫他們。”何似忙說,“我和他們的關系沒那么好。”
畢助理呵呵一笑:“看出來了。”
要是關系好,沈總也不會對他說那些似是而非的話了。
有了何似的回答,畢助理當場拿出手機將趙嬌和林朝東的聯系方式全部拉黑。
“讓他們自己的麻煩自己解決吧。”畢助理神清氣爽地說,“不過我看他們現在的麻煩大了。”
其實還有一件事,畢助理沒好意思說。
趙嬌和那個林什么的放著那么多律師不問,都來騷擾他這個業余的,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希望他看在何似的面子上提供免費幫助。
可他又不是傻子,要不是看在何似的面子上,他早把那兩個人拉黑了,不會晾上這么久。
*
如今沈梔不來公司,何似下班后只能自己坐地鐵回去。
路上,他難得翻了下同學群。
以前動不動就有99+消息的群意外地冷清了兩三天,最后的消息是一個不常冒泡的同學發的,詢問大家補辦一個證書的事,班長回答了那個他的問題。
再往上翻,居然翻到了周青和林朝東在群里吵架。
林朝東指責周青上次不幫忙,在邊上干看著,周青反唇相譏,說要是自己上去幫忙了,那么現在面臨幾萬賠償的人就是自己,林朝東連一分錢都不想出,愿意替他賠償那些錢?
林朝東氣得在群里破口大罵。
周青也不是吃素的,當場爆出許多以前林朝東和趙嬌的事,甚至將趙嬌往何似身上潑臟水的事反復說了好幾遍。
勸架的人七嘴八舌,內容相當混亂,趙嬌那句“我解釋過的”夾雜在各種消息中,毫無存在感。
何似翻到一半,懶得再翻。
若在以前,他可能會有種沉冤得雪的感覺,大家都知道了他是被誤會的,他和趙嬌的兒子沒有一毛錢的關系。
可現在,他心平氣和,內心毫無波瀾。
不管群里的人怎么看他,他都無所謂了。
這么想著,他退了群聊。
回到家里,嘬嘬便往他腿上撲。
何似的眉眼間蕩起笑意,蹲下身把嘬嘬從頭到尾地揉了一遍,才換鞋進去。
幾條小狗在客廳里撒歡地跑,聽見腳步聲,和嘬嘬一起屁顛顛地跟在他身后。
何似找了一圈,沒找到沈梔的身影,來到書房外,輕輕推開虛掩的門,探頭往里一看。
沈梔果然坐在辦公桌后面,單手撐著額頭,面無表情地看著電腦屏幕。
書房里分外安靜,畢助理的聲音從音響里傳出,少了之前和何似交談時的隨意,聽上去格外拘謹且小心翼翼。
沈梔話少,只有偶爾蹦出來的幾個“繼續”。
等畢助理把話說完,空氣恢復沉寂。
何似眼睜睜看著沈梔的眉頭漸漸擰起,面上醞釀出一股風雨欲來之感,他趴在門框上,和電腦那頭的畢助理一樣大氣不敢出。
良久,沈梔忽然開口:“就這樣吧。”
電腦那頭一片安靜,似乎沒想到這件事輕而易舉地翻了篇,隨即傳出畢助理松了口氣的聲音。
“把失誤的地方補上,有問題及時和那邊溝通,知道嗎?”沈梔說,“重要的是結果,不是過程,就算麻煩了點也沒什么,不然你花了這么多時間,做的全是無用功,既浪費了你自己的時間,也耽誤了整體的進度。”
畢助理訕訕說了聲好,想了想,又說:“謝謝沈總。”
何似看沈梔還沒忙完,先回到臥室里,拿出兩個行李箱,裝出差要用的衣物。
他們明天下午出差,但白天還要上班,本來的安排是何似坐經理的車,岑助理開車過來接沈梔一起走,不過何似打算明天下午提前回來,由他開車和沈梔一起走,到時候讓岑助理坐經理的車。
收拾到一半,沈梔從外面進來。
何似抬頭就看到沈梔的肚子,最近他非常關注沈梔的肚子,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覺又比昨天大了一圈。
“聰聰今天動沒動?”何似問。
“動過兩次。”沈梔回。
何似搖頭晃腦,一頓唉聲嘆氣:“聰聰真不懂事,老趁著我不在的時候動。”
沈梔好笑地點了點他的額頭,看了一眼地上攤開的行李箱,說道:“我們只去兩三天,不用收拾太多東西。”
“那不行。”何似說,“你現在做什么都不方便,我們得把東西準備齊全才行,免得到時候還要現買。”
說著,何似又往行李箱里塞了一個按摩器。
這個按摩器是他看了網上安利買的,說有助于給孕婦的腿消水腫,目前他才用兩三次,還在試驗階段。
沈梔不是很贊同何似帶這么多東西,但看何似一直皺著眉頭,言行舉止間透出些許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焦慮,便沒再說什么,安靜地坐到床邊等待。
何似挑挑揀揀,給沈梔搭配了四套衣服,其中三套用來穿,剩下一套備用,考慮到天氣的變化,又裝了兩件剛買的薄外套。
鞋子也要準備兩雙,之前送給沈梔的定制鞋還剩一雙沒穿,正好帶上。
還有水壺,懷孕期間保持充足的水分非常重要,特別是在外出時間不定的情況下。
最后是一些小零食以及孕期補充品,小零食用來防止饑餓或者低血糖,補充品則要隨身攜帶并按時服用。
何似不僅把兩個行李箱裝得滿滿當當,還另外備了兩個行李袋,里面放滿分裝好的小物件。
一通忙碌下來,他累得幾乎直不起腰,又仔細清點一遍,覺得衛生用品不夠,索性把客廳茶幾上的濕巾等全部塞進行李袋側面的口袋中。
“老公,這些夠了嗎?”何似轉頭問沈梔,“你看還有沒有需要補充的?”
