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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01 章(二更)

    夜色下, 眾人的臉色似乎也被渲染了一遍,魑魅魍魎,是人是鬼根本看不出來?。

    最起碼在?程信的心中, 是被?眼前的景象激起了驚波駭浪:他來?找盧行溪, 本該是個秘密,要求教盧行溪,首先是要低頭道歉, 為自己此前的不妥言行向我們無辜的國公?爺致歉,其次還要拿出好處來?, 好讓國公爺知道我們不是白嫖的人, 只要于國無害,他一定盡力幫忙, 最起碼如果有人彈劾英國公?,他這個都察院三把手可以最及時收到信,然后?通風(fēng)報信。

    可是這一切的前提, 都是他們二人你知我知的事, 不應(yīng)該有第三人出現(xiàn)啊。現(xiàn)在又是怎么個回事啊, 這小小的院子, 怎么聚集了一二三四四個人啊!

    程信在心里吶喊著。不僅如此,他還覺得自己被?王錚給背叛了, 說?好了一起孤立英國公?,結(jié)果你自己來和他交朋友了, 把我又置于何地呢。

    可此時?此刻, 心里百轉(zhuǎn)千回的,又豈是程信一個呢。王錚心里, 也覺得奇奇怪怪的。他今日就打定主意?要來?找英國公?取取經(jīng),怕英國公?避而?不見, 甚至沒有提前送來?請?zhí)@當(dāng)然是非常不禮貌的,但也沒辦法了(程御史心道:巧了,我也是這么想的)。

    到了英國公?府門前,他也是和門房打了招呼,就被?放了進(jìn)來?,然后?就看見對飲的英國公?和徐樞密使二人。

    王錚:……

    這這這,多少有點尷尬了。

    “國公?爺有客人啊,打擾了打擾了。”

    他這傻模樣,倒看得盧行溪和徐子愷都有些無奈。

    今日難得樞密院無事,徐子愷便問盧行溪有沒有空聚一聚?正?巧盧行溪也有空,而?且妻子出去了,他一個人在?家陪螢螢?zāi)兀阕屝熳訍饘Ⅳ湟矌?,他們兩個大人玩,兩個小的也有個伴。

    盧行溪和徐子愷二人政見相?合,而?且都提倡武德充沛,就連文武雙全這一點都一模一樣,因此兩個人在?除了是“螢螢的阿爹”“阿翡的阿爹”這兩個身份之外,也有本身的相?交。他們這樣的兩個人,不成為朋友,也是挺難的。

    盧照雪見徐翡來?了,高興得不行,他們在?幼學(xué)里一塊玩的機(jī)會多,可是能到對方家中玩耍的機(jī)會少。在?她看來?,這就是通家之好的待遇了。她心里很是高興:“阿翡,你來?,阿爹最近給我買了幾個新玩具,我們一起玩。”

    兩個孩子就在?正?廳玩,有鄭管家看著。盧行溪看了兩眼,放下心來?,就提著一壺清酒,和徐子愷到院子里對飲。月光加上?友人,聊聊政事,再聊聊孩子,氣氛不知道多好。

    就在?這時?,不速之客到了。先是門房來?報,王將軍請見,盧行溪和徐子愷也是面面相?覷的:他們幾個并無私交,怎么這個時?候來?了呢。嗯,說?是沒有私交都是含蓄了,嚴(yán)格來?說?,王將軍還對英國公?有過“排擠”之事呢,英國公?也用“頭上?犄角”陰陽過對方。

    王錚來?了沒多久,話也沒說?幾句,英國公?還沒鬧明白呢,門房又來?報了,程御史也來?了。

    盧行溪讓門房請進(jìn)來?,瞥了王錚一眼:“今兒可是有趣,王將軍和程大人莫不是約好的吧?”

    一起上?門找我的茬?多少有些自不量力了吧。

    盧行溪覺得他們二人的智力也干不出這種事,只是嘴上?還忍不住揶揄一下。

    王錚心里惴惴:怎么這時?候程信也來?了,還偏偏是這時?候。他想到自己今日隨口應(yīng)和的那幾句,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哎呀,待會相?見了多尷尬啊。

    果不其然,程信一進(jìn)來?,在?場眾人都感到了尷尬氛圍的蔓延。

    王錚忽然意?識到,不對啊,我來?找英國公?自然是不夠義氣,可是你程信全副武裝的優(yōu)勢戴帽子又是低調(diào)出行的,你不也來?拜訪英國公?了嗎?別跟我說?你是聊公?事啊,這可就尷尬了。

    程信和王錚兩個不速之客尤其若坐針氈。要是沒有外人(徐樞密使)在?的話,他們倒也不會不好意?思,大不了厚著臉皮說?出意?圖,請英國公?指教也就是了。現(xiàn)在?徐樞密使也在?,氣氛怪怪的。

    還是盧行溪厚道,他大大方方的問:“二位上?門尋盧某,可是有事?”

    程信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還是王錚這個武將來?的直接:“國公?爺,貿(mào)然登門實在?是我冒昧了。實不相?瞞,我是來?給國公?爺?shù)狼傅模瑥那胺N種,都是我不對。”

    不管了,跟著王錚沖就是了!程信遂也誠懇道:“是,我也是來?給國公?爺?shù)狼傅模羧帐俏蚁氩砹耍?的旁門左道,到底是國公?爺育兒有道,我深感佩服。”

    盧行溪眼神一深,原來?這兩個家伙上?門來?找他,是來?討教的?

    “你們的意?思是,你們道歉我就得原諒?”

    王錚這個武將到底沒有那么厚臉皮,他臉一紅,甩手:“不不不,我哪敢這么想呢。”

    程信也說?:“錯了就是錯了,我任憑國公?爺驅(qū)使。”

    兩個人都說?的誠懇。盧行溪心里掂量著,看來?他們的家事上?確實遇上?了很大的麻煩,所以連嘴硬的程御史都屈服了,還有王將軍也一心交好自己。不怪他從利益來?考慮事情,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總不可能王錚和程信兩個大人這么久都沒反應(yīng),忽然間就醍醐灌頂,決定來?登門道歉了吧。

    都是朝中的狐貍了,說?出來?誰信啊。

    不過,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盧行溪看在?他們先前那些幼稚的小動作排擠并沒有給他造成什么實質(zhì)性的傷害份上?,倒是可以原諒他們。反正?被?他們這么一搞,更加凸顯出他盧行溪的正?義來?,他們都是結(jié)黨營私排擠他這個正?義人士的反派,一對比簡直高下立判。

    他可是聽螢螢都說?了,就連王臨都對他阿爹的這種行為很是不滿呢。

    “程大人莫開?玩笑,只有官家才能驅(qū)使我們呀。”盧行溪笑著道,氣氛倒是漸漸和睦起來?了。他還故意?道:“二位大人的意?思我都知道了,過去的事也就過去了。我與徐大人還有約,二位……”

    聽話聽音,這是“送客”的節(jié)奏了。

    他們也不能說?什么,畢竟人家英國公?和徐大人有約在?先,人家才是好友呢,他們兩個冒昧前來?的,連個帖子都沒送,實在?太沒禮貌,現(xiàn)在?英國公?都原諒他們了,他們也不好再停留了。

    可是今日的最終目的還沒實現(xiàn)啊。

    王錚磨磨蹭蹭不肯走?,程信也和聽不懂人話的一樣,一屁股坐了下來?。

    徐子愷看的好笑,這兩個人真是。

    盧行溪也不搭理他們,繼續(xù)和徐子愷對坐飲酒,大不了就當(dāng)那兩個多余的人不存在?唄。徐子愷有心配合自己的好友捉弄王將軍和程御史,誰讓他們之前做錯事呢。

    程信最后?還是憋不住了,忍不住道:“國公?爺,其實我今日前來?還有一事,就是,就是想請國公?爺指點一下為人父親之道。國公?爺養(yǎng)女兒養(yǎng)得好,我也有個女兒,與令愛還是同桌呢,如果國公?爺能教一教我,我一定感激不盡。”

    這狐貍,終于張口了。盧行溪心下好笑,不過他說?的倒也沒錯,他家的秋遲和我家的螢螢是好友,若能改善一下秋遲的家庭環(huán)境,也是一件功德呀。到時?候螢螢也能高興一點。

    王錚也不甘落后?,“其實我也是。”他還自爆了家丑,從前是如何簡單粗暴地對待兒子們的,現(xiàn)在?一心想著彌補(bǔ),但是不得法門。

    徐子愷竟然升起了一種奇異的感覺,他是最早找到盧行溪討教的,而?且二人之間也并無齟齬,很是相?得。當(dāng)時?他也是這么求教盧行溪的,不過盧行溪非常謙虛,也給他出了不少好主意?。

    他也忍不住道:“二位怎么不早點上?門討教呢?我能與犬子關(guān)系日益親近,也是托了英國公?的指點啊。英國公?在?做人父親這件事上?,確實比我們早入門。”

    這話說?得兩個落后?爹爹都有些沒臉,還不是因為他們之前入了旁門左道,一心嫉妒、羨慕、詆毀人家盧行溪,又哪里好意?思上?門呢。這就好比政見不合的兩個人,忽然有一天?你覺得他說?得沒錯,你也不好忽然低頭求和啊。

    他們臉紅一片,拱手道:“還請國公?爺多多指點。”

    盧行溪確實答應(yīng)了下來?:“二位既然想要與兒女修好,就要做好充足的思想準(zhǔn)備。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們?yōu)槿烁赣H,常常覺得難,但孩子豈不是更難?”

    王錚好奇寶寶:“孩子如何難了?”

    “孩子也沒有同意?選擇我們成為他們的父親母親啊。”盧行溪解釋道,“我們沒有經(jīng)過他們同意?,就生育了他們。若還不能好好對待他們,豈非不公?平?”

    這下王錚明白了,想起自己之前訓(xùn)練兒子還弄出了暗傷,他更覺得羞愧不已,“那怎樣才算好好對待?”

    程信也點頭:“國公?爺?shù)囊?思我明白了,不能操之過急。”他也下定決心了,能不能贏得閨女原諒是一碼事,自己做不做又是另一碼事。這和之前對妻子的態(tài)度其實是一樣的。他不待之以誠,又怎么能指望別人給他真心呢。

    他的這個“真心換真心”的說?法得到了盧行溪的贊同。盧行溪覺得這家伙也算有點悟性,之前王錚已經(jīng)自爆了如何得罪兒子的事,須得對癥下藥,盧行溪出了一些主意?,到了程信這里,他也顧不得顏面了,將自己與女兒的矛盾從頭到尾說?了出來?。

    此話一說?,三個爹爹都忍不住有些鄙夷他。

    看不起妻子的勞動成果,咦惹,什么人啊。

    盧行溪內(nèi)心活動:和這種人為伍,怪丟臉的。

    徐子愷內(nèi)心活動:你怎么配有妻子呢!若是我的娉娘還在?就好了,我定然百般珍惜她。你有活生生的妻子你還不珍惜,你也太壞了吧!

    王錚內(nèi)心活動:雖然之前已經(jīng)聽你說?過一次,按道理再聽你說?一次我不會反應(yīng)這么大,但是隔壁兩位表情都很鄙夷,那我也鄙夷一下來?合群吧。免得他們以為我贊同你的做法,和你同流合污。

    程信想著,說?都說?了,干脆全都說?了。

    喲,還是個甩手掌柜,連女兒在?梅花堂就讀都不知道。嘖嘖,三個知道自己孩子在?梅花堂就讀的爹爹們都一致越發(fā)鄙夷起來?。

    程信:……哥哥們可不可以別那么明顯嗚嗚嗚。

    盧行溪最后?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啊,程大人,你的過去可以說?是一杯墨水,你想把墨水變成溪水,可沒那么容易。”

    如果程信只是今日一時?沖動,說?說?而?已,那他傳授再多也是于事無補(bǔ),反而?浪費他的精力時?間。他必須要看到程信的決心。

    程信此時?沒有讓他失望:“我知道。如今我就想著讓秋遲過得松快些。能彌補(bǔ)多少是多少。”

    這還差不多。盧行溪就道:“我也有個女兒,所以對養(yǎng)女兒還是有些心得體會,你聽得進(jìn)多少是多少,我說?的肯定也不全然是對的……”

    他說?的謙虛,但聽了他一席話下來?,無論是王錚、程信,還是徐子愷,都覺得受益匪淺。尤其是前面兩個,盧行溪是真的懂,怪不得人家能和女兒關(guān)系那么好呢,將這父女之道是琢磨透徹了啊,再加上?平日里實踐的時?候肯用心,他閨女不肯親他才怪呢。

    王錚和程信走?的時?候,還是帶著笑容和感激,并在?心里打定主意?要給英國公?府多送些禮答謝。今日收獲不淺啊,尤其是英國公?,真是大大的好人啊!能聽到這樣大大的好人說?一節(jié)課,簡直是他們大大的好運啊!

