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改試卷已經成為北市初高中教育系統的慣例，就高中老師而言，本身就沒有所謂的雙休，所以什么時候閱卷都一樣。有的老師則不這么認為，畢竟周六閱卷，那么本該休息的周日就要上課了。哪怕是拿著幾倍的加班費，也有人依舊怨聲載道。

    機房就在顧清洲所在格物樓的五樓，楊校長按組分配好了房間，語文組在第一機房。顧清洲去得早，要提前打印好答案發給每項批改的老師，還要兼顧好幫忙閱卷的體育組編外人員。

    幾個老教師埋怨著進入機房，沒想到被顧清洲聽個遍。有些尷尬地對顧清洲笑笑：“顧組長來得這么早啊？”

    “丁老師，曹老師，提前給大家擦好了桌子，開窗通個風，讓大家的心情高興一些嘛。”

    顧清洲長得帥那是不用說，說話時語調溫柔，又滿是笑容，幾句話就讓兩位老教師的心情得到了緩解，把顧清洲夸了個遍。

    去年，顧清洲被任命備課組長時，組內不認同的聲音不少。主要以有些老教師為主，自己呢也不愿意干這個又累又苦的活，還不想聽一個小年輕指揮。顧清洲剛上任那會，那是吃了不少“閉門羹”。

    一中每天都有午練，語文一周一次，試卷得出吧。按理說該是一人一次，等年輕教師們出完，該老教師了。有的老教師就會用自己不熟悉電腦為理由將這活又拋給顧清洲。

    除此之外，還有各種示范課。大部分都是不上的，每次也只能安排一些小年輕。期中教育局的視導就更不用說了，幾乎都是顧清洲親自上場。

    但相處下來，他們也發現，顧清洲從不仗著自己是組長身份就對其他人頤指氣使，很多事情都是親力親為。業務能力強，人緣好，長得又帥，做事細心，方方面面都能考慮到。誰還不好好配合？自此，語文組一連兩個學期都被評為優秀備課組，還拿了獎金。

    語文組人多，物理組人少，楊校長特地安排這兩組在一間機房。人陸續來到，顧清洲開始安排題塊以及送上相應的答案條。有疑問的地方，他都提前標出，再跟相關老師進行討論。

    安排得可謂細致到位。

    另外，還有四位體育老師支持語文組的工作，顧清洲給體育老師們分配的都是答案相對固定的題塊，默寫題以及最后的語言文字運用那部分。默寫題是一個題塊，由劉超老師負責，語言文字運用被切為兩個題塊，分別交給了李綱和劉莉老師。

    最后，問題來了，還剩下蘇峙沒有安排。

    眾所周知，語文的答案最不固定，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看法，既不能嚴格按照答案，也不能忽略答案。

    “顧老師，我改什么呀？”蘇峙叼著一袋牛奶走進來，十分自然地攬著顧清洲的肩膀，彎著腰，腦袋和顧清洲的齊平，看似認真地盯著顧清洲手中的安排表格。然而那像極了山寺的聲音在耳邊被無限放大，肩膀也越來越燙！

    顧清洲真的想一胳膊肘給他搗一邊去！

    “你高考語文多少分？”無奈之下，顧清洲只能選擇這個最簡單的方式。

    “126啊。”蘇峙喝完最后一口牛奶，輕松說出口。

    這個數字不止讓顧清洲還讓語文組里的其他老師都震驚不已。

    一個體育生，語文考126，那相當不錯了。

    別說體育生了，就是在文化考生里，也屬于優秀范疇。

    “小蘇，你哪一年高考的？”語文組里除了顧清洲，還有就是同辦公室的鄒婉婉認識蘇峙，她問。

    “20年。”

    “20年，j省高考最后一年呢，聽說試題也不簡單。”幾個老師轉移了夸夸目標，對著蘇峙一直豎大拇指！

    搞得一向i的蘇峙都快e了。

    “那好，文言文翻譯就由蘇老師負責了，我們都看好你。”顧清洲將答案條遞給蘇峙，上面重點詞語的翻譯顧清洲也提早標好。

    蘇峙便在顧清洲的旁邊坐了下來。

    “你不跟你們體育組坐在一起嗎？”顧清洲小聲問，人家體育組的三個老師都在第二排好好坐著呢。

    “我不，我要跟顧老師坐在一起。”蘇峙湊近了些，顧清洲急忙往后撤。

    “顧老師，你怎么這么怕我哦，我還能把你吃了不成？”

    顧清洲又一巴掌把蘇峙的臉轉向了電腦。

    “好好閱卷！”

    沒多久，楊校長讓后勤搬了些牛奶來慰問。顧清洲起身給大家發牛奶，蘇峙也跟著。

    有人打趣：“看起來蘇老師和顧老師關系很好啊。”

    “那當然，顧老師可是答應了楊校長要好好帶我的。”蘇峙又攬了一下顧清洲的肩，對著說話的那個老師得意至極。

    只是，這話怎么聽著略微有些別扭？

    怎么就像答應了長輩要好好對待媳婦兒似的？

    呸！哪里來的媳婦！顧清洲真想給自己一巴掌，讓自己清醒清醒。

    牛奶箱的封口被透明膠帶封得很結實，顧清洲只撕開一半。蘇峙從一旁拿來一支筆，一手按在了顧清洲的手上。

    “小心手，我來。”