沈梔已經從床尾坐到床頭,半個身體靠在上面,閉眼休息,聞言,他睜眼看向地上的一堆東西,一陣沉默后,嘆道:“你干脆把這個房子一起搬過去算了。”
何似撓頭:“我倒是想。”
沈梔:“……”
何似嘿嘿一笑,貼上去拉過沈梔的手,想起白天經理說的那些話,他有些心疼地在沈梔的手上摸了摸。
沈梔長胖后,連手也變肉了,摸起來不似以前那般骨感。
何似覺得這樣剛好,太瘦了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了?”沈梔垂眼看他,天花板上的大燈把沈梔的五官照得清晰,床頭柜上的臺燈又在沈梔的側臉留下一片黃色的光暈。
沈梔眉眼舒展,嘴角微揚,看上去十分好說話的樣子。
“今晚不想做飯了,我們出去吃吧。”何似說。
“好。”沈梔確實很好說話,“你想吃什么?”
何似也不知道,只是因為天氣暖和了,他想和沈梔出去走走,有夜色的遮擋,沈梔的肚子沒那么明顯。
“等會兒出去了再看看。”何似說。
“好。”
何似蹲在沈梔腳邊,仰頭看著對方,過了片刻,他情不自禁地起身,親了親對方的唇。
沈梔坐著沒動,配合地張開嘴巴。
本來何似沒打算深入,見狀便順勢探出了舌。
一番纏綿后,何似忍不住樂。
樂著樂著,頭被拍了一下:“你笑什么?”
“我就是覺得……”何似兩眼亮晶晶的,直勾勾地望著沈梔,他一對長睫下的雙瞳黝黑,里面只有沈梔的身影,“老公,你真是個多變的人。”
他現在算是明白了,他家老公有兩種形態,公司里的鐵血版沈梔和公司外的親切版沈梔。
不。
是溫和版。
也不……
是黏人版。
反正他都喜歡。
“老公~我好喜歡你啊~”何似撅著嘴巴又要親上去,卻被沈梔一把捂住了臉,順勢往后一推。
“你別喊了。”沈梔說,“你喊得我要吐了。”
“……”
第59章 最強后盾
沈梔不是一個喜歡外出的人,但不想外出和不能外出是兩碼事,在家呆了一天,哪怕有嘬嘬和小狗們陪著,也還是覺得憋悶。
這會兒走在路上,夜風吹拂,積壓在心頭的情緒似乎也在頃刻間一掃而空。
他們沒有開車出來,全程步行,何似牽著嘬嘬,還要防止嘬嘬亂跑。
也不知怎的,自從天氣回暖,他們扒掉嘬嘬身上的衣服和圍嘴后,嘬嘬就跟解除了封印似的,成天活蹦亂跳,有發泄不完的精力。
何似被嘬嘬扯著往前跑了一段路,看嘬嘬勾著腦袋想去聞一只泰迪的屁股,嚇得趕緊把繩子往回縮。
“嘬嘬!”他也不客氣,抬腳就往嘬嘬身上踹,“你是不是皮癢了?給我回來!”
這句話是沈梔對盛駿說的,他聽著不錯,拿來用在嘬嘬身上了。
然而嘬嘬壓根不聽他的話,靈活地繞過他的腳,又想往那只泰迪的身上撲。
泰迪的主人是個年紀不大的男生,看何似趕了半天也沒把嘬嘬趕開,說了一句:“兄弟,你家狗該絕育了。”
何似說:“我家狗還在哺乳期里,等哺乳期結束了再絕育。”
“我靠,你這是母狗啊?”男生瞬間結束了之前不為所動的狀態,一把扯開自家泰迪,“我家狗還是個boy呢,可別被女流氓騷擾了。”
何似:“……”
他求助地看向沈梔。
沈梔站在后面距離他們有幾步之遙的位置上,身形被路燈光下的樹影遮擋,他沉聲喊了嘬嘬。
嘬嘬立馬搖著尾巴跑回去,繞在沈梔腳邊打轉。
何似目送泰迪被它主人拉走,又看了一眼纏著沈梔的嘬嘬,嘆著氣說:“果然狗都認主,你先把它帶回家,現在它只聽你的話。”
沈梔從何似手里接過遛狗繩,他牽著嘬嘬的時候,嘬嘬很少亂跑,只是偶爾停下來在路邊聞聞嗅嗅。
“因為狗都聰明,知道誰好欺負。”沈梔說,“但我看它和你挺像。”
何似聞言,驚訝地打量嘬嘬一番。
說實話,之前嘬嘬穿著衣服、戴著圍嘴,看上去還知道是一條家養的狗,現在衣服和圍嘴都沒了,整條狗光禿禿的,毛也沒長起來,真是……
看著一言難盡。
何似對嘬嘬有主人濾鏡,接受不了別人說嘬嘬丑,可一旦有人說他和嘬嘬長得像,那就不行了。
哪里像了?
