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紅桐驛站遇險
妖族與各族和平相處這些年日,妖族地盤兩端的紅桐驛站熱鬧非凡,隨意走入其中,攀談交易之聲不絕于耳,然,如今情形焦灼,氣氛緊繃,嗅到銷煙的商販貴族等,早已隱去,偌大的驛站,空空蕩蕩,恍如鬼宮。
溫見雪和謝瑯抵達妖族地盤前幾公里時,帶著一半人,自發(fā)分開,前往路上商議好的端點。
兩個端點,一人一個,正好。
不過此次派個他們的人數(shù)極少,要想帶人突破端點,搶占先機,十分困難。料想應(yīng)是汪宗主幾個不干好事的老家伙為了借此打壓他們,故意如此安排。
當局當前,這幾個老家伙還有心思來打壓他們,看來對此戰(zhàn),很是有信心。
溫見雪站于驛站外,目光沉沉,視線越過錯落有致的建筑物,看向前方。
前方有一片高聳入云,幾乎垂直的石壁,石壁之上橫插著數(shù)株紅桐樹,從石壁最下方的紅桐樹樹干開始,這些紅桐樹樹干宛如一道逆流而上的河水,頗為規(guī)律的一株一株長到一起,一并懸在半空,形成極為壯觀的樹梯。
至樹梯一半的距離,云霧濃重,遮掩樹梯,偶爾露出的紅火樹葉使得此處宛如人間仙境。
此處是紅桐驛站通往妖族地盤的唯一的道路。
道路盡頭只有一層界,界以妖心支撐,而妖心被陣法保護,破陣毀心,界不攻自破,使人直入妖族地盤的腹部。
據(jù)傳,妖族地盤的腹部以前。
高聳建筑構(gòu)成的龐大空間一片安靜,溫見雪帶人壓上隱身符,服下一枚屏蔽自身氣息的丹藥,踏入其中。
此處雖已鳥雀盡散,但駐留于此的妖兵還未撤走。
溫見雪也不是第一次以身犯險,淡定地進入驛站,朝其他人打了個手勢,其他人如云散去,而他緩步來到左側(cè)閣樓,來時摸清了妖兵頭頭的住處,悄然彈出一枚丹藥捏碎,送入樓中,聽到轟然幾聲,又見幾滴黑血濺到窗紙之上,方才撤離,來到石壁前。
彼時,驛站內(nèi)部一片嘈雜。
嘈雜不過片刻,驟然安靜,針落于地,似乎也能叫人察覺。
十幾個跟誰著溫見雪的人抹去靈器之上的妖血,悄無聲息,從各處聚到溫見雪身邊。
“溫宗主解決了。”有人傳音道。
驛站內(nèi)駐扎的妖兵勢力并不算高,以他們的實力,很容易就能解決,最為難辦的是這條通往妖族地盤的樹梯。
此梯名為萬妖路,乃整個妖族出力鋪建而來,量妖族之力,結(jié)萬族歡心。其上布滿妖族符文,若以凡人之身踏上此路,在未得妖王許可下,勢必會觸動符文,惹起路上妖力幻為眾妖,蜂擁而來,吞噬血肉,啃食神魂。
其他人殺妖兵時,溫見雪便注意到這條路上,除了符文,還有仙靈術(shù)。
雖沒有來過此地,但聽人提過萬妖路,以往萬妖路并沒有仙靈術(shù),細細想來,這仙靈術(shù)應(yīng)是林鳳猜到了正道的動作,提前設(shè)下的東西。
所謂仙靈術(shù),即是一種赫赫有名的邪術(shù)。
活取九十九個胎兒,頭顱鑿開,填入母親的心臟燒成的灰,而后折斷四肢,拿墨繩反綁在身后,用人面鳥紋彩陶盆裝好,這種人面鳥紋彩陶盆實際是一種專門用來裝小孩尸體的甕棺,底部有一個小孔,這個小孔用來給靈魂離開,一切準備就緒后,利用置換術(shù),將甕棺埋入石壁,連接萬妖路,布成仙靈陣,一旦萬妖路上的符文被破,因慘死而怨氣沖天的鬼嬰就會從小孔出來,在仙靈陣的操控下,攻擊不利于妖族的生靈,直到自己消亡或者生靈消亡,方才罷休。
一群人隨后也注意到這些,無聲交流一番,提出改動仙靈陣,讓鬼嬰與化出的萬妖廝殺,待一方消亡,一方重傷時,再行出手。
“如此,便能以最小的代價,穿過萬妖路,抵達妖族地盤,協(xié)助汪宗主。不知溫宗主以為如何?”
溫見雪沉思片刻,詢問道:“依諸位之見,幻化出的萬妖與鬼嬰,哪個更有實力?”
一陣竊竊私語過后,有人道:“幻化出來的萬妖。”
溫見雪道:“林鳳妖王特設(shè)仙靈術(shù)于此地,通常來說,不會想不到此法破關(guān),既然如此,為何還要留下此陣?里面恐怕另有玄機。
“依我之見,不若請觀光寺主持渡了這些嬰靈,再擇其它方法,破了萬妖路。”
“溫宗主顧慮不為過也。”一群人商議片刻,應(yīng)了話,道,“且憑溫宗主定奪。”
溫見雪這便聯(lián)系觀光寺主持。觀光寺主持在后方做事,沒有加入任何一方,鎮(zhèn)壓妖族。溫見雪聯(lián)系到他時,他正在打坐誦經(jīng),聽得對方請求,不假思索,應(yīng)了下來。
溫見雪連忙笑道:“如此就麻煩主持了。”
“這本是我分內(nèi)之事。”主持答道。
話罷,令溫見雪等人擺出通訊儀,插上三炷香,主持所在的觀光寺距離此地十幾萬里,若非修為高深,撕裂空間趕路必然會受到重傷,若是使用傳送陣,距離此地最近一個傳送陣已然停,是以,這里使用視術(shù)。
此術(shù)點燃香,將通訊儀調(diào)到相應(yīng)方向,即可將以主持為正心,方圓五十米的一切事物的虛影投射在此地。不過使用此術(shù),十分耗損心神,通常情況下,沒有人會使用。
溫見雪等人按照主持的要求做好,不多時,主持及其座下兩位親傳弟子的虛影出現(xiàn)在此,時間急迫,不做虛禮,當下念經(jīng)。
經(jīng)文凝重,初時聽之,排山倒海,猶面千軍萬馬,不多時,經(jīng)文緩和,飄飄然然,令人身心皆輕……經(jīng)文轉(zhuǎn)調(diào)時,主持三人的聲音忽然變得極其有力,伴隨著數(shù)道尖利的聲音,一團黑霧從灰白石璧冒出。
少傾,又是一團黑霧從石璧冒出,這一團黑霧似乎是打開排洪閘的機關(guān),緊接著,無數(shù)團黑霧從石壁冒出。
它們在半空盤旋片刻,生出嬰兒的面孔,長出嬰兒的手腳,一個個跟果蛆一般,躍動身體,雙目流血,撲向眾人。
主持三人一面誦經(jīng),一面盤坐下來。
主持不急不躁,撥動手中佛珠,兩個弟子拿出木魚,頗有節(jié)奏地敲擊。
種種聲音皆是鬼嬰的催命符。
鬼嬰即將撲到眾人面前,聞此,驟然退后,發(fā)出短促的尖叫。
主持滿目憐憫,撥動珠子的動作快了幾分。
鬼嬰身體冒出無數(shù)黑氣,一些修行不夠深的直直墜于地面,痛苦扭動。
這只是暫時的,待念氣被驅(qū)除,鬼嬰便不會為超度之音所苦,它們皆會恢復(fù)生前的模樣,在朝霞鋪滿天際之前,進入輪回之路,根據(jù)生前善惡,決定來生物種。
“吱吱吱——”四周忽然響起詭異的叫聲,極目看去,紅桐樹橋三分之二處,隱于云霧之間的橋段之上,立著一個黃撲撲的身影。
那身影不過六歲孩童那么高,頂著一對血紅的眼睛,似乎在跳舞,身影搖搖晃晃。
肉眼與神識皆不可辨認這是什么東西。
溫見雪心中升起不妙預(yù)感,方才升起,只見那些道行深些的鬼嬰有了思想一般,漆黑眼睛直勾勾看向溫見雪等人。
準確來說,不是在看他們,而是在看通訊儀與三柱香。
它們?nèi)缈耧L驟雨一般,咆哮著沖向這兩樣東西。
這兩樣東西之外設(shè)了靈罩,它們未碰到物品,便被彈飛出去。
然而,它們是不知道退縮的東西,稍稍一滯,頂著超度之音,卷土重來,鋪天蓋地,堪比蝗蟲。
溫見雪心知這樣下去,不等鬼嬰被超度,靈罩便會破碎,屆時,鬼嬰之多,防不勝防,遲早會毀掉物品,叫這場度化全作泡影,功虧一簣。
他指著樹橋上翩翩起舞的黃色身影,詢問一側(cè)的同伙,能不能將那東西射死?
同伙來自天水派,掌門座下弟子,按照關(guān)系,溫見雪得喚她一聲師姐,而她得喚溫見雪溫少爺。
她別的不說,一手箭術(shù),出類拔萃,上界之人,鮮少有人的箭術(shù)勝過她。
聽此,她當即拉箭對準黃色身影。
靈箭高速射去,正中目標,那黃色身影并未倒下,還發(fā)出了陣陣嘲笑。
“該死的東西。”
這位師姐低罵一聲,拉弦凝箭再射。連射幾箭,皆中,卻都沒有對對方造成傷害。
鬼嬰得了黃色身影指導(dǎo),此刻威力大增,瘋狂攻擊靈罩,其他人陷入與它們的苦戰(zhàn)。
溫見雪當機立斷,踏上萬妖路。
如今只能上到萬妖路,除去黃色身影,否則鬼知道,對方還有沒有后手,好在一開始便有心理準備,如此變故,也不曾方寸大亂。
那位師姐見狀,三步做兩步,也上了萬妖路,她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東西,怎么也射不死。
兩人方才踏上萬妖路,符文便被觸動,幻化出數(shù)以萬計的妖物。
符文遍布萬妖路,除非摧毀萬妖路,否則根本沒有辦法,毀掉符文。
吞金和晴天自發(fā)從靈寵袋出來,拖住妖物,溫見雪則和那位師姐前往黃色身影所在之地。
幻化出來的妖物實在太多,層層疊疊,溫見雪兩人前行的路很快被堵死。
咆哮聲、怪笑聲、怒吼聲……不絕于耳,長著角的,披著鱗片的妖物在一眾千奇百怪的妖物之中,尤顯的格外正常。
溫見雪的丹藥拿這些幻化出來的妖物沒有多大辦法,他將靈力化作長劍,一劍劈散眼前的妖物,抬頭打量四周,長劍一抖,化作長鞭,卷住前方棱出的樹干,手臂用力,一躍而起。
這條名為萬妖路的樹梯并非一條直線,歪歪扭扭,從下方看去,宛如一條貼著石壁爬行的大蟲。
這道樹干的上前方,恰好有一截樹梯。
躍到這截樹梯,再往上爬一層,便是黃色身影所在之地。
察覺溫見雪意圖,妖物瘋了一樣,朝這邊涌來。
石壁之上籠著不少綠藤,幾只手掌大小的人面靈猴從地面一躍而起,攀附綠藤,撲到溫見雪身上,張開嘴巴,那嘴巴與尋常靈猴不同,竟如七腮鰻一般,長得像個上大下小的淡黃筒狀吸盤,里面的牙齒整齊排列,又尖又小,遠遠看去,宛如水中漩渦。
它們舌頭上也有牙齒,比嘴巴上的牙齒更尖更小,像是一片人工培育的尖銳野草,又像是鬃毛牙刷。
甫一撲到溫見雪身上,口盤便吸附在他的的身上,身著法衣抵擋不過片刻,便被人面靈猴口盤的強悍的吸附力扯出個大洞。
口盤中的舌頭像一個高速旋轉(zhuǎn)而來的螺絲,挫開堅韌皮膚,瘋狂往肉里鉆,不過幾息,血肉便橫少一部分。
溫見雪凝出丹火,如今他已是化神修士,不同以往,丹火自然強悍不少,分成幾縷,亦能絞殺人面靈猴。
這幻化出的人面靈猴卻也敏銳,察覺到丹火的熾熱,即刻脫口退避。
如此,丹火只得燒毀一只人面靈猴,其它的又如吸血蟲,倏然再臨。
溫見雪心知如此下去,必得成一張人皮,不再保存力量,手中一松,想要落地操控四周綠藤,解決這些人面靈猴。
正在此刻,幾道利刃劃破空氣的聲音突兀出現(xiàn)在身后。
緊接著,人面靈猴盡數(shù)尖叫一聲,如云煙般消散。
原是后面的師姐拉弓,凝出幾箭,射穿了這些人面靈猴的腦袋。
萬妖路上,又幻化出數(shù)只人面靈猴,另一頭,其它妖物也攀爬而來。
那位師姐神情冷淡,手指一拉一松,箭風獵獵,撩起數(shù)道冰冷勁風,呼哧射入最近的妖物。
“走!”師姐道。
溫見雪沒有說話,借力躍到上方那截樹梯。
這層樹梯沒有多少妖物,早在他們登上萬妖路時,這層上的妖物便蜂擁而下,去了大半。
溫見雪解決掉剩下的妖物,在符文要幻化出新的妖物前,幾個騰挪,來到目的地。
那道黃色身影依舊隱藏在云霧之中,上層的樹梯朝下延伸出數(shù)道枝干,使得這道黃色身影一時之間,竟有幾分仙氣。
隔著不遠的一段距離,用神識觀之,總算能分辨這是個什么東西。
黃鼠狼精,也就是凡人口中常說的保家仙。
不過瞧著對方,有幾分飄然,似乎是道虛影。
這個念頭方才冒出腦海,一張抹著紅粉,有著尖尖下巴的慘黃毛臉突到眼前。
“哈哈哈哈——”駭人的笑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帶有回音,久久不散。
溫見雪心下一凌,下一刻,卻覺腳也被抓住。神識一掃,抓住他腳的是一對帶著黑色指甲的慘黃利爪。
一擊,未掙脫開來,只聽嘩啦啦數(shù)聲,符紋在這一層幻化出數(shù)只妖物,而下層妖物由于吞金它們阻攔不住了,也盡數(shù)來此,眼冒青光,虎視眈眈盯著他。
作者有話要說:
第262章
溫見雪無視圍來的妖物,當務(wù)之急是除掉保家仙。
這個東西有天敵,倘若平常,便能叫來它的天敵一通咬死,但此刻它的天敵同他一般,有正事要辦,來不了此地,只能使用幻術(shù),但凡有些上進心的修士都會使點幻術(shù)。
他凝成丹火,灼灼火焰橫刺保家仙。
對方道行不淺,看著丹火襲來也不慌張,松開雙爪,沖他詭異一笑,身體坍塌,像日照下落在萬妖路的影子,朝遠處游去。
他適時掐訣,施展出簡單的幻術(shù)。
頓時一匹窮兇惡極的狼憑空出現(xiàn),堵住對方去處。
對方明顯受到驚嚇,蛇皮走位,扭動身軀,不斷做出一系列假動作。
稍縱片刻,意識到是幻術(shù),一爪劃破幻術(shù),驟然躍起,從黑影再次變作了實體,朝石壁攀去,要觸碰什么厲害機關(guān)。
不過溫見雪這個時候已經(jīng)來到它的身后,頂尖擒妖靈器擒妖朱砂繩繃直,勒住對方脖子,往后拉緊。
“吱吱吱!”
