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還沒到11點,裴野望上樓踩點巡視去了,晏綏剛在導診臺前坐下,面前就多了一個又紅又大的蘋果。
晏綏順著握著蘋果的手臂往上看,看到了蘇婉有些別扭的臉。
蘇婉抿了抿唇,干巴巴地開口說:“那個,對不起啊,昨晚我,我不敢出來。所以,就是……”
“沒關(guān)系。”晏綏接過她手里的蘋果,目光落到蘇婉另一只手上提著的大紅色旺仔牛奶,“這個……”
蘇婉一下警惕起來,迅速將旺仔牛奶藏在身后:“這可是供奉夜班之神的,你絕對不能喝。不對,就算不供奉也不能喝,旺仔系列所有食品的都不能在夜班吃知道嗎?”
“拜夜班之神不如拜我。”
一道聲音含著笑意懶洋洋地從蘇婉身后傳來,蘇婉一下轉(zhuǎn)身,瞪著從樓下走下來的裴野望說:“裴大也不能喝,萬一急診大樓‘旺’起來了……”
說著,蘇婉臉綠了。
“行行行。”
裴野望揮了揮手:“不是還要拜神嗎?快點吧。”
今晚夜班之神的供奉更上一層樓,牌位前除了三個蘋果,蘋果外圍還圍了一圈紅艷艷的旺仔牛奶,就跟擺陣一樣。
蘇婉高舉三支香,嘴里念念有詞。
她拜完后,又盯著讓晏綏拜。
晏綏乖乖地配合拜完,模樣看著還挺虔誠。
蘇婉扭頭瞥了閑閑地靠在一邊的裴野望一眼,到底不敢真的支使他。
她又悄悄看了一眼敬完香起身的晏綏,心里一直莫名緊繃的弦松了松,逐漸安穩(wěn)下來。
看著就是個普通的乖小伙,特處局他們果然是誤會了。
時針悄然滑到11點,急診大樓外的燈牌準時亮起。
裴野望倚著導診臺,慢條斯理地纏好黑色的拳擊繃帶,再套上寬大冰冷的指虎。
晏綏雙手插兜,目光被這個指虎吸引。
早上的指虎只是細細一條彎曲的金屬圓弧,現(xiàn)在這個黑色的指虎樣式很奇異,貼著手指的底座有將近一截指骨那么寬,上面有著一排大小不一的彎曲圓錐尖刺,還有很多奇異的紋路。
這些紋路仿佛篆刻而上,又仿佛天生而成,在黑色的指虎上不斷彎曲纏繞,看久了竟讓人感覺頭暈?zāi)垦#袼济噪x,仿佛看到紋路如有生命般在指虎上蠕動盤旋,組成無數(shù)奇異神秘符號又迅速潰散成一團亂紋。
指虎上圓錐尖刺也緩緩彈動起來,扭曲著仿若舌頭般靈巧舔舐著空氣……
“再看就要出事了。”
裴野望的聲音驟然喚回了晏綏的神志。
晏綏眨了眨眼,還想再看,卻發(fā)現(xiàn)裴野望將手背到了身后。
裴野望:“真的不需要給你配個武器?”
晏綏:“有裴大在,我覺得挺安全的。”
裴野望掃了他一眼,說:“特處局對它的危險性評定已經(jīng)提高到了a級,這個級別可不是赤手空拳就能對付的,我得對你的安全負責。”
晏綏意外:“比昨晚那個蟲子兄還強?”
裴野望反應(yīng)過來晏綏所謂的蟲子兄指的是什么,頓時失笑:“當然,硬要評價的話,半墮化的老陳戰(zhàn)力大概是c級巔峰。”
晏綏頓時了然。
墮化,就是指蟲子兄那種認知混亂導致發(fā)瘋,并在各種因素的影響下導致的變異吧?
那種級別的確實只能算是末流,還有無數(shù)存在都比……
想著想著,晏綏突然一愣。
至今為止,他最多也只見過那位“徐醫(yī)生”和蟲子兄,更沒有什么渠道去接觸其他信息,那自己腦海中這突如其來的知識是哪來的?