他沒有這么丑吧!
何似臉上寫滿了不高興,五官都擠到了一塊兒,他嚷嚷起來:“老板,你是不是眼睛近視了?我和嘬嘬像?一點也不像好吧,我和它連性別都不一樣!”
沈梔說:“都很流氓。”
何似的聲音戛然而止。
沈梔停下步子,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望著何似。
何似心虛地摸了摸鼻子,想找些話來反駁,可找了半天,發現自己根本反駁不了。
最后,他破罐子破摔地說:“我們都是黃種人,黃一點怎么啦?”
沈梔:“……”
他懶得多說,拉起嘬嘬就走。
何似沒皮沒臉地跟上去,說道:“老板,小狗們都有兩個月了,我們是不是要開始給小狗們找家了?”
“嗯。”沈梔說,“等我們出差回來,我找人問一下有沒有人要小狗,順便把嘬嘬送去絕育了,也不知道它這愛聞其他狗屁股的習慣從哪兒學來的……”
后面的話變成了嘀咕。
沈梔都不好意思說。
何似覺得嘬嘬就是和同類玩的時間太少了,每次見到其他狗,就容易興奮,畢竟每次他們出門遛狗都是在小區里,為了避開其他人,專門挑了比較晚的時間。
嘬嘬也是憋得很了。
在前面轉彎過了馬路,便進入了一條非常熱鬧的街道,馬路兩邊都是商鋪,餐廳占了多數,好幾家門外甚至排起了隊伍。
何似提前在手機上搜過,預定了一家老鴨湯的包廂,被服務生領著進去后,他趕緊讓服務生把包廂里的空調打開。
包廂朝著外面的馬路,隔著擦得干凈的落地玻璃,可以瞧見外面來往的車輛和行人。
何似把繩子栓到門口的衣架上,讓嘬嘬在門口坐好后,過去拉上大半窗簾。
沈梔外面套了一件外衣,沒打算脫,因此何似沒把包廂里的空調開得太高,即便如此,服務生上完菜離開時,還是不由自主地朝沈梔肚子上看了幾眼。
何似的表情一下子緊繃起來,服務生前腳剛走,他后腳起來,要和何似換位置。
說不定等會兒服務生還要進來。
沈梔自然也注意到了服務生的眼神,他倒沒什么感覺,服務生并非帶著惡意的窺探,可能只是覺得他肚子凸得明顯,有些好奇罷了。
可看何似那副緊張的樣子,他沒有多說,起身和何似換了位置。
“以后還是少在外面吃飯好了。”何似說,“餐廳里的燈光太亮了,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
沈梔好笑地說:“懷孕的人是我,你怎么比我還緊張?”
“還不如讓我懷孕呢。”何似夾起一塊鴨肉放進沈梔碗里,對上沈梔的目光后,他眉宇間的愁意散去不少,又換上了嬉皮笑臉的模樣,“我臉皮厚,被發現也無所謂,可老板你不一樣。”
沈梔偏頭問道:“我哪里不一樣了?”
“你臉皮薄。”何似把蔬菜倒進湯鍋里,拿著筷子將蔬菜攪散,旁邊就是公筷,但他沒用,反正和沈梔同居的這段時間里,彼此都把對方的口水吃夠了,他一邊忙活一邊一本正經地說,“我不想你被人說三道四,就算只有一兩句,我也受不了。”
這話說的,多少帶了一些怨念。
沈梔一時沉默。
等何似收起筷子,才抬眼發現沈梔一直看著自己,目光直勾勾的,仿佛要從他臉上看出一點什么。
何似問:“怎么了?”
沈梔斟酌了下,不答反問:“你們辦公室里又說我什么了?”