保家仙掙脫不開,也不叫了,轉(zhuǎn)而雙爪合十,做出告饒的姿勢。
用擒妖朱砂繩勒死的妖物,不僅肉身會死,便是魂魄也會散,沒有妖物愿意落個如此悲慘的下場。
見不管用,保家仙又伸爪指向圍來的妖物。
瞧這意思,是有辦法解決它們。
溫見雪豈能不知這東西的狡詐,但凡松開,必然要被扒下一層皮,指不定命都要丟了。
他加大了手上力度。
保家仙皮糙肉厚,妖身又帶咒法,即便是擒妖朱砂繩,一時半會,也勒不死對方。
倘若使用毒丹,或者其它東西殺死對方,又不能叫對方魂魄也跟著散了。
保家仙實力不弱,報復(fù)心又強,神魂存世,遲早要背后放暗箭,將他推入前所未有的困境。
其它妖物已經(jīng)撲了上來。
溫見雪的護身法衣已經(jīng)破損,沒有多少護身效果了,他分出一絲心神,祭出數(shù)件靈寶護身。
妖物如潮,接連不斷地攻擊,靈寶破碎的聲音堪比天雷炸開,溫見雪的耳朵嗡鳴作響,眼前甚至閃過數(shù)道白光,運轉(zhuǎn)靈力,壓下不適,冷靜且堅定地做自己的事情。
保家仙憋著一口生氣于胸腔之內(nèi),鋒利的利爪皆朝溫見雪抓去,它是知道溫見雪的心思,做最后的垂死掙扎。
得幸于靈寶,溫見雪不曾受到半分傷害。
一息。
二息。
三息。
“卡嘣——”清脆的骨頭斷裂聲響起,保家仙脖子皮開肉綻,血液奔流,露出森白頸骨,鋒利如刃的擒妖朱砂繩硬生生割斷頸骨,憋著的那口生氣頓時沒有了用途,當場死亡,連著神魂一并消散。
擒妖朱砂繩不僅需要靈力,還需要力量。
溫見雪不過拿它勒斷一個妖的脖頸,便渾身出汗,手臂酸痛,他長長出了口氣,收起擒妖朱砂繩。
正在此刻,靈寶堆砌起來的保護圈徹底粉碎,密密匝匝的妖物瞬間撲了上來,溫見雪躲閃已經(jīng)來不及了,被淹沒在妖潮之內(nèi)。
他的手腳、軀干、內(nèi)臟均遭到妖物的攻擊,撕咬還是割扯,在一片混亂之中,已然分不清。
溫見雪渾身是血,他凝神聚氣,召出丹火。
兇悍的丹火攜著滾滾熱浪,驟然逼退眾妖。
但也只是逼退一點,它們只是幻術(shù)幻化出來的東西,感知不到疼痛與恐懼,稍稍穩(wěn)住身形,再度撲來。
溫見雪重重喘了口氣,一面服下止血丹、回元丹,以其藥力止住血液,促使體力與精力保持巔峰狀態(tài),一面放出神識,計算如何離開萬妖路。
只要離開萬妖路,這些妖物便不會再進行攻擊。
不過妖物太過迅猛,要想離開,談何容易?
他正想著要不要服用燃元丹,通過舍棄一部分壽命來換取修為暴漲,從而突出重圍,幾個同行修士趕來幫助。
溫見雪當即輕松起來,朝幾人稍一點頭,燒盡前方妖物,幾個躍步,離開萬妖路,落至地面。
那幾個修士緊隨其后,默契地撤了下來。
鬼嬰尚且沒有解決,不過沒了保家仙,很快落入下風,如此,他們才騰出人手,前來幫溫見雪。
吞金和晴天此刻也隨著哪位天水派師姐從萬妖路上退了下來。
三者都受了重傷。
溫見雪按需給了丹藥,方才盤坐下來,進行療傷。他比其他人傷得重,現(xiàn)在不抓緊時間療傷,估計不到妖族地盤就要倒下。
在他療傷之時,觀光寺主持等人困住鬼嬰,成功將其超度。眾人同觀光寺主持道別,抓緊時間,盤坐下來療傷。
此次行動,他們攜帶了不少靈寶丹藥。
前方說不定已經(jīng)打了起來,大家不敢耽擱太久,療傷至不影響行動,紛紛站起身,研究怎么破掉萬妖路。
鬼嬰不在,破掉萬妖路的難度大大降低,不過片刻,便得出了怎么破掉萬妖路的辦法。
他們打算布一個聚風陣,引后方的風灌入符紋,直接破了萬妖路。
溫見雪沒有陣法天賦,于是同其他一樣沒有陣法天賦的修士站到后方,為布陣者護法。
天上的云朝妖族地盤舒展,臨近妖族地盤時,像是被困住一般,停滯在原地。
不多時,溫見雪見到云間漫出幾縷黑線,那幾縷黑線朝這邊僅僅探了一眼,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直覺告訴溫見雪,這不對勁。
他給其他護法修士遞了個眼神,與手中凝出一道靈刃。
“刷啦!”一聲,幾道黑線出現(xiàn)在布陣者上空。
溫見雪立刻出手,其他護法修士也是如此,然而那黑線在即將觸碰到布陣者時,擦著布陣者,打了個犀利的彎,徑直奔向他。
這道黑線的目標竟然從一開始就是他。
大家沒有反應(yīng)過來,反應(yīng)過來,出手時,那黑線已經(jīng)密密匝匝纏住溫見雪。溫見雪比其他人反應(yīng)快些,再黑線沖來的剎那間,利用瞬移術(shù),變換了位置,不過依然沒有躲過。
這些黑線纏得很松,溫見雪稍稍一掙,便能扯開似的,不過料想此線并非表面這般簡單,終究沒有動作,連同著沖上來要跟黑線決一死戰(zhàn)的吞金和晴天也攔住了。
有人恰在此時道:“不愧是溫宗主,好生冷靜。”
什么冷靜?這個時候還擱這兒捧哏?有沒有眼色?
大家皺眉看去,卻見到一個本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人。
“單扶搖。”溫見雪相比其他人要平靜許多,他一語道破那個人的身份。
單扶搖已不復(fù)上次山海林所見的卑微,他身著藏藍孔雀圓領(lǐng)法袍,綴一只長長的瀾泊玉串,頭發(fā)用烏木簪半挽了起來,舉止間,自有一番風輕云淡,不驕不躁的上位者氣度。
聞言,他微微一笑,看向溫見雪,道:“你這孩子,竟直呼我大名。你難道不知道我是你道侶的祖父?”
作者有話要說:
第263章
溫見雪言辭犀利,道:“如果你做到了我道侶祖父應(yīng)該做到的事情,我自然會用尊稱稱呼你。”
單扶搖寬和無比,道:“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那般簡單。”
溫見雪道:“愿聞其詳。”
“現(xiàn)在還不是說得時候。”
什么不是說得時候,不過是哄騙他人的小把戲。
其他修士神經(jīng)緊繃,厲聲道:“單扶搖,你是怎么從金鱗黑牢中逃出來的?”
單扶搖眼神不肯施舍給他們,只是看著溫見雪,繼而笑道:“不知能否與我喝杯茶?”
溫見雪心知知曉單扶搖是怎么出來的,這跟汪宗主汪禹有關(guān),他沒有順著其他修士的問題,只是反問:“我有選擇的權(quán)利嗎?”
“請。”單扶搖道。
話罷,只聽兩聲沉重古樸的聲音,地面搖晃,浮出一個遠程傳送陣法,而周圍茂密的房屋之間冒出數(shù)道黑影。
這些黑影形態(tài)不似人,光嗅其上氣息,便知都是些妖物,仿佛不跟對方走,就會被妖物攻擊,死無葬身之地,事實也確實如此。
依他們這邊的實力,根本不是單扶搖的對手,更況且自己還被這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的黑線纏住了。
溫見雪目光投向黑線,道:“這東西不會在我動時,殺了我吧。”不等單扶搖回復(fù),他先一步動作,那些黑線繞他幾周,盡數(shù)盤踞在他的脖頸。
果然不會收回。
溫見雪心中冷笑,朝大家送去一個安撫的眼神,隨著單扶搖,前往傳送陣。
踏上傳送陣那一刻,他在想,這個傳送陣通往哪里,猜測了幾個地方,等到達目的地,卻都不是。
映入眼簾的赫然是金鱗宗。
恢宏殿宇之間,異常安靜,環(huán)顧四周,不見半個人。
單扶搖似乎心情很好,主動解釋道:“這些個道友,我送他們?nèi)チ烁娜サ牡胤剑悦鼰o恙,這且不用擔心,畢竟我不是什么窮兇惡極的人。”
溫見雪抬起眼簾,看了單扶搖一眼。
單扶搖這人,心機深沉,薄情寡義,半句話不可信。
不過依照對方這話,既然金鱗宗都被對方攻陷了,其它地方恐怕也被攻陷了,即便沒有攻陷,也是對方囊中之物。
方才與他們合力渡化鬼嬰的觀光寺主持幾人,應(yīng)是注意力全落在紅桐驛站,而沒有注意到變故。
總而言之,正方被單扶搖抄底了。
千種萬種擔心在此刻都是軟肋,溫見雪沒有多說什么。
到了飲茶的地兒,兩人對面而坐,單扶搖給溫見雪斟茶,笑道:“我這里比不得其它地方,招待不周,萬望見諒。”
溫見雪沒有碰茶,道:“你請我來做什么,難不成就為了請我喝茶。”
單扶搖道:“謝瑯那邊的人快些,已經(jīng)突破驛站防守,進了妖族地盤。聽說你和謝瑯感情很好,所以想請你幫個忙,替我說服謝瑯,加入我的陣營,控制林鳳。”
“林鳳如今的實力,豈是謝瑯能夠控制的?”
“如果謝瑯不能控制,我又不會請你幫忙。”單扶搖道,“你我皆知,謝瑯實力高低,又何必藏著掖著?當然,你如果不愿意幫忙,我也有辦法讓對方加入我的陣營,只是那時,使用的手段便不是這樣溫和。你是個聰明人,方才交談,想來已經(jīng)判斷出當前各個宗派的處境。”
“你這便是在威脅了?厭衫婷”
單扶搖道:“陳述事實而已。”
“曾經(jīng)想要謝瑯命的人,現(xiàn)在放下身段,請求謝瑯為自己賣力,不覺得可笑?”
“世間風云變幻莫測,敵人自然也能成為伙伴。”
“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嗎?”溫見雪問。
單扶搖平靜道:“當然。”
涼亭挑檐下的驚雀鈴晃動,沉悶氣氛水流一般蔓延四角。
片刻。
溫見雪問:“你把吞金他們?nèi)绾瘟耍俊彼约鹤吡耍瑓s是不知留在紅桐驛站萬妖路前的眾人如何了。
走時,那些受單扶搖操控的妖物可沒有走。
單扶搖道:“這且放心,自是不會叫他們有性命之憂。”
“不僅僅是無性命之憂。”
單扶搖聞言,露出煩惱之意,他沉吟幾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道:“大家都有反抗之心,要想絲毫不傷,自是有些難為我,不過你若愿意幫忙,無論花多大精力,我也會滿足你的要求。”
話至此,溫見雪應(yīng)下幫忙,畢竟目前幫忙與他而言才是最好的選擇。
單扶搖舉杯,眉眼舒展,溫文爾雅道:“我便喜歡你這種人。”
……
妖族地盤,修仙界上界西北端。
空氣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廝殺聲自遠方傳來,顯得有些飄渺。
謝瑯抬起袖子,擦去臉上的血液。
一道淺淺的傷口自他左眉骨劃下,越過鼻梁,直至嘴角,恰恰好落了臉的血。
此時到處都是血液的味道,也不差他這點了,擦罷,不做其它動作,他撥開眼前的樹枝,利用神識,朝幾里外的戰(zhàn)場看去。
戰(zhàn)場正是一片混亂。
五顏六色的靈氣與黑壓壓的妖氣交纏在一起,難分彼此。沖天的廝殺聲中,裹挾著細微的慘叫聲,利器削去皮肉、折斷骨頭的清脆聲……
原本這塊地兒還殘存的沒有開靈智的小妖這會幾乎逃走了,瑟瑟發(fā)抖團在一起。
極目遠眺,只見地面焦黑,樹木像是著火一般,邊緣泛著淡淡的紅光。
而戰(zhàn)場之內(nèi),凝神細看,能見數(shù)具尸體,尸體承受著四面八方的攻擊余波,此刻早已變得模糊,活像一團肉泥,一時半會,竟分不清尸體的主人是妖物,還是修士。
戰(zhàn)爭原就是如此悲壯。
謝瑯心無波瀾,掃了一眼戰(zhàn)場境象,便著手分析戰(zhàn)況。
目前來看,林鳳所帶領(lǐng)的妖族與汪禹所帶領(lǐng)的修士剛好打了個平手。
但是雙方高層還沒有下場,只是站在一邊觀戰(zhàn),倘若下場,戰(zhàn)局便會發(fā)生改變,不過也說不好那方占上風。
——林鳳這邊得到其他幾位妖王鼎力支持,但汪禹等人從單扶搖那里獲得了妖族布防圖等,即便進入妖族地盤,有些許傷亡,依舊占據(jù)先天優(yōu)勢。
現(xiàn)在不是他出手的好時機。
雙方高層下場了,那時才是他出手的好時機。
謝瑯帶領(lǐng)的人有一部分是金鱗宗的內(nèi)門弟子,見同伴與妖族苦戰(zhàn),當即運轉(zhuǎn)步法,要進入戰(zhàn)場,緩解同伴壓力。
謝瑯踢斷一根樹枝,那樹枝飛刀一般,卷著一道烈火,從這些金鱗宗內(nèi)門弟子眼前擦過,灼去他們的眼睫。
一群人嚇了一跳,繼而怒不可遏,轉(zhuǎn)頭怒視謝瑯,道:“謝宗主,你做什么?想叛變嗎?”
