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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Chapter 31

    陸宥禮垂眸, 小臂扶在門框上,喉嚨里溢出輕笑:“小乖,怎么那么好啊。”

    他不說話還好, 一說話祁少虞就有種被坑了的后悔, 主要是多少有點不禁夸。

    祁少虞耳尖挺紅, 本來想兇回去, 至少證明他不是那么沒出息,只是瞥見陸宥禮嘴角的弧度, 他突然覺得,算了吧,這也沒啥。

    但對于這種幾乎是肉麻的話, 祁少虞還是一陣顫, 他瞪了人一眼:“話多。”

    “進來。”陸宥禮心情好得很, 現在就算祁少虞甩一巴掌過來,他也只會覺得還挺爽。

    陸宥禮的房間是虞夫人后來重新裝修過的,后來添置了不少家具, 不過看上去還是冷冷清清, 屬于陸宥禮的東西就幾件衣服和書本, 也沒什么人氣兒,更別提溫馨。

    現在的這棟別墅,頂多算他的家,但不是陸宥禮的。

    祁少虞忽然想,如果以后他和陸宥禮有一個家,會是什么樣的?

    “在想什么?”

    愣神的這會兒功夫,陸宥禮已經躺好了, 留出來的位置正好還夠一個人。

    祁少虞“嘶”了一聲,“沒什么。”

    他已經吸取教訓了, 這種時候閉嘴是最好的,畢竟這種話,可能會意外戳中陸宥禮的點,他不想看見這人的尾巴翹上天。

    床上陸宥禮倒還算規矩,說睡一張床真就是蓋上棉被純聊天。

    雖然不是沒有一起睡過,但心態改變之后,這還真是頭一次。

    祁少虞有點不習慣,他從來沒覺得過,陸宥禮的存在原來那么強勢,從呼吸到體溫的傳遞,甚至是一點細碎的衣料摩挲,都能一清二楚的感知到。

    其實以前講完題陸宥禮也想留下來過,不過祁少虞沒同意,那會兒他腦袋里全是付奕肖那小子每天叨叨的愛情真諦:

    愛情就像優樂美,哥把你捧在手心里,你把哥踹桶里。

    嘖,他被這小子污染了。

    —

    競賽前的集訓是九中和海中組織的,由于去年在九中開辦,所以今年就在海中。

    但海市是繞著海岸線建的新一線大城市,兩所中學幾乎是分布在城市的兩端,軌道交通至少也是三四個小時。

    這次九中去集訓的有陸宥禮、江心月、林書,還有幾位競賽班的指導老師,統一坐學校包的巴車過去,一整個國慶都要待在海中。

    啟程的那天晚上,陸宥禮問要不要來送他。

    祁少虞當時別扭得要死,他不想當著那么多人面送陸宥禮,只是當天晚上暗戳戳的又把人放進來睡了一覺。

    不過早上七點的時候,祁少虞還是醒了,估計是得益于這段時間好好學習養成的生物鐘,這會兒陸宥禮還沒走,前一天晚上王阿姨幫忙收拾了不少東西,現在司機還在裝車。

    他沒吭聲,只是默默掀開窗簾,然后往下邊看,一眼就看見了草坪邊兒上站著的人。

    陸宥禮今天穿的常服,一件黑色的短袖,長褲,他肩膀寬,身上有料,哪怕是再簡單不過的穿搭,也能讓人眼前一亮。

    只是兩人隔得來遠,互相也聽不見聲,祁少虞突然就對離別有了一點真實感。

    明明前一晚上他還沒心沒肺的笑話陸宥禮幼稚,不就分開幾天嘛!

    祁少虞覺得自己魔怔了,舍不得的陸宥禮的,好像一直都是他。

    他抿抿唇,這種時候行動已經比腦子直白了。

    飛快換下睡衣后,祁少虞然后隨手薅了一套衣服套上,簡單洗漱,往頭上壓了個帽子就往樓下跑。

    停車位那里,司機正好把行李裝得差不多了,祁少虞聲音比人先到:“李叔,送我去喜記一趟。”

    “額,少爺”司機看看車上的陸宥禮,有點為難,畢竟喜記和九中是兩個方向,折騰一趟肯定來不及。

    “沒事,先送他。”祁少虞顧自坐了進去,完全沒有注意到某人翹起的嘴角。

    車內的空間就那么點,里邊的氣氛幾乎可以用尷尬來形容。

    想降低存在感是完全不可能的,祁少虞這人更不擅長說謊,眼神就已經把他出賣。

    平穩行駛了一段時間,僵局是陸宥禮先打破的:“怎么突然想著起來這么早?”

    祁少虞人還有點半夢半醒,但又不想和陸宥禮對上眼,就把帽子壓下來不少,含糊的說:“給我媽買早飯,她昨天說想吃喜記的糕點,我不是要來送你的。”

    陸宥禮輕笑出聲,“嗯,沒有說你要來送我。”

    祁少虞攥緊了拳頭,忽然就想到了他母上以前懟他的一句話:多好一兒子啊,怎么偏偏長了張嘴。

    他嘴硬:“放心吧,我不會想你的。”

    一路拌嘴過來,半小時的車程過得還算快,九中校門已經近在眼前了,旁邊就是那輛大巴。

    祁少虞把“死要面子活受罪”貫徹到底,他沒下車,就默默盯著陸宥禮和司機搬行李。

    最后的再見還是陸宥禮主動開口的。

    他背過身的那瞬間,祁少虞其實想把人叫住給個擁抱,但是看見校車旁邊的江心月和林書,他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只是默默的說了句:“再見。”

    司機放完行李,正要驅車離開,但祁少虞驀地出聲:“李叔,等會兒再走。”

    他的目光一直落到校門口的大巴車上邊,陸宥禮已經上車了,就坐在靠窗的位置,還挺顯眼,只是現在還不到八點,巴車沒有出發。

    “啊?”李叔在祁家干了快三年,和祁家已經熟悉了,他下意識就說:“不是要給夫人買糕點嗎,再晚點過去就沒了。”

    祁少虞就差把目光焊死在大巴車上,他揉了揉有點軸痛的太陽穴,“沒事,我媽她突然就不想吃了。”

    “哦、哦”李叔覺得有點奇怪,但還是照做。

    八點整,大巴車準時發車,陸宥禮的側臉也漸漸變成了一個模糊的小點,直到再也看不見。

    祁少虞瞇了瞇眼睛,“走吧。”

    —

    高三的國慶假期一共有三天,早在送走了陸宥禮的第二天,祁少虞就重返學校補課。

    昨天陸宥禮到海中的時候給他發了消息,還附贈了一張從酒店拍的夕陽圖。

    橘紅的光于粼海雀躍,翻卷的浪花像少女的裙擺,訴說著最動聽的情事:夕陽西下,我很想你。

    祁少虞回:好看。

    之后的聊天頻率就很低了,陸宥禮幾乎只有飯點才能抽空給他發兩張照片,大多都是吃了些什么,競賽集訓的緊迫感都壓祁少虞臉上來了。

    沒了陸宥禮在身邊,祁少虞突然發覺自己的生活變得空空蕩蕩。

    沒有人一起吃飯,沒有人厚著臉皮撩他,就連晚上睡覺都是一個人!

    其實頭一天還好,祁少虞還能用學習麻痹自己,刷題,看解析,看不懂就找人問,后面日子長了,他就有點麻了。

    他迫切的想聽聽陸宥禮的聲音,跟他分享這些天做了些什么。好吧,其實還想他還想抱抱陸宥禮,然后告訴他:其實那天我就是特意來送你的,跟我媽沒關系。

    但是想到競賽的緊迫,祁少虞硬生生又把思念咽回了肚子里,算了,不給陸宥禮添麻煩了。

    周四又是輪著上生物的小課班,祁少虞才干完了一張數學卷子,對完答案后,差不多有個六十分。

    付奕肖前一段時間就發現了他爺的改變,開始他爺說是愛情,他不信,還以為是心血來潮,結果時間長了,那臉被打得匡匡響。

    他忍不住打趣:“媽呀哥,到底是什么樣的愛↘情~*讓你倆月把數學從十來分干上六十?”

    祁少虞懶得貧,趁著打了上課鈴,順手就把桌洞里的生物題掏出來。

    “話說今天這課陸哥不在,是不是該徐老師來上了?”付奕肖這人思維跳得快,轉眼又岔了另一個話頭起來。

    “不知道。”誰來都是上,祁少虞沒心思管這個,只是垂著頭不停刷新著微信界面的消息,一次、兩次,都沒有新消息再彈出來。

    嘶,破手機,真煩。

    祁少虞正毛燥著,付奕肖突然猛拽了他兩下手臂。

    “干嘛!”他沒好氣的懟回去。

    付奕肖瘋狂使眼色,擱那兒跟抽筋似的,他壓低聲音:“謝塵一!今天來上生物課的助教是謝塵一!”

    這話像塊石頭,突然給了祁少虞一下,砸得他腦瓜子嗡嗡響。

    講臺上,謝塵一顧自打開教案,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同學們好,我是謝塵一,由于陸同學參加競賽的緣故,這段時間的生物助教由我來擔任,請大家多多指教。”

    “媽呀!”付奕肖仿佛看見了什么臟東西,他搖頭晃腦:“不干凈了!我的眼睛不干凈了!”

    “早知道是他!我就逃了這次生物課了!”

    他連教材都不想拿出來,沒辦法,謝塵一雖然成績好,但風評在十班完全可以用惡劣來形容,大家見到都是繞開走的。

    “哥,跑吧,今兒咱坐得比較后邊,偷偷溜了那個死魚眼不會發現的。”付奕肖蠢蠢欲動,這個教室他是半分鐘都不想再待。

    祁少虞抬眸,正對上謝塵一帶著侵略感和優越感的視線,他眼皮驀地向下一壓,語調冷漠:“不走。”

    “哈?”付奕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留下來上課,你先走。”

    第32章 Chapter 32

    “不是”付奕肖一噎:“為啥啊?”

    “沒有為什么。”祁少虞拿出筆記本, 開始記錄黑板上的知識點,“你想走就先走。”

    他確實討厭謝塵一,但也不能和知識過不去。

    某種時候祁少虞是認死理的, 這可能來源于他不算激烈的思想斗爭, 但是一但筑之高墻, 那就不會輕易崩塌。

    就像他現在認定, 必須靠自己走到陸宥禮身邊,任憑一路艱險, 他都不會放棄。

    付奕肖皺巴著一張臉,罵罵咧咧幾句,腳下的凳子挪了好幾下, 還是沒走。

    不過這種忍耐程度只能持續到下課鈴一打, 他實在受不了了, 支會過人一聲就拎著書包跑了。

    教室里的學生陸續離開,祁少虞沒太注意,他卡在一道遺傳題上, 推算了很多次過程, 也沒對上選項答案。

    嘶, 有點棘手。

    祁少虞順手薅了把頭發,正打算翻開解析看看過程,頭頂上驀然投下一道陰影,余光可以瞥到點那人泛白的衣角。

    是謝塵一,他沒走。

    他們倆就隔著一張桌子,祁少虞多少有點生理不適,畢竟上次距離這么近, 還是謝塵一被他單方面按在地上揍的時候。

    桌上的書和卷子擺得凌亂,有數學的, 有生物的,依稀還能看見幾處歷史知識點來。

    祁少虞不知道謝塵一葫蘆里想賣什么藥,他也沒心思開口,顧自開始收拾桌上的東西,直到只剩最后一本生物教材的時候,謝塵一卻突然伸手按住。

    “有病啊?”祁少虞眉宇間隱隱有些不耐煩,誰家好人沒事像木乃伊一樣立著,也不說話,伸手就是搗亂。

    謝塵一眼神里的情緒很復雜,他唇瓣有點干裂 ,似乎用盡全部力氣,才擠出一句:“那天、在巷子里,是你報的警。”

    他指的是在小巷子里救下方梅的那事兒。

    祁少虞使了點力氣,把那本按在桌上的書從謝塵一手里抽出來。

    雖然不知道這事兒是誰透露給謝塵一的,但祁少虞至始至終都清楚,那天巷子里無論他碰見的是誰,都會做同樣的決定。

    他眼皮掀開,神色坦然:“重要嗎。”

    這沒什么重量的三個字,壓彎了謝塵一拼命挺起來的脊梁。他的情緒變得激動,甚至連呼吸都有些不暢快,開口就是夾槍帶棒:“裝什么裝祁少虞?”