一個東西被迎面拋來,晏綏下意識地抬手接住,發(fā)現(xiàn)是一把鋒利的匕首。
裴野望挑眉:“想什么呢?”
晏綏眨了眨眼,若無其事地岔開話題:“新?lián)Q的攝像頭真的有用?”
裴野望調(diào)侃似地說:“那也不能留著壞的吧。”
……審訊時那張醫(yī)院走廊的監(jiān)控圖片果然是唬他的。
晏綏在心里撇了撇嘴,不想再說話。
裴野望偏了偏頭,“走吧,去二樓看看。”
晏綏慢吞吞地跟在后面,低頭打量了一下手上這把匕首。
銀色帶著奇異波紋的匕首,樣式很普通,材質(zhì)卻很特殊。
他指腹輕輕從刃尖劃過,又屈指輕輕彈了彈刃身。
很不錯。
他從未見過這種材質(zhì),如果沒猜錯,制造匕首的材料恐怕并不是來自于人類世界。
短短幾天,他對這個普通又平凡的世界的認知被徹底顛覆。現(xiàn)在,這個世界究竟還藏著什么他不知道的東西?
裴野望穩(wěn)步邁上臺階,突然閑聊般地問道:“以你的判斷,徐景山還有救嗎?”
晏綏動作一頓,抬眼看向裴野望。
裴野望提醒:“就是你在筆錄里提到的那個骷髏徐醫(yī)生。”
晏綏收起匕首,慢吞吞地反問道:“難道裴大覺得一個人變成骷髏后還能有救?”
裴野望停下腳步回望他,只得到晏綏一個疑問的表情。
剛一試探就碰了個軟釘子,裴野望頓覺好笑。
他也不糾纏,隨意地換了個話題:“對了,昨晚你切除下來的東西已經(jīng)被研究員帶走了,算是你的功勞。那些切除物一旦有研究成果,還會有大筆獎勵金打給你。”
晏綏早當那些材料打水漂了,沒想到還有這個意外之喜。
送上門的錢不要白不要,他笑眼彎彎,到底沒再綿里藏針:“多謝裴大。”
亮白的燈光照亮了二樓空蕩的走廊,安靜得只能聽到他們兩人的呼吸。
裴野望先前轉(zhuǎn)悠過一圈,于是便率先往前走。
晏綏落后幾步,剛踏上二樓,目光便開始四處逡巡。
突然,他發(fā)現(xiàn)二樓的護士站有隱隱的藍光亮起,像是護士站內(nèi)的電腦開了。
二樓空無一人,誰開的電腦?
他停下腳步,雙手插兜遠遠地貼墻站著。
在按兵不動和上前查看兩個選項之間,他選擇了喊裴野望來處理。
他學著裴野望拖長了聲音:“裴大,這里……”
裴野望聞聲回頭。
然而他這一回頭,卻只看到空蕩蕩的走廊。
耳邊猶自縈繞著晏綏拉長的些許尾音,但本該在他身后的白大褂青年卻不翼而飛。
晏綏未說完的話也頓住了。
他無聲地望著走廊前方,原本正漫步往前走的高大男人憑空消失,空寂的走廊上只剩下他孤零零一個。
說好的對他的安全負責呢?人就這么不見了?