“好一頂高帽子。”謝瑯冷冷掃過這群人,呵斥道:“你們宗主既然認命我為破桐副領(lǐng)隊,那便是全然信任我,由不得你們亂說。”
“你!”
謝瑯收回視線,道:“回到原位,等待時機。”
“謝宗主,我們從紅桐驛站突破是為了什么?為了更輕松的取得勝利,而這又是為了什么?為了減少傷亡!所以,我們認為現(xiàn)在就是進攻的最佳時機,我們的同伴正在受苦受難!你看不到其它宗派的困境,你自己的宗派的困境也瞧不見?”
“你們是副領(lǐng)隊還是我是副領(lǐng)隊?”
大乘期的威壓落到他們身上,叫他們渾身出汗,腿腳發(fā)抖,紛紛跪在地上。
謝瑯冷笑道:“若想成就大事,必不能感情用事,我再說最后一遍,回到原位,等待時機。若不服從命令,現(xiàn)在就滾回去。”
金鱗宗內(nèi)門弟子們咬咬牙,道:“是,謝宗主!”
謝瑯斂去威壓,放出神識,看向戰(zhàn)場。
約莫一柱香,雙方高層,林鳳汪禹等都下了場。下場不過幾息,謝瑯便看出哪方占了上風。
林鳳那頭占了上風。
如今展現(xiàn)出個平局,不過是林鳳猜到汪禹有增援力量,未出全力。謝瑯決定等等,再行出手,現(xiàn)下依然不是個合適的時機。
金鱗宗內(nèi)門弟子見謝瑯此刻還沒有動作,氣得眉頭緊鎖,礙于對方威壓,不敢造次,老老實實同其他人貓在原地。
林鳳同汪禹過上十來招,仍不見對方的增援力量,逐漸煩躁,下了些許狠力,恰好擊中對方的臉,將對方的臉砸了個稀爛。
汪禹吃痛,抖著手摸去,溫熱血肉淋了他一手。多年好涵養(yǎng)破碎,然而咒罵無法出口,于是服下療傷丹藥,勉強治好傷,一揚拂塵,化作愈發(fā)洶涌的攻勢。
林鳳被逼得節(jié)節(jié)敗退,煩躁至極,徹底失去耐心。
丹田之內(nèi)的妖丹滾燙,蕩出強盛妖氣,這妖氣走過精密且密集的經(jīng)脈,匯至太淵,一掌推出。
掌印大如鯤鵬,通體泛著金色,排江倒海地拍向汪禹。
作者有話要說:
第264章
汪禹心知以自己當前的狀態(tài)無法抵抗這一擊,召出底牌之一:饕餮圖。
此圖上有一只上古饕餮的殘魂,一旦解開,圖中饕餮便會破畫而出,聽從持畫者命令,吞卻目標。
若非情況緊急,汪禹舍不得用此物,因為此物只能用上一次,且有時限。
這縷來自上古的饕餮殘魂早該消散了,只因金鱗宗第一任宗主窺得天機,用流年紙封住,躲避了時間,方才生存,但凡置于正常時間內(nèi),便會同世間普通生靈一般,遵從天地秩序,煙消云散。
饕餮出畫,天地變色。
一道震耳發(fā)聵的吼叫聲后,饕餮燈籠大小的眼睛露出貪婪之色。
它迎著掌風而去,掌印即至眼前時,它的嘴前產(chǎn)生一個強烈的漩渦,頃刻之間,將掌印吞入腹中。
它沒有停下動作,猩紅長舌舔過漆黑厚唇,不覺飽腹,幾個躍步,龐大身形化作一條烏黑流光,徑直撲向林鳳。
林鳳召來一群妖物,擋在饕餮面前,在對方吞食妖物時,化作原型,一只金鳳,展翅飛翔,來到對方頭頂,口中凝出一團金火,噴向?qū)Ψ健?br />
金鳳乃是鳳凰后代,論起火焰威力,不必排名前幾的異火差。
只這一燒,饕餮便被燒去半邊身子,傷口泛著紙一般的余紅。
魂魄遭受烈火燒灼的疼痛,豈是身體遭受烈火燒灼的疼痛可以比擬的,饕餮瘋了一般撕咬自身,定于饕餮身上的契約因此崩斷,汪禹受到反噬,胸腔之內(nèi),血氣翻滾,噗地噴出一口血。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饕餮被激怒了,敵我不分,在一頓撕咬后,扭過頭,反而撲向汪禹。
瘋了!
真瘋了!
“孽畜豈敢!”汪禹怒道,但這聲呵斥并未制止住饕餮,饕餮搖搖欲墜的大口將他的手臂吸了進去。
“砰!”一聲沉重的聲音。
汪禹痛得臉色瞬間慘白,他低頭一掃,只見自己的手臂被一道恐怖的劍氣切斷了,截斷處,肉紅骨白,黑紅血液止不住往下淌,而斷肢則被饕餮吞入腹中。
“走!”
一只手從后抓住他的衣領(lǐng),疾風襲來,眼前景象后退,再看自身已處于幾百米開外。
汪禹點穴止住血液,服下一把療傷丹藥,看向出手之人。他原以為是謝瑯,不料卻是花傾城。
花傾城拉著汪禹躲閃時,正好林鳳出手,他為了護住汪禹,自己不幸被擊碎心臟,此刻正大口大口吐著鮮血,血中還混著數(shù)塊碎肉。
見前者怒氣沖沖回頭朝自己看來,下意識皺了下眉,不得已而為之的話不出口就清晰傳達到前者腦海之中。
汪禹擰起眉頭,分明沒有感激之情,不僅沒有感激之情,反而生出無限怒火。
其實,依他的實力加上各種底牌,其實能夠與不保存實力的林鳳打個平手,但是這樣做的話,不光意味著,自己的綜合實力被所有人知曉,也意識著戰(zhàn)后,將會折去一半力量,因為他的底牌全部用光了,而自身也會因為消耗過多,出現(xiàn)短暫虛弱。
阻止林鳳一統(tǒng)修仙界的重任又不是他一人的職責,他自然不能付出這么大的代價!
更況且,戰(zhàn)后,他還有事情要去做,而這事情關(guān)于他以后的宏偉大計。
但凡是個人都有野心。
他收回神思,一面祭出又一底牌,一面氣沉丹田,道:“你們還在看什么!”
這句話是對謝瑯、溫見雪等人說的,甫一出口,便如難以想象的速度,傳遍四野。
貓在暗處的金鱗宗弟子徹底按捺不住了,不管謝瑯怎么阻攔也要出手。其實謝瑯也只是象征性阻攔一下,對于他而言,已經(jīng)到了出手的時候。
“宗主!”這些金鱗宗弟子一邊喊道,一邊加入戰(zhàn)斗。
汪禹道:“謝瑯他們呢?!”
謝瑯祭出斬邪劍,正要現(xiàn)身,對上林鳳,聽到這句話,頓住。道侶一直沒有現(xiàn)身,大約是……不出意外,他收到了道侶的消息,此消息應(yīng)證了他的猜想。
[我在單扶搖這里,單扶搖要我說服你幫他一個忙。]
謝瑯漆黑的瞳孔倒映著遠處的綠蔭,見此,抬起眼簾,睨前方戰(zhàn)場一眼,確定林鳳再度攻擊時,花傾城不會被汪禹推出去當擋箭牌,掐著聯(lián)絡(luò)玉佩,快速用意念回復(fù)溫見雪。
[出事了?]
這里是單扶搖的地盤,而單扶搖就在溫見雪對面,只要他想看消息,有的是辦法看到消息。溫見雪不打算躲著對方與謝瑯交談,他立刻回答。
[嗯,不過不用擔心,我與其他人皆無恙。]
[謝瑯:你現(xiàn)在在哪里?]
[溫見雪:金鱗宗。]
[謝瑯:明白了,他要我?guī)褪裁疵Γ恳牢抑Γ蓭筒簧鲜裁创竺Α
[溫見雪:他要你控制林鳳。]
此回復(fù)一出,謝瑯冷笑了幾聲,他評價單扶搖。[他真是個老狐貍,這算盤打得真好。]
[溫見雪:。]
[謝瑯:單扶搖,我控制林鳳可以,但是你得保證溫見雪沒有半分損傷,否則我必同你不死不休。]即便不問溫見雪,謝瑯憑借敏銳直覺,也知道單扶搖就在溫見雪身旁。
他這話便是對單扶搖說的。
單扶搖一直關(guān)注著他們的交談,見狀,朝溫見雪看了一眼。
溫見雪明白對方的意思,替對方回道:“他說放心,我們是祖孫。”
可別惡心他了。
還祖孫。
謝瑯只恨自己不能一把擰了這姓單的腦袋。他朝溫見雪回了一句,千萬珍重自己,這才掐斷聯(lián)絡(luò),投身戰(zhàn)場。再不投身戰(zhàn)場,先不提輸贏,光是汪禹與其他人的憤怒就能把他淹沒,精心營造的好名聲,自然不能毀于一旦。
林鳳見只是一群小嘍啰跳出來幫忙,當即松了口氣,加大了攻勢。
見此,花傾城等人皆心生擔心,疑心謝瑯與溫見雪等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以汪禹為首的一伙人與之相反,紛紛猜忌他們是想撿漏。
說來劍宗可不就是一路撿漏,方才爬上現(xiàn)在的位置?