    “又一次見到我難堪的樣子,你心里樂開花了吧?以前看見我爸在你們家打工,到現在看見我媽只能去撿垃圾維持生活、甚至是發現我最好的朋友背刺我的時候!你心里是不是特別暢快!”

    謝塵一雙手撐在桌面上,他的眼白在瞳仁里占比很大,上邊的紅血絲清晰可見,目呲欲裂的模樣看起來尤為瘋狂。

    祁少虞腦袋生疼,其實也沒太聽得清那些字眼,他不知道謝塵一是有被害妄想癥還是怎么,總之這人耳朵堵,橫豎都是無法溝通。

    “隨你怎么想。”

    有時候人的崩潰就在這一瞬間,拼命壓抑了許多年,只需要一個很小的口子,就能讓這一切瞬間分崩離析。

    “呵。”謝塵一臉上浮現出詭異的笑,“你當然不會想那么多,你這輩子都不懂家庭的破碎,不懂每天上下學被人翻白眼,回到家之后窮得揭不開鍋的感受,你像個傻逼一樣被蒙在鼓里,還真他媽覺得這個世界都是好人,誰都能讓你傳遞愛!”

    他沖著祁少虞大吼 ,身體顫抖不止,苦澀的眼淚腐蝕著唇齒,每一下都是連皮帶肉的剝開傷疤。

    “什么蒙在鼓里?”祁少虞腦袋里一團亂麻,本來只是方梅的事情,但謝塵一剛才情緒激動的那段話,倒莫名叫他意識出來不對勁兒。

    “去他的保密協議!憑什么痛苦都讓我們家承受!”謝塵一徹底瘋狂,直接破罐破摔,一雙手強迫性扳正他的肩膀,猩紅的眸子溢出恨意:“我現在遭受的這一切,都拜你所賜啊祁少虞!”

    這番話像是一聲悶雷,在祁少虞波瀾不驚的腦袋里炸開,接著掀起了軒然大波。

    “你在說什么?”

    “我說!是你!害我爸出車禍的是你!”

    “三年前我爸在你家里做司機,那天下著小雨,是你非要出門,才害得大貨車和小轎車相撞!”謝塵一揪著他的衣領,歇斯底里的大叫。

    “憑什么你就能輕飄飄忘了一切,憑什么所有人都要保護你!那我爸呢,雙腿截肢,一輩子都只能癱在床上!然后呢?我他媽像陰溝里的老鼠,在一旁看著你風風光光的富二代人生。”

    “我怎么能不恨你?祁少虞!我恨死你了!”

    謝塵一的神色宛如大地龜裂,干裂的唇瓣顫抖不止,眼神滔天的恨意幾近讓祁少虞全身血液麻木到凝固。

    他難以置信的抬頭,腦袋里的緊繃的神經繞成了一團亂線,又暈又脹痛的感覺刺痛著他的大腦,那些零碎的片段,還有那個瘋癲的女人在腦海里不停閃過,似乎一切都在這一刻形成了一個閉環。

    祁少虞喉嚨里像是吞了刀片,干澀、疼痛,他呼吸急促,甚至是有點喘不過氣兒來,“我、”

    謝塵一抬手擦掉眼淚,泛白的校服袖子上濡濕一片,他已經是個完全赤.裸的人了,傷疤盡數撕裂,每一條上面都帶著徹骨的痛。

    “祁少虞,如果你還有點良心的話,我懇請你,遠離我的家人!遠離我!”

    303教室的燈熄了,黑暗與痛苦悄無聲息的蔓延開來,像是夢魘,召之即來,揮之不去。

    半晌,寂靜的空氣里響起一個字來。

    “好。”

    —

    路燈忽明忽暗,瘦高的少年失魂落魄,腳印落在影子上,一寸一寸,龜速挪動。

    祁少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從教室里出來的,說出那個字之后,他仿佛進入了一種格式化狀態,大腦一片空白,每一寸骨肉都沉重到難以動彈分毫。

    當時巡邏落鎖的保安拿著一把手電筒往他臉上晃悠,“哪個班的?怎么還不走?”

    冷白的光很刺眼,但祁少虞眼神空洞又呆滯,他覺得自己是有意識的,干澀的嘴唇顫了顫:“馬上走。”

    現在是十點整,之前祁少虞告訴過現在的司機,要是下課過了十分鐘他還沒出來,也沒收到消息,就不用等了,當晚就算他不回家。

    這事兒在之前幾乎是天天發生,祁少虞不想踏入那棟別墅,因為沒有歸屬感,所以他選擇出去住酒店,最好是電競主題的,有心思就打游戲,無聊旁邊就是床。

    以前祁少虞不懂為什么自己沒有歸屬感,他糾結過很多次,都沒有滿意的答案,但現在,他突然就明白了。

    原因從不是在于虞夫人和祁先生不愛他,相反,他從父母那里得到的愛一分不少,甚至多到縱容。

    這一切痛苦的根源在于,他是兩個分裂的人。

    那場車禍就是他分裂的開始,按下清楚記憶的按鈕,他像是一個外來者,套了過去的祁少虞的皮囊在身上。

    可他們是從靈魂層面就完全相悖的兩個人,除了那副皮相,沒有半點不同。

    現在的祁少虞張揚,叛逆,甚至脾氣還很暴躁,可過去呢,只是看著那一屋子的獎狀,大概也知道是個誰都喜歡的好孩子。

    嘖,他又不需要所有的人都喜歡他。

    可誰完完全全的喜歡他呢?

    陸宥禮。

    因為他說:“不像女孩子,也不像其他誰,你就是你,是祁少虞。”

    祁少虞眼里突然有了點細碎的光亮,他的冰冷的內心突然就開始跳動,加速,發燙,到最后盡數被一個念頭填滿:

    他想見陸宥禮。

    現在,立刻,馬上。

    這個念頭有點瘋狂,現在是晚上的十點零五,從九中的校門口到海中,兩百多公里的距離,地鐵肯定是來不及了,打車是唯一的選擇。

    祁少虞顫抖著指尖,按下一條又一條訂單信息,呼叫車輛的界面停頓了五分鐘,卻始終沒一輛車接單。

    沒辦法,這太荒謬了。

    可他等不及了,祁少虞猛地呼吸一口氣,然后朝九中外邊最繁華的廣場跑了一段距離,這里車水馬龍,空車路過的幾率也大很多。

    站臺邊上,穿著校服的少年擰著眉頭,對著路過的出租車一次又一次招手:

    “師傅,海中走嗎?”

    “不是,想噶我腰子倒也不用那么明顯。”司機罵罵咧咧。

    “抱歉。”

    “師傅,海中走嗎?”

    “一口價兩千五。”

    “成交!”

    現在是晚上時間十點一十五,祁少虞如愿坐上了去往海中的出租車。

    車外的景物飛速倒流,霓虹斑斕,宛若魔幻森林,可破天荒的,祁少虞一點都不困,他想見陸宥禮,還有好多事情想問。

    估計是長途開車有點寂寞,司機主動跟祁少虞搭話:“小伙子,大晚上的,怎么突然想去海中?”

    海中附近是新城,還在開發,晚上其實冷清得慌,也沒啥玩的,人傻錢多的大怨種愿意花兩千五去那周圍晃悠一圈,實在是有生之年才能碰見的系列。

    “因為想見的人在那里。”

    “嘶,這樣啊。”司機皺眉,差不多腦補了一場小情侶間的愛恨情仇,“挺好。”

    祁少虞沒接話,他放在膝蓋上的手機震動一聲。

    [L:下晚訓了,我好想你。]

    [Y:我也是。]

    第33章 Chapter 33

    [L:還有三天。]

    祁少虞盯著屏幕, 小聲糾正:“還有三個小時。”

    [Y:很快,很快我們就能見面了。]

    他不太喜歡在這種關頭把所有小心思都抖出來擺到明面上,用小朋友的話說就是:那樣都不驚喜啦!

    好吧, 祁少虞覺得自己這樣一聲招呼不打就跑過去, 可能也不算多大的驚喜, 不成驚嚇都是好的了。

    可他沒什么辦法, 腦袋里亂嗡嗡的,像芝麻糊糊, 黑成一團,加水也是黑的,根本逃不開。

    可如果選擇回家, 虞夫人不會給他答案, 優雅又美麗的女人希望兒子遠離一切痛苦, 所以親手打造了伊甸園,忘掉吧,總比永遠記得好。

    至于祁先生, 那個在商場上無比精明的老狐貍, 回家就是妥妥的老婆奴, 虞夫人不點頭,祁少虞幾乎不能從他嘴里撬出半個字來。

    殊不知,遺忘和分裂才是痛苦的根源,偶爾做一點瘋狂的決定,會讓祁少虞覺得,自己是個鮮活獨立的人。

    這一刻,他莫名認同了謝塵一夾雜在怨恨里的一句話:像個傻逼一樣被蒙在鼓里!

    天殺的!誰他媽愿意做一個傻逼!

    他被活生生塞在了祁少虞的皮囊里, 他的母親端著他最惡心的水果說:“親愛的,看我帶來了什么, 你最愛的,心情有沒有好一點。”

    “你怎么只吃兩口?多吃點啊,快,媽媽買了很多呢。”

    “媽我不愛吃。”

    “誰說的,我們乖崽最愛吃了。”

    “嗯。我愛吃。”

    這樣場景發生過很多次,祁少虞一開始反應激烈,甚至感到窒息,可看到虞夫人臉上的失魂落魄,他還是心軟了,從此再沒有為這種事情爭辯過。

    —

    路燈明暗的塞浦路上,海風嗚嗚的刮著,拍岸浪掩蓋過跑車炸裂的引擎聲,與它一柵欄之隔的通道口,黃色的出租車鉆入長達五十公里的海底隧道,一路暢通無阻。

    凌晨的兩點二十七分,出租車停在海中門口,祁少虞按照約定掃了兩千五給司機,“謝謝。”

    “嚯。”司機看著到賬的兩千五,突然覺得這樣天上掉餡餅的事兒,還可以再多來幾次,他揮揮手:“老板慢走!”

    種滿棕櫚樹的大道中,出租車遠去,漸漸變成了一個小點,到最后再也看不見。

    祁少虞平復了一下心情,他抬眸盯著海中的大門,卻發現怎么都淡定不下來,腦袋里不自覺就開始想,見面之后,陸宥禮的表情會不會特別夸張?會不會直接就給他一個熊抱?

    如果真的抱上來了,祁少虞想,這次無論誰看見,他都不會縮回手。

    凌晨的兩點三十五分,祁少虞跟著手機地圖,找到了陸宥禮住的那家酒店。

    酒店的大堂里燈火通明,而樓上的房間卻安安靜靜的沉睡,只有七樓不起眼的角落里,一盞昏黃的燈還亮著。

    這個點按照陸宥禮的習慣早就休息了,祁少虞也沒打算上去擾人清夢,他只是在附近的24h便利店買了一杯冰咖啡,然后在酒店大堂的休息區等著早上八點半的早訓,那時候他們再見面。

    大堂里寂靜一片,外邊的夜色如同濃墨。

    祁少虞坐在最角落的沙發上,那杯冰咖啡已經去了一半,他現在還很清醒,尤其想到陸宥禮正在樓上的某個房間酣睡,他心里就覺得無比安穩。

    凌晨的兩點四十八分,祁少虞在鍵盤上敲下一條消息。

    [Y:晚安,好夢。]

    按下發送鍵后,他緊繃了四個小時的神經逐漸放松,雙手交疊放在腦后,整個人都窩進沙發里閉目養神。

    凌晨的兩點五十分,祁少虞捏在手里的手機震動一瞬。

    [L:有你才是好夢。]

    看見消息上面的備注,祁少虞呼吸紊亂一瞬,腦袋里“嗡”的一聲蕩開,連落在鍵盤上的指尖都開始顫抖。

    [Y:怎么還不睡?]

    [L:在等某個人的消息。]

    “抬頭。”

    溫和低沉的聲音夾著絲絲茉莉香拂過,祁少虞猛然抬起頭來,猝不及防就撞入一雙深郁含情的眼睛。

    穿著黑短袖的少年站在他面前,嘴角翹起來淺淺的笑意,大堂頂端的燈光給他整個人都渡上了一層溫柔的光暈,這一幕宿命與靈魂交織,美好到幾乎不真實。

    祁少虞直接愣住,他腦袋里的澎湃還沒平息下來,唇瓣有點干澀,本來想開口說,好想你,但事先排演好的千言萬語,在見到人的那刻,都盡數化作一片空白。

    祁少虞覺得自己有點委屈,還有點想哭。

    陸宥禮彎下身子,歪頭看他:“怎么,不認識了?”