    英國公?真好,字字珠璣啊!而?且還很謙虛,最后?還說?“我們這些為人父親的該多交流才是,我的也不過是淺陋之見,還是要大家一起進(jìn)步啊。下次家長會你們可一定要來?啊。”

    說?得王錚和程信都汗顏不已。是啊,他們第一次家長會都沒去,他們真該死啊!

    不說?了,下次家長會一定要參加!

    二人謝絕了英國公?親自送出門去,出了國公?府,才對視一眼。

    程御史是天?生會陰陽怪氣的:“喲,不是說?不來?找英國公?么,叛徒!”

    王錚也沒好氣:“你不也說?人家顯眼包,不要臉,背著我偷偷來?找你口中的顯眼包!我剛剛沒說?出來?都給在?國公?爺面前給你留臉了。”

    第 102 章(三更)

    被王錚戳破自己的意圖, 想到一開始二人相見的情形,程信再次感到尷尬:糟糕,死去的回憶開始攻擊我!

    兩個人最后決定不約而同地忘記之前?的事?。

    “過去的事?, 就讓它過去吧。”王錚道, “現(xiàn)在誰敢說英國公一句不好,先問問我的拳頭。”

    程信腹誹:人家英國公自己也很能打?好么,還需要?你的拳頭來護(hù)著?

    不過他也立刻表示:“沒錯!誰和英國公?過不去, 就是?和我程信過不起!我參死他!”

    程信也在用自己特?有的長處來維護(hù)英國公?,以此表達(dá)他對英國公?的感激。

    這泥塑兩兄弟終于原諒了對方——畢竟大家都是?來尋求上進(jìn)的, 現(xiàn)在都從英國公?那里討來了方法, 那大家就是?一路人咯。

    “不說了,我要?回家哄女兒了。”

    “我也要?哄我兒子。”

    父愁者聯(lián)盟一拍兩散, 各自回家找孩子。

    送走了倆父愁者,盧行溪和徐子愷也相視一笑。“和他們說了大半天,倒把我們的談興給散了。”

    徐子愷搖搖頭表示無妨, 他覺得現(xiàn)在這樣也挺好的。“今日談話?一場, 我也有所收獲。”他笑了笑, “看來那兩位是?真的要?改過自新了。”

    盧行溪輕哼了一聲:“他們最好是?來真的。我螢螢是?個愛操心的, 她放在心上的人,若是?遇到了不開心的事?, 她也會不開心。”

    這后半句說得有些莫名其妙的,但徐子愷當(dāng)然明白?他的意思。螢螢和程信的女兒、王錚的兒子也是?好友, 自然也憂她們所憂。“螢螢有同理之心。”

    盧行溪高興地翹起唇角:“走, 我們?nèi)タ纯次炍炈麄冊谕嫘┦?么。”

    兩個孩子還在玩新的玩具呢,尤其是?盧行溪最近送給盧照雪的一套模具, 做成?了小狗、小兔子、小鴨子、小馬等可愛的小動物形狀。

    “這一套玩具可好玩了。到時候我們可以把他們放在沙子堆里,一戳就是?一個小動物了。”盧照雪奶聲奶氣道。

    徐翡的年齡也沒大多少, 也奶聲奶氣的:“這套模具好精致,你看,連小馬的尾巴都纖毫畢現(xiàn)的。”

    “那是?,我阿爹給我打?的呢。阿翡你有沒有什?么喜歡的小動物?我可以讓我阿爹也打?一套送你玩。”盧照雪一向是?個慷慨的小崽崽,在她看來,這也費不了爹爹多少事?,反正?爹爹已經(jīng)找到匠人負(fù)責(zé)了,再弄一套也沒什?么的。

    徐翡看了看已經(jīng)有的:“沒事?,下次我們一起玩就行,還可以再打?一個小食鐵獸和小象。”螢螢最喜歡食鐵獸了。

    盧照雪眼前?一亮:“對哦!那我下次帶到秘密基地去,咱們幾個一塊玩。”

    徐翡又說:“等冬天下起雪來,我們也可以把他們套進(jìn)雪地里,一戳就有一個了。”

    發(fā)明這套模具的人真是?頗有童趣,一套模具多種玩法呢,真劃得來!

    盧照雪:??誒?“我怎么沒想到還可以這樣!”她的聲音非常驚喜,“那我們就有雪狗、雪兔子

    ?璍

    、雪鴨子和雪食鐵獸啦!”

    徐翡為自己的主意被肯定而笑起來:“是?呀。”

    兩個大人聽?了他們的童稚言語,不由也掛上了笑容,慢慢走了進(jìn)來。

    盧行溪夸贊道:“阿翡是?個聰明孩子。”

    盧照雪看徐翡被夸得有些害羞,就道:“是?呀,阿翡超級聰明的,和我一樣聰明哦。”

    “你這是?想夸阿翡,還是?夸自己?”盧行溪有些哭笑不得。幸好身邊的是?徐子愷,徐子愷應(yīng)該早就知道螢螢是?這種性子了吧,早該習(xí)慣了。

    徐子愷確實習(xí)慣了。早在樊樓吃飯那次,螢螢和阿翡兩個崽崽自稱房杜的時候,他就該知道了。此時也道:“螢螢就是?很聰明啊。”

    “爹爹,看徐叔叔多有眼光!”盧照雪眉眼得意。

    她又走到阿爹身邊問:“剛才是?不是?有客人上門??”她和阿翡在這里玩,也隱約聽?到了一點動靜哦。

    盧行溪并不隱瞞:“是?程御史和王將軍登門?了。”

    盧照雪一聽?,“秋遲和阿臨的爹都來了?他們又來欺負(fù)爹爹?”

    徐翡也看向他阿爹,眼神示意:難道程大人和王將軍又來欺負(fù)英國公?了?那阿爹你有沒有幫忙呀!

    盧行溪也不知道在閨女心里,怎么對自己的濾鏡那么重?難道她真的以為阿爹會被欺負(fù)?“阿爹怎么被欺負(fù)得了?”

    “阿爹是?心軟善良的好人啊!”盧照雪急了。上次他們就排擠阿爹,這次還找上門?來,能討著好?也怪她,不知道來的人竟是?他倆,不然當(dāng)時就站出?去,給爹爹撐腰了。她還可以威脅他們:如果再敢欺負(fù)我爹爹,我就不和你們的崽崽玩了!別?以為她人小就不知道,這倆人都和自己崽崽鬧別?扭了,秋遲和阿臨都是?偏向我的,我若不和他們玩,你只管等著吃好果汁吧!

    盧行溪:?

    徐子愷:……

    徐翡:蛤?

    盧行溪沒想到閨女居然覺得自己是?個心軟善良的好人,這種人設(shè)和他好像不太相關(guān)吧,非要?說的話?,他覺得自己的情敵林裴反而更像是?閨女口中的這種人。

    #我平時究竟做了些什?么讓閨女對我誤解如此之大#

    先不提這一茬,盧行溪勸道:“阿爹可沒被他們欺負(fù)。他們?nèi)粽娴母移圬?fù)阿爹,也只管吃鐵拳吧。”國公?府出?身的盧行溪也不是?吃素的。

    盧照雪點了點頭,心里卻不信,她還是?覺得阿爹脾氣又好,又善良。

    徐子愷幫著解釋道:“螢螢,那兩人都是?來討教你阿爹育兒心得的,他們想和家中的孩子和好,這方面你阿爹是?大師。”

    盧照雪眼睛更亮了:“真的么?他們轉(zhuǎn)性了?”

    孩子童言無忌,卻也反映出?了剛剛走的那兩個爹平日里有多惡劣,否則盧照雪不該知道這些的,肯定是?程秋遲和王臨跟她說的。

    盧行溪:“起碼現(xiàn)在看來是?有心改過的。”

    “那阿爹有沒有好好教教他們?”盧照雪問,“雖然好爹爹肯定不是?只有阿爹這一個模樣,但是?像他們那樣的,肯定是?有問題的。”

    “當(dāng)然啦。”

    盧行溪也很認(rèn)可這句話?:做人家爹爹的都是?頭一回,就像是?一場考試,但并不是?有標(biāo)準(zhǔn)答案的考試,豈有千篇一律的爹呢?好爹也可以好的與眾不同,是?以他并沒有強(qiáng)加自己和螢螢的一些相處給剛剛那兩個人,而是?將一些基礎(chǔ)的、大家都會遇到的問題說了出?來,具體情況還是?要?具體分析嘛,每一個崽崽的性格都不同,當(dāng)?shù)奈┯姓嫘膿Q真心,才能得到孩子的信賴。

    而徐子愷心里也有些驚訝:螢螢有時候幼稚天真,有時候又語出?驚人,這番道理用在當(dāng)?shù)皇?上是?可以的,但用在別?的場合,似乎也沒有什?么問題。她認(rèn)識到了一個特?例是?很好的,但并沒有強(qiáng)求所有人都要?像那個特?例一樣。

    徐子愷贊道:“螢螢心很寬,眼界高。是?你們夫婦教得好。”

    “哪里哪里。”盧行溪哪里能不得意呢,閨女被夸比他自己被夸還要?高興。

    盧照雪繼續(xù)說:“這下好了,如果王叔叔真的改正?的話?,他的追子火葬場也不是?不可以早點結(jié)束。”

    盧行溪&徐子愷:???

    相比起兩位老父親的震驚到呆滯,徐翡就明白?多了。阿臨的追子火葬場計劃他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此時也評價起來:“沒錯,沒有笨蛋爹爹,只有懶爹爹。只要?王將軍真心實意悔改,阿臨肯定會原諒他的。”

    兩位老父親多少有些不寒而栗了。現(xiàn)在的孩子們啊,所思所想真的太超前?了,看來當(dāng)?shù)囊惨?追求進(jìn)步才是?啊,不然也要?追子火葬場了。前?車之鑒還在那擺著呀!

    長孫質(zhì)玩了一天,晚上差不多到了亥時才回到家,盧行溪還沒睡呢,見到她回來,熟練地給她脫鞋子襪子,臉上還眉飛色舞的:“阿質(zhì),你一定不知道今日誰來了府上?”

    “誰來了?”長孫質(zhì)聽?了一天的八卦,和姐妹梁之語玩了一天,此時正?興奮著,隨口問道。

    “程信和王錚來了。他們上門?向我討教來著。”盧行溪隨后又嗶嗶叭叭說完了。

    長孫質(zhì):……好家伙你開班授課啊。

    她似笑非笑的:“這么說,豈不是?大家都變成?好爹了,你這長安第一好爹的名頭只怕有的競爭了。”

    “來者不拒。”盧行溪倒是?很有大局觀,“美?美?與共嘛。”

    他自己改編道:“各爹其爹,爹人之好,好爹與共,天下大同。”

    長孫質(zhì):6.

    她也有很多八卦要?和盧行溪分享。

    **

    常寧宮。

    李玟奉命給太上皇送餐。他心知官家的圣意,就這么困著太上皇就好,不讓他出?去,就他這樣心性的人,遲早能把自己憋瘋。再加上年歲已高,很快就能自己死了。

    他們根本?無須做些什?么,省得留下什?么罵名。

    李玟心里也有數(shù),太上皇雖然是?個垃圾,而且還是?女帝口中的“不可回收垃圾”,但這個垃圾畢竟是?女帝的親生血脈,皇太女沒了之后,女帝也只有這么一條血脈了。所以他就算再惡心再離譜,也沒到李玟和官家親手送他下去的份。

    至于康太后,她得知自己的親生子吳王被依律處置之后,就發(fā)了瘋一樣要?闖門?出?去,撞在門?上暈了,后面醒來就徹底瘋了,現(xiàn)在被單獨關(guān)在了房間?內(nèi),平日也不許她與其他人見面,只是?有人伺候著她罷了,只怕也撐不了幾年了。那位吳庶人,多的是?老百姓憎惡他的,據(jù)李玟所知,后面他是?死在了京郊的。

    但是?他是?知法犯法,罪有應(yīng)得,又關(guān)我們無辜的失去兄弟的可憐官家什?么事?呢。

    李玟主要?還是?盯著太上皇,見他吃過飯后就老老實實上床躺著睡覺了,才轉(zhuǎn)身離去。他卻不知道,門?關(guān)上的一霎,太上皇陡然睜開眼睛。

    人啊,人啊,那些人肯不肯老老實實聽?話?啊。不聽?話?,就全都跟著朕去死吧。

    長安城一座府邸內(nèi)。

    夜色下,人跡被掩埋,密謀的聲音也被周圍養(yǎng)的鳥雀掩蓋。

    幾名男子互相確認(rèn)神色,能落座于此的都是?可信之人,這一次,他們必要?賭一個大的。

    一個年輕男子有些不確定的問:“消息準(zhǔn)確么?”