何似一愣,表情里頓時多出一抹慌亂。
老板不愧是老板,這么容易就找出了癥結所在。
其實他從下班回來起就帶著情緒,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還以為是今天天氣不好,導致他的興致不高。
有時候不得不承認,沈梔比他多出的不止是十歲的年紀。
何似放下筷子,想了想又拿起來,糾結許久,也不知道該怎么說。
辦公室里經常討論他們老板,幾乎是以老板為圓心,將整個總經辦以及樓上的領導們說了個遍。
好在大家知道分寸,也怕被人打小報告,都沒說過什么重話。
“沒事。”沈梔反過來安慰何似,“現實中哪有不說領導的下屬?你在那個辦公室里,遇到這種事在所難免,以后你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就好,不用太當回事,只要他們按時把工作完成,而且保質保量,我不在乎他們怎么說我。”
何似看向沈梔,卻見沈梔露出迷之微笑。
他下意識地問:“要是沒有按時完成工作或者沒有保質保量呢?”
沈梔難得賣起了關子,笑容加深地說:“等到年中考核,你就知道了。”
何似:“……”
果然他家老板不是吃素的,還好他平時很少摸魚,每天都在勤勤懇懇地干活。
吃完飯,何似喊來服務生結賬,準備和沈梔一起遛著狗回去,時間已經不早,街上的人流量卻不減反增,這會兒正是吃夜宵的高峰時間段。
他們走到路口,正等著紅綠燈,何似忽然瞥見什么,連忙用胳膊肘輕輕推了一下沈梔。
“老板,你看后面。”何似把頭歪向沈梔,極小聲地說,“那個人是秦華吧?”
沈梔轉頭看去,只見街口這家火鍋店外面搭起了一個休息棚,許多男女坐在塑料凳上一邊排隊一邊玩手機。
排隊的人太多,以至于有些人坐到了休息棚外面,距離何似和沈梔只有兩三米之遙。
而最邊上也是距離他們最近的是一對穿衣黑白配的情侶。
“穿黑衣服那個,旁邊女的穿著白衣服。”何似沒有回頭,生怕被身后的人認出來,還特意將腦袋偏到一個固定角度,他小心翼翼地扯了下沈梔的衣服,“老板,你別看那么明顯啊。”
沈梔這才收回目光,沉默一會兒,問道:“秦華長什么樣來著?
何似:“……”
算了,他已經確定了,那個人就是秦華。
因為他聽見了秦華的笑聲。
何似悄悄扭頭,在余光里,秦華正在看手機,不知道看見了什么,咧嘴直笑。
秦華就坐在他們身后,周圍嘈雜的聲音掩蓋不住秦華的笑聲,熟悉的嘎嘎聲直往何似的耳朵里鉆。
“在笑的那個。”何似小聲提醒沈梔。
沈梔往后看了看,想到平時何似提起秦華的次數不少,便問:“要去打招呼嗎?”
“不了。”何似想也不想地說,他看著街對面還在倒數的紅燈,想起白天經理說過的話,心里不是很爽。
沈梔聞言,沒說什么。
就在紅燈上的數字從雙數跳到單數時,身后突然傳來一道拔高的聲音。
“過年沒禮物,情人節沒禮物,今天我過生日,你送個不值錢的發簪給我,秦華,你好不好意思啊?”
這突如其來的話引得周圍的人紛紛回頭,何似也拉住了要往馬路對面走的沈梔,下意識地往路人身后藏了藏。
“等等,老板。”何似立即收緊手里的遛狗繩,把嘬嘬夾在自己兩腿中間后,順勢挽住沈梔的手臂,他臉上一掃剛才的冷淡,激動地壓著聲音說,“看看是什么情況。”
沈梔:“……”
那頭,秦華和他身邊的女人雖沒吵起來,但氣氛已經變得非常緊繃。
女人似乎忍無可忍,也不在乎別人的目光,一個勁兒地抱怨。
秦華憋了一兩分鐘,憋不住了,開口反駁:“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家要裝修房子,三十多萬的裝修費都是我出的,不是我不送你禮物,是我暫時沒有那個條件,你就不能理解我一下嗎?”
“我理解你啊,我非常理解你。”女人聽得怒火中燒,“我也不是非要你的禮物,但我們都是三十歲的人了,有來有往不知道嗎?你沒給我準備禮物,我送你的那些禮物,你倒是收得快,我一個月工資五千,花了兩千多買禮物送你,你也有臉收!”
周圍人多,不僅有排隊等位的人,還有像何似和沈梔這種留下來看熱鬧的路人,幾乎所有人都在看著他倆。
秦華一張臉羞得通紅,忙對女人說:“你能不能小聲點?”
“我小聲不了。”女人嘴上這么說,聲音還是小了下去,安靜片刻,她拎著包起身,“秦華,我們到此為止吧,我回去列個單子,你把我送你的東西都還回來,你送我的,我也全部還給你。”
說到這里,女人一頓,隨即笑起來。
“對哦,你什么都沒送我。”
女人說完,轉身就走。
秦華連忙起來,想追上去,卻在下一秒注意到為了看清楚熱鬧從路人后面擠到前面的何似。
何似:“……”
秦華:“……”
何似二話不說,也轉身溜了,并且溜得極快。
沈梔早已牽著嘬嘬退到人群后面,站在一個路燈下,見他匆忙過來,疑惑地問:“怎么了?”