晏綏目光微動,轉(zhuǎn)向護士站。
片刻后,他手插著兜悠悠邁步上前,俯身探頭往護士站里看去。
“叮咚——”
突兀的鈴聲驟然刺破令人窒息的寂靜,嚇得人一激靈。
護士站內(nèi)藍色的電腦桌面連同旁邊墻面上掛著的小屏幕閃了閃,亮起了叫號界面。
廣播中的甜美女音隨之響起:“請,001號,到急診1室就診。”
機械的叫號聲在空蕩走廊里響起,仿佛帶上了一絲陰森的回音。
晏綏抬起頭,空蕩走廊上所有小屏幕都亮起了藍色的叫號界面,相同的字樣在無數(shù)大小屏幕上以同樣的速度閃爍滾動著,叫號聲始終重復著,僵冷地在走廊里回蕩。
頭頂?shù)陌谉霟魧⒆呃日盏妹髁翢o比,走廊窗外和另一側(cè)的門診室卻如化不開的墨一般濃黑,讓人心頭發(fā)寒。
“叮咚——請,001號,到急診1室就診……叮咚——請,001號,到急診1室就診……”
叫號聲如同催命一般不斷響起。
急診1室……
晏綏回頭,發(fā)現(xiàn)側(cè)后方原本漆黑一片的急診1室里,居然亮起了燈。
原本緊閉的1號門診室門打開了一條不大不小的縫隙,蒙蒙白光透過門縫和門上的磨砂玻璃透出。
來了?
晏綏眉頭微挑,一直插著兜的手終于放了出來。
他伸手推開那扇半開的門,發(fā)現(xiàn)里面雖然亮著燈光,但空無一人。
這是什么意思?那位叫到號的“病人”呢?
突然,一道似嬌柔少女的聲音貼在晏綏耳后,仿佛自帶回音混響,層層疊疊地響起:“醫(yī)生……叫到我的號了。”
……
“叮咚——”
“請,999號,到急診10室就診……”
裴野望環(huán)顧四周,確定晏綏確確實實不見了。
身后突然傳來細碎的聲響,他回過頭,就見一雙腿掙扎著,從唯一亮著燈光的急診10室的門口一閃而過,仿佛被拖了進去。
裴野望神色莫測,轉(zhuǎn)身上前,推開了半掩的急診10室大門。
推開門板,一個被懸吊在頂上的白大褂青年赫然入目。
他背對著裴野望,身體還在燈下劇烈晃蕩著,腦袋往前折成一個恐怖的角度,顯然是剛被吊上去不久。
裴野望挑了挑眉,上前側(cè)身探頭一看,猛地對上晏綏暴突的雙眼和吐出的舌頭。
下一秒,懸吊在吊燈上的青年驟然墜落,“哐當”一聲重重地摔在裴野望腳邊,大眼睛死死盯著裴野望,死不瞑目。
他瘦削修長的手就砸在裴野望長靴旁,但那雙黑色長靴挪都沒挪一下。
裴野望黝黑的眼眸無聲地抬起,落在了門診室門口出現(xiàn)的人。
男人白大褂上浸滿鮮血,他陰沉沉地盯著裴野望,青白的臉蠕動顫抖著咧出一個扭曲的笑容,眼里泄出難以抑制的怨恨。
“999號患者,看著一個又一個人在你眼前死去,你真的以為能救他們嗎?”
裴野望冷眼看著白大褂男人。
白大褂男人一步步逼近,笑容越裂越大,幾乎要橫貫整張臉:“不,你誰都救不了,更救不了你自己,跟我們一起下地獄去吧……”
說話間,許許多多的人影無聲地出現(xiàn),跟隨著白大褂男人的腳步,同樣露出怨恨的笑容,緩步朝著門診室內(nèi)逼近。
裴野望無視了逼近的暗影,自顧自地拆下指節(jié)上帶著尖銳長刺的指虎,換上了晏綏曾經(jīng)見過的金屬圓環(huán)指虎。
他擰了擰手腕,抬腿跨過了地上的“尸體”,聲音散漫又沉冷:“不得不說,各位弄的這出笑話實在不好笑。”
白大褂男人面目猙獰地低嘯一聲,帶著身后眾人朝著門診室里高大的男人撲來!
裴野望雙目一抬,金屬指虎在燈光下劃過一道銳利的光。
“嘭”地一聲巨響,白大褂男人被一拳重重地揍在臉上,巨大的力道將他以及所有撲來的人群飛砸而出。
裴野望緩步走出門診室,后背的光在走廊里白大褂男人身上打下濃重的黑影。
只聽他輕笑一聲,慢聲說:“抱歉了,我只是個暴力的粗人,沒有什么不揍受害者的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