    另一男子道:“怎么不準(zhǔn)確呢。其實我們早該想到了,還要?感謝之前?太后娘娘給的思路。皇后娘娘為何不可見人?她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不在宮里,她又能在哪里呢。”

    為首的男人嘴角帶笑:“既然是?武安侯府自尋死路,也怪不得我們了。”

    第 103 章(四更)

    他們此時是一定要團(tuán)結(jié)在一起的。官家登基之后?, 除了剛開始沒坐穩(wěn)皇位的兩年,簡直是步步緊逼。

    老天鵝,他們是犯什么?罪了不成?, 要被官家如此猜疑打壓?

    這小子簡直和他祖母是一樣一樣的。好不容易等到文皇帝去世, 景平帝登基,他們都覺得好運來?了。誒嘿嘿,要是當(dāng)時皇太女沒出事, 他們也死心了,誰讓皇太女出事了呢。文皇帝可不就只有一個選擇了嘛。好好好, 他們看皇子就挺好的嘛, 可堪重任。

    世家中?最明智的一些家主們早看出了皇太女的死因,原來?是有些世家和?羅家一起下手了, 怨不得,怨不得呀。他們還要多多感謝這些人呢,他們選擇依附羅家, 選擇鏟除皇太女, 最后?身?死族滅, 留下的好處卻是他們得了。他們這些沒有被牽扯進(jìn)去的家族們, 不僅留下來?了,還能得到景平帝這樣的平庸之主。

    撿漏的景平帝可比文皇帝好糊弄多了。他登基之后?, 只能依仗士族,他們的好日子終于來?了!

    誰知道景平帝昏庸是昏庸, 他還膽小怕事啊, 你他爹的能不能有點?膽氣啊!沒骨氣到了這個地步,連我們這種?一心愿意你上位的臣子也會覺得很丟臉的好么?!不就是羌族打來?了, 怕什么?,讓陸將?軍去打啊, 還有武安侯、鎮(zhèn)國公府、勇毅伯、王將?軍幾位嘛。

    想起這樁陳年舊事,他們就來?氣。你秦聞為了怕成?為像宋帝那樣的亡國之君,居然學(xué)人家宋徽宗趕緊傳位給宋欽宗似的,拍拍屁股走了。他娘的,就挺服氣的。

    “官家當(dāng)日若是傳給吳王,我們今日也好過多了啊。”一位家主嘆息道。當(dāng)時分?明吳王已經(jīng)有了要奪嫡的希望,不過是礙于皇太子秦嚴(yán)是原配嫡出,又是女帝帶在手邊的孫子、特意立為皇太孫的,吳王這邊勝算才剛剛起來?呢。景平帝就沒出息地退位了。誰又能說這種?情況不尷尬呢?也就是景平帝以為自己絕世大聰明,吳王和?諸多臣子都驚呆了。

    “別說吳王,就是寧王也好啊。”另一位家主也做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寧王背后?沒有勢力?,若是被立為新君,必然也要依仗他們這些世家大族的。

    就算不能像東晉時“朕與世家共治天下”,至少也要像唐朝時五姓七望,連皇室和?重臣都想和?世家結(jié)姻親吧。

    偏偏上位的是今上啊,真的服了,太上皇你拍拍屁股走人,能不能考慮一下留下的人的感受啊!

    之前太上皇和?官家斗法,他們看起來?誰也沒站,但實際上都在心里期盼:太上皇能不能支棱一點?啊,趕緊復(fù)位,我們都支持你!

    可憐見的,他們也就是在神宗皇帝晚年的時候享受過一段爭權(quán)奪利的好日子,還有秦懿被初立的時候,主少國疑,自然是他們這些老臣來?為官家效忠、為朝廷出力?咯。秦懿十五歲親政之后?,他們就一天好日子都沒有過過了。

    說句大不敬的話,偏偏秦懿她能活啊,命長啊,愣是活到了六十多歲才駕崩。其實他們也不是討厭秦懿,秦懿這樣的君主無論是男是女,都足夠讓臣子臣服地五體投地的,加上開疆拓土,揚(yáng)我大周國威,說起來?也是與有榮焉。

    問?題是:他們是世家啊!家族的利益本來?就在自身?利益之上,這些狠人連自己的個人安危和?得失都可以舍棄,只是為了家族長遠(yuǎn)未來?圖謀,這必然就與皇族的利益是相矛盾的。女帝是很厲害,但她有心收束世家,限制他們的權(quán)力?,他們就不可能引頸就戮。

    他們追求的是,流水的王朝,鐵打的世家。就算上頭坐著的人不姓秦了,又關(guān)他們家族什么?事呢。家里可以出極個別的為君主殉葬的忠貞之輩,可整個家族風(fēng)向都是為了保守自身?的。

    好不容易熬走了明章女帝,好日子才過了六年,羌族來?了,景平帝退了,今上來?了。秦嚴(yán)是個扮豬吃虎的老手,和?他祖母明章女帝簡直是如出一轍的脾性,剛毅無畏,又頗有心計手腕。

    他們真的好難受啊。

    一個年紀(jì)大些的家主冷靜地制止了在座諸位繼續(xù)暢想下去,“過去的已經(jīng)不可爭取。官家如今年齡,后?宮卻只有皇后?并幾個妃嬪,他與武安侯府恐怕是互相利用的關(guān)系。外?戚坐大,只怕我們這位官家也不愿意看到。”

    就在大周歷史上,就出過不少外?戚作亂之事,只是都沒到最后?一步,讓外?戚篡了江山罷了。

    “此前官家與太上皇父子相斗,又要防止外?族叩邊,這才重用武安侯,如今太上皇已然是退居常寧宮(廢了),官家和?武安侯府之間的關(guān)系想必又有變化。”

    “現(xiàn)在就是最好時機(jī)。”

    他顯然很會煽動人心,這番話說得不少人都心動。

    只是,“就算我們抓住了長孫皇后?的把柄,把她弄下臺,官家也未必會讓我們家的女兒入宮啊。”

    是啊,付出的前提是有利可圖。現(xiàn)在的計劃是借助長孫皇后?假扮武安侯一事,徹底斗倒長孫家,可若是干了這一茬,最后?一點?好處沒落他們頭上,全讓官家得了,那他們又是何苦呢?

    “官家想我們給他打前鋒,顯然是想得美?。此事一出,官家與武安侯府必然兩敗俱傷,不管官家想不想保住發(fā)妻,必然會有所?損傷,那時候就是我們更進(jìn)一步之時。我們幫官家穩(wěn)住朝堂,官家娶我們家的女兒,各取所?需。”

    官家當(dāng)然不是為國做鴨,到時候就是各憑本事了,看是官家逃得出他們世家前朝后?宮的天羅地網(wǎng),被他們溫水煮青蛙,還是他們被官家收拾了。不管怎樣,到底是個機(jī)會啊!如果放任現(xiàn)在這樣下去,他們連個機(jī)會也沒有!

    什么?皇子外?家,現(xiàn)在宮里頭就兩個孩子,官家獨寵長孫皇后?一個,對他們世家下狠手,這樣下去絕對不會有好果子吃。必須要分?開官家和?長孫家這兩股勢力?。

    年輕男人提出了一個疑問?:“官家已經(jīng)有皇子了,就算為了皇長子計,只怕也不會如我們所?愿廢后?吧。”

    “皇長子?呵呵,尋常人家是虎毒不食子,皇家說這話就是虛妄了。”

    幾位家主定下計劃,分?頭去聯(lián)系人,還有爭取能爭取的力?量,以及揭穿長孫皇后?的證據(jù),都要安排到位。

    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

    皇宮中?。

    一家四口正在用飯。秦曄又看秦嚴(yán)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了,哼哼了幾聲。

    秦嚴(yán)無奈,放下筷子,“阿爹又是如何開罪我們灼灼了?”

    秦曄不搭理他,自顧自吃著飯。

    秦曜看出了妹妹的心思,自覺主動地做了妹妹的傳聲筒:“阿爹不知道,今日到了梅花堂,我們幾個聊了一聊就發(fā)現(xiàn),原來?小姨父拿了滿分?,也拿了獎狀,而且小姨父做的卷子還比灼灼出給你的卷子難。”

    秦嚴(yán):……行,他懂了,太懂了。

    灼灼心里不平衡了。

    “阿爹錯了還不成?么??”秦嚴(yán)好聲好氣道。

    秦曄嘟了嘟嘴:“小姨父好,阿爹壞!”

    秦嚴(yán)委委屈屈。

    長孫令忽然開口道:“那把你換給小姨父做女兒好不好?”

    要是這話說給別人聽,比如程秋遲聽,只怕臉都要嚇白了。秦曄卻不是膽小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躲到秦嚴(yán)身?邊,說:“不要!我阿爹雖然壞,但我還是更喜歡我的壞爹。”

    秦嚴(yán)感動得眼?淚汪汪的:“灼灼,阿爹最喜歡你了。”

    沒想到在這種?強(qiáng)烈的對比之下,灼灼還是堅定地選擇了自己。

    秦曄抱住阿爹,他雖然壞,但到底是自己的親爹啊。而且知錯就改,善莫大焉。她應(yīng)該適時給阿爹一些信任,還有螢螢說的正反饋。“阿爹你要變得更好哦。”

    “嗯嗯!”秦嚴(yán)真的好感動啊。

    長孫令和?秦嚴(yán)對視一眼?,也抱住了秦曄,“灼灼,剛才是阿娘不對,不該說那種?話。”

    “我知道阿娘在逗我呀。”秦曄根本不覺得這會是真的,自己是秦家和?長孫家兩家的血脈,絕對不可能送出去。她不僅善于識別人心,還很有頭腦呢。

    第二日。

    盧照雪與徐翡約了下學(xué)后?一起去書鋪買幾本術(shù)數(shù)書,就和?其他小崽崽們先分?別,兩個一起往大街走去。另有兩個丫鬟、小廝跟隨在后?。

    書鋪不是秘密基地那家,而是盧行溪給盧照雪特意置辦的一家書鋪,獨屬于盧照雪的,就開在最繁華的朱雀大街上。

    兩人剛挑完書出了書鋪,就聽見旁邊有人竊竊私語。“你聽說了嗎?”

    “聽說了,聽說了,是不是皇后?娘娘混宿軍營的事?”

    “是啊,天哪一國皇后?,真的會做出這種?事來??”

    “嘶!她是怎么?混進(jìn)去的啊。”

    “這卻不知道了。”

    幾個男人議論紛紛,消息就像一層一層的棉絮,四散開來?。

    盧照雪只聽了幾句,臉色已經(jīng)沉了下來?。

    徐翡身?在廬山之外?,看的更加清晰。“有人在整武安侯府,劍指皇后?娘娘。”

    “是。”盧照雪如何不清楚,她比徐翡知道的更多,因為傳聞不是假的,姨母確實頂替了舅舅的身?份,作為“武安侯”打過不少勝仗,就連最有名的那場擊退羌族的赤野之戰(zhàn),也是姨母打出來?的。

    這本該是一個秘密,一個只有最親近的家人才知道的秘密。是舅舅么??不,舅舅絕對不會犯蠢,姨母也不可能留下什么?把柄。

    那是誰?

    “還能是誰?”長孫質(zhì)失望道,“除了秦嚴(yán),還有誰知道。”

    “阿質(zhì)。”盧行溪語氣不贊同?,就算這是在英國公府的密室,阿質(zhì)也不該這么?懷疑官家,只要沒有證據(jù)表明真的是官家反水,他就還是他們的姐夫。

    長孫質(zhì)在情報司工作,本來?性子最是冷靜,畢竟每日都要經(jīng)手那么?多奇葩或炫惑的情報,可這一次,她聽說了此事,民間已經(jīng)有流言四起,說長孫皇后?冒充武安侯身?份了,這是要置武安侯府于死地。

    這樣的出手,是奔著一發(fā)擊中?去的。等著吧,傳言只是第一招,明日朝會之上,只怕就有人開始彈劾皇后?,然后?那位官家又會怎么?做呢!