何似脫下外套罩到沈梔腦袋上,也不管旁邊路人投來怎樣的目光,用外套將沈梔的臉遮了個嚴實,然后一手接過嘬嘬的繩子,一手攬過沈梔的肩膀,趁著綠燈再次亮起,一家三口整整齊齊地溜到了馬路對面。
走遠前,何似回頭望了一眼。
秦華沒追那個女人,而是直挺挺地站在休息棚外,望著他這個方向。
“完了。”何似頭疼地說,“老板,我撞到秦華被甩了。”
他本來只是想看秦華的笑話,誰知一下子撞見個大的。
以秦華的性格,說不定要記他的仇。
沈梔聽他這么說,被外套擋得只剩半張的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他們不是在吵架嗎?這么快就吵分手了?”
這時,迎面走來一個路人,看何似把沈梔抱得結結實實,神色微妙,眼神不停地往他們身上飄。
何似沒在意這些,只覺懊惱。
早知道不看熱鬧了
“因為秦華太奇葩了,只收禮物不送禮物,他女朋友受不了,和他分手,還讓他把禮物全部還回去。”何似語速飛快地說。
他覺得這很符合秦華的作風,平時在辦公室里,秦華就喜歡蹭別人的東西,自己的東西反而看得很緊,他剛到辦公室時,秦華就喜歡蹭他的抽紙。
說完,他扶了下額:“完了,尷尬死了。”
第二天早上,何似來到辦公室,秦華已經在自個兒的工位上坐著了,吸溜吸溜地嗦著羊肉粉。
何似目不斜視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還沒坐下,就察覺到秦華的視線投了過來,跟牛皮糖似的黏在了他身上。
他狀若無事地拉開椅子坐下,接著打開電腦。
隔著擋板,秦華看不過來,但存在感十分強烈。
何似硬著頭皮熬過上午,十二點一到,他便跟著另外兩個同事準備出去吃飯,結果剛走到辦公室門口,就被秦華喊住了。
秦華站在電梯旁的樓梯間,對何似勾了勾手指頭:“小何,方便過來一下嗎?”
何似:“……”
秦華看出了何似的不情愿,補充道:“跟你說點事。”
該來的躲不掉。
唉。
何似讓兩個同事先去吃飯,他跟著秦華進了樓梯間。
樓梯間很大,說話也有回聲,秦華雙手合十,只能將聲音壓得極低:“哥拜托你一件事,昨晚的事,你別說出去。”
何似裝傻:“昨晚什么事?”
“昨晚我……”秦華說到一半,又把話吞回了肚子里,他狐疑地打量何似。
何似表情平靜地和他對視。
樓梯間的氣氛十分尷尬,甚至有點令人窒息。
何似平時臉皮是厚,卻是第一次應付這種事。
他也是昨晚到家后才后知后覺地明白過來,秦華以前壓根不是在吹噓他的女朋友,而是在胡編亂造——
他說他的女朋友只有二十三四歲,是個海龜,開著豪車,暫時沒找工作,大手大腳地花著家里的錢。
可昨晚看來,完全相反,那個女人看上去和他們一樣,只是一個普通上班族。
想到這里,何似又尷尬了。
這次是替秦華感到尷尬。
沉默許久,秦華先開口道:“算了,沒什么。”
說著,拍了拍何似的肩膀,端起語重心長的口吻。
“小何,大家都是同事,應該互幫互助,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搭把手的地方,盡管找我。”
何似點了點頭:“好。”
話題結束,又是一陣沉默,過了一會兒,何似率先轉身走出了樓梯間,出去正好撞上電梯門開,幾個穿著統一制服的工人提著工具箱從電梯里出來。
瞧見何似,一個工人問道:“小兄弟,你們這里是不是有個岑女士?”
“對。”
“方便幫我們喊下她嗎?”
“稍等。”何似朝總經辦去了。
秦華也從樓梯間出來,好奇地瞅著幾個工人,上前搭話道:“師傅,你們這是要做什么?”
工人說:“你們這里不是要裝修嗎?我們先來測量尺寸,明天開始動工。”
“裝修?”秦華還沒多問,就見經理提著外賣也從電梯里出來,他連忙喊住經理,“楊經理,公司要裝修嗎?”
經理看了一眼工人們,回答:“才下來的通知,電梯那頭的辦公區要重新利用起來,到時候我們辦公室里遷一半人過去,你們以前不是嫌辦公室小嗎?連個茶水間都沒有,這下好了,兩頭都要裝上茶水間。”
秦華:“……”
也不是不好。
可也太突然了吧!
老板怎么想的?莫名其妙就搞上裝修了!