在場之人心思雜亂之時,見到謝瑯,總算定下了心。
花傾城等人展開笑容。
汪禹一伙人冷嘲熱諷:“喲,可算把你盼出來了。姓溫的呢?他和其他人又藏在什么地方,打算什么時候出來幫忙?”紅桐驛站雖說不好突破,但依照這兩個領(lǐng)隊的實力,以及一眾出類拔萃的隊友,不至于一個都來不到戰(zhàn)場。
謝瑯沒有回話,乘風而上,至林鳳頭頂,一劍劈下。
林鳳方才甩出一道足以殺死化神修士的攻擊,此刻尚未緩過神,猝不及防,被劈傷了腦袋。
他立刻展翅,帶著明亮的光芒,沖上云霄,而后一個旋身,仿佛一輪金日,從天而降,直直墜向前者。
作者有話要說:
第265章一更,補
謝瑯手中的斬邪劍嗅到危險,爆發(fā)強烈的黑色光芒。他將劍往后一撇,旋即落到地面,腳下生風,身似流云,就勢退后數(shù)步。
那輪金日驟然墜入地面。
漆黑土地撕裂,現(xiàn)出一個邊緣發(fā)黑的深坑。
一聲長鳴,金日從坑中飛起,不過呼吸間,來到謝瑯面前。
他化做了人形,自食指至小指的指蹼間生出七寸多的利刃。
那利刃通體烏黑,刃沿卻泛著淡淡的金光,臨近身前,驟然爆發(fā)一股兇悍的妖氣后,方才金光大盛。
一瞬間,這光像是有了赤日之能,致使在場生靈眼睛發(fā)燙,疼痛難忍,什么都瞧不見了。
謝瑯閉上了眼睛,灼熱感依舊透過眼皮,朝眼珠射來。
令狼煩躁至極。
對方早知他聽力出眾,因而攻擊時,刻意隱去了利刃割破空氣的聲音,甚得鬼物精髓,悄無聲息割向他的心臟。
謝瑯其實不止聽力出眾,對危險的感知力也十分出眾,稍稍退后,就避開鋒芒。
林鳳卻并未不悅。
對方只需接著退三步,那就能遇上他給對方準備的大禮。
這份大禮乃是上古時候,令妖聞風喪膽的主氣卸甲陣。
所謂主氣卸甲陣,即是利用地氣,卸去妖物妖力,將其打回原形的陣法。
由于地理氣候時間等因素影響,妖族地盤地氣最盛時,與大部分地區(qū)不同,在中秋前后。
此刻正逢中秋前后,所以林鳳在此地,即地勢高峻,而氣場旺盛,極易匯集地氣的地方,特地為謝瑯布了這個陣法。
人族有他的細作,謝瑯被趕上戰(zhàn)場之事,他早知曉了。
恐有其他能人異士,又針對人族,布了陣。
但愿用不上,控制這些妖物花了他不少財寶,如今需得杜絕鋪張,財盡其用。
林鳳思此,目中劃過一道暗光,握拳,身形輕盈,利爪再次擊向?qū)κ帧?br />
這次對方?jīng)]有躲閃,橫劍格擋。
尖銳的撞擊聲響徹云霄,氣流震動,妖氣與劍氣一并向外蕩去,掀了鮮血淋漓的焦黑草木,劈傷數(shù)個自己人(妖)。
林鳳與對手僅僅隔著一步,對方鋒利的目光,直直落在他身上,似想將他對劈兩半。
這姓謝的確實有幾分真本事,想來也是如此,否則那汪賊也不會著急忙慌地趕對方上陣。
林鳳在心底冷哼一聲,眼睛泛出金光,瞳孔像是霉菌,周圍延伸出短短的紅刺。
這些紅刺異常密集,倘若不加注意,根本瞧不出來。
他的身體浮出復(fù)雜的金色紋路,皮膚下的血管暴起,猙獰無比,似是烏金融化,落入了他的血管,整體呈現(xiàn)暗金色。
變化結(jié)束時,指蹼間的利爪流淌出金色液體,準確來說,是他的血液。他是金鳳,以他的血液喂靈器,威力非同凡響,能斬上等靈劍。
謝瑯的劍豈非上等靈劍可言?林鳳的利爪自然斬不到,不過即便如此,浩浩湯湯的力量卻迫使他雙腳向后退,于地面劃出兩道深坑。
即將退至主氣卸甲陣時,他閉緊雙目,面部肌肉緊繃,雙腳扎實,全身肌肉暴起,竟硬生生持劍擋住如同海潮,源源不斷襲來的攻勢。
林鳳見狀,微微瞇起眼睛,紅刺長了幾分,與此同時,利爪上的血液越發(fā)的多,不過三兩息,就將烏黑色利爪侵染成了暗金色。
他朝前推。
恐怖的威壓,當頭摜來。
灼熱氣浪,點燃謝瑯額前吹起的碎發(fā)。
謝瑯面色平靜,他的丹田,靈力途徑各方,透過毛孔,瘋狂朝著外面溢開。
靈力入了天地,便化做靈氣,環(huán)繞在他的身邊,這恰恰好編織成一張網(wǎng),擋住了熱浪與一直籠罩頭頂?shù)拇棠抗饷ⅰ?br />
謝瑯睜開眼睛,靠林鳳太近,他的眼睛遭到灼傷,傳來一波一波的尖銳刺痛,同時,眼前也像蒙著一層水霧,瞧不真切。
不過得益于強悍修復(fù)力,眼睛不過松弛一息,狀態(tài)就有所緩解,不影響他接下來的動作。
他沉神,周圍靈氣灌入手中本命劍。
林鳳毫無顧忌地嘲笑道:“這是想與我以命相博?怎得不將你的妖力也盡數(shù)放出?這樣可贏不了我好歹也嗑點丹藥。”
修士總是喜歡在生死關(guān)頭,將全身靈力灌入自己本命靈器,與敵人殊死一搏,爭取生機。
他見過不知多少這樣的修士了。
他還未竭盡所能,對手就出此下策,看來對手也沒有他預(yù)料那般強。
林鳳本以為能結(jié)結(jié)實實打一架,真是可惜。
謝瑯對此沒有應(yīng)答,他手中的斬邪劍發(fā)出宛如龍吟的咆哮。
這聲音沖破云霄,剎那間,天地起風,云如墨燃,下起瓢潑大雨。
謝瑯的衣服是法衣,水火不侵,密集的雨珠落下,按理說,只能打濕對方皮膚和頭發(fā),但是,此刻也打濕了對方的法衣。
原是地面不知何時起,鋪開禁制。
這禁制簡單粗暴,直接屏蔽了護身術(shù)法三個呼吸的時間。
林鳳心道不妙,他的戰(zhàn)斗力強,但身體算不得強悍,遇雨天,更要弱上幾分,所以從出生起,就攜帶各類護身術(shù)法。如今護身術(shù)法被屏蔽,雖然只有短短幾息,但也夠叫戰(zhàn)局反轉(zhuǎn)。
林鳳當即收勢,想要撕破空間,去到禁制外的地方。
謝瑯的速度比他更快,一腳踢在他下身,一劍朝他刺來。
該死的畜牲!
使用如此下三濫的手段!
林鳳吃痛,化作原型,快速避開。
對方抬眼朝他看來,他心中生出更加不妙的預(yù)感,只見對方凌空而立,衣袍獵獵,手中本命劍散發(fā)駭人的殺意。
天空愈發(fā)陰沉。
風嘶吼,雨怒吼,厚重云層翻出慘白電蛇,遞出響亮的雷聲。
風雨為我所用,雷電皆是砝碼。
謝瑯眉目凌厲,舒展手指,復(fù)而握緊,一劍劈下!
雨水被狂風塑成長龍,威嚴沖向林鳳,雷電鉆出,凝成長長的一條,密密匝匝環(huán)繞著龍身,像是一片片炸起的白色鱗片。
林鳳現(xiàn)在的位置僅僅比謝瑯現(xiàn)在的位置低上一點,如此近的距離怎么可能避開這同他一般,從天地借來的強悍力量。
他長鳴一聲,旋轉(zhuǎn)向上,長龍長吟一聲,龍身一轉(zhuǎn),竟直追而來。
兩相追蹤片刻,林鳳被長龍撞上。
天地一白,只聽一道慘叫,林鳳仿佛被射中的烏金,嘔出數(shù)口鮮血,直直墜向自己布置的陣法。
他自是不甘,燃燒精血,拼盡全力振翅朝遠方遁去。
謝瑯抬手,劍氣縱橫千里,硬生生將對方打了回來,鎮(zhèn)入陣法。
方才墜入其中,陣法自動開啟,瘋狂吸收林鳳的妖力。
林鳳怒極,化為原型,大笑道:“你們這些蠢貨,還在這里對付我……”后方都被我攻陷了!
話未出口,謝瑯一劍刺穿他的心臟,鮮血飛濺,落了前者一背血。
眾目睽睽之下,謝瑯抽出斬邪劍,抖去劍上灼熱妖血,“哐啷”一聲,還劍入鞘,冷冷道:“廢話真是多。”
林鳳瞳孔渙散,倒了下去,化為了原型。
鮮紅的血,金色的羽,強烈的色彩搭配,勝過祭天壁畫。
幾乎同一時間,那些拼命廝殺的妖物頓在原地。
無主之物,自然如此。
眾人終于得以喘氣,稍作調(diào)息,紛紛看向謝瑯,喊道謝宗主,隨后稱贊之聲,環(huán)繞四野。
唯有汪禹不滿,他身體方才恢復(fù)了些許,便立刻站起身,詰問道:“謝宗主,你急急忙忙殺了林鳳,何人來解這些妖物?便叫它們都立在這里?”
謝瑯落于地面,收了劍。
風雨雷電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全散了,天空放晴,地面混濁水坑映出他挺拔的身影。
稍稍側(cè)頭,他看向汪禹,淡淡道:“汪宗主既然算著,何不自己來解決林鳳,倒省了我的事情。”
汪禹假笑道:“我沒有謝宗主這般能耐,否則便自己解決了這禍害。”
“汪宗主如今貴為本界第一宗宗主,然,無能力解決一只大妖,這是否有違常理?”
“你這話是在質(zhì)疑本宗主此次未盡全力還是不配坐金鱗宗宗主之位。”
金鱗宗的人唰一下拔刀相向。
“汪宗主那么激動做什么,我只是好奇,隨便問問。”
謝瑯呵呵兩聲,給不太舒服的眼睛滴上舒緩藥水,暴發(fā)戶一樣,在大家羨慕嫉妒恨的眼神里,拿出道侶給他的上等療傷、復(fù)靈丹藥,哐哐干掉兩瓶。
而后,他凝出團靈球,繞著主氣卸甲陣走了一遭,找準破陣之法,一擊毀了陣,提出林鳳的尸體。
汪余道:“你把尸體帶去哪里!”
謝瑯回答:“帶去你家。”
汪禹:“……一派胡言。”
“明知我不會好好回答你,之前還要問,找虐?”
汪禹氣得腦袋疼,他定定看著謝瑯,看了好一會,目含心疼之意,不著痕跡掃過林鳳尸體。
自從單扶搖口中知道林鳳實力大增是因為控妖術(shù),他心思就活絡(luò)了起來,找到單扶搖,逼問控妖術(shù)。
對方卻也識趣,只要放他離開,便可交出控妖術(shù)。
交易劃算,他應(yīng)了下來。
討伐林鳳的路上,命人放了單扶搖。
討伐結(jié)束,外人發(fā)覺對方不翼而飛,詰問他,拿單扶搖狡猾,且有能耐,破了大牢,逃之夭夭,堵住大家的嘴就是。
如今他已徹徹底底掌控控妖術(shù),在場的妖物,他最感興趣的就是林鳳。
可恨謝瑯下手那般快!
說來,謝瑯也流淌著妖族血液,或許控妖術(shù)也能控住他。
汪禹覷了謝瑯一眼,單手握拳,置于腹部,破有風范地指揮眾人,包扎傷口,收拾殘局。
至于那些不動的妖物,他力排眾議,吩咐人將其縛住,帶回金鱗宗,鎮(zhèn)于不淵水。
謝瑯沒有理會什么,邁腿走到花傾城面前,并攏雙指,引著對方的手抬起,憑借探入對方經(jīng)脈的一縷靈力,懸空診斷對方如今的傷勢。
“有點重,看起來要死了,如果不好好養(yǎng)一番,過兩日就要給你安排后事。”謝瑯說,靈力收回,干凈利落地丟開對方的手。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花傾城回敬,轉(zhuǎn)而問起謝瑯擊敗林鳳所用劍式,他真是從來沒見過這般劍式,想來是源自哪位劍道天才。
“自創(chuàng),不值一提。”
謝瑯難得謙虛,這引得花傾城不由多看了他兩眼。
“既然如此,教給我。”
“你個刀修,學了有什么用。”謝瑯嘖了聲,瞥向偷偷摸摸看著這邊的秦月,道:“保命的丹藥還有吧?”聽到?jīng)]了,謝瑯冷著臉,把自己的保命丹藥扣了一枚出來,拋給對方。
花傾城不知道客氣怎么寫,抬手收下,一面服下丹藥,一面問道:“小雪呢?”
“聯(lián)系不上,我打算去看看,這里勞煩你和其他長老了。”謝瑯眉間藏著戾氣與焦急,說罷,又扣出幾瓶不同效果與功效的療傷丹藥拋給對方,這些是給其他弟子的。
方才淺淺一掃,發(fā)覺宗內(nèi)弟子死傷不少。
花傾城聞言,蹙起眉頭,猜到了,遞給對方一個他現(xiàn)在不會動手的安撫眼神,他催促道:“快去!”
謝瑯轉(zhuǎn)身就走。若不是顧忌沒有理由,走得過急,會引得汪禹等人懷疑,攔著不叫他取走林鳳的尸體,早在林鳳被自己對穿時,他便帶著林鳳的尸體走了。
一眾劍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急急問道:“宗主等人不會出事了吧?”兩人談話并未屏蔽其他人。
其他宗派世家的人自然也聽到了,他們在心里嘀咕,一部分人甚至期待溫見雪等人出事,這里面又沒有他們的人,對方若是損失,自然是他們得利。
前提是汪禹幾人拿不完這得利,或者完全不拿得利。
他們心中盤算著。
花傾城聽得弟子們的詢問,堅定回道:“宗主吉人天相,自有生路,不必多想,且將傷好好養(yǎng)著,至于殉難的弟子。”他頓了下,面露傷心之色,“雖然我們也不想,但這是必要的傷亡,宗內(nèi)出了相關(guān)條目,會好好安葬他們,另外他們的家人也會給上一筆撫慰金。”
眾弟子難過應(yīng)是。
忽然,就在此刻,有人想起了林鳳剛才為有說完的話,什么叫做“你們這些蠢貨,還在這里對付我……“難道……
幾乎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一下,掏出聯(lián)絡(luò)玉佩,聯(lián)系親朋好友。一部分人能聯(lián)系上,一部分人聯(lián)系不上,這聯(lián)系不上的,多是來自聲名顯赫的宗派世家。
頓時,現(xiàn)場蒙上焦慮不安的氣息。
脾氣暴躁的人,傷勢都顧不得,提著靈器就往回趕。有了領(lǐng)頭者,逐漸有人紛紛拋了手上的事情,也往回趕。
花傾城待到傷勢好轉(zhuǎn)一點,招呼著宗內(nèi)傷勢較輕的弟子和長老執(zhí)事,隨自己回宗。
花傾城也聯(lián)系不到宗內(nèi)。
“宗主?我們可要即刻回去?”金鱗宗長老聞問汪禹,他沒有行禮,他身受重傷,彎不得腰。
汪禹眉頭緊鎖,看著金鱗宗的方向。
他們也聯(lián)系不上自家。
汪禹看了好一會,他轉(zhuǎn)身,沉聲道:“回宗。”
金鱗宗上下就等著他這句話,聞言,當即停了手中動作,祭出靈器,御器朝宗內(nèi)去。
所有人都拋下了此處的妖物。
在他們看來,林鳳死了,這些妖物留在這里,縛上個困獸訣,便穩(wěn)妥了,不會對他們造成威脅。
汪禹心中藏著事情,第一時間趕回宗。與他離宗時不同,這里冷冷清清,遍尋宗內(nèi)外,一個人也見不到。
他站在這里,這片遼闊的天地之下,竟覺頭昏目眩。
顧不得許多,他連忙召出聯(lián)絡(luò)玉佩,聯(lián)系單扶搖。
然而,無論如何也聯(lián)系不上單扶搖。
汪禹握緊聯(lián)絡(luò)玉佩,胸膛劇烈起伏,正在此刻,一張紙條從一片殿宇之中飄出,飄飄然,朝他飛來。
汪禹棄了聯(lián)絡(luò)玉佩,抬手一招,接著紙條。
那紙條之上,用妖氣,寫了幾行字。
【汪宗主,想必此刻您已經(jīng)回宗,正如您所見,單某將您宗的人帶走了。
關(guān)于你我的交易,很抱歉,給您的控妖術(shù)不夠完整,無法控妖。
雖是如此,單某卻誠心邀請您加入單某的隊伍。您促使大計順利進行的恩情,單某銘記在心,倘若您愿意加入,待到天下大定,單某登臨天下之主的位置,定向萬物宣告您的功勞,進行封賞。】
汪禹讀罷,拿著紙條的手指顫抖不已,他目眥欲裂,不多時,竟嘔出一大口血。
“單扶搖!豎子也配!”