    長孫質(zhì)可以不顧自己,可她不能不顧自己的家人,她的姐姐守護(hù)大周江山,她的哥哥也不例外?,一旦事發(fā),長孫家就是死罪。她這個外?嫁女就算能保住,可是失去哥哥姐姐的她,又有什么?好活的呢。

    盧行溪認(rèn)真地看著長孫質(zhì):“你不相信官家,是么??”

    長孫質(zhì)沉默片刻,“秦家人生性狠辣,為了皇權(quán)和?江山穩(wěn)固,什么?做不出來?呢。”就算她很佩服明章女帝,也不得不說,女帝是有手腕的,決不是什么?仁慈之輩,誰威脅了她的江山,誰第一個死。今上有女帝遺風(fēng),萬一現(xiàn)在也覺得長孫家是個威脅了呢。

    姐姐打出了那樣一場舉世皆驚的勝仗,她不是不驕傲,不是不高興,只是心里實在有一層隱憂:這樣的把柄落在官家手里,將?來?會走向如何呢。

    她知道哥哥也有這樣的擔(dān)心,只是不宣之于口而已。他們兄妹三個,兩個妹妹成?婚之后?,就有了自己的家庭,而眼?下這幾年來?,官家的表現(xiàn)都沒有什么?不對,對姐姐也足夠好,他們還有兩個孩子。別說灼灼會有不切實際的幻想,說出什么?“阿爹除了我和?哥哥哪里會有別的孩子呢”,他們這些大人,也不免生了妄念,若姐姐與姐夫可以一生一世一雙人,也是極好的。

    現(xiàn)在致命的把柄被暴露出來?,她的阿姐該怎么?辦呢。

    盧行溪摸了摸她的臉,眼?神溫柔鎮(zhèn)定,“別擔(dān)心。我現(xiàn)在就進(jìn)宮,我去見官家。”

    如果官家真要對著長孫家開刀,就先從他這個長孫家女婿的身?上踏過去吧。

    第 104 章(五更)

    盧行溪還是不相信官家會如此糊涂, 他自認(rèn)看人眼力還是有的,秦嚴(yán)對長孫令的感情絕對不是假的,這時候暴露出來這樣的事情, 難道對他有什?么?好處不成?

    是, 阿質(zhì)的擔(dān)心他理解,也許官家是怕外戚勢大,可是以他們的感情, 就算武安侯府手?上不少兵權(quán),又能?威脅得了皇權(quán)幾分呢?官家又沒有別的孩子, 膝下只有長孫家和秦家共同的血脈, 長孫家又何至于謀反呢?這樣的邏輯,他相信官家不會想?不到的。

    若是武安侯長孫昭是個野心大的人也就算了, 可是相處多年,這個大舅兄一心養(yǎng)鴨子的性情他們也知道。他對敵悍勇無匹,智計頻出, 可對內(nèi)是一點私心也沒有的啊。再說了, 退一萬萬步, 就算武安侯氏裝出來的老實本分, 他膝下可一個孩子都沒有啊,婚都沒成, 就算真的背叛了妹夫謀反,拿到的好處也傳不下去, 又有什?么?意義呢。

    不管是理智, 還是感情,都告訴盧行溪, 今日這事絕對不是姐夫的手筆。

    不過他還是要進(jìn)宮一趟,出了這樣?的事, 他必須好好和姐夫商量一下,這事如果是姐夫干的,他得勸他懸崖勒馬,曉以利弊,如果不是他干的,那他們兩個長孫家的女婿就可以好好討論?一下,該怎么?報復(fù)那搞事的人了。

    當(dāng)然,這事也沒有那么?輕松,畢竟涉及到了這么?大的事,到底是洗清楚阿姐的污名,證明她?從未冒充過武安侯,還是干脆趁此機(jī)會認(rèn)了,都得好好布置一番。

    傳言的發(fā)?酵一看就是早有預(yù)謀,決不是突如其來。現(xiàn)在傳言還只是說?阿姐混入軍營,并沒有說?阿姐冒充武安侯身份,不知道對手?為何還有所?保留,但如果時間一長的話,就不知道會變成什?么?樣?子了。

    長孫質(zhì):“我也去。你去見官家,我去見阿姐。”她?必須要和阿姐好好商量一下利弊。

    盧行溪搖頭:“阿質(zhì),你不要去。如果真的官家圣心難測,有意下手?,你進(jìn)去豈不是更危險。”他不能?失去阿質(zhì),更不能?冒這個險。而且,他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口,阿質(zhì)也不能?去。除非皇后特意下旨請妹妹入宮,長孫質(zhì)根本進(jìn)不了宮。而如果要以官員身份入宮,偏偏長孫質(zhì)所?在的又是最特殊的情報司,她?的身份是保密的,更不能?因此入宮了。

    長孫質(zhì)顯然也冷靜下來了,是,她?不能?入宮。這時候她?無比痛恨自己此前在情報司多年,居然一點權(quán)力也沒有獲取,沒能?成為足可威脅官家好好掂量的人物。雖然她?一直在情報司很受看重,又是精通多國語言的專家,可她?最多是專業(yè)技術(shù)人才?,而沒能?成為管理者。因此她?在情報司就算說?的上話,但情報司也不是她?掌管的。更可憐的是,她?鞠躬盡瘁那么?多年,所?求不過是大周平安,如今大周之主?倒是有傾覆長孫家族的嫌疑了。

    夫妻兩個商量完畢后,就見到了一路疾行回來的女兒。

    盧照雪當(dāng)然不是普通的小孩子,她?的心智可能?比很多大人還要成熟些,僅僅在街上聽到一些傳言她?就可以確定有人要對長孫家動手?。一邊派人去打聽如今都傳成什?么?樣?了,好知己知彼,一邊自己先回家來,看看爹娘有沒有什?么?主?意。

    “阿爹,阿娘,有人要害姨母和武安侯府,怎么?辦啊?”

    看到面色焦急的女兒,長孫質(zhì)心頭一酸。連這么?小的孩子心里都有數(shù),更別提此時在宮里的阿姐,又是何等如坐針氈。她?更擔(dān)心阿姐一怒之下做出什?么?事來,讓事態(tài)變得更加糟糕。

    行溪看到女兒難得那么?著急,也有些心疼起來,摸了摸她?的臉:“別擔(dān)心螢螢,阿爹會想?辦法的。”

    盧照雪有些不確定道:“阿爹,這事如果證據(jù)確鑿,姨母才?是武安侯的事情暴露出來,會怎么?樣??”

    盧行溪默了默,不知道怎么?開口。

    長孫質(zhì)淡淡道:“螢螢,這要看出手?的人是誰了。”如果出手?的是官家,這對武安侯府是滅頂之災(zāi)。因為他們不僅失去了一個支持的盟友,反倒要因為從前的信任而被盟友背刺。

    如果出手?的是其他人,情況還要好一些,最起碼官家會站在長孫家這邊,誰欺負(fù)他妻子,誰就是在挑釁皇權(quán)。不管是為了皇權(quán)還是出于感情,他都不會做出傷害長孫家的事的。

    盧照雪愣了愣,“阿爹剛才?要去哪?”

    “我去找官家。”

    盧照雪心下一驚,阿爹說?的是“官家”而不是“姨父”,她?心下也有些惴惴。難不成姨父那邊還有什?么?情況不成?

    忐忑不安地目送爹爹入宮。盧行溪進(jìn)宮是家常便?飯,得知官家在太極殿,他自然求見。但朱銀已經(jīng)過來稟報了,說?是官家和林相、房相商量對幾國方?針之事,因為不久后幾個周圍國家都要出使大周,這事也算重大朝政了,盧行溪又沒有緊急軍情,也不可能?闖進(jìn)去。

    一整個傍晚加晚上,盧行溪都沒有見到官家。甚至后面連林相都出來了,房相也被官家體貼地留在宮中值班,負(fù)責(zé)將?對外之事敲定了,官家還是沒有出來。盧行溪仗著是官家妹夫,又催問了朱銀一次。這一次,朱銀直截了當(dāng)?shù)溃骸肮偌医袢找呀?jīng)歇息了,國公爺請回吧。”

    盧行溪先是詫異,他沒有心如死灰,而是在心里琢磨了一層,才?點了點頭,轉(zhuǎn)身離去。回到家中,他告訴了妻女沒面圣成功的消息。

    長孫質(zhì)怒不可遏:“還說?不是他,你看這不肯見人的樣?子,分明是心虛。”

    盧行溪搖搖頭:“我倒不這么?認(rèn)為……”他現(xiàn)在有心情了,還抱起了螢螢,一邊rua她?的頭發(fā)?,一邊鎮(zhèn)定自若的說?出了自己的全部猜測。

    ……

    程信在都察院也算人脈不錯,很快就得知了右都御史打算親自出馬彈劾長孫皇后一事,他立刻:!!!

    別的不說?,他剛剛承了人家英國公的恩惠,英國公夫人就是長孫皇后的妹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立刻就寫信讓人送去給?英國公,企圖通風(fēng)報信。現(xiàn)在的情況已經(jīng)很嚴(yán)峻了,長孫家族必須做好充足的準(zhǔn)備來。

    盧行溪收了信,并未與妻女說?起,省得他們更加擔(dān)心,只是心里也有些暖意,他沒有白幫程信。

    右副都御史么??崔家?盧行溪心里迅速畫出邊界,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宮中。

    秦曄和秦曜一整天沒有見到他們的阿爹阿娘了。別說?是秦曄了,就連秦曜都察覺到有點不對。他們很快也聽說?了傳聞,說?他們阿娘混入軍營之事,而他們都知道,那是真的,而且混入軍營絕非最大的罪名。

    兩人先一起去景陽宮見阿娘,卻發(fā)?現(xiàn)阿娘根本不在這里。秦曜緊張不已,事情來得突然,他拉住妹妹的手?:“我們?nèi)フ业伞!?br />
    爹爹對阿娘那么?好,肯定會給?阿娘想?辦法,幫阿娘解決這點事的。

    秦曄卻咬了咬唇,“不,我們不去找阿爹。我們?nèi)フ揖司恕!?br />
    秦曜:“?”

    秦曄的心性遠(yuǎn)比哥哥要冷硬許多,今日這事還不知道阿娘去哪里了,阿爹對阿娘的幾分真心實意在這樣?的輿論?操控之下也不知道還剩多少,她?就算再清楚阿爹的感情,也不能?完全寄托在他身上。求人不如求己,他們得去找舅舅,讓舅舅嚴(yán)查武安軍中,是誰泄密了,只要明日咬死了舅舅才?是武安侯,阿娘一直在宮中,就能?洗刷阿娘身上的污名。

    秦曜聽她?這般分析了,有些驚訝:“你不信阿爹?”

    “哥哥跟我去吧,我這么?做是為阿娘考慮,如今傳言只是有害阿娘,無害阿爹,就算我去找舅舅也害不到阿爹頭上。”秦曄道。

    秦曜覺得妹妹說?的有理,也點了頭。

    他們兩個在宮中多年,這時候要偷偷混出宮,也算不得難事——反正今日宮中的氣氛奇奇怪怪的,聽說?阿爹還在太極殿和房相議政呢。都什?么?時候火燒眉毛了,阿爹還沒出來,這不是瘋了么??

    武安侯在府里,可武安侯也很急,他本來很急,看到兩個孩子大晚上的從宮里溜出來找他,他只能?盡力收斂起來,讓自己顯得一點也不著急了。

    聽了外甥女說?來意,武安侯冷靜下來:是他們最近太大意了,朝堂中的一片和樂,倒讓他們放松下來,才?有了現(xiàn)在這樣?的情況。

    他是個大人,總不能?比孩子還慌張。“灼灼和阿大放心,舅舅現(xiàn)在就派人去西山。”武安軍二十?萬軍隊,十?五萬駐扎在北疆,五萬在長安城外西山練兵,恰逢這幾個月武安侯回京了,所?以這五萬親兵也跟著回來了。此時是正好的。

    真要是秦嚴(yán)他翻臉不認(rèn)人了,休怪他長孫昭也翻臉不認(rèn)人了。有兵權(quán)在手?,有什?么?好怕的。只是現(xiàn)在還沒到這一步,必須步步為營、小心翼翼的。

    之所?以他不親自去的原因是,明日朝會必然有狂風(fēng)巨浪,他肯定要去的,還得見機(jī)行事。

    又安慰了兩個外甥一番,將?他們一一送回宮門口,再看著他們偷溜進(jìn)去。

    武安侯仔細(xì)地想?了想?兩個外甥的言行,同樣?是面臨母親有難這樣?的大事,阿大的反應(yīng)是找他阿爹做主?,可灼灼的反應(yīng)則是找自己這個舅舅。兩個外甥里邊,還是灼灼更有決斷一些啊。他輕輕嘆了口氣,又覺得自己真是閑的,現(xiàn)在都什?么?時候了,還有心情思慮這些,一旦不好,灼灼和阿大也討不了好,他還在這咸吃蘿卜淡操心地替他秦嚴(yán)思考繼承人的事呢。

    對了,明日宮里是神武軍當(dāng)值,神武軍的統(tǒng)領(lǐng)是杜家人,官家秦嚴(yán)的生母,靖文太后杜秋穎就出身杜家,這位杜將?軍是官家的舅舅,是他的嫡系。他如果真的要調(diào)武安軍來救出大妹妹的話,只怕還要把兩千神武軍考慮在內(nèi)。

    武安侯一邊走,一邊在心里演算著。

    這一晚,長安城內(nèi)不知道多少人家心里惴惴,多少人羅織陰謀,多少人提心吊膽。即便?是一心親近官家的大臣,心里也懷疑起來:針對長孫皇后的傳言究竟是真是假?把武安侯府打壓下去,誰能?得到好處?此事我究竟要不要插上一腳?