    祁少虞搖頭,只是伸手將人拉進了點,然后把臉埋進陸宥禮懷里,沒說話。

    空氣安靜許久,陸宥禮感覺到小腹上的濕意,他心疼的嘆息一聲,抬手順著少年清瘦的背脊撫下來,“放松點小乖,讓我抱你上去。”

    他知道祁少虞臉皮薄,如果不是實在熬不住了,絕對不可能這么難過,但現在大堂還有前臺在,外邊也不是完全沒有人經過。

    陸宥禮不想祁少虞脆弱的樣子被外人撞見,他完完全全把人按在懷里,小臂小心穿過膝彎,再穩穩把他抱起來,上樓。

    得益于這次參加集訓的人數,陸宥禮的房間只住了他一個人,眼下倒也還算方便。

    放間里沒開燈,就著夜燈的微光,陸宥禮把人放下,這才看清了一雙微紅的眼睛。

    他伸出粗糲的指腹蹭過眼角不太明顯的淚水,盡可能用輕松的語氣說:“這才分開四天,怎么變成小哭包了?”

    祁少虞驀地抬手,輕輕按住陸宥禮,聲音有點沙啞:“有一個人,他發現了他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另一個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都把他當做是另一個人,他應該怎么辦?”

    陸宥禮一頓,他垂眸,指尖穿插過發絲,“他只是做了一場很長的夢,忘記了他是另一個人。”

    “有人想幫他記起,有人想讓他永遠遺忘,可他應該明白的是,他自己究竟想要什么,而不是一味迎合別人的期盼。”

    祁少虞從來沒有這么清晰的認知到,自己真正需要什么,他捧著陸宥禮的臉,一字一句:“如果說,那個人想知道發生了什么呢。”

    陸宥禮彎了彎眼睛,一個很溫柔的吻落在他側臉:“好。”

    依著不太明亮的燈光,兩人面對面坐在床上,陸宥禮思緒遠去:

    “六年前,因為父母工作調動的緣故,有個少年被迫離開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城市、以及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去往島國生活。”

    “這一去無問歸期,很可能就是永別,所以他們在機場約定,無論如何,十八歲那年,排除千難萬難,也要在島國重逢。”

    “分開的日子里,他們只能視頻聯系,雖然相隔千里,但感情依然很好,可后來”陸宥禮眼神隱隱傷痛:“在他們分開快三年的時候,少年的朋友意外出了一場很嚴重的車禍。”

    “那天晚上下著小雨,朋友如常出門上興趣班,但唯一不同的是,那天負責接送他的司機在等待的途中喝了酒,回家的路途中,小轎車與貨車相撞,一場悲劇發生了”

    “這場車禍讓司機失去了雙腿,但這場事故最后判定為司機酒后駕駛,應該負全責,但念在他在家里兢兢業業二十年的份兒上,朋友的父母沒有追責司機,只是將他開除。”

    “但朋友也傷得很重,在醫院躺了很久,少年知道這件事后,幾乎是拋下一切回國,可因為這場車禍,他的朋友幾乎忘記了所有過去的事情,這種時候再見面,容易刺激到朋友,所以任憑再心急如焚,少年也沒有踏入病房一步,只是隔著一道門,遠遠看了一眼。”

    “原本所有人都以為朋友的記憶會慢慢恢復,但車禍的重創和殘酷的復健讓朋友性情大變,他變得狂躁、易怒,到后來自暴自棄,甚至是一想到過去的事情,朋友就會頭痛欲裂,最后朋友的母親沒有辦法,她只能找到那個司機的家人,讓他們把所有的事情爛在肚子里。”

    “但這些年朋友越來越叛逆,甚至染上了許多壞毛病,無奈下,朋友的父母聯系上了少年,想給朋友換個環境散心,朋友就那么被他母親騙來了島國,他不知道少年等待這天很久了,這是兩人時隔六年的相見。”

    “他們一起生活,一起學習,雖然所有人都說朋友變了,可看著臉上笑容越來越多的朋友,少年就知道,他至始至終都和以前一樣,分毫未變。”

    “再到后來的故事,朋友就都知道了。”

    說完,陸宥禮安靜好久,他漆黑的眸子注視著祁少虞,企圖從他臉上分辨出一點情緒來。

    一下子接受完所有的真相,祁少虞覺得自己腦袋亂到爆炸,雖然主體的事件和他猜得大差不差,但其中那么多隱情,完完全全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祁少虞按了按生疼的太陽穴,蜷縮著身子倒在了被子上,企圖獲得一點安全感。

    他硬生生冒出來一身冷汗,大口的喘著氣兒,死死攥著陸宥禮的手,幾乎是用一種執拗的語氣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來:“我沒有食言。”

    “對嗎?”

    第34章 Chapter 34

    陸宥禮很堅定的回復他:“沒有, 我們完成了當年的約定。”

    心臟一陣下墜,祁少虞緩了好一會兒,他迫切的需要一個堅定不移的選擇:“如果當時, 我沒有敲開那扇門又或者, 我根本沒有去鐮倉, 那、”那我們還會重逢嗎。

    “會, 我們一定會重逢。”

    江之島暴雨的那天,陸宥禮拉開房門, 撞入少年灰色又迷茫的世界,他停滯六年的心跳就像時針,在迷宮里兜兜轉轉, 終于找到了那塊和他形影不離的齒輪。

    東京的小雨落下, 愛意是那把永遠無條件朝少年傾斜的傘, 江戶川的花火綻放,繁華的璀璨攪和過少年沉重的心思,從此, 命運轉動, 靈魂的線交織在一起, 他們永遠、永遠不會分開。

    隔著被子,祁少虞枕著陸宥禮的大腿,發絲垂落,任由他給自己擦干冷汗。

    他盯著自己的指尖,一下,一下,似乎有什么東西在重塑。

    “我害了一家人。”

    “是酒駕害的。”

    “我爛掉了。”

    “沒有, 香香的。”

    “我撕裂了。”

    “沒關系,我能把小乖養好。”

    “我丟掉了好多東西。”

    “失去的東西只是以另一種方式存在, 星星在天上看著你,失去的東西在角落陪伴你。”

    祁少虞一遍又一遍的迷茫,陸宥禮就不厭其煩的一次一次肯定,直到他緊繃的神經稍稍緩和,逐漸愿意相信,一切都沒有那么糟糕。

    凌晨的五點二十分,祁少虞筋疲力盡的睡去,他眉心輕擰,睡得不算安穩。

    陸宥禮小心翼翼地托著腦袋,把祁少虞塞進被窩里,小臂從腰腹穿過,以一種極其具有安全感的狀態環抱住他。

    “謝謝你。”他吻吻愛人的眼皮,“謝謝你愿意把我當做港灣。”

    少年的愛意始于一場毫無征兆的霖雨,從此瘋長,十八歲的這一年,飄搖的藤蔓從此依附到了它的大樹。

    他們是相生、相伴,是一場狂風暴雨之后,廢墟殘垣上破土而出的新生。

    親愛的,如果還感到迷茫,那就放手奔向遠方,詩和畫般絢爛的世界里,向前走,燦燦漫漫,回頭看,我正踩著你的腳印,一步一步,堅定不移地,向你奔來。

    —

    這一覺祁少虞睡得昏天暗地,但卻不沉,他好像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

    夢里是黑暗的,飄散著虛無的白霧,他伸手觸碰,卻發現什么都抓不住,他在黑暗里走啊,走啊,走,然后一些零碎的場面滑過,他聽見了一陣十分嘈雜的說話聲。

    “這次第一名是誰啊,祁少虞?怎么會是他呀,是謝塵一,你忘啦,祁少虞說他把腦袋撞到了,切,誰信啊,說不定之前的成績都是假的!”

    畫面輪換,滄桑的男人夾著一支煙,蹲在巷子里吞云吐霧,他偏頭,但煙霧遮住了五官,但聲音卻很有迷惑性:“你很痛苦嗎?要不要試試這個?”

    男人把一包香煙和打火機丟到地上。

    祁少虞瞳孔地震,連連后退兩步,卻驀然撞到另一處墻壁上,而一墻之隔,幾個少年正在密謀什么:

    “那個是祁少虞吧,嘿喲,有錢人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樣,你看他腳上的鞋子,兩萬三,他出手那么闊綽,走,我們去跟他做朋友,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畫面抖動兩下,那群笑嘻嘻少年頓時換了一副嘴臉:

    “怪胎!男生留那么長的頭發做什么?他肯定有什么秘密,額,好丑的疤,像蜈蚣!”

    額角的汗水滑落,祁少虞驀地轉身,拼命朝著相反的方向狂奔,那群人就在后邊追,伸出來的觸手降他的腳步束縛。

    祁少虞雙目充血,瘋狂掙扎,他撕心裂肺的怒吼:“滾啊!都滾!”然后跌跌撞撞地從地上爬起來,繼續逃離。

    不知道跑了多久,祁少虞在黑暗中看見一處光點,他心里燃起點希望,朝著光點繼續奔跑,每邁出一步,黑暗的觸手就退卻一分。

    光點終點,祁先生攬著虞夫人溫柔地朝他招手,“虞崽,恭喜你,勝利咯。”

    祁少虞眼角濕紅,干裂的唇瓣顫抖兩下,喚出兩字沙啞的:“爸、媽”

    虞夫人眨了兩下眼睛,指尖輕輕落在虛空中輕點,隨后二人遍化作絢爛的光點,燦燦漫漫的籠罩在祁少虞身上。

    祁少虞猛然回頭,身后如同深淵般可怖的黑暗中,有個清冷的少年正一步一步,向他奔來。

    “陸宥禮!”

    祁少虞大喊一聲,幾乎是瞬間就從床上驚坐起,他腦袋有點暈乎,看著周圍陌生的環境,胸腔小幅度起伏一瞬。

    “我在。”

    門廳處,陸宥禮提著大包小包的早飯,看樣子是才回來,他把早飯放在桌上:“做噩夢了?”

    祁少虞遲疑一秒,然后搖頭。

    也不算噩夢吧,畢竟那個夢的結尾還是挺好的,只是過程有點壓抑。

    陸宥禮拆開餐具,“別害怕,過來吃飯吧。”

    溫和的嗓音鉆進耳朵,祁少虞心里莫名安穩不少,他有點著急的下床,腳心直接踩在了地毯上,房間里空調溫度有些低,加上面對大海,濕氣也重,陸宥禮眉頭輕擰,“坐好。”

    “哦”祁少虞順勢就坐回了床墊上,他身上還穿著昨晚的那身校服,長腿從墊子上搭下來,露出一節冷白的腳踝,凸起的骨頭處泛起一層淡淡的紅。

    陸宥禮從抽屜里拆開一雙一次性拖鞋,也不避諱什么,單膝跪在地毯上,伸手將掌骨卡進腳踝,想幫忙把鞋套上。

    這種感覺有點奇怪,腳踝被桎梏住的那刻,他莫名其妙有點想逃,甚至往里縮了縮,只是沒脫開,又被陸宥禮使了點力氣拉回去。

    “乖,地上涼,把鞋穿上。”

    “海中這邊還在開發,雖然酒店有早飯,但味道一般,不過前幾天意外發現了巷子里的早餐店還不錯,嘗嘗看。”

    桌上的早餐琳瑯滿目,就像祁少虞賭氣從鐮倉跑到東京那天,陸宥禮追來,他們倆也是這樣在酒店吃晚飯的。

    他還記得,那天陸宥禮順走了他的頭繩。

    祁少虞臉上有點燒,眼神不自覺就往陸宥禮的手腕上瞟,那根黑色的皮筋還勒在上面,一次都沒有取下來過。

    “對不起。”祁少虞莫名生出來一股后知后覺的愧疚,他這樣不打招呼,突然跨了兩百多公里出現,猝不及防打亂了陸宥禮所有安排,可能任誰遇上都會覺得有點累贅。

    “小乖,不需要道歉。”陸宥禮彎了彎眼睛,沒有追問事情的原因,而是直接給出肯定的答案:“相反,我很高興你在難過的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我。”

    “那今天訓練怎么辦?”祁少虞問。

    陸宥禮如是說:“請假了,陪你散散心。”

    “不行!”祁少虞險些把粥打翻,他實在不想陸宥禮因為他的拖累而放慢前進的腳步。

    陸宥禮有點哭笑不得,“小乖,要不試著相信我的水平一下?”