    蘇峙的手掌很柔軟，貼在自己的手背上，就像輕軟白云拂過心尖。

    “顧老師，好了。我拿著，你來發吧。”蘇峙說。

    顧清洲回了神，點點頭，將牛奶依次下發。

    這時，物理組的組長王飛說：“小蘇小顧老師配合這么默契，要不，也受累把我們組的牛奶也發了吧。哈哈哈哈。”王飛老師性格大大咧咧，說話直，并沒有別的意思。

    “好咧！馬上就到！”蘇峙答應得爽快。

    **

    不得不說，閱卷的過程是痛苦的，尤其是語文老師。顧清洲每次都是把難改的作文留給自己，作文還要終評。之前倒還好，顧清洲全身心投入，一上午還能改不少。可這次，旁邊坐著蘇峙，一直在不停地擾亂著他，導致他的速度非常緩慢！

    “顧老師，您看這個‘以’這樣翻譯也是對的吧。”

    “顧老師，這個學生翻譯對了，但是字寫錯了，不能算分吧。”

    “顧老師，你看看，這個翻譯得多么離譜。竟然說‘我覺得對方長得什么俊美，因此把我的妻子許配給他’，哈哈哈哈，這是什么腦子能翻譯出來這種離譜事件？”

    “顧老師，你怎么不理我啊？”

    顧老師顧老師顧老師！我是你爹嗎這么喜歡叫我！

    怎么，這會叫顧老師了？

    顧清洲生平第一次產生一種想要爆粗口的沖動。

    顧清洲努力在臉上擠出笑容，將桌下蘇峙緊貼著他的腿撥弄到一旁，又將桌上蘇峙放在他這一側的胳膊挪回蘇峙自己的領土，順勢還把蘇峙的腦袋按回他自己的電腦屏幕前。

    “蘇老師，認真閱卷。如果耽誤我們的進度，可是要被教研室點名批評的哦。”

    話還沒說完，顧清洲感覺自己的腿側又貼過來一條腿，同時，胳膊上的觸感也重新回來。顧清洲耐著性子轉頭，發現蘇峙的臉不知何時也湊了過來。顧清洲的鼻尖堪堪掃過蘇峙的，嚇得顧清洲趕緊身子向后仰！

    這個蘇峙！到底想做什么！

    顧清洲深吸了幾口氣，盡量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好在兩人在最里面，沒人能看到。

    “你要做什么！”顧清洲低聲喝道。

    許是這次顧清洲確實有些生氣的跡象，蘇峙癟了癟嘴：“我沒有想做什么啊，我只是告訴你我還有不到五百份就改完了啊。”說完腦袋就偏到一旁，在屏幕前趴了下來。

    還有不到五百份？顧清洲退出自己的頁面，來到主頁面，往下滑到蘇峙的題塊，果然還剩四百多份。

    高二有接近1900人，去掉有請病假或者不上學的，一共是1864人。期中要雙評，也就是每個題塊要改3728份。有的題塊題目多，會有兩個老師一起改。但蘇峙可是自己改的，竟然改了這么多了。

    顧清洲又看了看蘇峙的無效卷，竟也只有8份！

    要知道對于閱讀題，雙評時，一旦兩個老師打分有差距，就會有第三個人再次閱卷。此時，必然就會產生一張無效卷。無效卷越多，改的份數也必然會增加。

    沒想到，蘇峙不僅效率高，正確率也高。

    看著懨懨趴在位上的蘇峙，顧清洲有些后悔，自己剛才是不是太兇了？

    “那個，蘇老師——”

    “顧老師，不要打擾我改試卷，要不然，可是會被教研室點名批評的哦。”蘇峙頭也沒抬，依舊趴在桌面上，右手拿著鼠標點個不停。

    這是，真的生氣了？

    “蘇老師，你怎么改得這么快呀，無效卷還那么少，有沒有什么方法啊？”語文組另一位陳老師，也看見了蘇峙的進度。

    “來，我來告訴您。”蘇峙從座位上起來，還揉了揉眼睛，朝著另一側的陳老師走去。

    顧清洲：……哭了？

    中午食堂沒有準備飯菜，統一訂的盒飯。有的組閱卷快的，改得七七八八，吃完飯就可以在自己辦公室改，有的老師改完自己題塊甚至就可以回家了。語文組每次的工作量都是最大的，因此幾乎都要下午三四點才能改完。

    顧清洲看了下剩余的內容，還有三四個題塊改得稍微慢一點，蘇峙已經改完了，體育組的兩位老師也進入了收尾工作。

    將剩余情況截圖發在臨時的閱卷群里，顧清洲又發了條消息：“飯后各位老師休息休息，一點在機房集中，盡量在三點之前結束閱卷工作。”

    等顧清洲發完消息，才發現，身邊的蘇峙不知什么時候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