“宗主!”隨后趕來的大長老見到這一幕,心中一驚,連忙朝這邊走,扶住汪禹,“您這是怎么了?”
汪禹拂開他的手,掐訣點燃手中紙條,滿口是血,竟如同林鳳臨死前一般,哈哈哈大笑。
作者有話要說:
第266章
他說,“不必理我。”
大長老小心翼翼瞧他,片刻道:“宗主,我雖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但我愿意為您分憂。”
汪禹笑著道:“你分不了,誰都分不了。”他指著宗內(nèi)黑牢,接著說道,“帶人去黑牢看看吧。”
黑牢?
難道留守宗內(nèi)的人都在黑牢?
大長老一路都在想留守宗內(nèi)的人發(fā)生了什么事,想來想去,都覺得此事與林鳳脫不了干系。定是林鳳派人偷襲了后方,否則林鳳死前那番話怎么解釋?
這劍宗謝宗主謝瑯也是奇怪。
大家剛開始以為他是為了防止林鳳拖延時間,反撲,所以趁他病要他命,但是現(xiàn)下補全林鳳要說什么,便覺得他無比奇怪了,好似故意不叫林鳳說出這句話。
他想不明白,說出這句話對謝瑯有什么害處?
難不成,謝瑯才想玩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大長老細思極恐,此刻聽到宗主這樣說,不敢多做耽擱,忙叫上隨趕回來的人,同他去黑牢。
汪禹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方才收住了笑聲。
單扶搖所言,不可當真,依他猜測,那當著眾生的面封賞他,不過是當著眾生的面折辱他。
將他打入塵埃,讓他受盡唾棄。
他乃堂堂金鱗宗宗主,豈能受到這般侮辱?!
然而,觀此時,大局難逆。
倘若他在林鳳死后,不為一己之私,聽從其他人的勸告,解決了那些失去主子的妖物,或許還有逆轉(zhuǎn)大局。
然而,沒有倘若。
不出意料,他們離開后,單扶搖就帶走了那些妖物。
謝瑯……沒有猜錯的話,他被拿住了軟肋,正為單扶搖賣命。誅殺林鳳,只是單扶搖的命令,很大概率,林鳳沒有死,謝瑯帶走林鳳的尸體,是為復(fù)活他,讓他為單扶搖所用。
如此,接下來,懂得順勢潮流的生靈就會投靠單扶搖了……
人與妖都被單扶搖玩弄于掌心,所有的一切,都在對方控制之下。
沒有救了。
汪禹心知,自己要么如了單扶搖的愿,要么現(xiàn)在就尊嚴地死去。
汪禹知道自己應(yīng)該選什么,他憶起那紙條自殿宇之中飄出來的場景,竟覺得對方的身影與追魂刀疊成了一片。
……
一群人浩浩湯湯來到黑牢。
黑牢寂靜無比,大長老朝眾人打了手勢,警惕地祭出靈器,踏入黑牢。
牢門遭到嚴重破壞,牢中囚犯都不在了。
大長老越看越驚心,因為每一個關(guān)押過囚犯的牢房的墻壁上,都用血寫了一行字。這行字內(nèi)容雖然不同,但是所夾雜的含義卻是相同——報復(fù)金鱗宗。
“大長老……”金鱗宗弟子們見狀,恐懼地看向大長老。
關(guān)押在黑牢里的囚犯自然不是什么好貨,他們殺人強堿,搶劫防火,無惡不作——自從蓮都破后,這些家伙不能進行放逐,便在死刑期到來前,全部收押在黑牢。
如今他們在妖物的幫助下,逃了出去,正如他們所書,他們將會對金鱗宗發(fā)起猛烈的報復(fù)。
金鱗宗從此以后,沒有好日子過了。
大長老深吸一口氣,壓住洶涌澎湃的寒氣,定住心神,朝眾人道:“不必擔心,不過一群螻蟻罷了,我們竟然能抓他們第一次,便能抓他們第二次。”他說到此處,頓了一下,聲音凌厲,道,“第二次抓住,不管他們犯得什么罪,都一律處死,膽敢對金鱗動手,反了天了!”
一眾人聽得心潮彭拜,恐懼盡數(shù)退散,高聲應(yīng)和。
“大長老說得對!”
“這些惡人,該死!我們自有能力對付他們!”
“自古以來,邪不勝正!”
大長老抬手,道:“好了。”
大家方才安靜下來。
“出去吧。”大長老一面朝外面走,一面命身旁執(zhí)事聯(lián)系其余聯(lián)系不上自家的宗派世家,不出意外,他們現(xiàn)在的情況也同他宗一般,“讓他們一刻鐘后,來自在峰,商討對策。”
事至此,自責計劃不夠完美,遭妖物端了后方,已無大用,當務(wù)之急是想辦法挽回損失。
“對了,叫他們防著點謝瑯……不,不要叫劍宗的人來,我現(xiàn)在懷疑劍宗是妖族的內(nèi)應(yīng)。”大長老補了一句。
執(zhí)事道:“明白。”
執(zhí)事說罷,這就開始聯(lián)系他們。
大長老余光一瞥,見他的花白胡須,想起宗主,腦中匆匆閃過對方嘴含熱血,大笑的場景,即便未悟出個什么東西,此時此刻也升起強烈的不對勁感。
他連忙道:“快,隨我走!”
一眾人只當出了什么大事,連忙轉(zhuǎn)身朝外跑。大長老帶著他們幾乎是一步百米,快速來到了之前見到宗主的地方。
但是晚了。
汪禹站在離他們幾步之遙的離塵臺上,嘴上全是鮮血,衣襟甚至被染紅一截,他握著一柄拂塵,那拂塵穿透了他的脖頸,而他似乎是沒有感覺,只是平靜地站在那里,自高而下地看著他們。
“宗主!”大長老叫道。
其他人也跟著喊道。
汪禹沒有說話,反將脖頸往前一松,叫那拂塵割斷了他的頭顱。
他死在了拂塵之下,倒在了離塵臺上。
鮮血濺了三尺,一時間,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多時,反應(yīng)過來,在場金鱗宗人全都變臉,哭作一團。
“宗主!”
幾個長老心如刀絞,一個躍步,飛到離塵臺上,掐訣企圖挽住汪禹的魂魄,但對方下定決心要離開,那魂魄怎么也挽不住,兩三下,消失在天地。
“宗主!”
幾個長老頹然跪倒在地,老淚縱橫,他們顫抖著手,企圖拼湊好汪禹的尸身,但是截斷處殘留著拂塵的威壓,他們拼盡全力,也不能在此刻將尸身拼合。
血液順著截斷處流出,打濕了他們的衣袍,而更讓他們絕望的是,那尸身不過片刻,竟然化作塵埃,隨風而去。
臺上落下了汪禹的衣袍,隨身之物,但是沒有人在意,都追著風去了。
“宗主!你站住!”有人追著追著,怒極,連敬畏都散了,質(zhì)問道,“你為什么要自盡!”
“為什么?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你說話!”
天地浩大,無人回應(yīng)。
幾個長老率先追上了風,那風帶著塵埃朝四處散去,幾人攔住幾顆,而剩下的都撒得干干凈凈,落在每一寸土地之上。
幾人看著手中攔住的幾顆,擦了眼淚,長嘆一聲,放走了。
宗主竟不愿留,他們又何必強求。
一群人喪失了主心骨,恍恍惚惚回了宗,正在此刻,先前在黑牢里,執(zhí)事聯(lián)系上的宗門世家紛紛趕至自在峰。
自在峰距離金鱗宗不過幾十里,由金鱗宗管轄。
眾人抵達自在峰,不見金鱗宗的人,覺得奇怪,恐生變故,忙聯(lián)系金鱗宗執(zhí)事。
幸而,聯(lián)系得上,大家露出幾分笑容,正要詢問可是有事纏身,何至于如今還未抵達約定地點?
忽聞噩耗,汪禹死了。
不是誰殺了他,他是自己自盡的。
眾人茫然又惶恐,連忙詢問,為汪宗主為何事自盡。
這個答案如果執(zhí)事知道,金鱗宗上上下下也不至于如今還處于恍惚之中。
畢竟不是自家領(lǐng)頭者自盡,眾人很快回過神,道一聲節(jié)哀,便催促金鱗宗諸位盡快赴約。
“正是危機之時,融不得你我傷懷,且快些來吧,以免事態(tài)發(fā)展到你我都不能掌控的地步。如今上界,能夠主事者,也只有我們這些人了,自是要承擔起相應(yīng)責任。”
金鱗宗上上下下方才打起精神,前來赴約。
前往下界,守住風月洞,防止上下界妖族互通,形成難以控制的棘手局面的岫宗主等人在金鱗宗等人到了不久,也趕來了自在峰。
她們的后方也被端了,不過他們還不知汪禹已死的消息,來到此處,第一時間便是尋找汪禹,要暗諷他制定的什么計劃。
討伐林鳳前,汪禹同她們信誓旦旦地說,此戰(zhàn)不難,只需稍稍出力便能獲得勝利。
放屁!
一派胡言亂語!
岫煙和李秀只恨不得扒他骨,吃他肉,然而遍尋一圈,不見其人后,她們終于意識到不對,詢問其他人,汪禹去哪里了。
其他人這才想起汪禹自盡這件大事忘了告知她們。
聽眾人說罷,兩人恍然,緊接著,結(jié)合現(xiàn)在的情況,想到什么,互相對視一眼,心底皆鋪上一層霜。
其他人不知,但她們不可能不知。
自汪禹自告奮勇將單扶搖關(guān)押于自家黑牢,兩人就不約而同猜到汪禹的想法,畢竟是這么多年的“好友”了。
不過她們沒有說,想要等到汪禹行動時,再一舉揭露對方,借機吞并金鱗。
不過現(xiàn)在的情況超出了她們的預(yù)計。
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擔憂。
眾人商討片刻,未商討出個所以然,決定休息一會,再行商討。
同時派人去尋隨同溫見雪的修士,這些人命燈未滅,但是現(xiàn)在還沒回宗,也沒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實在叫他們覺得奇怪。
……
換作往常,劍宗的弟子們得知他們把自己當作妖族內(nèi)應(yīng),早就罵了起來,祭劍要跟他們打起來。
但是現(xiàn)在他們沒有心情,老家被抄了不說,兩個宗主,一個都沒了。
這會子,全聯(lián)系不上,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知道現(xiàn)在遇上什么事情,只通過命燈知道,他們還活著。
弟子們圍成一圈,針對這些事情,你發(fā)表自己的看法,我也發(fā)表自己的看法,吵吵嚷嚷說著如何解困,說到最后,吵了起來,越吵越兇,吵的就是受傷躺板子的人都挽起袖子,想要爬起來打架。
“都給我住手!”花傾城帶著人,來到此處。
他回宗后,見宗內(nèi)情況,急火攻心,傷口崩裂,被秦執(zhí)事帶回房包扎傷口去了。
剛才包扎好,一出門,就聽到宗門弟子要打架。
弟子們被訓斥一聲,總算安靜下來,規(guī)規(guī)矩矩站好,行禮道:“花長老。”
又看向隨后而來的人,道:“秦執(zhí)事。”
花傾城道:“宗內(nèi)幾位執(zhí)事長老都出去尋找兩位宗主了,你們身為弟子,此刻應(yīng)當抓緊時間療傷,莫要給宗門拖后腿。”
從話一出,弟子們終于冷靜下來,羞愧應(yīng)是,紛紛盤坐下來修煉。
花傾城輕輕呼了一口氣,同秦月走到一邊,詢問對方,“簡兄怎么說?”
簡容身為天水派少主,也收到了金鱗宗的邀請,前去自在峰議事。
至于胖子帶著幾個弟子,跟著岫宗主去了下界,守風月洞。
岫宗主等人撤離時,下界劍宗分宗弟子正在歷練,碰上些麻煩事兒,胖子遂未跟著回上界,帶著人去幫忙了,估計要過些時候才會回來。
秦月聞言,回答道:“自在峰那頭沒有商討出個什么東西,簡兄讓我們不要著急,且等著就是。”
花傾城頷首,尋了個地方坐下,打算療傷。
秦月看著他,忽然來了一句,“你是不是池水喝多了?林鳳攻擊汪禹時,你擋什么擋?就他的命是命,你的命不是命。”
花傾城動作一頓,捻整衣服,吊兒郎當?shù)溃骸霸趺矗奶畚遥俊?br />
秦月罵道:“心疼你個大頭鬼,我是怕你死了,我爹會傷心,養(yǎng)條狗都知道送終,養(yǎng)你怎能什么都沒有。”
花傾城切了聲,道:“整天就知道損我,等失去我了,看你損誰,大小姐。”
秦月抬腳就踹,好歹顧忌著對方傷勢,怕把人踹死了,避開了對方的傷口,只是踹了一腳便完事了。
花傾城揉著被踹處,也不同對方嘴貧,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向來喜歡幫助他人,再則說了,汪禹乃是討伐林鳳的主心骨,假設(shè)他死了,免不得人心大亂,士氣下滑,如此,我只能犧牲我自己了,反正我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汪禹死了!”秦月道,“我朋友方才傳信給我,說汪禹回宗就自盡了。”
花傾城驚訝無比。
秦月甩袖就走,“你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就把我爹養(yǎng)你的恩情還了,早些死吧,省得我看見你心煩!”