    房東瀧被秦嚴(yán)留了下來,心里倒還有幾分得意,幸好他早早拋棄太上皇,投靠了官家,如今才?能?得到官家的重用。良禽擇木而棲,他給?自己和自己的家族選了一條好路啊。今日與官家商量與幾國的外交事宜,見天色不早了,官家還特意將?他留了下來,準(zhǔn)允他今晚留宿宮廷,雖說?是外宮的含元殿,到底是官家的恩寵啊。

    不僅如此,官家甚至還讓人送來了極好的飯菜,可見官家是真的信任他了。都快亥時了,官家還親自過來,慰問他是否吃好。

    “老臣何德何能?,得官家如此垂青。”房東瀧是太上皇那一輩的老臣了,此時感激不已。君臣和諧之態(tài),真是可以記入史書?的一筆。

    秦嚴(yán)微微一笑:“房相助朕良多,朕豈不知房相心意?”

    “承蒙官家不棄,不與微臣計較曾經(jīng)追隨太上皇的過去,仍讓微臣擔(dān)任參知政事一職,微臣銘感于內(nèi),定當(dāng)夙夜不懈,報效官家!”

    房東瀧是最早一批投靠秦嚴(yán)的,為此他還交出了很多名單,讓太上皇勢力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大家就算背后議論?他見風(fēng)使舵,但還是要尊稱他一聲“房相”的。誰讓官家勢大勝出,太上皇日薄西山了呢,識時務(wù)者為俊杰嘛。

    秦嚴(yán)忽然輕笑一聲:“房相在等吧。”

    房東瀧還保持著剛才?感激的低著頭狀態(tài),只是手?心攥緊了一些,沒有答話。

    秦嚴(yán)以手?支頤:“在等明日朝會廢后落定吧。朕可以提前告訴你,不用等了。”

    房東瀧只覺得心里一陣膽寒,仿佛被惡靈爬背般的感覺,他死死地回憶著,自己究竟是在哪里漏了陷。但為官多年的經(jīng)驗已經(jīng)讓他迅速出口:“官家在說?什?么??微臣迷茫。”

    秦嚴(yán)只是盯著他,一雙和明章女帝極像的鳳眼看向他,房東瀧如遭雷擊。雖然君王并未說?話,但陰謀仿佛已經(jīng)無處遁形,房東瀧看他一臉篤定的樣?子,心里知道自己已經(jīng)輸了。

    秦嚴(yán)還當(dāng)他會一直不承認(rèn),不過,不管他承不承認(rèn),他都不會放他出去的。就在這時,他忽然聽見房東瀧發(fā)?出一陣詭異的低笑:“你怎么?知道是我?”

    不可能?,他裝的那么?好,投靠的那么?真實,所?有人都知道他房東瀧為了家族榮華富貴長久平安背叛了老東家太上皇。官家怎么?可能?不信呢。

    秦嚴(yán)也不吝嗇地告訴他答案:“朕是一個正常皇帝。”

    所?以,你不會以為我會徹底相信你投我吧?

    房東瀧捏緊了拳頭。他仍是不甘心,百般籌謀到了今日,看來官家已經(jīng)知道了,但是他知道了多少呢?他還是要支持出格的皇后娘娘么??

    “官家將?我困在這里,難道真的不怕皇后擅權(quán),奪了秦家江山?武周殷鑒不遠(yuǎn)。”說?到最后,他意味深長。

    難道你秦嚴(yán)真的這么?沒心沒肺,完全不怕長孫皇后篡位么?,你們秦家可以出一個女帝,但是還能?容忍兒媳婦也成為女帝么??打死房東瀧他也不相信秦家人有這樣?舍己為人的情懷。什?么?帝后情深,沒有矛盾的時候自然是夫妻感情好,一有矛盾,還不是大難臨頭各自飛。沒有哪個帝王可以忍受自己的權(quán)力被分割,長孫家族是外戚,更是手?握重兵的外戚,本就已經(jīng)惹人耳目了,更可怕的是,長孫皇后才?是那個手?握重兵的,枕邊人是大將?軍,官家你還睡得著么??

    秦嚴(yán)的答案是:我當(dāng)然睡得著啊!嘿,照你們這個思路,我妻子嫁給?我就是我的人了,她?還操控了母族的兵權(quán),夫妻一體,豈不是相當(dāng)于我也手?握兵權(quán)了?沒毛病啊。

    他此時微微笑:“房相挑撥的口舌還是要再多加修煉啊。”他聽了半天,一點觸動都沒受到。

    房東瀧:……

    他像看怪物一樣?看著秦嚴(yán),“你真的相信長孫家?”

    秦嚴(yán)沒再回答,令人關(guān)門,“房相就在這等消息吧。”

    ——

    第二日是大朝會。本該好好議論?一下幾國使者馬上要到大周一事,可都察院的右都御史已經(jīng)手?持笏板,出列了。

    盧行溪心里冷笑:真是先聲奪人啊。

    右都御史崔躬出身優(yōu)渥,官途順利,四十?來歲就坐到了右都御史的位置,可謂春風(fēng)得意。此時他站出來彈劾長孫皇后,一臉義正言辭。

    “微臣斗膽彈劾皇后娘娘,一則無力無能?治理后宮,以至于后宮生亂,御膳房貪墨一時,眾人皆知。二則專寵而妒,不令官家后宮進(jìn)人,影響皇室開枝散葉,實無皇后之德。三則視宮規(guī)如無睹,出宮離去,混入軍營,與軍士同吃同睡。如此女子,豈可母儀天下?伏請官家明察,早作?決斷。”

    什?么?決斷?自然是廢后的決斷了。

    都察院以左都御史為尊,右都御史稍微次之,可左都御史三朝老臣,一生剛直,前陣子正好病了,這一個月來都在家中休養(yǎng)。如今都察院便?以崔躬馬首是瞻。自崔躬打頭陣站出來之后,其他御史們也紛紛出動。

    彈劾本就是他們的本職工作?,誰也說?不了他們一句不是。

    秦嚴(yán)微微一笑,也真是難為他們了。在阿令身上找了這么?久的把柄,也就找出這么?幾條來。除了混入軍營一事,居然還弄出了無能?治理后宮的罪名。可笑,御膳房貪墨的案子早便?有了,他那該死的父皇還在位時,御膳房的賬目就不清不楚的。還是他登基之后,與阿令二人理了一遍,之后又交給?柳白歌好好監(jiān)管,這才?有今日的一片清白。

    好啊,這些人真是無孔不入。

    除了不少世家出身的人在搖旗吶喊之外,還有一些臣子也卷了進(jìn)來。他們都是墻頭草,見廢后派勢大,便?有心跟著插一腳。要知道,大家的消息都很靈通。昨日作?為皇后妹夫的英國公就入宮求見官家了,可是官家沒有見他,不僅如此,聽說?宮里景陽宮也聽不見人聲,極有可能?是官家聞知此事,將?長孫皇后幽禁在另一個地方?了。而官家不見英國公的行為也充分表明,這就是官家釋放在外的信號。

    他是徹底厭棄長孫皇后了,所?以連妹夫也不見了。本就是長孫家姐妹連接起來的連襟關(guān)系呢。如今長孫皇后看樣?子要倒,官家當(dāng)然不可能?再給?英國公替妻姐求情的機(jī)會了。

    他們偷偷地打量英國公的臉色,只見他臉色鎮(zhèn)定,只是隱隱有幾分不安。好,確定了,英國公到底年輕,騙不了他們這些官場上的老狐貍。

    這下好了,不僅是早有預(yù)謀的世家,還是其他得到風(fēng)聲的臣子們,都覺得在此一舉了,信誓旦旦準(zhǔn)備彈劾。后者還覺得自己是為了官家沖鋒陷陣呢!

    今日我跳的越高,表現(xiàn)的越好,官家也越會記住我的功勞。說?不定皇后娘娘混入軍營的傳聞還是官家主?導(dǎo)的呢。他們動一動腦筋就想?得到,官家是誰?那可是皇后的枕邊人,她?有沒有及時出現(xiàn)在身邊,官家難道不知道?她?混入軍營,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官家肯定都是知情的。既然之前一直隱瞞不報,現(xiàn)在才?報出來,自然是現(xiàn)在到了鏟除長孫家、削弱外戚勢力的時候了。

    官家養(yǎng)士幾十?年,仗義直言,正在今日!

    盧行溪盯著這些一句接著一句的同僚,仿佛長孫皇后犯的是不赦之罪,從他們口中出來一個又一個罪名,看起來個個都是朝廷的忠貞之臣,實則都是等著推倒長孫家,好汲取巨大的利益。

    滿堂朱紫,又有幾個是真正的正義?

    他仔細(xì)地看了看,少數(shù)勛貴老老實實沒有牽扯進(jìn)去,還有將?軍們也多數(shù)沒有發(fā)?言。他心知這是老武安侯留給?子女的余蔭,畢竟武安侯府不知道多少子弟戰(zhàn)死沙場,大家都是帶兵打仗的,自然對長孫皇后這個長孫家的女兒有所?同情。

    另外,王錚、程信、徐子愷幾人也并未站出來痛打落水狗。到底是他認(rèn)證的朋友。

    見秦嚴(yán)沒有反應(yīng),而是支著下巴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朝臣們都覺得自己摸中官家的脈了,自己果然會揣測圣心!

    慢慢地,就連宗室也有人跳了出來。正是永平大長公主?的駙馬都尉,那位駙馬都尉自從上次被太上皇敲打過之后,就老實很多了。這一次他看到了機(jī)會,不管官家肯不肯干,只要將?長孫皇后弄下臺,他家孫女就有機(jī)會入官家的后宮,到時候一家子飛黃騰達(dá)指日可待。

    他老人家也是說?的一腔熱血,仿佛自己為宗室考慮頗多,實在是看不慣長孫皇后這樣?的侄孫媳婦。

    關(guān)鍵時刻,又是晉陽王站出來反對他,晉陽王都快要恨死駙馬都尉這個姨父了。“微臣反對駙馬都尉所?說?。如今事態(tài)不明,駙馬都尉就喊打喊殺,張口閉口就是娘娘不守婦德,在真相未明之前,皇后娘娘與官家夫妻一體,仍然是君,駙馬都尉只是臣,豈有臣克君之理?以下克上,駙馬都尉你想?做什?么??”

    駙馬都尉也是服了,這個晉陽王怎沒這么?不聽話,有她?什?么?事啊!“難道不是皇后專寵好妒,以至于這么?多年了,官家膝下只有一子?無力治理后宮,恐怕也不是空穴來風(fēng)吧。”

    晉陽王翻了個白眼,怎么?就膝下只有一子了,大公主?不是子嗣么??她?大聲道:“好叫駙馬都尉清楚,上次我與您老人家爭論?過這個問題了,您年老體虛自是不記得,但我可以幫您回憶一下,官家四個妃子兩個孩子,比起太上皇已經(jīng)是碩果累累。”

    這話說?得大家想?起上次的事也都笑了。

    晉陽王繼續(xù)超大聲,讓所?有人都聽見:“至于無力治理后宮,誰不知道娘娘最是賢德,宮中宮外命婦都服氣,娘娘更是文皇帝親自點頭的孫媳婦,難道您是質(zhì)疑文皇帝之意?”說?到了明章女帝,她?搖搖一拱手?。

    其他朝臣也心神一凜,都低頭做謙卑態(tài)。

    駙馬都尉對這一點無話可說?,只能?抓住三條廢后理由中最不可饒恕的一條來說?話:“那皇后娘娘擅自出宮,混入軍營一事,你有什?么?可說?的?”