另一頭,沈梔坐在書房里的辦公桌后,見岑助理打來電話,他在電腦上按了靜音。
岑助理簡單說了和工人溝通后的結果。
沈梔不太上心,讓岑助理一手包辦,只提醒道:“你讓楊何言定好遷過去的人員名單,要一個一個地定下來,至于剩下的人,打亂順序重新排座,那些邊邊角角的工位就不要了,空出來做通行用。”
“好的,沈總。”
岑助理何其了解沈梔,幾乎是他的話沒說完,她就聽懂了其中的潛臺詞。
掛斷電話,沈梔撐著下巴沉思。
他們出差兩三天,那邊動工兩三天,等他們回來,那些人已經離何似遠遠的了。
何似的工作環境不好,他只能這么做。
還有何似的工位,不知道是來得晚還是有人故意安排,居然在辦公室的最角落,楊何言經常找何似,可何似的工位和楊何言的辦公室連成了整個大辦公室的對角線,有次他悄悄過去看何似,就看到何似一來一回跑了七八趟。
收起思緒,他的目光落回電腦屏幕上,這才取消靜音,對語音通話對面的人說:“不好意思,吳醫生,剛才接了一個電話。”
“沒事。”對面的人說,“你說的情況,我大概記下了,但具體怎么做,還要等我見了你朋友之后再說,你們今晚就來a市對吧?”
沈梔沉默著吸了口氣,半晌,才說:“我還是想尊重他的意見,如果他同意,我再帶他見你。”
第60章 出差
下午,還沒到時間點,經理便來拍響何似的桌子,她的表情有些莫名,上下看了何似一眼,才說:“等會兒岑助理坐我的車,你去接下老板。”
何似聞言,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一喜。
他心里正有這個打算,只是下午的事太多了,他忙得暈頭轉向,還沒來得及跟經理說。
經理吩咐完了,準備回去,可走了幾步,又跟想不通似的,倒回來撐在何似的辦公桌旁。
何似剛敲幾下鍵盤,余光里感受到經理的動作后,慢慢停下來,扭頭向經理投去疑惑的目光。
經理欲言又止:“你和老板……”
何似:“……”
經理說:“你們……”
何似保持著敲鍵盤的姿勢,心弦卻一下子繃了起來。
半晌,經理似乎憋住了想說的話,只叮囑道:“你們路上注意安全。”
何似硬邦邦地回了個好。
經理搖了搖頭,轉身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其實她想問何似和他們老板的關系是不是太好了些,去a市出趟差而已,老板居然專門打電話來,重新分配了他們坐車的位置。
不過最奇怪的是——
他們c市到a市也不近啊,三百多公里的路程,開車的話需要四五個小時,以前他們去a市出差都坐飛機或者高鐵的,這次破天荒地自駕去了。
現在真是越來越搞不懂老板在想什么了。
尤其是何似和老板……
他們……
經理開電腦的動作一頓,意識到自己在想什么后,嚇了一跳,趕緊用力拍到自己的腦袋上,阻止思緒朝某個夸張的方向蔓延。
開玩笑。
怎么可能?
她在想什么啊?
以后網上的同人文不能再看了。
*
時間一到,何似便拿起手機離開了公司,他打車回到家里,沈梔已經穿戴整齊地坐在沙發上等著了。
兩人的行李箱和行李袋都在昨晚搬上了車,沈梔也找人交代好了后面兩三天照顧小狗們的事,應付了一頓晚飯后,就要啟程了。
何似檢查完兩人的隨身物品,轉頭看到沈梔正在給嘬嘬套遛狗繩,不免驚訝:“老板,我們還要帶上嘬嘬嗎?”
嘴上說著疑問句,身體卻誠實地上前接過對方手里的遛狗繩,三下五除二地套到了嘬嘬身上。
沈梔不方便彎腰,如果他在家里,基本上不會讓沈梔做任何事。
“對,把嘬嘬帶上。”沈梔說,“它也想去。”
何似:“……”
嘬嘬的狗腦袋在沈梔腿上蹭個不停,沈梔伸手揉了揉嘬嘬的腦袋,順勢問道:“對吧?嘬嘬。”
嘬嘬汪汪直叫,十分興奮。
何似:“……”
他想說嘬嘬這條狗哪兒都想去吧,每次他們拿上遛狗繩,嘬嘬都像現在這樣,跟吃了興奮劑似的。
唉,算了……
天大地大老板最大。
別說老板只帶嘬嘬,以后老板出門就算把嘬嘬的子子孫孫都帶上,他也屁都不能放一個。
“走走走!”何似對嘬嘬拍了拍巴掌,“嘬嘬,走了!”
嘬嘬吐著舌頭,撒歡地奔出門。
何似扯著遛狗繩,順腳踢在嘬嘬的狗屁股上。
“汪汪汪!”