    其實陸宥禮的父母都是高知份子,雙博導,所以從小就很注重培養他在物生數化上的學習。

    在島國生活的那些年,他就滿世界跑著去參加各種競賽、夏令營,現在這水平的初賽,確實對陸宥禮來說,確實不算什么。

    祁少虞抿唇,一番糾結之后,還是決定順應本心:“好吧。”

    “今天天氣不錯,海中附近有個臨海而建的游樂場,想去玩玩嗎?”由于海中所在的新城區還在開發,陸宥禮查了好一會兒攻略,附近推薦率高的,似乎也只有這個游樂場。

    祁少虞點頭,他現在就是想和陸宥禮待在一起,就算什么都不做,待在酒店里躺一天也可以。

    飯后,祁少虞把身上跟顯眼包一樣的九中校服換下來,套上了陸宥禮的衣服。

    他本來不覺得自己和陸宥禮之間的身高、體型差得有多大,直到完完全全套上去,祁少虞才發現,嘶陸宥禮居然那么、強壯嗎?

    那件白色的短袖套在他身上,領口大了一圈,纖細的鎖骨就卡在上邊,講真的,感覺胸膛有點漏風。

    祁少虞心想,可能是衣服洗的次數多了,就扯大了,短褲應該沒什么,也大不到哪里去。

    只是當他把短褲套上的那刻,祁少虞才發現自己真的錯得徹底,黑色的短褲堪堪卡在他的胯.骨上,提上去之后,手一松就滑落。

    偏偏這短褲是牛仔質地,還沒有松緊的腰帶,無奈之下,祁少虞紅著臉扒拉著衛生間的門框:“褲子有點大,能不能換個有腰帶的?”

    “嗯?”陸宥禮起身,似乎也沒想到會特別不合身,他問:“大很多嗎?”

    祁少虞抿抿唇瓣,他突然有點不知道怎么形容,難道要他說,褲子卡在骨頭上,輕輕一拽就能拉下來?這簡直太丟人了!

    索性祁少虞就不說了,他從衛生間邁出來一步,就這樣站在陸宥禮面前。

    白色的短袖很寬大,領口微微向右邊傾斜,露出一截細長的鎖骨,衣擺遮住了部分短褲尷尬的地方,至少從外表看著沒什么不妥。

    陸宥禮遲疑兩秒,“確定不是衣服有點大嗎?”

    “啊啊啊啊!”

    祁少虞薅了一把狼尾,然后兩眼一閉,認命的把衣服撩起來。

    第35章 Chapter 35

    他的指骨本來就長, 是那種纖細分明的好看,現在抓住一截白色的布料,可能是因為害.羞, 骨節上都泛起了一層粉霧。

    衣料“唰”的一下拉開, 露出一塊白皙平坦的小腹, 像是上好的羊脂玉, 完全放松的狀態下腹肌輪廓并不分明,但那一截腰肢, 細細的,牛仔短褲堪堪卡在胯.骨上,有種說不出的味道來。

    “明、明白了吧?”祁少虞有點結巴, 他后知后覺自己這個行為似乎太大膽了, 可一想, 都是男人,有什么區別,他有的陸宥禮也有, 沒有半點不一樣。

    陸宥禮眼睫顫抖, 喉結微微滑動兩下, 他握住拳頭抵在唇邊,嗓音不太自然:“小乖,其實有時候也不能太相信我。”

    其實祁少虞這人在某些情況的反應還挺遲鈍的,最大的原因可能是因為不開竅,只不過和陸宥禮“鬼混”的這幾個月,他的反應速度已經晉級到秒懂的境界了。

    “滾!”祁少虞惡狠狠地說,瞥見那人臉上欠欠的笑容, 他簡直追悔莫及,就不該相信陸宥禮腦袋里能裝什么好東西。

    陸宥禮笑出聲來, 他把掌心舉起來,做出無奈投降的姿勢,后退兩步,又重新找了一條有松緊帶的短褲遞過去。

    “這條應該可以。”

    “試試?”

    祁少虞瞪他一眼,一手揭下短褲,轉身又進了衛生間。

    得益于那兩根松緊帶,這次短褲終于不再往下掉,折騰這么一會兒,兩人終于踩著上午的尾巴出了門。

    不過好在海濱游樂場離酒店不遠,走路也就十來分鐘的事兒,現在散步過去,就當消食了。

    轉過幾處街道,鋼鐵森林由高漸矮,到最后豁然開朗。

    入目是一片敞亮的天,蔚藍是底色,幾朵云絲毫無形狀的飄過,再底下是果凍狀的波光海,燦燦的陽光灑下來,像墜滿辰星的地上銀河。

    這個點沙灘上的人并不多,微咸的海風刮過,揚得椰樹的葉子沙沙響,拍岸浪一下接一下,清亮的聲音倒莫名讓人覺得放松。

    祁少虞有那么一瞬間的放空,當時在鐮倉,如果他有心情慢下來看看,那么當時見到的風景,應該不會比現在遜色。

    他伸手擋住不太炙熱的陽光,喃喃道:“海的對面,是什么地方?”

    陸宥禮輕輕把下巴抵在他肩膀上,“是南洋,一座建立在赤道上的繁華城市。”

    他帶著祁少虞的指尖,往另一個方向指:“左邊是C大的新校區,叫蔚海;往右邊是海市的老城區,是家。”

    祁少虞忽然覺得,人生短短幾十載,就像一盤飛行棋,他總不能為了那么一兩件糟心事兒,就被困在起始點附近的那幾個坑里反復橫跳,他又不是蘿卜,來來回回都是一個坑。

    這個世界輪轉不停,美好的瞬間與糟糕的心情同時存在,但沒有人否認過它的多姿多彩,在看不見的角落,戀人擁吻,海鷗叼走薯條,流浪漢撿到了半個面包,小女孩丟失了心愛的布娃娃

    或許他應該去更遠的地方,經歷一次鮮活的人生:在南意的陽光明媚的海灘,喝上一瓶冰啤酒;在悉尼最美的車站,享受一場無與倫比的日落,甚至回到鐮倉,去找尋當時他錯過的風景。

    好吧,無論如何他都不應該被困住。

    祁少虞偏頭對著陸宥禮笑,有點壞:“說暗號,和我一起逃離。”

    陸宥禮反握住他的手:“小乖,帶我走。”

    “暗號、正確。”

    “逃離計劃,啟動!”

    燦陽之下,少年拽著身后的信徒,一步一步,奔向大海、奔向自由,最后相擁著墜入蔚藍,冰涼的海水撫凈靈魂的灰塵,溫和的潮汐托舉新生的一切。

    “前路燦燦漫漫,小乖,大膽跑,不要回頭。”

    “會陪我嗎。”

    “forever。”

    假如世界毀滅,我們的愛見證天崩地裂。

    —

    得益于他們突如其來的瘋狂,海濱的游樂場是去不成了,兩人在海里被淹了個徹底,再爬起來的時候,渾身都在滴水,只能折返回酒店換衣服。

    不過也沒什么好遺憾的,他們已經見識到了更寶貴的東西,并且會一直珍視。

    后來也沒去什么網紅景點,兩人只是換上一身干凈的衣服,在周圍的小集市漫無目的地逛了一下午,雖然平平淡淡,但偶爾發現什么新奇玩意兒,也會覺得驚喜。

    下午四點半的時候,祁少虞趕到了新城區的城際航空,兩百多公里的距離,不管是軌道交通還是打車都太慢了,無奈之下他選擇坐飛機回去,省時省力。

    本來陸宥禮是想他再多留一晚上,明天早上再走的,不過這次祁少虞義正言辭的拒絕了,沒辦法,學習是繞不開的,偶爾一次叛逆已經夠他回味許久。

    話雖然這么說,但是真正到了分別這一刻,祁少虞多少都有些舍不得。

    “別難過,還有幾天我就回來了。”陸宥禮把帽子壓在他頭上,細心整理過每一處衣領。

    “嗯。”祁少虞聲音有點悶。

    這會兒離登機還有十分鐘,他必須要進行安檢了,但轉身的那瞬間,祁少虞忽然想到,有些話還沒有說出口。

    他驀地出聲:“等等!”

    “怎么?”陸宥禮本來就沒走,只是默默站在遠處看著祁少虞進去,現在聽見他的聲音,下意識在第一時間就給了回應,“有什么東西拿掉了嗎?”

    祁少虞搖頭,他明明就是孑然一身跑過來的,能拿掉什么東西?只是有點不知道該怎么開這個口,畢竟這種比較肉麻的東西,之前他都很抗拒。

    但如果現在不說出來,后面再想說,那又有什么意義呢?有的東西就是過時不候,他已經錯過一次了,再來第二次純粹是有病。

    祁少虞憋紅了臉,他鼓起勇氣說:“其實、其實”

    “其實你走那天我媽根本不想吃什么喜記的糕點,那是個借口,我就是想去送送你!”

    祁少虞猛足了一口氣說完,心里的羞.恥度已經到達了巔峰,然后他就有點不敢看陸宥禮的表情,只是默默低頭盯著腳尖。

    陸宥禮聞言先是一愣,隨即笑著說:“我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我們小乖是個很細心的人。”

    祁少虞本來就很難為情了,陸宥禮再這么撩一通,他耳尖簡直紅得滴血。

    “那、那就好。”祁少虞舌頭都捋不直了,“我走了!”

    “等等。”陸宥禮驀地攥住他手腕,“給個擁抱充充電。”

    可能是飛行的機票不劃算,城際航空的航站樓里邊其實沒多少人,但也比那天在九中門口多。

    祁少虞瞳孔驀然睜大。

    好吧,他就是想抱陸宥禮的,管他周圍多少人,抱一下又不掉塊肉!

    他伸手輕輕環住陸宥禮的腰,卻猝不及防撞人滿腔的濃郁茉莉香中,祁少虞小聲說:“加油。”

    陸宥禮還有心思開玩笑:“拿個金牌回來,給小乖打根大金鏈子。”

    “我才不要!”祁少虞服氣,離別的那點愁緒被陸宥禮三言兩語就打散了,甚至他還有點無語。

    陸宥禮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笑著搖了搖頭,口型是:小乖,再見。

    坐城際航空回海市的老城區要不了多久,祁少虞感覺自己才坐上飛機,結果不一會兒就要降落了。

    他也沒到處浪,而是吃過晚飯就打車回九中,沒辦法,欠下的債始終是要還的。

    回到九班教室,里邊也沒幾個人,都跟他不熟,空調更是沒開,只剩電扇嗚嗚的轉著,攪起來一大股熱氣兒。

    祁少虞心里有點壓抑,大概是離別情緒反撲的緣故,他坐回位置上,重新掏出來數學練習冊,大有一種不寫完誓不罷休的勁頭。

    付奕肖是臨近第一節晚自習上課回來的,晃眼瞥見座位旁邊的那人,下意識還以為是自己眼花看錯了。

    “哥,這是上哪兒瀟灑去了,兄弟消息都不回一個。”

    其實以前祁少虞也是三天兩頭就不來學校,不過好歹知道回消息嘛,這次付奕肖發的那一串,他硬是一條也沒回。

    祁少虞對著答案,語氣淡淡:“私.奔了。”

    “哈?”付奕肖驚掉了下巴,嘴里嘟囔著:“牛逼!哪里來的妖怪,把我大師兄哄得五迷三道的!”

    “。”

    “洗洗睡吧,二師弟。”

    “不是。”付奕肖心里癢得慌,他是真想知道他爺栽誰手里了:“哥,你就告訴我,嫂子是誰唄?我嘴嚴,鐵定不往外邊亂講!”

    嫂子?

    聽見這兩個字眼,祁少虞有點沉默,他簡直無法想象付奕肖知道那人是陸宥禮之后,會是什么表情?

    而且,陸宥禮?嫂子?

    這簡直荒繆!

    嘶,不過祁少虞發現,他好像從來沒有考慮過,他和陸宥禮的型號問題?

    雖然現在也沒真的在一起,但不得不說,這確實勾起了祁少虞為數不多的好奇心。

    他打發了付奕肖:“別問。”然后把手機從書包里掏出來,揣進兜里,借著上廁所的借口,轉身出去。

    然后手機的瀏覽器里就多了一條搜索信息:

    [同.性.情侶哪一方是嫂子?]

    第36章 Chapter 36

    別說, 這玩意還真涉及到了祁少虞的知識盲區,他把屏幕從頭劃拉到底,上邊各類科普的知識五花八門, 越往里深入, 祁少虞就越沒眼看。

    這怎么會是這樣的?

    按照同.性.情侶的劃分, 付奕肖叫他哥, 也應該叫陸宥禮嫂子,所以, 以后陸宥禮會是他老婆?