    他這時候還沒把話說?死了,沒扯到貞潔上頭,因為他不確定官家對妻子還留有多少感情,將?這一點戳穿,恐怕官家也失了顏面,倒是弄巧成拙了。

    晉陽王不甘示弱:“毫無證據(jù),你說?是就是么?!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說?看見你去了南風(fēng)館啊!”

    “你!”駙馬都尉被氣得老臉通紅。晉陽王,小人也,女子也,簡直是女小人!

    崔躬等人見他絲毫不能?打,趕緊站出來道:“微臣有證據(jù)!”

    秦嚴(yán)這時候才?道:“哦?”他俊朗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其實這事吧,朕昨日也聽房相說?了一二。”

    崔躬等世家人連忙高興起來,看來房相果然是得官家信重啊,有房相打好了預(yù)防針,恐怕待會廢后一條龍是板上釘釘?shù)牧恕?br />
    秦嚴(yán)忽然變了聲音,仿佛冬日里的冰錐,“是誰給?你們的膽子,污蔑朕的皇后?”

    第 105 章(一更)

    見君王勃然變色, 不少人都嚇破了膽。那些投機(jī)派自不必說,本就是為了順君王之意才出言附和的,誰知道君王這話音, 似乎還要回護(hù)長孫皇后?

    他?們?自是可以退縮, 但本就是主謀的世家諸人自是不能后退一步。

    如今房相不在(官家一來就說了房相著涼現(xiàn)在正在太醫(yī)院治病),崔躬只能自己上了。“官家,微臣等并非信口雌黃。都察院辦事想來講究有理有據(jù), 微臣有證人可以證明,他?們?在軍營中見過皇后?娘娘。”

    武安侯頓感不妙, 他?終于忍不住站出來道:“皇后娘娘與微臣是一母同胞, 更?是同日出生,本就生的十分之像。也不知道崔大人是何居心, 他?所說的證人見到的,只怕是微臣吧。”

    崔躬冷冷道:“侯爺與娘娘就算再像,只怕仍有區(qū)別吧。是男是女, 莫非認(rèn)不出來?”

    就有機(jī)靈的臣子提出:“官家, 既然如此, 不如讓娘娘出來與這些證人對質(zhì)吧, 也好還娘娘一個清白。”

    武安侯心?里憤憤:說得好聽!明明想要將我妹妹踩死?,還要假做好人。

    “對質(zhì)?”秦嚴(yán)慢慢溫和起來, 他?似是思慮了片刻,“來人, 去后?宮將皇后?請出來。”

    崔躬等人的心?才放回了肚子里。那些退后?的投機(jī)派更?覺得懊悔, 早知道官家其?實是想順?biāo)浦壑巫锘屎?娘娘的,他?們?剛才就不退后?了啊!想想也是, 長?孫皇后?一向性情強(qiáng)勢,又有強(qiáng)大的母族, 比起當(dāng)初的武后?家世還要強(qiáng)上許多,官家肯定?夫綱不振啊,此前官家仰仗武安侯府,現(xiàn)在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不用的時候自然是一腳踢開?。咳咳,這不叫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官家此舉分明是不為情愛所惑,意志堅定?啊!

    長?孫令果然不久后?就到了,她立在武安侯身側(cè),一臉鎮(zhèn)定?地看向群臣。群臣皆不敢直視其?鋒芒。

    用長?孫質(zhì)的話來說,她阿姐長?了一張國泰民安臉,一出場就氣場十足的。現(xiàn)在她這樣看一圈眾人,眾人還得不情不愿的給她行禮:“給皇后?娘娘請安。”

    長?孫令輕笑道:“諸位不是請我來對質(zhì)么?請吧。”

    崔躬見她不到黃河心?不死?,揚(yáng)了揚(yáng)手,便有幾個軍士打扮之人入了太極殿。

    武安侯瞳孔微微一縮,還真是他?們?武安軍的人。

    那幾人果然指認(rèn)起來,表示當(dāng)時見到的正?是皇后?娘娘,絕非武安侯。

    長?孫令:“你說在軍營中見到我,那我任何職?”

    那士兵已經(jīng)搶答起來:“你是武安侯!你冒充哥哥武安侯的身份!”

    崔躬心?下不妙。他?之前可不是這么交代的。他?們?的傳言只是說皇后?混入軍營,卻不敢把皇后?取代了武安侯這事捅出來。畢竟當(dāng)年?武安侯的功勞太大,帶兵打退羌族的名聲放在誰頭上那都是國家的英雄,他?們?怕會因此有人替皇后?說話。

    此話一說,眾人果然嘩然。尤其?是那些不明內(nèi)情的人,原來皇后?娘娘冒充了武安侯的身份帶兵打仗?!他?們?原本以為只是皇后?混入軍營看熱鬧,或是別的一些什么原因,誰知道,居然是這樣的情況!

    長?孫令似乎有些慌神了,抿了抿唇,沒?再說話。

    這在不少人看來就是心?虛默認(rèn)的意思。

    秦嚴(yán)也嚴(yán)肅起來,看向那說話的士兵:“你確定?么?”

    這下不止是原來的那個士兵了,就連其?他?士兵也爭先恐后?道:“就是她!她和侯爺長?得雖然像,但我們?看得出來!”“打赤野之戰(zhàn)的絕對是皇后?娘娘,而不是侯爺本人。”

    長?孫令微微勾起了嘴角。

    盧行溪也在無人處彎了彎唇角。

    駙馬都尉見人證都這么肯定?了,他?又支棱起來了:“娘娘,你還有什么話可說?”

    崔躬見事已至此,壓力都在長?孫家那邊,官家雖然態(tài)度不明,但今日必要錘死?長?孫家了,也站出來道:“不僅有人證,而且微臣發(fā)現(xiàn),皇后?娘娘有過幾次生病的時候,沒?有人見過她。最近的一次就是今年?親蠶禮之前,娘娘生病,居然連皇長?子和大公主?兩位殿下都沒?有見過母親。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們?的母后?已經(jīng)離宮了。”

    又是一個鐵證!

    長?孫令只怕是無法反駁吧。

    “這是微臣所列的時間對照圖,娘娘幾次沒?有出現(xiàn)在宮中,都是武安侯也不在長?安的時候,具體?做了什么事情,官家一看便知。”

    崔躬呈了上去。

    秦嚴(yán)看了看,皺了眉頭,讓朱銀傳下去給其?他?朝臣也都看看。于是大家都看到了這副時間的重合度極高,可以說,種種證據(jù)都指向了,娘娘一不在宮中,就是冒充武安侯去了。

    崔躬看向長?孫令:“娘娘還有什么要解釋的么?”

    他?神色謙卑,卻不難看出眉間幾分志在必得。

    長?孫令如他?所愿的給了他?反應(yīng):“是我,又如何?”

    嗬!

    她承認(rèn)了!她竟然敢承認(rèn)!她怎么敢承認(rèn)!

    這可是死?罪啊!

    重點根本就不在于他?們?兄妹之間到底犯了什么蠢,武安侯被妹妹下了什么降頭,忽然愿意把身份“借”給妹妹,而在于將令。是的,統(tǒng)帥三軍的將令是給武安侯長?孫昭的,哪怕是他?親妹妹長?孫令也根本沒?有資格染指。

    嚴(yán)格說起來,他?們?兄妹倆這是合伙欺君,再加上他?們?武將的身份,整件事變得更?加可怕。平日里與武安侯府親善的臣子都不自覺地捏緊了手指,替他?們?緊張起來:這可是死?罪啊,武安侯和皇后?如何脫身?

    哎,娘娘怎么就承認(rèn)了呢!若是咬死?不認(rèn),又能如何。

    長?孫令心?道,當(dāng)然要認(rèn),她就是她,總有那么一天的。雖然來的倉促,但危機(jī)同時也是機(jī)遇,如果能把握好這個機(jī)會,她就能趁勢從這件事中翻身出來,不再被皇后?這個身份給束縛住。

    與其?左右隱瞞,抵死?不認(rèn),還不如干脆揭開?來算了!

    她承認(rèn)她性子里是有幾分賭性在的。

    御史步步緊逼:“娘娘既然承認(rèn),何不自己辭去皇后?之位?皇后?本是母儀天下之人,娘娘出入軍營,又做出這等事來,強(qiáng)取武安侯將令,實在不配皇后?之位。”

    “娘娘此事若是傳到民間,豈不是物議紛紛?過段時間幾國使節(jié)就來長?安了,到時候我大周豈不貽笑大方,失了大國風(fēng)范?”

    “娘娘不以為恥,竟還反以為榮?微臣觀娘娘并無絲毫反省之意,反而很是自得。”

    接下來,長?孫令簡直舌戰(zhàn)群儒。

    “恥辱?怎么,知道打贏勝仗、驅(qū)逐羌族的元帥是女子,很恥辱么?”她清冷的聲音傳遍殿內(nèi),明明音量不大,卻仿佛利劍出鞘似的,震醒了不少人的心?弦。

    “你們?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恥辱么?邊境外族入侵如入無人之境,大周子民屢屢被掠奪,作為他?們?的糧食儲備,那才是恥辱!”

    “打不贏仗,就將國土、財寶和女子送出,那才是恥辱!”

    “祖宗疆土,當(dāng)以死?守,不可尺寸與人。”長?孫令眼神鋒利地看向諸位朝臣,“就算我用了武安侯的身份打仗,那我又有何錯!”

    不愧是昔日被稱為女諸葛的閨秀,誰知道她不僅博聞強(qiáng)識,還能打勝仗啊!她所說的字字句句,都如離弦的箭一樣刺入了朝臣的內(nèi)心?。難道長?孫皇后?說的有錯么?她哪句話說錯了?

    什么才是真正?的恥辱?

    盧行溪立刻站出來附和:“微臣以為娘娘無錯,反而還大有功于朝廷。”

    徐子愷亦道:“皇后?娘娘所行之事,皆是為了朝廷,絕無半分私心?,微臣?xì)J佩不已。”

    緊接著,小?半數(shù)朝臣都站出來表示娘娘無錯。

    但一些人仍是不肯認(rèn)輸,尤其?是一些老學(xué)究、迂腐了大半輩子的人,“皇后?娘娘取得的結(jié)果固然是好的。但是,無規(guī)矩不成方圓。難道為了結(jié)果,就可以不守規(guī)矩?堂堂一國皇后?,混宿軍營,豈有體?統(tǒng)?”

    甚至有人直接道:“軍營重地,同吃同住是常情,可皇后?娘娘也如此,恐怕有失貞潔——”

    他?還未說完,就被一個不明物體?砸中了腦袋,鮮紅的血流淌下來,滴落在地。

    朝臣們?皆驚詫地看向御座。

    只見那君王微微一笑,“呀,失手了。周大人,可真不好意思。”原來他?手心?里一直轉(zhuǎn)著一個私印,剛剛脫手而去。

    不愧是昔年?投壺第一的人,現(xiàn)在都快三十歲了,依然準(zhǔn)頭那么好呢。

    等等,官家的意思他?們?聽明白了,別的可以說,貞潔一事不許說,誰說誰死?。那位被砸中的大人已經(jīng)顫顫巍巍跪到了一旁:“微臣無事。”

    長?孫令冷笑一聲,“將士一心?,才是取勝之道。我在外行軍時,吃的一樣拉嗓子的米糊和冷餅,睡的一樣是山洞草席。大人指責(zé)我同吃同睡,貞潔不保,那你的意思是,所有打仗的將軍們?,他?們?都和士兵同吃同睡,睡一個被窩了?”

    在場的將軍們?:???

    對啊,娘娘沒?說錯啊!

    他?們?虎軀一震,又紛紛用眼神看向剛才非議娘娘清白的那些文官,該死?的文官,打仗的時候縮頭烏龜,沒?見他?們?為大周流過一滴血,現(xiàn)在倒反過來造謠人了。

    敢污蔑我們?是吧?干掉你哦。

    崔躬臉色難看極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廢后?只怕事不可為,可已經(jīng)將那些人給得罪透了啊!

    局勢一時一個樣。誰能想到,就在短短一刻鐘之前,大家還是對長?孫家族喊打喊殺的呢。

    到底還是有人站了出來道:“娘娘雖說立功不少,但此事到底不合規(guī)矩,官家,究竟如何論罰,還請您拿主?意。還有武安侯,他?身為侯爺,接了將令,卻讓妹妹頂上,拿了妹妹的功勞,此事只怕也不妥吧?”