……
謝瑯把林鳳的尸體拋了出來,他輕點對方眉心,一道白煙飄悠悠從對方眉心升起,緊接著,消失在空氣里。
林鳳意識回歸,感知到了自己的身體,也感知到了被一劍刺穿,裂出窟窿,痛的要命的心臟。
他動了動手指,艱難轉(zhuǎn)動眼珠,眼皮似乎重達千斤,難以掀起。
他費力想要睜開眼睛,忽覺后頸的毛被人揪住,那人單手拖著他朝前走。
前方有臺階,一步一騰,隔得他背脊疼。
他怒火中燒,用盡全力,再三嘗試,終于,他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正是一劍刺穿他心臟的敵人。
對方早猜到這一幕,朝他掃了一眼,拖著他繼續(xù)前行。
林鳳從未受過如此大辱,他寧可他死了。
他的瞳孔在強烈刺激之下,出現(xiàn)變化,雙手指蹼間生出利爪。
他企圖掙脫對方的控制,但他現(xiàn)在身有重傷,又被主氣卸甲陣抽出大部分妖力,幾乎要被打回原形,根本沒有力量反抗,僅僅掙扎幾息,便被對方踩斷利爪。
他憤怒地鳴叫兩聲,用沙啞的嗓子,道:“你有種殺了我!”
謝瑯將他朝前一丟,道:“我不是不想你,但有人保你。”
他被恥辱淹沒了,被謝瑯摔出去,磕破腦袋方才意識到自己被拖到了一個大殿之中。
這個大殿非常熟悉,他再仔細看,終于發(fā)覺這是他的大殿,他議政的大殿。
大殿之上,赤陽寶座之上,坐著一個紫袍人。
林鳳腦袋不太清晰,看了一會,方才認出這個人的身份,正是單扶搖,他的軍師。他眼前一亮,軍師二字脫口而出,但對方?jīng)]有理會他。
對方看著謝瑯,道:“孫兒,你這是什么意思?”
簡短的一句話讓林鳳瞬間明白對方不是來救他的。
過往一切在他眼前快速閃過,或許是身處險境,幾息之間,所有事情都明了了。
他明白自己成了對方的踏腳石。
怒火噴發(fā),他化作原型,沖單扶搖沖去,“雜碎,去死!”
單扶搖抬起手輕輕一揮,將他退出幾米遠,重重砸進殿門之上。這時,對方才抬眼朝他看來,對視一瞬,單扶搖移開了視線,淡淡道:“妖王殿下,麻煩您安生一點,不要想著去死,后果不是您現(xiàn)在能夠承擔得起的。”
林鳳渾身流血,怒不可遏。
單扶搖沒有管他,命妖給謝瑯看座。
謝瑯踹開座椅,眉目陰冷,他冷冷道:“誰你他爹孫子,我不認識你,我道侶呢?”
單扶搖回答:“我要你做的事情,你沒有做好。”
謝瑯指著狼狽不堪的林鳳,“哪里沒做好?”
“我要你控制林鳳。”
謝瑯道:“這不是控制了嗎?你別沒事找事做。”
“你明白我的意思。”單扶搖盯著謝瑯,一字一字道,“我要你用控妖術(shù),控制住他,而不是讓你將他重傷至無力反抗,再帶給我。你不必給我耍什么小聰明,你父親都不曾勝過我,更況且你?”
謝瑯陰森森地看他,應(yīng)是怒極,耳墜都壓不住身體悸動,他的脖頸之上冒出了銀白狼毛,嘴里兩顆犬牙更是變長,暴露在空氣里,尾端似乎閃著淡淡的冷光。
單扶搖欣賞地打量他,然后笑著說,“你跟你母親長得卻有幾分相似。”
“管你屁事,聒噪。”謝瑯道。
單扶搖道:“這樣就更像了。”
謝瑯眼睛都紅了,逮著就是一通亂罵,“你個瘋子,有什么資格提起我娘!你沒有資格,你也沒有資格提起我爹!擱這里裝什么祖孫情深?你那個熊樣,踏馬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老子遲早一口咬死你!”
第267章
我叫單扶搖,隨母姓。
我不知道父親是誰,母親的恩客太多了,一天五六個也是有的,我保不齊是哪個沒吃藥,胡亂射了一下的畜牲的種。
我并不想被生下來。
準備來說,我是不想被我的母親生下來。
母親姓單,名丹云,據(jù)她自己說,她曾經(jīng)是一個頗有家底的修仙家族小姐,由于家族遭到仇家陷害,陷入萬劫不復(fù)之地,被號稱第一宗的定天宗抄家了。
男的廢除修為,流放蓮都,女的廢除修為,充作妓女。
本來定天宗是不打算罰這樣重的,但是仇家與定天宗某位長老暗中勾結(jié),致使他們落了這樣一個可悲的下場。
這都是很遙遠的事情了。
現(xiàn)在的她只是百花樓里,花名芙蓉的高級妓女。
而我作為她的兒子,從出生起,就是百花樓的東西,全身上下,屬于自己的只有一個名字。
有權(quán)有勢的恩客父親應(yīng)該不知道有我這么一個孩子,即便知道,不出意外,也不會認我這個千人騎萬人嘗的女人肚皮里蹦出來的孩子,這對他來說,是個污點。
老鴇滿懷贊揚地打量我,說我生得一副好容貌,能夠拍出好價錢。
我乖巧地說那也是您的功勞,慧眼識珠,留下了我。
樓里出生的孩子不全活了下來,一些孩子碰上百花樓有特殊癖好的恩客,睜開眼不久就被掐死了。
我的母親與老鴇有間隙,我出生時,對方就想把我送給有特殊癖好的恩客,但看出我十分有潛力,又捏著鼻子留了下來。
我自小便知道這一點,所以不遺余力地討好老鴇,這樣可以過點好日子。
劃算的買賣。
我在百花樓長到六歲時,老鴇請來測靈根的師傅,給我們這群孩子測靈根。
靈根好的,便仔細養(yǎng)著,金枝玉葉那套凸現(xiàn)氣質(zhì)的東西全能學習,并有專人給予資源,教導(dǎo)如何修煉;靈根不好的,草草養(yǎng)大,教導(dǎo)了如何伺候客人,便帶到場上,由著客人們挑選。
母親因此愁得整宿整宿睡不著。
這兩種,哪有種,到頭來都是悲慘的結(jié)局。
前一種,我會被培養(yǎng)成爐鼎,成為一個人或者一群人的東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后一種,我會成為這百花樓里的其中一個小倌,同我母親一般,千人騎萬人嘗,倘若有一天染病了,將你價值榨干的百花樓趕出去,默默死在某個陰暗角落。
我看著我的母親,說:“我不甘心。”
百花樓的客人多是窮兒乍富、為富不仁的衣冠禽獸。
憑什么他們壞事做絕,卻能錦衣玉食,風光無限,而我卻要在這骯臟的地方,茍且偷生!為什么!
母親便抱住我,默默地哭泣。
我恨她的沒用,更恨她只會哭泣。我想,我要離開這里,走得遠遠的。
上天眷顧我了。
我被測出單靈根,從測完靈根那天,我被百花樓當做了寶,無論什么好東西,都由著我用。
所有人都在羨慕我,嫉妒我,我看著他們卻覺得十分好笑。
百花樓里出生的每一個孩子,身上都會被烙下花印,修至練氣期,花印便會自動封住經(jīng)脈,只待年紀一到,便上臺拍賣。
我自測出靈根那日,就與他們不同了,由于“前途無量”,能夠給百花樓帶來前所未有的利益,我被洗了花印,換上了修至結(jié)丹期,才會封住經(jīng)脈的金印。
我想,結(jié)丹期的修為能夠助我離開這里了。
可是后來我發(fā)覺結(jié)丹期的修為不夠我離開這里。
有一個名喚安鴣的人進樓,想救自己妹妹出樓。他妹妹名叫鈴花,自小被父母賣進樓里,安鴣揣錢來贖人,老鴇獅子大開口,要了一個天文數(shù)字才肯放人,沒辦法,他只得強救。
他有結(jié)丹后期修為,又有人做外應(yīng),然而帶著他妹妹,還是被困死在樓里,萬箭穿心。
原是這樓里藏有化神高手,背靠一個世家。
安鴣死了,鈴花跟著去了。
他們的血染紅了云神地毯,樓內(nèi)妓女小倌瑟瑟發(fā)抖,老鴇大罵晦氣,叫人將他們的尸體剁成了肉泥,喂了后院的花。
到了來年,后院的花開得特別鮮艷。
我站在花前,聽著不論白日還是黑夜都會出現(xiàn)的歡好聲音,覺得惡心。
這里的人,都是蛆蟲,該在茅坑滾動,而上是到岸上,弄得到處都是排泄物。
我深切地恨著這里的每一個人。
我希望他們都不得好死,但世事往往不如人意。
他們越活越好。
有一瞬間,我覺得我將永生永世被困在這里,香粉、鮮花、男盜女娼構(gòu)成的網(wǎng),密不透光。
不!
我不能就這樣屈服,如果沒有路可以走,那就劈出一條路來。
我一面修煉,一面思考該如何離開。
當我長到十五歲,成了俊美無雙的少年郎時,當我從樓中走廊走過,所有人都會將目光聚集在我的身上,他們熱切的目光叫我不需要審視對方,就能知道對方在想什么。
我想到了離開的辦法。
我挑定了一個有錢的老男人,故意與她相遇,讓他愛上我,當他為我心甘情愿做任何事情的時候,我告訴他,如果你能幫我殺了這滿樓的人,我就跟他走。
他太怯弱了,明明心動至極,卻依然說,自己做不到。
我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就走。
對方拉住了我,悲切喊我名字。
我又轉(zhuǎn)過了身,對他說,明日,你幫我將樓里的人迷暈,我便同你走。
他答應(yīng)了我。
第二天,他果然花了巨款,請了能人迷暈了全樓的人。
我點了把火,站在樓前,正要丟,有人喊住了我。
是我那只會哭泣的母親。
那能人惦記著她是我母親,所以沒有迷暈她,她此刻驚恐地看著我,問我要做什么?
我說:“我要燒了這一切。”
單丹云說:“這么人,你都想燒死?!”她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整個樓除了我和她,無人清醒。
我問她,有什么不對嗎?
單丹云哆嗦著想說什么,最后只是說,你燒了這里,你走不掉,這里被定下了因果陣,倘若有人想要破壞,便會遭受與此樓相應(yīng)的報復(fù)。
我頓住了。
我看向我的母親,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好好看她了。她似乎蒼老了很多了,盤起的發(fā)髻里藏著幾根白發(fā)。
“母親,求你成全我。”我沉默了一會,對她說。
她聽懂了,抬手摸我的臉頰,許久,面露悲涼,道:“我成全你,我的孩子,依你天資聰穎,又有天道寵愛,本就不應(yīng)該在這污穢之地。去吧,去屬于你的地方。”
“我會想你。”
時間有限。
我拂開了她的手,任憑對方跌坐在冰冷地面,失聲痛哭,轉(zhuǎn)身走了。
頭也不回的走了。
走后不久,灼熱的氣浪從身后撲來,有人大呼,走水了!那場火燒了一天一夜,什么都燒盡了。
后來,我經(jīng)常夢到她。
但我不敢去給她收尸。
百花樓背后的世家一直在查百花樓走火的事情,也一直在找我。
他們查到了那老男人,對方之前被我哄著立了絕不背叛我的誓言,所以他說不出是我謀劃了縱火之事,很快就被折磨死了。
我似乎與百花樓徹底斬斷了關(guān)系。
我本來想給自己改一個名字,可是我只有這一個名字是我自己的,再三思索,我還是沒有改,畢竟除了我的母親,母親的幾個好友,沒人知道我的名字,他們都叫我的花名:赴月。
我去了很多地方,結(jié)交了好友,也逐漸變強。
可是因為金印解除不了,我被限制在了結(jié)丹期。
我不敢找人幫我解,也不敢進入宗門,那世家一直在找我,倘若知曉了我的存在,定然會使陰招,叫我死無葬身之地。
或許是因此,我發(fā)現(xiàn)外面的世界和百花樓沒有區(qū)別。
德不配位的人依然高高在上,而我依然處于低谷。
待遇甚至比在百花樓更低。
高雅之地沒有我的位置,名酒美食更沒有我的份,我連進秘境提升修為,都要與一大群人搶那些宗派世家嫌棄的外圍名額。
我從頭到腳,都寫滿了廉價,那些自持身份的人對我呼來喝去。
這一刻,我看著那些站在高處,談笑風生的貴人,確定了我想要的東西。
我要成為世間第一人。
……
大約兩個月過后,上天再度眷顧了我。
“那好像是段家二小姐。”
好友坐在地上,盯著前方密林中的一個少女道。
那少女抱著琴,盤坐在地,身旁或站或坐著數(shù)個護衛(wèi)。
單扶搖聞言,邊擦著劍邊抬起頭,朝林間那一群人看去。只消一眼,他便捕捉到了好友口中的段家二小姐。
他不知段家二小姐,但知段家。
這段家權(quán)勢極盛,且背靠第一宗,定天宗。
單扶搖道:“她這么在這里?莫非同我們一樣,是想進秘境尋求高級靈藥慈云參?”
好友話語之間流露出幾分羨慕,“你以為這段二小姐同其它家族的小姐少爺們一樣,需要自己出門尋找所需靈藥?這便錯了。
“這段二小姐是段老家主最喜愛的女兒,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段老家主去世后,長子繼位,對這個親生妹妹更是寵愛,那是有求必應(yīng),便是鳳髓龍肝,碧血丹心都舍得給她。
“所以,她不可能同我們一樣,為了顆高級靈草,進入秘境,以身犯險。現(xiàn)下在此,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要做吧。”
單扶搖的眸子幽黑,中間映著方才點燃的篝火。
良久。
他道:“段二小姐命真好。”
好友道:“罷了罷了,再好也同我們無關(guān)。”
單扶搖道:“不一定。”
“什么不一定?”