    什么,陸宥禮是他老婆?!

    祁少虞臉上很燙,他感覺自己好像學習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新知識。但是莫名之中心情又有點竊喜?

    但陸宥禮能接受做他老婆嗎?

    這個問題有點復雜, 祁少虞掙扎了半分鐘后, 也沒得出什么答案, 他把手機揣回兜里,做賊似的回了教室。

    付奕肖見他回來了,本來想著繼續剛才的話題刨根問底, 但瞥見他爺臉紅得跟蘋果似的, 不知道的, 還以為被嫂子給調.戲了。

    祁少虞微咳一聲:“我有個朋友。”

    付奕肖:“?”

    “這不重要。”祁少虞社死萬般:“主要是,他老婆,比他高一點,壯一點,那還是老婆嗎?”

    “哈?”付奕肖不理解,他爺上個廁所回來,咋感覺神神叨叨的, “那咋不是,既然在一起了, 高多少都是老婆。”

    “如果、我是說如果。”祁少虞從含糊其詞,“如果他們倆都是男的呢?”

    “哥,你一句話把我CPU干燒了。”付奕肖尬笑兩聲,空氣里彌漫著一股近乎尷尬的死寂。

    祁少虞一拍腦門,他果然不能相信這小子狗嘴里吐得出象牙來:“當我沒說。”

    “哎,別呀。”付奕肖把他拉回來:“我付奕肖可是江湖人稱萬事通的九中扛把子,這問題多簡單,能解決!”

    然后,付奕肖繪聲繪色的給祁少虞科普了一大段關于同.性.情侶之間相處的知識,他越說,祁少虞的耳朵就越紅,主要是那小子口無遮攔,講起來滔滔不絕,也沒發現身邊人的不對勁兒。

    聽完這一切,祁少虞感覺自己靈魂都得到了升華,他有點艱難的開口:“你知道得真多。”

    “別拿這眼神看我呀。”付奕肖生怕他爺把他當男同。

    他東張西望兩圈,鬼鬼祟祟地說:“是靜靜喜歡看這個,這不是為了和她有話題聊嘛,我就去淺淺了解一點兒。”

    “哦。”祁少虞隨口岔開話題:“那最近怎么不聊。”

    主要這小子之前每天都抱著手機傻笑,不是在和文靜聊天,就是在和文靜聊天的路上,但是自從換來九班之后,付奕肖手機都看得少了。

    “別說了哥。”付奕肖嘆息一聲,“靜靜生我氣了。”

    “?”

    “她和閨蜜打算在寒假去島國吃谷子,想讓我幫忙起一個一聽就是華國人的名字,我幫她起了幾個,她就生氣了,到現在都沒理我”

    祁少虞忍不住問:“你起了什么?”

    “島國起名不是什么什么子比較多嘛,我就在網上隨便搜了幾個復制粘貼過去。”付奕掰著指頭數:“什么梅川酷子、酒菜合子、蒼英拍子”

    “然后她罵我神經病,就不理我了。”付奕肖嘴一癟,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哥!我真的好冤枉啊!”

    “。”

    祁少虞深吸一口氣:“她脾氣挺好,要我非扇你不可。”

    “我、我?”付奕肖張了半天嘴,也沒道出個什么所以然來,最后只能憤憤說:“要是你和嫂子吵過架,就能明白兄弟的心里苦了!”

    “不會。”祁少虞面不改色的掏出一張卷子:“他舍不得兇我。”

    萬噸狗糧砸下來,付奕肖痛心疾首:“我就不該多嘴!”

    祁少虞沒再接話,而是開始思考起以后要怎么把陸宥禮照顧得更好,畢竟陸宥禮是他未來老婆,總不能讓他羨慕別人去吧?

    這樣一想,祁少虞開始盤算起了他的老婆本,以后陸宥禮大概率是要在A大上學或者發展的,而A大在京市,買房買車,加上以后他們倆的生活開支,怎么來說都得一個億?

    雖然也不知道是怎么算出來這個數字的,但還是嚇了他一大跳,原來要維持現在的生活水平,需要那么多錢嗎?

    看著手機余額里的那幾個零,祁少虞忽然覺得,他可真窮,窮到連房子的首付都給不出來,更別提以后的生活保障。

    祁少虞嘆息一聲,不做夢了,還是做題比較現實。

    —

    國慶之后,時間過得更快,伴隨著一次又一次的月考,九中的喧囂給樹葉渡上了一層更加深邃的顏色,雖然海濱城市的冬季不會太過于寒冷,但夾著絲絲寒意的風刮過,總是在提醒人們——這又是一年的初冬。

    一月份的市一模結束,馬上就是新一年的寒假,除了來之不易的假期,還有一個好消息一同到來。

    九中高三下邊的榮譽欄上,一則關于競賽的大紅色喜報貼了出來:

    熱烈祝賀我校高三年級一班的陸宥禮同學榮獲海市生物競賽金獎!

    這事兒對于九中來說還真是大喜,畢竟海市的兩所頂尖高中各有所長,像生物這個學科就從來不是九中強項,往年的生物競賽,九中都是陪跑的,只有今年,一鳴驚人,校長臉都快笑爛了。

    頒獎典禮是全海市直播,獎牌和競賽獎金是當著全海市學生的面,由某位教育界大佬親手頒給陸宥禮的。

    當時在教室看轉播時,付奕肖還說:“瞅瞅著這大金牌子,掛我脖子上多合適!”

    祁少虞專注盯著屏幕里兩周不見的少年,目光溫柔又深刻。

    他好像又長高了,頭發同樣長了些許,銀框眼睛卡在高挺的鼻梁上,臉上沒什么表情,白色校服也穿得規整,頗有幾分將來的科研大佬既視感。

    “哥,這多好看啊,你幫我跟陸哥借兩天,我戴出去玩玩。”付奕肖蠢蠢欲動,“這得多有面啊!”

    付奕肖這小子別的愛好沒有,唯獨喜歡裝X,祁少虞挑眉:“沒門兒。”

    結果當天晚上,付奕肖心心念念的那塊大金牌子就易了主。

    陸宥禮把獎牌卦他脖子上:“送給你。”

    那塊獎牌金燦燦的,當真好看,不過祁少虞還真沒有要據為己有的意思:“不要,就這樣看看挺好的。”

    “當初在海中初賽的時候說好了,金牌要給我們小乖打一根大金鏈子。”陸宥禮笑著說:“不能食言。”

    雖然都是好幾個月之前的往事了,但現在提起來,祁少虞也依舊羞.恥:“別,還是給你自己攢著吧,多少是一份榮譽。”

    刻苦學習的這幾個月,祁少虞真真切切的體驗到一個聰明的腦子有多難得,他努力了一整個學期,總分也只能維持在四百□□,五百那個大關,怎么都沒有突破過去。

    “好。”陸宥禮不再強求,把獎牌放進了盒子里:“正好我爸媽來了,也有機會給你看看其他獎牌。”

    祁少虞本來順口就想說行,但細細品過陸宥禮話里的字眼,他突然覺得好像哪里不對?

    “你爸媽?要來?”祁少虞瞳孔地震,甚至“唰”地就從床上站起來。

    “是要來,但是還有幾天,他們只是回來過個年。“陸宥禮哭笑不得:“別摔著了,快下來。”

    祁少虞腦袋嗡嗡響,雖然他想過遲早有一天會見到陸宥禮的父母,但也沒想到這天會來得這么快,他還一點兒準備都沒有啊!

    “那咋辦,我、我這樣的,他們會不會非常不喜歡?”祁少虞眼神暗淡,語氣也是特別不自信。

    陸宥禮的父母都是高端人才,以前在A大從教,只是因為多年前A大和島國國立大學的合作科研項目開設,兩位導師才跟隨工作調動到了島國。

    雖然現在還沒有真的在一起,但祁少虞簡直不敢想象,要是那兩位科研界的大佬知道未來要娶他們兒子的,是個五百分都考不到大男人!那會不會嚇得直接連夜把陸宥禮帶回島國?

    “沒有那么恐怖。”陸宥禮安慰他:“他們也是普通人,甚至還因為常年待在實驗室里面,變得有點社恐。”

    “但是我”那么差勁兒。

    后面半截祁少虞沒說完,他已經沒有勇氣說下去。有點遺憾,沒有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給陸宥禮的父母。

    “別擔心小乖,要是你覺得現在見他們不太自在,過年那幾天我們也可以出去玩,錯開就行,后面等你準備好再見面也不遲。”

    陸宥禮知道他在想什么,不過說再多解釋的話,也不如把解決方案擺出來,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祁少虞為難。

    “不行!”這種時候祁少虞死倔,要是他再逃跑,第一印象肯定就更差了,“你回自己的房間去,讓我想想。”

    陸宥禮幾乎是被他推出去的,涼臺門徹底關上,祁少虞站在床前怔了好久。

    成績是一時半會兒改變不了太多了,但是他能保證最后一年往死里學,房間也是整潔的,畢竟家里的阿姨會每天打掃,那能收拾的,就剩下他自己了。

    鏡子里的少年看上去有點疲憊,薄唇微抿,眼尾處透著點泅紅,一臉的戾相。

    他頭發已經很長了,去年是狼尾,今年已經變成了中長發,慵懶的垂在肩頭,像是頹廢的藝術家。

    祁少虞盯著鏡子里的自己兩秒,深吸一口氣之后,他緩緩舉起了手里的剪刀

    第37章 Chapter 37

    鋒利的刀片貼近發根, 祁少虞閉上眼睛。

    “咔嚓!”

    一縷發絲垂落在大理石臺面上。

    祁少虞指尖顫抖,卻怎么也下不去第二刀。

    他怔怔盯著鏡子里的自己,左邊垂下來的發絲短了好長一截, 再沒了飄逸感, 發端短短的平切刺痛著他的眼睛。

    嘖, 好像更非主流了。

    祁少虞瞇了瞇眼睛, 心想,他果然是沒有自己動手做造型的天賦, 著還是出門找個托尼老師剪吧。

    他把臺面上的發絲撈起來扔進垃圾桶里,毀尸滅跡干凈后,再隨手蓋了個帽子在頭上, 鬼鬼祟祟下樓了。

    這個時間有點晚, 其他人都已經休息, 客廳靜悄悄的,月光從落地窗灑進來,給家具鍍上一層銀白。

    祁少虞松了一口氣, 剪頭發是臨時決定的事兒, 他也不打算招呼一聲, 悶聲不吭把事情做了,這還挺符合他做事兒的風格。

    —

    KING造型設計工作室。

    動感十足的歐美音樂,女歌手的煙嗓訴說著心動情事。

    托尼老師是個紋著花臂的青年,看樣子二十五六,一頭灰白挑染的卷毛,個性十足。他擺弄著祁少虞的發絲,再打量過五官, 最后磨刀霍霍:

    “兄弟,想整個什么樣的, 哥們跟你講,你這頭發好,挑染藍毛、銀毛絕對酷斃了,保準帥得一群小姑娘尖叫!”

    祁少虞搖頭:“不了,剪個看上去乖一點的發型。”

    “啊?”托尼老師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乖一點的?”

    “嗯,看上去乖一點,規矩一點的。”

    “哦莫!”托尼老師沉默,“兄弟,看你現在的發型挺有個性,這是被學校還是家長逼著剪頭發了嗎?”

    “沒,自己想剪。”

    托尼老師不知道信了多少:“哦,洗心革面,從“頭”做人,是這意思吧。”

    其實這么理解也沒錯,祁少虞“嗯”了一聲:“麻煩師傅了。”

    他突然又想起來,之前付奕肖前女友用她頭發編了一串紅繩,那小子天天帶著顯擺,說是愛情的結晶,能幫他擋災,后來分手,那姑娘也把紅繩要回去了。

    祁少虞有點心動,他總覺得自己和陸宥禮之間應該更緊密一些。所以趁著這個機會,他想給陸宥禮也編一根紅繩。

    “可以留一小把頭發給我嗎?”

    托尼老師沒多問,而是比了個“OK”,滿臉胸有成竹,手起刀落一頓咔嚓,大半的發絲就落到了地上。

    “喏。”托尼老師把一簇頭發用皮筋扎了遞過來,然后接著快刀剪亂麻。

    祁少虞攥著發絲,只覺得自己脖頸一涼,當陳年疤痕接觸到空氣的那刻,他身體不自覺瑟縮幾分。

    托尼老師立刻板正了他的頭:“別動啊兄弟,這剪毀了咋辦?”