    于是世家們?立刻又有話說了,從古說到今,借古諷今,好利落的嘴皮子。

    即便是剛才說娘娘無錯的人,也覺得該有所處罰,否則不是誰都可以搶別人的將令,誰都可以替兄從軍了?

    就在這時,秦嚴(yán)忽然道:“其?實諸位卿家都誤會了。”

    朝臣們?:蛤???

    秦嚴(yán)緩緩道來:“當(dāng)年?羌族叩邊,武安侯忽然有病在身,但當(dāng)時武安侯領(lǐng)兵出征的消息已經(jīng)傳了出去,北疆民心?也因此振奮不已,畢竟老武安侯就打退過羌族。這種情況下,朕還能找誰來頂替呢?”

    朝臣們?:……?官家,你摸著良心?說,真的有這么一回事么?真的真的不是你現(xiàn)場編出來的么?

    秦嚴(yán)繼續(xù)聲情并茂道:“還好有皇后?。朕的皇后?,到底是老侯爺之女,自幼得其?武藝傳承,與武安侯一樣武藝超群,又頗知兵法,她臨危受命,從未推脫,最后?也擊退羌族,立下大功。朕有這樣的好皇后?,你們?還一心?污蔑,究竟是何居心??”

    說到最后?,簡直是義?憤填膺,仿佛要除了某些人而后?快。

    朝臣們?:……

    好好好,經(jīng)過官家這么一詮釋,現(xiàn)在就變成了皇后?娘娘臨危受命了是吧!她不僅有武藝,還能打,既對你忠誠,又護(hù)住了你的江山,簡直是你的真愛,我們?全都是破壞你們?真愛的罪魁禍?zhǔn)祝覀?真該死?啊。

    “微臣真該死?啊。居然如此揣測皇后?娘娘。請官家治微臣死?罪。”

    等等,是誰把這話說出來的?也太不要臉了吧。

    他?們?放眼望去,居然是之前被印章砸破頭的那位周大人,頓時就感到心?情復(fù)雜,周大人,你的骨頭也太軟了點吧。

    如果說之前還不確定?,覺得官家反復(fù)無常的話,現(xiàn)在那些投機(jī)派們?也算是清楚了,他?們?簡直是枉做小?人了。他?們?還當(dāng)自己成全了皇帝的廢后?心?愿,誰知道做了別人的馬前卒。官家要被氣死?,他?們?也快被氣死?了。

    倒是一心?謀劃的世家出身的官員們?心?里冰寒一片。官家如此蓋棺定?論,為皇后?開?脫,他?們?還有什么好說的?

    他?們?只要再說一句,那就是質(zhì)疑官家,可你看官家如今的心?思,是好惹的么?他?手邊還放著幾個印章呢?不知道還有誰的頭夠硬,想來試一試的?

    武安侯也適時地站出來:“一切都是微臣之錯,是微臣不該生病,更?不該將將令交給娘娘。微臣就算病到快要死?了,也該為國捐軀才是!”

    朝臣們?心?情更?復(fù)雜了。武安侯,誰說你一介武將不會說話的,你這說的不是挺順溜的么,占據(jù)了大義?,誰還敢說你半句不是?

    徐子愷道:“侯爺當(dāng)時病重,本就不能行走,就是強(qiáng)行帶病,只怕效果也不佳。天佑我大周,有了侯爺這樣的武將,還有娘娘這樣的武將。微臣替天下百姓感謝皇后?娘娘。還有官家,幸好官家支持,慧眼識珠,才讓北疆民心?穩(wěn)住,才有了最后?的勝利。”

    是啊,人家都快死?了,強(qiáng)行帶病,又有什么好處?

    朝臣們?戚戚然,當(dāng)時他?們?也怕打輸了,讓羌族進(jìn)犯長?安,到時候他?們?也全都玩完了。當(dāng)時他?們?不是都記著武安侯的功勞的么?怎么,武安侯的可以記得,換了他?妹妹,就記不得了?

    見形勢一邊倒,崔躬終于忍不住道:“官家,此事到底事關(guān)?重大,皇后?娘娘她身份特殊,不僅是有功之臣,同時還是您的皇后?啊,是太上皇的兒媳。以微臣看,不如將太上皇請出來,聽一聽他?的意見。”

    崔躬的意思是,執(zhí)意將這件事變成家事,那么作為家翁的太上皇就有權(quán)力,也有資格,對功臣長?孫令說三道四?了。因為在他?面前,她只是更?低位的兒媳婦。

    秦嚴(yán)眼神一瞇。最大的魚是不是要釣出來了?

    崔躬都行事了,其?他?世家臣子當(dāng)然也借機(jī)道:“是啊,還是請?zhí)匣蕘碇?持一下吧。”

    跟著老大混,準(zhǔn)沒?錯!

    秦嚴(yán)只能敷衍道:“太上皇有恙在身,怎可為這等事勞動他?老人家?傷了太上皇貴體?,誰來擔(dān)責(zé)?”

    反正?他?不想擔(dān)這個責(zé)。哪個臣子敢說。

    “誰說朕有恙在身?”

    眾人聽到這個聲音,都心?里一驚,不可置信的朝后?看去。只見蒼老了不少的太上皇在杜將軍的攙扶下,站了出來,他?恨恨地看向秦嚴(yán),“你這逆子!囚禁親父,豈配你座下皇位?”

    朝臣們?心?里都有數(shù),明明之前太上皇就中風(fēng)了,要靜養(yǎng)常寧宮,他?們?大概看得出來太上皇行事暴虐無道,甚至還有讓吳王拿女子經(jīng)血煉丹的黑歷史在,官家估計是想盡辦法讓他?老老實實待在常寧宮了。就算是囚禁,也說得過去。只是,太上皇怎么出來的?

    秦嚴(yán)本還鎮(zhèn)定?,太上皇能成功出來是有些出乎他?意料,但更?出乎他?意料的人,是杜將軍。杜秋爽,可是他?母后?的哥哥啊!他?為何不支持自己這個外甥,反而支持垂老的太上皇?這不對勁。

    “父皇為何污蔑兒臣?”秦嚴(yán)大驚失色,“若是兒臣行了此事,您又怎么會在這里?”

    太上皇都快被這逆子給氣笑了,他?還有臉說。若非他?秦聞精心?布置,謀劃了這許多,他?又怎么能從常寧宮逃出來?又哪里有今日?

    秦嚴(yán)又看向杜將軍:“杜將軍,你這是做什么?你是要反么?”

    杜將軍不敢直視他?,只是道:“官家,你莫要一錯再錯了。太上皇清君側(cè),清的正?是你的枕邊人,這位野心?慢慢的長?孫皇后?。”

    崔躬也勸道:“官家,知錯就改,善莫大焉。您父親的話,莫非也不聽了嗎?”

    太上皇看向秦嚴(yán):“逆子,你聽信妖婦和外戚之言,囚禁親父,不孝不義?。朕看在父子一場的份上,給你一個機(jī)會,只要你肯誅殺長?孫家族的人,朕就寬恕你的過錯。”

    秦嚴(yán)眼里墨黑。他?明白今日這一出為的什么了。原來是要打著清君側(cè)的名頭,恭迎太上皇復(fù)位啊。

    “朕若不肯呢?”他?淡淡道。

    太上皇哼了一聲,杜將軍對外招了招手,幾百軍士就涌了進(jìn)來,手握刀劍,如狼似虎。

    朝臣們?:???

    他?們?忍不住瑟瑟發(fā)抖起來。怎么上個朝還遭遇了逼宮啊。太上皇想要復(fù)位,到底是怎么想的啊,都一把年?紀(jì)了,還想這些,就算拿回來皇位,又能坐幾年?呢。而且太上皇臉皮是真的厚啊,他?怎么有臉的啊。

    世家官員們?也心?里又怕又怒:這劇本不對吧。說好的大家一起逼官家廢后?,好送女兒入宮,大家一起享榮華富貴。怎么畫風(fēng)突變,就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對了,崔躬,崔躬!你爹的崔躬,這和一開?始說好的不一樣啊!你這老小?子偷偷和太上皇結(jié)成陰謀,也不通知我們?一聲!今日這種情況,無論最后?誰勝,他?們?都討不了好啊。

    其?他?臣子們?就更?看不懂了:怎么回事啊,忽然間就劍拔弩張,要打起來了。

    杜將軍拱手:“請官家下旨。”

    秦嚴(yán)沉默。

    長?孫令道:“杜秋爽,你是不是忘了,西山還有五萬武安軍?”

    朝臣們?立刻挺胸抬頭:對啊,今日雖然是杜將軍率領(lǐng)的神武軍當(dāng)值,但是神武軍也就一千人,雖然忽然反水確實怪叫官家惱火的,但是我們?武安軍殺一敵百的,難道還怕了你神武軍?

    杜將軍也笑了:“娘娘何必逞強(qiáng)?哪怕武安軍現(xiàn)在從西山過來,這邊大局已定?。”這也是他?和太上皇定?下的時間差,到時候太上皇復(fù)位,武安軍若是不尊圣旨,那就是造反,全天下共擊之!

    太上皇也得意地笑了。一切都盡在他?們?君臣的掌控之中。

    “哦?是么?”長?孫令忽然上前一步,握住秦嚴(yán)的手。

    就在這時,氣氛突變。肅殺的氣息忽然降臨整座太極殿,披甲軍士闖入宮殿,一名年?輕的男子走在最前,沖殺起神武軍來,招招見血。

    他?如入無人之境似的,很快到了帝后?跟前,“微臣白余見過官家。”又對著長?孫令行禮,“將軍。”

    眾臣皆駭然。

    難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太上皇和崔躬等人自以為算計的好,宮中只有神武軍,此時反水,讓官家根本沒?有著落,皇宮都出不去,還如何召來軍隊相救?可人家長?孫皇后?和武安侯早有成算。

    杜將軍臉色霎那間白得和死?人一樣,他?不敢置信道:“難道,你早就叫武安軍入京了?”

    西山雖然在京郊,但從那邊過來,至少也得三個時辰。而現(xiàn)在的武安軍看起來至少三千輕騎,這么大規(guī)模的武安軍入京,他?們?居然一點消息都沒?收到。這難道不可怕么?只怕帝后?早就將他?們?玩弄在股掌之間,擎等著看笑話呢。

    長?孫令微微一笑。她昨晚連夜去的,不過這些就沒?必要和他?們?解釋了。

    武安軍能打,會打,一進(jìn)來殺人和切瓜吃菜一樣簡單,神武軍很快就露出頹勢,兵敗如山倒,被殺的被殺,投降的投降。

    太上皇眼神陰冷地看向秦嚴(yán):“你好狠毒的心?機(jī)。”

    看來這一切都是他?的這個好皇兒設(shè)計好的,就是為了治他?這個爹于死?地。

    白副將雖然沒?有把刀劍直接架在太上皇脖子上,但也派了眾人圍住太上皇、崔躬和杜秋爽這三個宮變主?謀了。

    秦嚴(yán)忽然問道:“你為何幫太上皇謀反?”

    大家都知道他?問的是杜秋爽,其?實他?們?也好奇得很,你說杜將軍到底是怎么想的啊。雖然今上登基之后?,對杜將軍這個舅舅也沒?有很熱切,對母族也一般般,但是好歹有姻親關(guān)?系。你去幫太上皇,能有什么好呢。

    杜秋爽無奈一笑,并不答話。

    秦嚴(yán)逼問道:“你有把柄在太上皇手里,是么?”

    杜秋爽極力鎮(zhèn)定?,可臉上抖動的皺紋還是出賣了他?心?里的不平靜。

    “成王敗寇,微臣無話可說。”

    太上皇冷冷地看著他?們?舅甥兩個。

    不管怎么樣,這場鬧劇到底還是落下了帷幕。從揭發(fā)長?孫皇后?冒充武安侯,到最后?太上皇和杜將軍發(fā)動宮變,企圖復(fù)位,朝臣們?的心?情跌宕起伏,回到家后?還久久不能平息,真是驚心?動魄的一天啊。

    可對秦嚴(yán)他?們?來說,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只是,其?他?事情都好說,只有一件事情,是秦嚴(yán)現(xiàn)在就想做的。

    夫妻兩個一日一夜都沒?有見面,長?孫令昨晚就出宮去了西山尋人,秦嚴(yán)也一顆心?分成了八份,操持著整個棋盤,推算運籌,幾乎徹夜未眠。

    但他?們?今日配合默契,打了個勝仗!

    秦嚴(yán)抱住長?孫令,親住她的臉側(cè):“阿令就一點沒?有懷疑過我么?”