何似看著嘬嘬齜牙咧嘴的樣子,樂得合不攏嘴。
還是沈梔從他手里拿過繩子,甩了一句:“幼稚。”
“嘿嘿嘿……”
下午六點出發,抵達a市時,夜色已深。
經理和岑助理先到酒店,放好東西,兩人和合作公司的人一起在酒店大廳等著,何似跟著沈梔乘坐電梯上去,就見休息區里烏泱泱地坐了起碼七八個人,經理和岑助理率先瞧見他們,從椅子上站起來,看清楚沈梔手里牽著的嘬嘬后,兩人同時露出震驚的表情。
“沈總。”岑助理走過來說,“你來了。”
說完,又看了一眼嘬嘬,想說什么,但還是把話咽回去了。
經理沒有說話,視線也是時不時地瞥向嘬嘬。
沈梔面色如常,收緊手里的遛狗繩,將目光投向后面幾人。
短暫的寒暄后,那些人離開,原地只剩從c市過來的四個人。
“我讓他們先回去,他們不肯,非要等沈總你來了見個面再走。”岑助理無奈地說。
都是打工人,都不容易啊。
沈梔嗯了一聲,問道:“明天的事都安排好了吧?”
“安排好了。”抬手看了一下表上的時間,“明天上午十點出發,還有足夠的休息時間。”
沈梔點頭:“今天辛苦你們了,都上去休息吧。”
經理和岑助理已經辦理完入住手續,岑助理自然也替沈梔開好了房間,只有何似需要單獨去前臺辦理入住手續。
何似一手推著一個行李箱,每個行李箱上還掛著一個行李袋,他將兩個行李箱放好,對沈梔說:“老板,我過去一下。”
“去吧。”
何似小跑著去了前臺。
經理和岑助理見狀,準備先上樓,卻見沈梔牽著狗站在原地,岑助理問:“沈總,你的行李箱是哪個?我幫你拿。”
“不用,等會兒何似幫我拿上去。”沈梔說,“我的房卡呢?”
岑助理忙從兜里摸出兩張房卡,遞了一張給沈梔:“這個。”
沈梔單手接過房卡,道了聲謝,說道:“你們先上去吧。”
老板都沒上去,經理和岑助理哪兒好意思自個兒上去,對視一眼,都默契地回到了原位上。
何似辦理好入住手續回來,就看到另外三人整整齊齊地站在老位置上,他看了看經理,又看了看岑助理,對沈梔說:“我們上去嗎?”
沈梔點了點頭。
何似把身份證和房卡揣進兜里,一手一個行李箱,跟著另外三人進了電梯。
站在電梯門口的岑助理直接按了十三樓,按完才想起來問:“小何,你是幾號房?”
“我在十樓。”何似說,“1012。”
“沒和我們一個樓層啊?”
“你們那層沒房了。”何似笑了笑,“沒事,只差三樓而已。”
屬實是他們來得太晚了。
電梯門開,幾人走出去,嘬嘬坐了幾個小時的車,這會兒正是上頭的時候,看見平坦寬闊的長廊就想往前沖。
但何似何其了解嘬嘬,嘬嘬的尾巴一翹,他就知道嘬嘬想干什么,怕嘬嘬扯到后面的沈梔,他當即飛起一腳,十分迅速地攔下了嘬嘬。
“嘬嘬。”何似沉著聲喊,“規矩點。”
嘬嘬沖他汪了一聲。
何似順勢踢向嘬嘬的狗屁股。
嘬嘬被踢得嗚嗚地叫,何似也不客氣,右手將行李箱輕輕往前一推,趁著行李箱慣性滑行的空檔,一把捏住嘬嘬的狗嘴。
嘬嘬甩了甩腦袋,嗚不出來,跟豆子似的黑眼睛轉向沈梔。
沈梔拍了一下何似的手:“好了,你別欺負它了。”
何似下意識地想反駁,話未出口,猛然想起這里不止他和老板兩個人,頓時身形一僵,下一刻,他立馬松開嘬嘬的狗嘴,往前走了幾步,重新掌住停止滑行的行李箱。
他在家里和嘬嘬打鬧慣了,剛才完全出于本能,這會兒反應過來,用余光看去,經理和岑助理都很沉默,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也不知道剛才有沒有多想。
三個人的房間號連著,沈梔在最里面那間,何似推著行李箱進去,等沈梔把門關上,他急忙開口:“老公,我們是不是太明顯了?”
沈梔看他一眼:“才感覺到?”
“那怎么辦?”何似緊張兮兮地問,“她們會不會猜到什么?”
沈梔把遛狗繩塞到何似手里,走到客廳的沙發前,脫下外套,不甚在意地說:“她們都是聰明人,知道什么該想、什么不該想。”
何似本來擔心自己剛才的行為表現得越界了,有種做賊被發現的感覺,心里惴惴不安的,可見沈梔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便也慢慢平靜下來。
“而且。”沈梔說,“她們的嘴也很嚴實。”
何似三兩下解開嘬嘬身上的繩子,放任嘬嘬在偌大的房間里撒歡,他湊過去問:“要是她們的嘴不嚴實呢?”
沈梔瞥他:“你不是不怕被人說嗎?”