    “好”

    那道疤就明晃晃暴露出來,從耳后蔓延到鎖骨上墳,在鏡子里就能看得清清楚楚,就像冷白似玉的皮膚上爬了一條奇丑無比的蜈蚣。

    祁少虞呼吸急促一瞬,下意識就想伸手捂住,卻被托尼老師的驚訝聲打斷:“咦?”

    “哥們,脖子上的疤挺酷啊,”

    這還是三年來頭一次有人這么說,祁少虞第一反應是,不信,第二反應是伸手捂住了疤,他有點含糊:“是、是嗎?”

    “對啊,像那種島國熱血番里天命不凡的少年,又或者是《哈利.波特》里邊的救世主,簡直酷斃了!”

    “這樣啊。”祁少虞笑了笑,天命不凡到不至于,但他身邊有一群熱血瘋子圍繞,一路上吵吵鬧鬧,不過總歸是能走到終點。

    趁著剪完頭發的時間,祁少虞在附近商場編好了紅繩,他還格外買了一只陸宥禮屬相的小金猴和轉運珠編在里邊。

    給陸母買了一條絲巾,陸父也挑了塊表,這么折騰一會兒,回到家已經是接近十一點。

    祁少虞躺在床上,目視著天花板,心臟起伏洶涌,其實于他而言,剪掉的不只是頭發,還有困住自己三年的枷鎖。

    人生短暫的迷茫,就像是進了一座只能從內部打開的籠,三年前他把自己關在里面,不見天日,直到如今才是曙光。

    手機震動兩下,消息映入眼簾:

    [L:睡了嗎?]

    [Y:還沒。]

    祁少虞忽然有點不確定,陸宥禮是不是知道他出去了?但剪頭發這事兒他鐵定是猜不到的,這樣想,嘶,好像還挺刺激的。

    [L:那我過來。]

    [Y:嗯。]

    祁少虞翻身把帽子撈起來蓋在頭上,他決定一會兒等陸宥禮進來之后,再突然把帽子揭開。

    陽臺上傳來門把手下壓的聲音,祁少虞屏住呼吸,他聽見門口那人問:“怎么不開燈。”

    “別開!”祁少虞出言打斷:“我、我”

    “不開燈也行。”陸宥禮輕車熟路摸上床,緊挨著他坐下:“嗯?”

    黑暗中,某些感官會被放大到恐怖的程度,比如此刻,祁少虞就感覺到覆在他后背上的體溫。

    陸宥禮從后邊環抱住他。

    他說:“小乖,你好香。”

    祁少虞臉上有點燙,兇回去:“香個錘子!”

    身后突然溢出幾聲輕笑,嗓音低低沉沉:“小乖,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害羞的時候身上會發燙。”

    祁少虞惱了,他還是那么不經撩,合著這幾個月下來半點長進都沒有。

    他抬腳就踹陸宥禮:“下去!”

    其實力道收得狠,那一下輕飄飄的,像是棉花。

    陸宥禮樂意陪他鬧,順勢就扣住人腳踝,反手制服回去。

    腳踝被一圈寬厚的掌骨磨得難受,祁少虞下意識就往回縮,結果半點反抗之力都沒有,反倒還把頭上的帽子弄掉了。

    房間內并非一點光線都沒有,祁少虞攥著那根編好的紅繩,也不知道陸宥禮那個近視眼能不能看清他剪了頭發,但祁少虞明顯能感覺到腳踝上的力道重了不少。

    空氣安靜得凝出墨來,他有點心虛,另一只沒被桎梏住的腳弱弱搭到陸宥禮身邊,“干嘛,還不松開。”

    沒成想陸宥禮直接就著那只腳踝把人拉過來,平整的床單上留下一大片褶皺。

    祁少虞被這突如其來的粗.暴弄的得大腦一片空白,等到反應過來發生什么時,人已經動彈不得了。

    其實他有點懷疑人生,未來老婆太生.猛了怎么辦!反抗不了怎么辦!

    “放手啊!”祁少虞用掌心推搡著陸宥禮的胸.膛,但兩只手腕卻被卡住,壓到了頭頂。

    陸宥禮沒戴眼鏡,平日里那雙冷淡異常的丹鳳眼此刻看上去居然有幾分妖冶。

    呼吸交融著,他聽見陸宥禮緊繃的聲音說:“你的頭發去哪兒了?”

    這一下把祁少虞整得有點不自信了,難道他剪了頭發很丑嗎?

    “還能去哪兒,剪了唄。”祁少虞掙扎兩下:“快松開,壓著難受。”

    陸宥禮繼續追問,語氣急促不少:“為什么要剪頭發?”

    祁少虞一陣惱火:“怎么,見我剪了頭發丑了,不想認了?咱們還不是情侶,我的頭發不算情侶共同財產!你管不著!”

    反應過來倆人不在一個頻道上的陸宥禮:“。”

    “唉。”他嘆息一聲,語氣里盡是無奈:“沒有,我們小乖是最好看的。”

    溫熱的指尖穿插過發絲,沒有往日的綿長,兩下就能撈到底。祁少虞偏過頭去,不讓他薅。

    “哦。”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陸宥禮把人撈起來,耐心解釋:“我生氣的原因是,我希望你剪頭發是因為自己想剪掉長發,而不是因為擔心我父母不喜歡長發的男生而剪掉。”

    “小乖,我不想你做讓自己后悔的事情。”

    “現在是這樣,以后也是這樣。”

    祁少虞心里漾出絲絲酸澀,他抿抿唇瓣,“沒,是我自己想剪的。”

    “真的?”陸宥禮托著他的下巴,目光細細掃過臉上的每一寸神色,似乎在判斷這話的可信度。

    “真的。”祁少虞偏過頭去,故作輕松:“哎,剪了就剪了,頭發沒了還能長出來,我又不是就成禿子了。”

    “開燈,我想好好看看。”

    祁少虞捏著兜里的紅繩反駁:“短頭發有什么好看的。”

    “不是,是看你。”

    陸宥禮的指尖從發覺他剪頭發的那刻就沒有離開過,祁少虞被他弄得有點燒,“非要看?”

    “嗯。”

    “那你要不先放開我。”祁少虞認命閉上眼睛,“人的胳膊長度是有限的,你這樣抱著,我碰不到開關。”

    陸宥禮沉默一瞬:“我來。”

    “開那個小夜燈,不要開頂燈。”

    開關落下,暖黃的光暈照亮房間的一角,短發的少年坐在床上,頭發末端微微有些卷,五官立體了許多,也沒那么顯兇,和之前完完全全是不同的感覺。

    祁少虞知道他拗不過陸宥禮,索性抱著胳膊直接擺爛:“看吧,看個夠。”

    “好。”

    陸宥禮湊近,指尖卡住他的下頜,再緩緩向上移動,指腹摩挲過唇瓣,眼神炙熱到要把祁少虞每一寸模樣都刻進骨子里。

    他喉結滑動兩下,聲音低啞:“可以親你嗎?”

    第38章 Chapter 38

    祁少虞睜大了眼睛, 一把捂住陸宥禮的嘴,憤憤地說:“一天到晚凈想著親嘴!”

    陸宥禮沉思一會兒,發出的聲音不太清明:“其實也不是一天到晚。”是每時每刻。

    還剩半句沒有出口, 不過祁少虞也沒心思擔心后面, 他一直在想兜里的紅繩應該怎么送出去, 編的那會兒上頭得很, 壓根沒想到后續。

    就像生活需要儀式感的調和,一份飽含心意的禮物也不該就那么草草的送出去, 如果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那他寧愿收好禮物,耐心等待冥冥注定的緣分降臨。

    祁少虞趕人:“睡了, 快回去 。”

    陸宥禮悻悻摸了下鼻尖, 又失策了。

    “咚咚。”兩下清脆的敲門聲響起。

    “虞崽, 睡了嗎?媽媽進來了?”虞女士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祁少虞一個激靈,按住了正要起身的陸宥禮:“媽你等等,我、我沒穿衣服”

    他母上不是向來愛睡美容覺嗎?怎么今天都這個點了, 還沒睡!

    三樓基本平日里除了打掃的阿姨, 根本沒有人踏足, 所以祁少虞從來都不鎖房間門,而且現在開陽臺門太晚了,關門回鎖的聲音肯定能讓他母上聽見。

    沒辦法,祁少虞手忙腳亂的指揮陸宥禮藏進衣柜里,見他慢吞吞的,就直接動手把人往衣柜里塞:“進去!進去,快呀!”

    陸宥禮有點哭笑不得, “原來我那么見不得人嗎?”

    那倒不是見不得人,只是他們倆平常在家相處都沒那么親密, 現在大晚上又獨處一室,怎么都說不過去,而且祁少虞簡直不敢想象他母上知道自己和陸宥禮這事之后的表情。

    嘶,還是瞞著吧,高考之后再找個機會講。

    祁少虞把那個從衣柜里探出來的腦袋又按回去,滿臉咬牙切齒:“笑什么笑,再笑把你頭打歪!”

    “錯了。”

    陸宥禮無奈,只能抱著膝蓋縮了回去,外邊的虞夫人的聲音還在繼續:“哦,你今天怎么這么講究,平常讓你穿衣服都嫌棄。”

    “哎呀!”祁少虞惱了:“是褲子!我沒穿褲子!”

    祁少虞拉上了衣柜,幾乎是下一秒,虞夫人就開門進來了,幽暗的房間,還有大床上亮著屏幕的手機,虞夫人咆哮的聲音響起:“臭崽!玩手機又不開燈,家里是沒錢繳電費嗎?需要你省這點?”

    祁少虞生怕他母上發現衣柜里藏了個大活人,索性直接擋在衣柜門前,伸手把燈打開:“剛剛不小心把燈碰關了。”

    虞夫人試圖從他臉上找到一點蛛絲馬跡,但祁少虞除了有點臉紅之外,好像也沒什么不對!

    她驚呼一聲:“你頭發呢?”

    “嘶。”祁少虞頭疼,他怎么把這事兒給忘了,可現在也沒法含糊過去,只能頂著他母上萬分震驚的眼睛承認:“還能怎么,剪、剪了唄。”

    “啊?誰給你剪的,乖崽是不是有人在學校欺負你了?”

    虞夫人滿臉焦慮,實在沒忍住,動手薅了兩把祁少虞的頭發,痛得他皺五官皺成一團:“沒有,是我自己想剪。”

    “真的?”虞夫人狐疑,她可太知道祁少虞有多寶貝這頭發了,怎么可能說剪就剪?

    虞夫人張了張嘴,本來還想再追問什么,但目光觸及到凌亂的床鋪,似乎有什么不同尋常?

    祁少虞見狀不對,側過身子擋在她面前,打斷道:“媽,你不是有事找我嗎?”

    “后面幾天小陸的爸媽要回來跟我們一起過年,你跟人家要好好相處,別整天老擺著個臭臉,笑一笑,有親和力一點,還有,小陸話少,你不許欺負人家。”

    “我欺負他?”祁少虞簡直難以置信,這簡直是他這半年來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他母上是不知道陸宥禮每天都是怎么調戲他的!

    “那不然呢?”虞夫人戳戳他的臉,“小陸那么有禮貌,總不至于來招惹你吧?”

    祁少虞欲言又止,他含糊兩句:“誰欺負誰還不一定呢”

    “什么?”虞夫人沒太聽清。

    祁少虞放棄掙扎:“知道了,我不會欺負他的。”

    “乖崽,早點睡覺。”虞夫人微笑:“要玩手機也開燈玩。”

    送走了虞夫人,祁少虞松了一口氣,然后反手把門鎖上,陸宥禮聽見動靜,適時推開衣柜門出來,他問:“走了?”

    “那不然,還想打個招呼?”祁少虞沒好氣。

    “也不是不可以。”陸宥禮笑了笑,但目光觸及到床上的兩個手機時,卻愣了一瞬。

    祁少虞順手撈起手機:“怎么,你也覺得我會欺負你?”說到這個他就來氣:“咱倆到底是誰欺負誰!明明”每次都是陸宥禮吃他豆腐!

    “明明什么?”陸宥禮不動聲色把手機拿起來,湊近了看他。

    有些時候陸宥禮這人就是欠的,他明明就知道原因是什么,還非得聽人重新說一次。

    “明知故問。”祁少虞瞪他一眼:“滾回去睡覺!”