單扶搖沒有回應(yīng)。
好友也沒有追問,道:“得了,快些休息,進了秘境,又要時刻小心,不得安寧了。”他說完,躺到自己早已熟睡的心上人身旁,就睡去了。
設(shè)了防御陣,席地而睡也不怕邪物偷襲。
單扶搖嗯了聲,垂下眼瞼,仔細擦自己的劍。
刺骨的寒風在林間長嘯,樹木同草藤搖晃,在泥地連成一片斑駁黑影。少年的影子在某一刻,與黑影融為一體。
……
“此地布下了隔世陣,無法聯(lián)系家主……”
“二小姐,我們被包圍了。”
雨水沉悶地砸在地面。
入秋后,累積了一地的枯葉躺在泥間,瑟瑟發(fā)抖。
僅剩無幾的段家護衛(wèi)握著刀劍,將段秋梅護在中間。
他們護送二小姐前去靈州慕家,收取龍鱗,途經(jīng)此地,發(fā)現(xiàn)此地有一只受傷的靈獸正在生產(chǎn),看痛苦的模樣,大概率母子雙亡。
二小姐心善,便停了下來,給這只靈獸助產(chǎn)。
誰知靈獸剛剛生存完,帶著幼崽離開,他們就遭到了妖物襲擊。不過可以確定,這些妖物并非那只靈獸引來的。
血液順著錦袍快速往下滑,他們咬緊牙關(guān),目光緊緊盯著將他們圍住的一群妖物。
天已經(jīng)亮了,不必借助外物,也能看清這群妖物。
這群妖物還未修得人形,僅僅依靠食人,來提升修為,身上積滿腥臭的血腥味。
段秋梅身著一身墨色廣袖流仙裙,她抱著自己的本命靈器天響琴,劇烈咳嗽。方才,她被妖物擊中了胸口。嗓子發(fā)癢,胸腔內(nèi),血液翻滾。
勉強壓下咳嗽,她抬起眼睛,看向前方的妖物,咬了咬牙,堅定道:
“寧可自爆,也絕不能成為它們提高修為的口糧。”
在場幾個護衛(wèi)沉默了一瞬。
“是。”
妖物聽懂了他們的對話,不甘心到嘴鴨子沒了,風一般撲來。
段秋梅摔了天響琴,運轉(zhuǎn)靈力,丹田中的內(nèi)丹被撐到極點,出現(xiàn)幾絲裂痕,即將爆開時,一道明亮的劍氣割破雨幕,將撲到她面前的幾只妖物斬成兩半!
段秋梅動作滯住,抬頭看去。
一個白衣少年持劍而來,尚未看清對方面貌,便見對方如一道閃電,沒入了妖群。
利器刺破皮肉的聲音,妖物罵罵咧咧的聲音,一時間響徹云霄。
段秋梅緩過神,絕了自爆的心思,架起天響琴,撥動琴弦,叫上護衛(wèi),便要加入這場打斗,卻聽白衣少年道:“不要拖累我,向東行十五里,有一條河,河面靈船可暫時避難。”
“道友注意安全。”段秋梅收起天響琴,帶著人便走。
向東行十五里,果然見一條河。河面飄著一只靈船,那靈船置于江上,疊了防御陣法,十分堅固。
船內(nèi)有一男一女,男的沉穩(wěn),女的溫柔,皆長相出眾,年歲不大,見他們來此,接了他們上船,又給他們療傷丹藥。
段秋梅打眼一看,便發(fā)現(xiàn)這兩人都是丹修,恐怕是那白衣少年的好友。
服下丹藥,稍稍調(diào)整狀態(tài),段秋梅細問兩人。
果不其然,這兩人是白衣少年的好友。一個姓蘭,一個姓駱。
這個姓蘭的是個丹修,名為蘭不渡,他上下一打量她,道:“不知如何稱呼道友?”
“姓段,段秋梅,父親是當今段家家主,師從定天宗落長老。”
“原來是赫赫有名的段二小姐,失敬失敬。”蘭不渡夸張道,他說罷,嘿嘿一笑,道,“我其實已經(jīng)知道你的身份了。昨晚我看見了你。”
段秋梅驚訝道:“你們便是離我們很近的那伙人。”昨晚給靈獸助產(chǎn)時,她就發(fā)現(xiàn)距離她不遠處,有幾個人,但對方?jīng)]有惡意,也沒有靠近,她便沒有理會。
蘭不渡道:“正是。今早我們打算乘船前往舟山秘境,方才走了不遠,就發(fā)現(xiàn)此間妖氣濃郁了起來,扶搖疑心有大事發(fā)生,遂去探查,誰料是你們被妖物圍攻了。你們也真是倒霉。”
段秋梅點頭,意識到什么,問道:
“扶搖?救我們的人姓扶?”
“不是,他姓單,名扶搖。我們同他感情好,所以叫他扶搖。”蘭不渡解釋道。
段秋梅細細念了一番這個名字,道,好名字,隨后站到欄桿前,看向黑漆漆的遠山,擔憂道:
“那些妖物兇猛,單道友一人恐怕應(yīng)付不過來……”
姓駱的也是丹修,她名叫駱冰,聞言,笑道:“你不必擔心,扶搖打不過會跑,他逃跑功夫一絕,斷不會拿自己的命去犯險。”
對方說罷,給她的護衛(wèi)包扎傷口去了。
段秋梅忙跟了上去,幫著包扎,然而她出身高貴,被家人捧著寵著,十指不沾陽春水,又怎么會做幫人包扎這等活,越幫越忙,被駱冰按在桌前坐了下來。
段秋梅連忙道歉,轉(zhuǎn)而看著對方給護衛(wèi)包扎傷口,看了會,覺得無聊,轉(zhuǎn)而看向窗外。
雨越發(fā)大了,密密麻麻砸在河面,致使河面漾出層層疊疊的漣漪。
段秋梅數(shù)著水圈,疲倦涌上,正要睡著時,瞧見一道人影上了靈船,忙走了出去,來到靈船正廳。
正廳前懸著的翠色竹簾晃動,卷入一陣河水的潮濕氣息。
一個白衣染血,手持利劍的少年走了進來。
見到她站在正廳,直直盯著入口,少年動作頓住了,道:“段二小姐這是在等我?”
段秋梅抬頭看向少年。
這少年正是她的救命恩人。
離得近,她這才發(fā)現(xiàn)對方生得極其俊美,黑發(fā)高束,長身玉立,寬肩窄腰,眼睛漆黑深邃,眼尾微微向上翹,帶出幾分柔和。
“段二小姐?”對方又道,“你盯著我做什么?”
段秋梅回神,忙收回視線,因一時想不到如何回應(yīng),定氣凝神,張嘴便道:“承蒙單扶搖道友救命之恩,日后必將涌泉相報,不知單扶搖道友怎么稱呼?”
對方陷入了沉默。
她也陷入了沉默。美色竟讓她腦袋發(fā)昏,竟然說出了這么離譜的話。
好在對方?jīng)]同她計較,像是沒聽到自己的名字一般,道:“我姓單,名扶搖。扶搖二字取自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段秋梅連忙點頭。
對方便繞開她,朝里面走去,要找好友包扎傷口。
段秋梅追了上去,道:“你不必稱呼我段二小姐,叫我名字吧,你知道我名字嗎?我叫段秋梅。”
單扶搖道:“這不好。”
“怎么不好?”
對方思考了一會,轉(zhuǎn)移話題,道:“段二小姐太繞口了,我直接稱呼你,二小姐可好?”
“你……”
靈船之上,燈光明亮。
單扶搖頓住腳步,他扭過頭,朝段秋梅看來,眼睛微彎,帶著淡淡的笑意,喊道:“二小姐,你別為難在下了,你的名字,一般人喊不起。”
一瞬間,未嘗人世險惡的段二小姐,心海如盛著靈船的河一般,被這一眼砸出層層疊疊的漣漪,她移開了視線,手指在衣袖內(nèi)微曲,低低應(yīng)了聲。
見對方繼續(xù)朝里走,忙追了去。
“我可不可以喊你扶搖?”
第268章
單扶搖似乎被震撼到了,久久沒有說話。
林鳳流出的血液灼熱,將嵌入他的厚重殿門烤出數(shù)道裂痕,只聽吱呀響聲,他落了下來,痛苦的喘息聲響徹大殿。
殿前妖衛(wèi)將他拖垃圾一般,拖了下去。而在此之前,殿前妖衛(wèi)是他的妖,根本不敢如此。
林鳳怒罵,陰毒的眼神注視著明亮殿宇,沒過前方空地,轉(zhuǎn)入一片長廊,那殿宇在他眼前消失,叫所有的不甘在這一刻落空。
殿內(nèi),單扶搖站起身,撫掌,道:“我錯了,你比你母親更加桀驁不馴。”刻意頓住,停了掌聲,緩緩走到對方面前,“不過僅此一次,否則別怪我不拿你道侶的命當命。”
謝瑯垂下了頭,一口接一口,吸著氣,幾口氣過后,妖化褪去,恢復(fù)正常人的模樣。
他淡漠道:“你讓我控制林鳳,無非是想知曉我所掌握的控妖術(shù)能控妖幾分。”
單扶搖確有此意,他饒有興趣地看著對方。
謝瑯卻不做回答了,道:“我的道侶還我。你交代的事情已經(jīng)辦完了,人也應(yīng)該還我了。”
單扶搖道:“我可沒說要還你。孫女婿我很喜歡,且留他在這里做客。”
“馬蜂窩都比你好看。”謝瑯冷笑,“溫見雪雖是控妖術(shù)締造者的后代,也確實于丹道之途取得了成就,但他并沒有改善控妖術(shù)的能力。
“初時,我得到控妖術(shù),便同他商討過改良之事,數(shù)番嘗試,皆不如意。
“你如今這法子,我們當初也有想過,但太過殘忍,所以放棄了。
“我們與你不一樣,我們有家人有朋友,對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很滿意,沒有什么野心,只是想要借此護身而已。
“前些日子,在林鳳那里見到你改良出來的妖物,我卻琢磨出一些好的點子。
“你把人放了,我給你改良控妖術(shù)。”
單扶搖輕慢道:“你只是一個劍修。”言下之意,他現(xiàn)在的每一個字都是出于對愛人的保護,實則,他并沒有能力改良控妖術(shù)。
謝瑯道:“三天時間,是非曲直自現(xiàn)。”
單扶搖思忖片刻,用商量的口吻道:“你同溫見雪一起研究罷。世道亂了,人在你眼皮子底下,比任何地方都要安全,你說呢?”
復(fù)而笑了笑,“段衡也接來了,你祖母過幾日也接回這里,你的朋友們我保證不會動他們。
“過些日子,一切塵埃落定,弄個慶賀大捷的青云筵,好好聚聚,過往云煙,且叫他散了罷。”
……
謝瑯見到了溫見雪。
單扶搖希望溫見雪改良控妖術(shù),不曾管束他的行動,不過他的手腕戴上一枚古銅色鐲子,材質(zhì)不清,上面刻滿符紋,用以限制他的活動場地,確定目前行蹤。
他的脖頸處多了一簇鮮紅的花。
卻也不是真花,只是圖案,介于太過栩栩如生,所以打眼看去,恍有生命。
謝瑯擰緊眉頭,半跪在他雙腿之間,輕撫那個圖案,皮膚下血液流動的感覺,十分明顯。他咬緊牙關(guān),低聲罵道:“該死的東西,抽筋扒皮都為過……”
溫見雪捧住對方的臉,摸摸對方怒極時,妖化的犬牙,道:
“你知道這是什么么,就開始發(fā)脾氣。”
謝瑯冷哼一聲,陰沉道:“總不是什么好東西。”
溫見雪猜測應(yīng)是蠱蟲一類的東西,他收回手,站起身,示意對方也站起身,給他看看有沒有受傷。謝瑯站起身,轉(zhuǎn)了一圈,道:“只有些小傷。”
溫見雪確定對方所言非虛,放心了。他拂開桌面藥物,給謝瑯上藥,同時用眼神詢問對方外界情況。他聯(lián)絡(luò)外界的方式都被單扶搖卡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269章
謝瑯簡單地說了些,更深層的沒有講,此地不是個方便交談的地方。
溫見雪細細聽著,聽罷,他沉靜的給對方上好藥,走到北面窗邊。
此地是一座位于仿造定天宗問心寶殿的宮殿內(nèi)的煉丹堂,上下高九層。
目前他們站在第八層,視線越過窗欞,底下是行動僵硬的妖衛(wèi),上面是遼闊天幕。
正逢烏金西墜,天空渾渾,晚霞血紅,云朵魚鱗一般排布,似有人掀開鱗緣,其沿染著點點殘血。
他抬起手,張開五指。
此時此刻,拖拽下天際也不是什么癡人說夢話的事情。
他于心底,無聲無息嘆了口氣,忽而升起無限惆悵。
“謝瑯。”他喊道。
“在。”
一陣淡淡的藥香飄來,謝瑯穿好衣服,已經(jīng)走到他的身后。
“一直都在。”謝瑯又補充了一句話。
溫見雪反手握住青年的手掌,寬大干燥,山岳一般穩(wěn)重的感覺順著手臂攀向四肢百骸,徹底穩(wěn)住了他的心神。
其實現(xiàn)在不單單他的心神穩(wěn)住了,對方的心神也穩(wěn)住了,情緒這種東西是可以互相傳遞并且影響對方心態(tài)的。
謝瑯默默握緊道侶的手,道:
“我來見你之前去見了被他暗算,留守后方的各個宗派世家的人,現(xiàn)狀不太好,因為意識到暗算時,激烈反抗,死傷慘重,現(xiàn)下都關(guān)在了五毒牢。祖父、義父、義母、義兄傷得很重,但暫無性命之憂。”
溫見雪側(cè)目而視,“這我知道,不久前,我去見了他們。”
如果想要獲得徹徹底底的勝利,那現(xiàn)在就是必要的犧牲,這不能以個人意志去左右。
頓了一會,他道:“依你看,五毒牢內(nèi),可有人投奔單扶搖?”
謝瑯道:“自然,不過現(xiàn)下人還少。”
言下之意,過些時候,人會多起來。
至于為何過些時候,人會多起來,溫見雪和謝瑯心知肚明。
正在此刻,大門被破開,一道蘊含惡意的聲音直直沖了進來。
“做事,嘰嘰歪歪,磨磨蹭蹭做什么!”