何似挺了挺胸膛:“我是不怕啊。”
“那不就行了。”沈梔說,“網上不是有一套說法嗎?他們不問、你不知道,他們問你、你裝驚訝,他們再問,你不承認。”
何似:“……”
不愧是他們老板,雖然很少網上沖浪,但還是會刷到這些老油子的話。
兩個人一起把行李箱和行李袋里的東西拿出來整理好,里面多是沈梔要用的東西,何似的衣物只占一小部分,他拿了一個便利店的塑料袋把自己的衣物裝好,又拿上嘬嘬的尿墊和毯子,才準備下樓休息。
走到門口,回頭看到沈梔站在沙發前,脫了外套后,里面只剩一件寬松的單衣,自從肚子大了,沈梔做什么都不方便,還經常腰酸腿痛,晚上只要有空,何似都會替沈梔按摩小腿。
這么想來,從過完年后,今晚是他們第一次分開睡。
人還沒走出去,何似就感覺很不習慣了。
他把門打開又關上,回去輕輕抱住沈梔。
“老公~”
沈梔早就被他喊得麻木了,五指嵌入他的頭發,用力揉了一把:“早點休息,明天你可有的忙。”
何似就是被經理喊來跑腿干活的,明天他至少要出百分之八十的力,這點兩人都很清楚。
何似仗著身高腿長,雙手在沈梔背后摸來摸去,唉聲嘆氣地說:“老公,我不在你身邊,要是你晚上睡不著怎么辦?”
沈梔也摸著他后腦勺上的頭發,溫聲細語地回:“你想多了。”
“……”何似嚷嚷起來,“你就不能順著我的話說一下嗎?”
沈梔輕輕拍了拍他:“別磨蹭了,不然睡眠不夠,明天早上起來又是迷迷糊糊的。”
之前幾次為了加班起得早,何似的大腦里都是漿糊,洗漱時不小心踢到柜子一角,正好磕在腳指甲上,沒到一天,指甲蓋里就有一片淤青,也疼了好些天。
如果不是沈梔提起來,何似都差點忘記那件事了。
“好吧。”他親了親沈梔的唇。
沈梔動也不動,由著他親。
明亮的燈光灑在兩人身上,也照進沈梔那雙淺褐色的眸子里,看上去仿佛有波光流動,何似從中看見了自己的臉,可能距離過近,看著格外清晰。
以前他都沒想過孩子長相的問題,這一刻,他突然想起來,也不知道以后孩子長得像誰。
要是像老板就好了。
老板這么好看,尤其是這雙眼睛,不遺傳下去可惜了。
這么想著,忍不住又含住沈梔的唇。
沈梔皺了皺眉,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何似不管不顧,歪頭用舌頭撬開對方的齒關,同時抓住沈梔的手,固定到對方身后,正要再近一步,身后冷不丁響起一連串的狗叫聲。
現在可不早了,哪怕酒店里的隔音再好,也禁不住嘬嘬一直叫。
在何似有所反應之前,沈梔先單手推開了他的臉,朝他身后看了一眼,頓時臉色很不好看。
“何似,你干了什么好事!”
何似扭頭一看,震驚地發現嘬嘬身上的繩子不知何時夾在了已經關上的門縫里,一半在里面,剩下套著嘬嘬的那半在外面。
何似:“……”
估計是剛才他開門后,嘬嘬先溜出去了。
嘬嘬還在外面叫,伴隨著用力刨門的聲音。
何似幾個箭步上去,把門打開,嘬嘬的叫聲戛然而止,埋著腦袋往房間里鉆。
他連忙撿起地上的遛狗繩,一把扯住嘬嘬,抬頭就對上了站在門外那個人的視線。
岑助理不知何時來的,手里拿著一個文件夾,難得有些尷尬地望著他。
對視片刻,何似扭頭對后面的沈梔說了一聲“岑姐來了”,不等岑助理說話,他趕緊拎起地上的袋子以及嘬嘬的尿墊和毯子,扯著嘬嘬走到門外,然后用腳一勾,門啪嗒一聲輕輕合上了。
準備往房間里走的岑助理:“……”
她張了張嘴,又閉上了,繼續沉默。
何似本想牽著嘬嘬直接下樓,可走了兩步,還是很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解釋了下:“老板還沒收拾好,岑姐你等一下啊。”
這話說的……
好像他才是沈梔的助理一樣。
岑助理恍惚了下,點頭應道:“好的,那我再等等,也不急。”
何似牽著嘬嘬下樓了。
來到房間稍作收拾,安頓好了嘬嘬,他洗完澡便鉆進了被窩里。
房間里的大燈全部關了,只剩床頭的壁燈亮著昏黃的光,他拿起手機點開微信上和沈梔的對話框。
想了想,發了一個“晚安”過去。
沈梔應該在和岑助理說話,半天沒回消息。
何似等了許久,等得困意糊了腦子,他翻了個身,呈大字形地躺在被窩里。
自從和沈梔睡在一起后,他已經很久沒像這樣一個人占一張床了,都是小心翼翼地睡在床邊,輕輕擁著沈梔,睡不踏實,生怕碰到沈梔的肚子。
可現在不知怎的,明明一個人睡,居然睡得更不安穩,一宿下來,斷斷續續地醒了好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