    “那好吧。”陸宥禮表示惋惜:“晚安。”

    “嗯。”祁少虞死裝,表面上拿著手機在玩,背地里那根紅繩都要攥出汗來。

    陸宥禮關上門的那刻,這根紅繩就注定今晚無法送出。祁少虞翻了個身,也沒了再玩手機的心思,他把捏著紅繩的手貼在靠近胸口的位置。心想,總有機會親手套上的。

    —

    海濱城市的冬來得并不洶涌,哪怕是一年中寒意最濃的時刻,迎接新年的從來都不是飛舞的純白雪花,而是錦繡團簇的各色花卉。

    虞夫人買了好大兩盆喜氣洋洋的金桔、還有玫紅的蝴蝶蘭放在客廳里,兩種若隱若現的清香混在一起,出奇的舒服。

    偌大的落地窗貼上了火紅的窗花,花園里的玫瑰圃上掛滿了小彩燈,還有迷你燈籠,年味在不知不覺間就溢了出來。

    臘月二十九那天下午,載著陸宥禮父母的飛機落地海市。出門前,祁少虞被他母上逼著穿了一身紅毛衣。

    這毛衣穿得祁少虞渾身不舒服,他的衣服都是黑白灰,哪里有這種亮色,而且這衣服穿著給別人的感覺就是,這人沒那么穩重。

    他苦兮兮問:“我一定得穿這么幼稚的顏色嗎?”真的不會給陸宥禮爸媽留下一點不穩重的印象嗎?

    虞夫人替他理了理衣角,“你這孩子,胡說什么呢,這衣服穿著多精神,多好看啊。”

    祁先生妻唱夫隨:“嗯,年輕人應該朝氣一點。”

    “。”

    祁少虞服氣,但出發在即,他也不好讓所有人都等他換衣服,只能硬著頭皮穿出去“見家長”。

    等兩人走遠后,陸宥禮悄悄勾勾他手指,壓低聲音說:“穿紅色很好看。”

    祁少虞臉上燙得要死:“閉嘴!”

    其實陸宥禮沒說錯,冷白皮穿紅色,怎么都是好看的。松松垮垮的紅色毛衣掛在祁少虞身上,下邊是一條黑色長褲,球鞋的logo半露出來,慵懶隨性。

    趁著客廳沒人,陸宥禮反握住他的手,嘴角翹起:“小乖,做你自己就好,喜歡你的人永遠比你想得多。”

    祁少虞抿抿唇,道理都是這樣,實踐起來困難得多。他被陸宥禮溫柔又熱烈的目光看得不自在,索性含糊著轉移話題:“快走,一會兒爸媽該懷疑了。”

    陸父陸母的在飛機下午三點整準時落地,國際到達的出口里,人群魚貫而出。

    大冬天的,祁少虞緊張得手心冒汗,他唇瓣抿成一條直線,目光定在出口處,一刻也不曾挪開。

    突然,他聽見他母上驚呼一聲:“衫衫!這里!”

    祁少虞只覺得自己后背一緊,險些連禮物都拎不住。順著他母上的視線望去,一對穿著白色大衣的中年夫妻在人群中尤為顯眼。

    云衫摘下口罩,露出一張和陸宥禮有七八分像的鵝蛋臉來,她臉上的笑容帶著靦腆:“阿虞,好多年不見了。”

    “說這話!”虞夫人嗔怪一聲,兩人親昵地挽著胳膊,陸父和祁父則相互示意著點頭。

    “爸、媽。”陸宥禮和久別的父母一一擁抱,此時此刻,祁少虞發覺自己指尖有點抖,雖然陸父陸母的氣質都很溫和,但眉宇間屬于科研行業特殊的嚴肅還是若有若無的存在著。

    講真的,他不止是緊張,還有點怵。心里甚至還在擔心第一印象。

    陸宥禮結實的胳膊攬在他肩膀,溫暖又可靠,他很大方的介紹:“爸媽,這是祁少虞。”

    祁少虞驀地反應過來,定了定心神后,鄭重道:“叔叔阿姨好,我是祁少虞,馬上十九歲,身高181.7厘米,體重68公斤,血型A初次見面,給二位準備了一點心意。”

    一頓報戶口本下來,他臉上跟著火了一樣燙,耳朵也是,如果不是圍巾包裹著,指不定有多顯眼。

    虞夫人看著自家那不知道抽了什么風的傻兒子,無語得一拍腦門:“這孩子打招呼就打招呼,怎么搞得像要娶人家閨女一樣。”

    祁少虞瞳孔地震:“!”你怎么知道?

    第39章 Chapter 39

    云衫其實有點社恐, 但眼前這個穿著紅毛衣的少年確實讓她心生好感,她微微一笑,然后接過禮物:“謝謝小虞, 在國內這段時間宥禮沒有欺負你吧?如果他混蛋了, 阿姨替你撐腰。”

    祁少虞險些咬到舌頭, 嘴上雖然說:“沒、沒, 他對我挺好的。”但心里早就把陸宥禮拉出來編排一頓。

    一旁的陸宥禮低下了頭,沒有其他原因, 只是怕自己笑出聲來。

    祁少虞臉上燒得慌,本來想直接給他一肘子,但轉頭一想, 總不能讓未來“岳母”覺得他情緒不穩定吧, 所以就只是暗搓搓瞪了陸宥禮一眼, 讓他收斂下快翹上天的嘴角。

    從海市機場到別墅,一個多小時的車程,說長不長, 說短也不短。

    祁父和陸父坐在最前面, 中間是兩位有說有笑的女士, 最后面的空間則留給了兩個年輕人。

    窗外的景色飛速倒流,祁少虞心里那股忐忑勁兒還沒過去,他壓低聲音問:“我剛剛是不是有點太莽撞了?或者沒有表現好?”

    畢竟誰家好人一見面就恨不得報身份證號的!

    “沒,很可愛。”陸宥禮如實說。

    雙手舉著禮物,說話結巴,臉和毛衣一樣紅的祁少虞確實很可愛,沒有了距離感, 和以前的冷戾是截然相反的感覺。

    他想,在愛一個人這門藝術中, 接納對方的全部只是最簡單的第一步,而教會對方去愛,把因為沒有安全感而立起來的尖刺一根一根拔掉,這才是最重要的。

    祁少虞不知道身邊人現在的想法,但現在面對這種話,他已經很少臉紅了,因為他發現,在陸宥禮眼里,他就算是站在桌子上高歌一曲《征服》,還順腳踹翻兩個椅子,那都是可愛的。

    濃縮為一句話就是:被愛的底氣。

    很俗套,甚至有點扯,但祁少虞也不是多高雅的人,他只知道,他現在很幸福。

    陸宥禮:“放心,云女士是位嚴重的社恐癥患者,她剛剛沒有被嚇得直接躲到我爸后邊,那就是很喜歡你的。”

    “有這么夸張?”祁少虞雖然不是社交恐怖分子,但也不至于被幾句話嚇到躲起來。

    “嗯。”陸宥禮回憶:“才到島國那段時間,云女士甚至因為社恐,創下了三個月不主動開口說話的記錄。”

    陸宥禮補充:“陸教授要好一點,他至少工作中不會社恐。”

    “那后來怎么克服的?”祁少虞忍不住問。

    “被逼出來的。”陸宥禮無奈的笑了笑,“項目才起步,他們倆每天忙得焦頭爛額,開始三五天回一次家,后來一星期,一個月也沒時間社恐。”

    這原因既好笑又心酸,祁少虞突然想,那陸宥禮呢,他似乎從來沒有提起過自己在島國的生活,更沒說過有什么朋友。

    祁少虞突然明白,為什么陸宥禮這么愛黏著他。因為當孤獨成了常態,每一寸溫柔都讓人不得不貪戀。

    晚飯是在事先訂好的酒店吃的,等到別墅的時候天色漸暗,淡淡的陰影籠罩下來,像神秘的紗。花圃里的小彩燈適時亮起,宛若墜入綠野仙蹤的精靈。

    三樓的房間已經收拾出來了,陸父陸母就住在陸宥禮隔壁,同樣的陽臺連通了三個房間,看得祁少虞心驚膽戰。

    他心想,遲早得找個師傅在陽臺上多加兩道門。

    —

    三樓盡頭的房間里,陸教授搗騰著他的紫砂壺,顧自說:“我原本以為和琛能勸住你,但沒想到還是回來了。”

    陸宥禮捧著一本原文書,抬指扶正眼鏡,淡淡道:“沒什么勸不勸的,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也是擔心你一個人在國內。”云衫把一盒茶葉放下,“不過現在看來多想了。”

    “嗯?”陸宥禮抬頭。

    云衫溫柔一笑:“小虞那孩子,你很喜歡吧。”

    他眼里閃過一點不可察覺的溫柔:“嗯。”

    “你性子本來就冷淡,加上我和你爸工作原因,也沒人能多陪陪你,現在想起來忽然覺得,如果當初我們拒絕出國,可能你能過得更高興些。”

    她端著保溫杯,一時間感概萬千。

    但也沒說得這么容易拒絕,做研究的,早就把項目當成了第二個子女。當工作和生活失衡的時候,熱愛成了衡量的唯一砝碼。

    “只是追求不同,別有負擔。”陸宥禮翻動紙張,聲音在夜色里尤為清脆,“都過去了。”

    他能理解當初父母帶著他出國的毅然,畢竟這個跨國的高校合作項目是他們期盼已久的。

    沒有誰一定要為了家人而犧牲掉什么,才能襯托出自己的偉大。維系家庭的愛也不應該搭建在無私奉獻上面,每一位成員都堅持自己熱愛的,這才是最酷的。

    陸宥禮:“相反,我很高興你們能追求自己的熱愛。”

    云衫心一軟,“媽媽也恭喜你也找到了自己的熱愛。”

    “媽,謝謝。”

    杯里的茶漸盡,陸宥禮離開房間,徑直拐入最外邊的那間房。他試探性推了推玻璃門,發現門并沒關上,只是虛掩著。

    祁少虞本來昏昏欲睡,但聽見陽臺上的動靜,瞬間就清醒過來:“你怎么過來了?”

    今晚陸父陸母都在,他還以為陸宥禮多少會規矩一段時間,沒想到他倒好,直接頂風作案。

    陸宥禮把門鎖上,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如果不過來,那還怎么知道小乖給我留門了。”

    “不老實!”祁少虞把枕頭摔在他身上,“萬一叔叔阿姨發現你沒在房間,這怎么解釋?”

    “不解釋。”陸宥禮抱著枕頭上床,“隨他們怎么想。”

    祁少虞睜大了眼睛,顯然被他“大逆不道”的發言唬到了。

    “不行!快回去,你爸媽肯定不像我媽那么好糊弄。”祁少虞確實有點擔心,陸父陸母的洞察力和他母上肯定不是一個水平的,有些事情瞞得過他母上,但不代表可以瞞得過他們。

    陸宥禮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連聲音都帶著幾分悠然自得:“云女士和陸教授其實挺好糊弄的。”

    “怎么,你還經常干這事兒?”祁少虞挑眉反問。

    “嗯。”

    “啊?”

    “我們小乖猜得很正確。”陸宥禮望著他驚愕的面孔,表情有點好笑:

    “才到島國的時候,陸教授給了我一張大學的教職工卡,用那個卡吃飯是免費的,碰巧的是那所大學離城市比較遠,學生食堂又難吃,我每天都領著不同專業的學生去教師食堂吃飯,每一次多少都能賺些錢。”

    “后來食堂的工作人員跟陸教授說了這事,他來問我為什么一天能帶著不同學生去食堂刷十多次卡,我說我一個人吃飯很孤單,就每天在食堂門口隨機蹲一個幸運兒陪我吃飯。”

    祁少虞忍不住問:“結果呢?”這么粗鄙的理由,騙他母上都不行。

    陸宥禮幽幽道:“結果差點把陸教授聽得老淚橫流,并且深信不疑,轉頭就給我漲了零花錢。”

    “?”離譜。

    事情發展成這樣祁少虞是沒想到的,他還以為陸宥禮免不了接受一頓愛的教育。

    “陸教授和云女士都算學術的巨人,生活的矮子,所以放心吧。”陸宥禮替他掖好被角,本來想著結束這個話題,但架不住祁少虞追問:“那你怎么突然想著用飯卡掙錢?”