說話之人是一個彪悍的大漢,他是從堂下直接飛上來的,臉部乃至脖頸都紋上青褐色的螭吻圖騰,大刀闊步,幾步便至兩人身后,掃過兩人緊扣在一起的手,嫌惡擰眉,抬手便是一擊朝兩人擊來。
方至半空,被人擒住了。
“金鱗宗黑牢里的畜牲,百聞不如一見。”
謝瑯冷笑,他已然回身,手如鐵鉗,扎實且強硬地擋住這一擊。
大漢對進他的眼睛,背后起了層白毛,當即要轉(zhuǎn)手,借力打力,不曾想到對方手勁驚人,稍稍一用力,捏斷他的手臂。
他痛得五官扭曲,瞬間將單扶搖的不可傷他們的命令拋之腦后,未廢右手聚靈而起,揚刀就劈。
“死!”
謝瑯不避不閃,刀刃即將落到他身上時,他嘴唇一動,強悍威壓撲出,硬生生絞斷對方脖子。
鮮血朝四周飛濺,卻被溫見雪及時支起的靈罩攏住,潑回死不瞑目的大漢身上。
煉丹堂下的妖衛(wèi)護衛(wèi)長幾個瞬移,來到這里。
觀其清明眼睛,未曾被單扶搖使用改良后的控妖術(shù)。
見此情形,它沒有多言,只是沖謝瑯和溫見雪道了一句,下次不會發(fā)生這種事情,便帶走尸體。
……
“主上。”
明亮的金鳳塔塔璧有著數(shù)個石窟,窟中藏有妖族修煉功法。
單扶搖站在塔底,塔頂幾個石窟中的修煉功法盡數(shù)浮了出來,飄在他的眼前。
他隨意翻動著這些修煉功法。
護衛(wèi)長未加隱藏腳步,他恭敬走到距離單扶搖身旁,壓低聲音,將煉丹堂的事情原原本本告知,末了,他又說起自己對于溫見雪和謝瑯的看法。
“依屬下看來,這兩人現(xiàn)在過分乖順,怕是過不了多時,便要借機背刺主上。主上還是小心為上,如有可能……怒屬下直言,應(yīng)當廢了靈根,配幾個我們自己的妖或人,從旁輔助即可。”
單扶搖聞言,掃了他一眼,道:“下去吧。”
護衛(wèi)長欲言又止,最后還是退下了。
沒一會,憑空浮出一道白煙。
單扶搖停下手頭動作,取出兩本修煉功法,疊放一起,喚來妖,命其送至銀鱈銀妖王手中。
八大妖王中,只有這位銀妖王因其格外謹慎,還置身事外,平安無事。
其它幾位妖王,均參與林鳳計劃。
如今,成了控妖術(shù)之下的傀儡妖王盛費、辰時,同林鳳于妖族地盤一戰(zhàn),皆為重傷,如今均在他的掌控之中。
另三位好戰(zhàn)的妖王,聽從林鳳安排,繞到后方,斷了各大門派后方,被天水派老祖等人斬殺。
其實他們本不能被天水派老祖等人斬殺,是他從黑牢中出來后,向天水派老祖出賣了他們,且壓著林鳳給他的那隊強悍妖兵,不予出手幫助,方才致使他們?nèi)绱恕?br />
不過,如此行徑,好處顯而易見。
他坐山觀虎斗,不費吹灰之力解決了一干妖王,還踩著被斬殺妖王,拿下身為中流砥柱的世家門派的后方,將其后方的人,盡數(shù)俘虜回來。
現(xiàn)下,他只需拿下銀妖王,八大妖王這個稱呼便會不復(fù)存在了。
他不覺拿不下銀妖王。
畢竟——
單扶搖眸光幽暗,朝煉丹堂看一眼,走出金鳳塔。
溫見雪和謝瑯且都要留著,給他改良控妖術(shù)。
如今的控妖術(shù),他不滿意。
無論是山海林戰(zhàn)役,還是妖族地盤戰(zhàn)役,使用如今控妖術(shù)的妖物表現(xiàn)都格外差,它們僵硬、死板、固執(zhí),嚴重缺乏應(yīng)對危機的靈活。
單扶搖想要得是一支完全服從,不畏生死的軍隊,而不是一支完全服從,不畏生死的傀儡。
這兩者相差太大了。
前者可以解決當前、未來一切問題,而后者即便他竭盡心力,也頂多解決當前問題。
建立一個王朝,前期占地重要,后期穩(wěn)地也重要,這兩樣密不可分,除非他將所以生靈殺死,只留自己,但這就不符合他一直以來的目標。
……
自在峰。
眾人商討到一半,天黑了下來,這不是自然現(xiàn)象,而是人為手段。
大家嗅到了淡淡的魔氣。
金鱗宗長老臉色微變,僅憑這一點異常,他就認出來了來者。
正是被關(guān)押在黑牢內(nèi),三年后處以死刑的天姬。
筆蘸一方墨,且不能說盡他的罪孽。
金鱗宗三長老牽頭,與其它幾位宗派的長老擒到他時,他正在吃小兒心臟,一旁幾口鼎中的沸水還煮著數(shù)匹骨頭,憑借骨上氣息,金鱗宗三長老分辨出那是他前些日子丟失的曾孫。
竟已修仙,自然不講究什么求仙拜佛,寬容大量,以德報怨。
三長老大發(fā)雷霆,當場報仇,帶人砸了他老巢,廢了他修為,然這還不解氣,請得宗主命令,把人關(guān)押于黑牢,每日派人想方設(shè)法折磨對方,誓要就對方血債血償。
如今這人出了黑牢,雖未尋得天地靈寶,恢復(fù)修為,卻騎在一匹大鯢妖物之上,比之當年,囂張跋扈氣焰更甚。
他后面還跟著數(shù)個修士,皆修得不是正道功法,通體一股邪氣。
金鱗宗長老盯著仔細看,認出一部分人,他們同天姬一般,乃是他宗黑牢中的囚犯,至于另外一部分修士,觀周遭人不虞的臉色,到底猜出了他們的身份,他們乃是其它宗派世家或關(guān)押起來的囚犯或仇敵。
此刻,他們身后跟著烏泱泱一支妖兵。
意欲何為,顯而易見。
金鱗宗上上下下心下一涼,御出本命靈器,放眼望去,其它人也御出了本命靈器。
天姬率先嗤了聲,他沒有攻擊,盤坐在大鯢背上,陰毒目光掃過底下眾人,揚聲道:“奉主上之命,邀請諸位加入主上陣營,共謀錦繡前程。”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皺起眉頭。
一個人問道:“主上?你們主上是誰?”
天姬應(yīng)道:“單扶搖單大人。”
在場之人除了岫煙與李秀,這一刻皆面色異常。
他們原先以為謝瑯生有異心,同妖族合作,出賣了他們,方才致使事態(tài)發(fā)展至此。
但天姬的回答,擊碎猜測,竟是單扶搖,那個前些日子卑微到塵埃里的修士。
冷風急促,他們心下一沉,余光看見金鱗宗之人,想到汪禹之死,驀然有了靈感,驚明汪禹為何而死。
金鱗宗的人此刻也想到了宗主死因,一時臉色難堪至極,只恨不得當場去了嘴巴。這嘴巴之前當著眾人的面,說了不少悼念宗主的話。
事已發(fā)生,無可扭轉(zhuǎn),自是應(yīng)當著手眼前。
他們冷哼一聲,對天姬道:
“憑他單扶搖也想做我們的主,哪里來的底氣?!”
天姬像是聽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仰天大笑,笑罷,道:“妖族基本在主上的掌控之中,其它種族不少已經(jīng)倒向主上,而你們?nèi)缃袼拿媸芾В挥羞@點力量。”
他睨眾人一眼,食指與大拇指比出一點的意思,“主上邀請你們加入他的陣營,是他仁慈,而不是你們有讓他畏懼的強大實力!給你們一天的時間考慮,倘若不愿加入主上陣營,那么我們將殺了你們和俘虜們!”
他說罷,一拍大鯢,帶著人與妖退至五里外,看似是給他們商量的空間,實則是圍困他們,不讓他們離開此地。
有人見此,當場怒罵,罵完,又冷靜下來,擲地有聲道:“先輩在眾邪之中,浴血奮戰(zhàn),為我們打下如今地位與處境,我們雖無前輩之姿,卻也鐵骨錚錚,絕不會投奔單扶搖!即便血濺當場,也絕不投向單扶搖!天姬那番話不過嚇唬我等!”
言罷,扭頭一看,卻見岫煙和李秀看著天姬,若有所思。
他們一怔,下意識問道:
“岫宗主,李宗主,你們怎么想的?”
第270章 背叛
“岫宗主!”
“李宗主!你們這是什么意思?”
有人忿忿不平問道,銳利的語氣似要化作無形刀劍,戳穿兩人。
岫煙美目橫去,未曾言語,現(xiàn)場卻很快安靜下來,連帶著那些個心生疑慮,質(zhì)問的人也閉上了嘴。
岫煙道:“此事非同凡響,諸位且都冷靜下來,從長計議為好。”
這話說罷,話頭巧妙遞給了李秀,李秀掐訣,靈力波動,符紋飛躍,一個巨型防窺陣設(shè)下。
她揮袖,混濁目光掃過眾人,沉靜無比,道:
“岫宗主此話差矣,我們此刻沒有多少時間從長計議了。望大家以不變應(yīng)萬變,我同岫宗主無論何時都是與大家站在一起的,這便尋上幾人,共去各處瞧瞧,看是否如這天姬惡徒所言,天下已是單扶搖的掌中之物。”
越是混亂時刻,越是需要領(lǐng)袖。
李秀成了第二個汪禹,現(xiàn)今一番話成功安撫了眾人。
“李宗主所言甚是。”眾人紛紛道。
李秀定下幾人,同岫煙出發(fā)了。天姬聞聽緣由,嘲弄一笑,卻也不攔,放她們?nèi)チ恕?br />
眾人憂心忡忡,看著她們遠去的背影。不過幾個時辰,她們便回來了。
眾人設(shè)下防窺陣,連連問道天下是否被單扶搖掌控了。
跟隨李秀兩人出去的幾人沒有吱聲,走到了一邊,觀其臉色,極其難看。
如此反應(yīng),答案不言而喻。
有人一聲不吭地亮出靈器,末了盤坐在地,擦拭著鋒刃;有人望向了李秀兩人,求助之意不言于表;更有甚者當場破開大罵起來,說段家早該滅了,否則也不會有今日之事。
一片混亂之時,卻見一個尖嘴猴腮的修士一擰腰帶,幾個跨步,走到了李秀面前。
此時烏云密布,星子蓋地,淺淺的光芒給這人通身渡上一層冷甲。他看向李秀,喊了聲李宗主,我有話要說,便噗通跪下,重重垂下了腦袋。
李秀面露不悅,她壓著煩躁,按了按眉心,道:“這會子做什么東西?怎么,骨頭徹底軟了,想要本宗主幫你解脫?”
這話也是十分不客氣,可是對方并未露出半分憤怒。
那修士將牙一咬,揚聲道:“某不知李宗主意欲何為,且看天下將傾,心有余悸,憶起尊祖的話,道是仙途長載,滄海桑田,韜光養(yǎng)晦,未不可東山再起。”
話說到此,他猛地抬起了頭。
“李宗主,某請求您投向單扶搖!”
這話宛如向地面扔了一顆雷,激起一片震蕩。
李秀還未說話,擦拭靈器的那群人卻猛地站起了身,幾個面容過分年輕,眉目坦率的修士掐訣一彈,手中靈器便直指那修士。
“說,你是不是單扶搖那廝派來的臥底!”
那修士被他們嚇得臉色一白,反將身體一扭,就地一旋,避開鋒芒。
幾個年輕人不依不饒,靈器再度逼近。
那修士怒道:“你們瘋了!某所言難道只是一己之私?”
幾個年輕人氣笑了,道:“滿口胡言,今日便斬了你,以免給你祖輩丟臉!”
立刻有人道:“現(xiàn)在什么時候了!”
“勿要沖動!”
“以和為貴!”
“我等因團結(jié)一心!”
現(xiàn)場頓時亂作一團,那修士乘亂爬了起來,來到李秀身旁,如赴刑場,道:“李宗主!難道所謂的仙家顏面比得過性命?”
李秀皺眉不語。
他又看向岫煙。
岫煙盤坐在一側(cè)修煉,察覺他的目光,抬起眼簾,幾息過后,她溫柔地笑了笑,道:“這算什么仙家顏面?”
幾個年輕人如得支柱,立刻道:“對,我們與單扶搖拼到最后不是因為什么仙家顏面,而是為了活著,尊嚴的活著。你投向單扶搖,單扶搖就會放過你?天真!你那時不過是單扶搖的狗,他想殺就殺想吃就吃!你以為只是你以為罷了!”
那修士像是聽到天大笑話,笑道:“我還以為你們是為了世間萬物,方才那般義正言辭。”
“你!”幾個年輕人憤憤地瞪著他。
片刻,其中一人反應(yīng)了過來,道:“生靈生而懼死,我們在意自己生死,何錯之有?”
“你們沒錯,那我有錯嗎?你們不過是排除異己罷了,何必如此冠冕堂皇。”
“巧舌如簧!此刻也不同你多說,且來受死!”
一排青鋒乍起,直刺前者額心。
然而未及對方一尺,一道風刃從旁邊斜來,果決地擋去攻擊。
幾個年輕人不可思議,齊刷刷看向出手之人。
“李宗主!”
李秀抬起微垂的眼簾,露出一雙精明混濁的眼睛,她掃了一眼幾個年輕人,緩聲道:“現(xiàn)在是起內(nèi)訌的時候嗎?”
僅僅一句話,便叫幾個年輕人低下了頭。
他們收起靈器,吶吶應(yīng)道:“晚輩知錯了。”
李秀點頭,下一刻卻看向那大放厥詞的修士,道:“這位道友所言并非沒有道理,不知在眾以為如何?”
眾人震驚地看著李秀。
李秀道:“依我們現(xiàn)在之力,選擇投奔單扶搖確實是最佳選擇。”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