    陸宥禮解釋說:“想買東西,價格有點貴,又不想找陸教授,所以就自己攢錢。”

    “什么東西啊?“祁少虞被勾起了好奇心。

    陸宥禮沉默一瞬:“手辦。”

    “哦,那玩意確實有點貴,我媽也不喜歡我老買那個。”

    “嗯。”陸宥禮身體靠進了些,默默把人抱進懷里,“很晚了,睡吧。”

    暗色蔓延,床上的少年安穩相擁。

    陸宥禮其實挺清醒的,他喜歡這樣的溫馨時刻,所有的幸福都被他托在掌心,不再是虛無縹緲的幻想。

    不知過了多久,懷里睡得迷迷糊糊的少年嘀咕幾句:“買買手辦。”

    陸宥禮神色晦暗,他輕聲說:“我想要的從來不是手辦,是一張回國見你的機票。”

    十二三歲的少年一開始并不知道匯率為何物,他只看見,回國的機票需要兩萬。

    兩萬不算一筆小數目,但也不算是完全天方夜譚。倔強的少年不愿意把心思公之于眾,他用最笨拙的方式掙錢,一頓又一頓的飯,湊成了他最期盼的兩萬。

    但事與愿違,比回國的機票更先到來的卻是——那一場硬生生讓他們割裂開的車禍。

    陸宥禮還是用這筆錢買了機票回國。

    那天下著大雨,飛機延誤好幾個小時,他從機場一路打車到醫院,匆匆趕到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清瘦的少年躺在病床上,露出來的肌膚到處都是青青紫紫的傷痕,臉色蒼白得像是碎掉的瓷器,他神色驚恐,對周圍的環境排斥異常。

    陸宥禮雙目充血,心里揚起無數次沖動,但終究沒有推門進去。他陪著屋內的少年,在門外站了一晚上,哪怕能看見的只有一方小小的探視玻璃,他也甘之如飴。

    三千五百公里的距離,一千八百多個日日夜夜,隔著一個小時時差,太平洋的海風銜信帶來思念,纏纏綿綿,說不清,道不盡

    第40章 Chapter 40

    大年三十這天, 兩位父親在廚房忙活,陸父主刀,一手解剖學的好刀法讓他把魚和螃蟹處理得服服帖帖, 祁父掌勺, 大火包裹著鍋具, 食物的香氣被激發開, 滿屋飄香。

    女士們則窩在沙發上追劇,手邊是果盤, 堅果,面前還有鮮花做伴。

    包餃子的任務落到了兩個少年身上,祁少虞頭一次打下手, 只是勉強學會了搟皮, 包餡的工作還是由陸宥禮接手, 他手巧,包出來的餃子都是胖乎乎的,像元寶。

    但是看陸宥禮包餃子, 那個漂亮的褶皺兩下就擠出來了, 似乎也不是什么難事, 祁少虞有點蠢蠢欲動:“給我試試。”

    “好。”他把舀肉餡的勺子遞過去。

    第一步把雪白的面皮攤在手心,第二步讓一大勺肉餡落在面皮中間,第三步祁少虞卡住了,那團肉餡黏在面皮上,他另一只空出來的手也不知道該怎么捏褶皺。

    “要不要幫忙?”陸宥禮在旁邊看著他,眼里帶著笑。

    “不要,我自己可以。”祁少虞硬氣一把, 區區一個小面團,還沒到馴服不了的地步。

    他整個面部表情都在使勁兒, 好像如臨大敵一般。祁大俠用力過猛,薄薄的餃子皮壓根包不住那么多肉餡,最后全部都從褶皺縫里擠出來。

    “。”

    這個餃子的賣相太一眼難盡,祁少虞沒忍住吐槽:“好丑。”

    “給你吃。”

    陸宥禮無奈一笑,“嗯,小乖包的我吃。”

    傍晚時分,璀璨的暮色從落地窗前映出來,最深處的橘紅色霞光透染了大半邊天,由深入淺,像一副瑰麗的油畫。

    屋內更是溫馨,一大家子圍坐在大圓桌前,各色菜肴在玻璃托盤上擺開,唯一一個煮散的餃子堆在最上邊,香甜的熱紅酒在高腳杯里搖晃,六個杯子齊齊碰在一起,千言萬語匯成一句幸福滿滿的:“新年快樂,萬事如意!”

    別墅外邊的花圃亮起了小夜燈,氤氳的霧氣模糊了玻璃,火紅的窗花掩映下,透出來的人影不太清明,只是依稀覺得,這大抵是是家的模樣。

    一頓溫馨的年夜飯過后,家長組開始娛樂活動——搓麻將,祁少虞懶洋洋的倚在沙發上,悠哉悠哉聽他母上驚呼:“清一色!胡了胡了!”,手上順帶不緊不慢回復付奕肖的消息。

    [九中扛把子:哥,出來玩呀,海市今年劃了塊放煙花的地兒出來,不去多可惜。]

    [Y:不去。]

    倆大男人放什么煙花。

    [九中扛把子:來哎,東子辣椒都在,你把陸哥也叫上,島國最有名的不就是花火大會嘛,陸哥肯定喜歡看煙花。]

    [九中扛把子:就這樣說定了,定位發你了,快點過來。]

    他這么一說倒是點醒了祁少虞,他心里有點松動了,萬一陸宥禮喜歡放煙花呢?

    祁少虞目光忽忽往廚房里還在切果盤的那人身上瞟。

    陸宥禮一身灰色衛衣,側臉在陰影處顯得柔和,袖子往手肘上邊卷了好幾圈,露出一節結實有力的小臂,長指按住蘋果,刀尖和菜板碰撞出的聲音沉穩有力。

    趁著沒人注意,祁少虞溜進廚房,問:“和付奕肖他們一起放煙花,去不。”

    陸宥禮偏頭,視線觸及到側臉上那一塊不太明顯的面粉痕跡,他停下動作,抬指蹭過那一小塊皮膚,輕輕拭去面粉。

    他的眼睛在笑:“怎么把自己弄成臟臟包了?”

    祁少虞怔愣一瞬,反應過來之后臉上帶著慍色:“你才是臟臟包!你全家都是臟臟包!”

    “嗯。我是。”陸宥禮這種時候向來無底線,“小乖,懟人的時候記得要把自己摘干凈。”

    “滾!”他才不要娶陸宥禮做媳婦,遲早得氣死。

    祁少虞撂下一句:“愛去不去,不去拉倒。”

    “去,幫我解一下圍裙。”

    陸宥禮嗓音溢出絲絲溫柔,他微微背過身去,將圍裙都系帶面對祁少虞。

    祁少虞嘴上罵罵咧咧:“沒長手是吧,你生怕爸媽他們不知道我倆現在”手上還是誠實的把那一根細細的系帶扯開。

    “我倆現在怎么?”陸宥禮故意逗他。

    祁少虞咬牙切齒:“暗度陳倉!”

    “我覺得我們是光明正大。”陸宥禮嘴角翹起來弧度,他取下圍裙掛好,然后將果盤端出去。

    “媽,我和陸宥禮有事,晚點回來。”祁少虞招呼一聲,順手撈了個棒球帽壓在頭上。

    虞夫人現在手氣正好,也沒太注意她的崽說了什么,嘴上嗯嗯呀呀兩句,心思又撲在麻將桌上去了。

    海市的老城區不大,劃出來放煙花的地兒是一處濱海的廣場,也就半個來小時的車程。

    付奕肖雙手插兜站在路邊上,看見他倆下車,就使勁揮了下手:“這兒!”

    祁少虞點頭示意,嘴還沒張開,一條厚厚的圍巾就搭了上來,捂得他只能發出幾個悶悶的音節。

    “干嘛,我不冷。”祁少虞抬手拉下圍巾,這會兒室外的溫度不算低,這東西實屬累贅。

    陸宥禮替他理了理圍巾,“帶著,你衛衣沒有帽子,脖子露出來容易著涼。”

    雖然心里不爽,但祁少虞還是沒把他的手拍下來,而是微微仰著下巴,任由陸宥禮弄。

    付奕肖壓根沒想到暴躁如他爺,居然還有這么“乖巧”的一面,震驚之余忽然又想到了那天在醫院,還有他家自助餐發生的事兒,這一切似乎都是有跡可循的。

    “東子和辣椒去買煙花了,咱們過去匯合。”付奕肖打起了哈哈,裝作沒看見剛才的事兒。

    廣場附近有固定的煙花買賣地點,不過也只是買那種大眾的仙女棒和地陀螺,能飛上天的禮花是沒有的,因為這地兒臨海,禮花雖然好看,但落到海里污染大,所以不賣禮花已經成了商販們的共識。

    攤位邊兒上人還不少,有家長帶著孩子,也有學生們,東昌人高馬大的,皮膚又黑,往過去在人堆里也是顯眼的。

    “挑了些啥呀。”見他拎著一袋子的花花綠綠,付奕肖支長了脖子問。

    東昌嘿嘿一笑:“都是她喜歡的。”

    “”付奕肖一陣無語,他覺得東昌是真沒出息,喜歡又不敢直接上,扭扭捏捏,還是不是男人!

    他不理東昌了,看著就糟心,轉頭問他爺:“哥,你看你還買點不。”

    祁少虞其實放不放都行,他抬起眼皮,問身邊那人:“有沒有想要的。”

    陸宥禮彎了彎眼睛:“有。”

    他隨手拿起一盒最普通不過的仙女棒和打火機,祁少虞二話沒說把錢掃了。

    付奕肖左看看,右望望,發現左右下來孤家寡人都只有他一個,他現在就像那黑夜里二百五十瓦照明的電燈泡,又大,又亮,還賊拉孤獨。

    偏偏東昌那沒眼力見的還問:“文靜呢,你怎么不把文靜喊出來。”

    付奕肖嘴上的面子不能丟:“嘁,哥那是怕大晚上凍著她,舍不得。”

    “嘿喲。”東昌咧個大牙笑:“得了吧,約不出來就直說,十六七度的天氣凍得死誰啊。”

    “直男一邊去!”付奕肖不想再和他掰扯,而是故意對著江心月擠眉弄眼:辣椒,哥帶你放煙花去。”

    辣椒:“好呀,我去買個打火機,剛剛忘記了。”

    “你小子!”東昌一噎:“找削是不。”

    付奕肖做了個鬼臉,拔腿就跑,東昌氣急敗壞的追上去,兩人眨眼的功夫就跑沒影兒了。

    祁少虞其實想說,他剛剛買了打火機,但那三人雞飛狗跳,不說也好。

    他按下打火機開關,海風瑟瑟而過,吹得那一小簇橘紅的火焰搖搖晃晃,語調懶散:“喏,你的煙花拿過來。”

    細細的小鐵絲上,灰色的火藥包裹住一頭,經高溫引燃,零碎的火光閃耀,從頂端慢慢延伸到下方,落下一片獨一無二的璀璨。

    “還記得我們在江戶川的時候嗎。”陸宥禮的眼眸映出一片星河,“那天的花火很美,但不屬于任何一個人。”

    祁少虞驀地一笑,他抽出一支煙花靠在燃燒的那只身上,火光襯亮他的側臉,漫不經心中又帶著幾分坦然:“回憶屬于我們。”

    “是。”陸宥禮很輕的笑了一聲。

    兩只煙花的交界處,火花熠熠更勝,空氣似乎變得粘稠,眸光交錯,驚慌失措中又雜著絲絲繾綣。

    指尖在靠近,微微試探著觸碰,溫熱的肌膚蹭過,留下絲絲酥麻。

    祁少虞耳朵發紅,他感覺好熱,脖頸上的圍巾就是累贅。

    正當那兩只手即將要碰到一起的時候,面前倏地傳來一聲大叫:“怎么能不等哥們就開始放煙花了!沒我你們放得明白嗎?”

    付奕肖那一嗓子把所以的旖旎嚎得煙消云散,祁少虞渾身觸電,飛速把那一只手縮回去,他小聲說:“都怪你!”

    陸宥禮一笑,微微側過身,替他擋住發紅的耳朵,“沒事,他沒注意到。”

    付奕肖確實沒注意到,他顧自蹲下身對著那一兜煙花挑挑揀揀:“買的啥呀,仙女棒?這一點也不刺激。”

    “要刺激的自己買。”祁少虞舌尖頂過口腔內側,滿臉不爽。

    “嘿喲,哪能啊,挺好的。”付奕肖一秒慫,他笑嘻嘻說:“聽說島國的花火大會老好玩了,哥你上次都干了些啥呀。”

    祁少虞回想,他干了什么。

    在人山人海的場地睡了一下午午覺,然后吃了齁甜的鯛魚燒,撈金魚被紙網侮辱了一把智商,看煙花還遭陸宥禮吃了豆腐,甚至到最后一罐汽水都跟他過不去。

    祁少虞嘖了一聲,懶洋洋地說:“沒干什么。”

    付奕肖嘴一癟:“哥,你不誠實!陸哥全部都告訴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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