    長?孫令搖搖頭。

    秦嚴(yán)心?軟得不得了,親自給她沐浴,洗去一身臟污,“為什么?”

    長?孫令眉眼張揚(yáng),語氣卻柔軟,“因為我愛你,相信你。”

    正?如你也相信我一樣。

    夫妻兩個洗了個鴛鴦浴,玩夠了才開?始處理后?續(xù)。

    ————

    英國公府。

    盧行溪回到家里的時候,妻女都還在家。長?孫質(zhì)最關(guān)?心?的自然是她阿姐,難得一日不去情報司也說得過去,螢螢也說不想去上學(xué),自然也幫她請了假。

    他?才回來,盧照雪就撲了上來,一臉雀躍:“阿爹!”

    盧行溪捏了捏她的臉:“小?螢螢居然逃學(xué)呀。”

    “沒?有沒?有,阿娘幫我請了假的呢。”盧照雪振振有詞,“今日姨母所說的實在是太棒了,義?正?言辭,只是擔(dān)心?阿爹,你有沒?有受傷?”

    盧行溪一向知道,消息傳得比他?騎馬還快呢。那邊太上皇逼宮,長?安城內(nèi)不少百姓都有所耳聞了,關(guān)?門閉戶,害怕的緊。

    “沒?有。”盧行溪緩緩將今日之事道來。最后?才對妻子道:“官家對阿姐,應(yīng)是真心?的。”

    長?孫質(zhì)也有些動容,真不真心?她還不十分確定?,但肯定?是一顆帝王心?。她說:“只盼從此再無波折了。”

    既然是阿姐選擇的人,那她也試著相信阿姐的眼光一回吧。阿姐都愿意帶著那么多兵馬從西山回來了,若是沒?有太上皇的這一出,她帶那么多將士回來,很容易被扣個武安軍謀逆的帽子。

    盧行溪聽她這么說,才笑了笑:“阿質(zhì),你又怎么知道,一切不是官家算計之中呢?”

    長?孫質(zhì)忽的一驚,想起昨日郎君回來后?就鎮(zhèn)定?自若的樣子,包括他?猜測的那些話,最后?化作語氣復(fù)雜的一句話:“秦家人真是天生的皇帝命。”

    嗯,排除掉太上皇。沒?骨頭、沒?用的東西。這次過后?,只怕也要涼了。

    盧照雪之前在爹娘說話的時候一直沒?吭聲,這時候忽然道:“天生的皇帝命么?皇位只有一個,這一代是落在灼灼阿姐還是阿大哥哥身上?”

    此言一出,父母兩個看她的眼神也都復(fù)雜起來,最后?噗嗤一笑:螢螢啊螢螢。

    第 106 章(二更)

    這一次宮變, 讓天下人都見識到了這位年輕天子的魄力和膽氣?,智謀和心計。雖然之?前大家也一直都?覺得今上比他阿爹要爭氣?得多,起?碼在大是大非上是沒有問題的, 既沒有一身軟骨頭?, 又沒有奢侈的欲望。

    但?這一次,能夠以如此簡單的手段,應(yīng)付完太上皇的宮變, 難道不是天子的能力么。當(dāng)然那,也有長孫皇后的鼎力支持在。最起?碼昨日?, 許多臣子都以為只是逼迫廢后的戲碼, 誰知?道后面還有一層戲要唱呢。盡管天子當(dāng)時表現(xiàn)得事先并不?知?情,但?從他后續(xù)的動作?來看, 以及武安軍那么快能兵至皇宮來看,官家自然是運籌帷幄的。

    武安軍那么快控制住了神武軍,沒讓這場宮變影響太大, 可以說是極好的事。戶部尚書點點頭:若是打爛了皇宮, 又要撥錢去修了啊!朝廷沒錢, 沒錢!

    至于為何杜將軍要叛變, 經(jīng)由大理寺審問也出了結(jié)果。原來當(dāng)年,還是太子妃的杜秋穎是被?還是太子的秦聞授意杜秋爽害死的。他為了家族的榮華富貴, 聽信了太子的話,設(shè)計害死了堂妹。反正只是堂妹而已。

    怪不?得!怪不?得他一心要幫太上皇, 這樣?的把柄落在了太上皇手里?, 他們一個主謀,一個從犯, 自然都?不?會對外吐露半分。還是最后上了刑,又用了心計, 才逼得杜秋爽吐出來。

    大理寺官員自是大驚,這樣?的罪狀最后呈給官家,只怕官家與太上皇父子再也不?可轉(zhuǎn)圜了——等等,他們好像從昨日?起?就不?可轉(zhuǎn)圜了,沒看官家都?把昨日?定性成謀反了嗎。太上皇謀反,自然也是謀反啊!

    秦嚴(yán)得知?此事,心里?的不?安總算落到實地。他想起?了自己的母親,雖說陪伴他沒有太長,但?終歸是他母親。他父親雖然一直是個混賬,但?居然真的干出了授意殺害發(fā)妻之?事,呵呵,這樣?的設(shè)計,豈是給他母親留了活路?讓母親娘家的哥哥來操刀,母親怎么可能會設(shè)防呢。

    他悶悶地坐了一天。長孫令聞知?此事,在他身邊坐下,輕聲安慰道:“好歹你沒給杜家人什么母族恩寵。”

    秦嚴(yán)登基后,對杜家并未有什么青眼,就把他當(dāng)做普通臣子一般,也沒有給他們母族應(yīng)有的榮耀,只是杜秋爽任神武軍統(tǒng)領(lǐng)多年并無錯處,他也沒必要把他擼下去罷了。結(jié)果他就聯(lián)合他父皇反了。

    “幸好沒有啊!”秦嚴(yán)想起?來也是一陣萬幸,“不?然別說母后在天之?靈要氣?死,我也要氣?死了。”

    他是最不?能忍氣?的。

    秦嚴(yán)在這事發(fā)生的前兩日?就聽暗探來報,有些不?對勁。房東瀧投了他不?假,但?房東瀧算哪個牌面上的人物,他怎么可能毫無防備地信任他啊。所?以一直都?派人盯著他呢,另外盯著幾個大姓世家的人也不?少,這下好了,發(fā)現(xiàn)他們軌跡重合,秦嚴(yán)立刻興奮起?來:哦喲,有情況!

    太上皇都?還在常寧宮呢,他派了李玟嚴(yán)防死守,難道他還出的來?

    所?以他借此機(jī)會,放長線釣大魚,看能不?能這一把肅清宮內(nèi)外敵人勢力。

    說起?來也是一把辛酸淚。秦嚴(yán)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淚:“祖母在姑母去世后,就將宮里?搞得和鐵桶一樣?,誰知?道大冤種上位后,又搞得到處都?是漏洞,他爹的。”

    長孫令愛惜地摸了摸他:“現(xiàn)在宮里?可算清靜了。”又拉著他,“過段時間我們帶著阿大和灼灼去拜祭一下婆母吧。”

    秦嚴(yán)彎了彎唇:“好。”

    他拿罪魁禍?zhǔn)椎男悦?為獻(xiàn)禮。

    史載,永徽四?年這場宮變,參與謀逆者,梟首夷族。其中崔氏、房氏等多個幾百年世家,轟然倒塌。

    上奏廢后之?人,亦是依律處置,有私心的臣子皆貶謫。自此,廟堂一新,君臣同?心戮力。

    永徽四?年六月三十,太上皇自知?罪無可赦,在愧悔交加中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并留下遺言:“我死后不?配入帝陵,后世子孫莫要肖我。”

    永徽帝涕淚交加,然遵先父遺愿,并未將太上皇葬入帝陵,謚號“徽宗”。亦有以年號稱之?為景平帝,后世子孫皆以景平帝為恥。武帝在位時,以祖父“景平帝”與曾祖母“景宗”廟號相沖突,削去“景”字。

    程信和王錚都?有些瑟瑟發(fā)抖,幸好他們根本沒有摻和進(jìn)這樣?的大事里?,甚至因為盧行溪的關(guān)系站出來也為長孫皇后說了幾句話,而得到了官家的幾分青眼。

    亦有不?少臣子被?貶官不?服,上奏官家表示,自己都?是被?慫恿的,以為順應(yīng)帝心助推廢后,他們都?是被?騙了啊!這誰能想到,官家居然完全不?想廢后,他居然是真的愿意讓皇后娘娘執(zhí)掌軍權(quán),這不?可怕么?

    官家回應(yīng)他們的話也很?簡單:爾皆成人,豈無心智?

    別人說什么就是什么,隨波逐流,這樣?的臣子一點主見也沒有,朕哪里?敢用啊。

    接著是武安侯出列請罪,就算官家大度赦免了他妹妹長孫令之?罪,到底他因病沒有帶病。他請削去侯爵之?位。

    秦嚴(yán)和顏悅色道:“武安侯有病在身,豈能苛責(zé)。就算皇后沒有頂替武安侯的時候,你也是有諸多勝績的。這爵位你是應(yīng)得的。”

    這話說得眾人都?想起?來,是啊,長孫昭也是有自己本事的,他們原先還心里?想著他吃軟飯呢,雖然是吃妹妹軟飯。雙胞胎居然還有這種好處呢。

    可除了赤野之?戰(zhàn)之?外,武安侯也沒少打勝仗啊,那時候皇后娘娘可穩(wěn)穩(wěn)地在宮里?呢。

    不?過,事情雖然已經(jīng)解決,還是有清直的老臣道:“還請官家多多勸告娘娘,今后莫要再行此舉了。”他是全然為著秦家江山考慮的,他看重的從來只是姓秦的,長孫皇后就算是個好人,也得節(jié)制啊。

    官家笑瞇瞇道:“楚大人說的有理。所?以朕想了個法子,皇后既然有才能,朕便不?好獨占皇后,這樣?吧,朕封皇后為驃騎將軍,這樣?兩全其美,皇后有了將軍之?位,將來也不?用再用武安侯的身份了。諸卿以為如何?”

    朝臣們:……

    他們以為不?如何!好啊,好啊,官家你真是被?長孫女迷了眼啊,甚至公然在朝堂上要給長孫令一個將軍的名分。

    但?凡換一個人,但?凡長孫令不?是你的皇后,我們也都?同?意了。這真是個好主意啊,長孫令本就是關(guān)鍵時刻挺身而出擊退了羌族的大英雄,在百姓和將士之?中聲望很?高,讓她做將軍本來是順理成章之?事,可是啊,官家,我的好官家,你是不?是忘了她還是你的皇后啊!

    你這樣?做,晚上真的睡得著么?不?怕你的驃騎將軍兼皇后大晚上的逼宮么?

    還“不?好獨占皇后”,你有本事和離啊!廢后啊!哦等等,估計不?太可能,宮里?只有兩個長孫皇后的子嗣呢。他爹的,原來這么多年官家沒有別的孩子,都?是早有打算啊,現(xiàn)在逼得他們認(rèn)也得認(rèn),不?認(rèn)也得認(rèn)。

    文皇帝啊,您為何要選了這么個孫媳婦啊,好啊好啊,她是挺好的,文武雙全啊,可是她很?危險啊,咱們老秦家江山真的保得住么?

    晉陽王看這些人就是咸吃蘿卜淡操心,帝后和諧,又關(guān)他們什么事呢?他們只知?道一心往壞處想,也不?想想好處。帝后一心,就不?會有許多爭斗,宮中沒有庶出孩子,只有嫡出子嗣,便可減少奪嫡,損耗的國力也少了。另一個就是,皇后為什么要謀反啊?她現(xiàn)在有夫有子,本來下一任皇帝就是她的孩子,她閑著沒事干啊。以她對皇后的了解,她絕對不?會干蠢事的。

    在晉陽王出言支持下,再加上最近官家氣?焰正盛,畢竟抄家殺人一條龍服務(wù),殺得人頭?滾滾,眾人只好捏著鼻子同?意了。主要是不?同?意也沒辦法,官家一定要辦成此事,林相也一副無可無不?可的樣?子,他們也沒辦法。

    長孫令這時候在和長孫質(zhì)聊天。

    長孫質(zhì)依然有些擔(dān)心她,甚至小聲問?道:“阿姐,你那時候去西山,武安軍入京,你是做了兩手準(zhǔn)備?”

    如果真是秦嚴(yán),就做掉他,如果不?是秦嚴(yán),就做掉其他人。

    長孫令:……

    她當(dāng)然看得出妹妹的意思,摸了摸她的頭?發(fā):“我沒想過秦嚴(yán)會背刺我。”當(dāng)然如果真的背刺,她也不?怕就是了。

    她眼神縹緲:“我當(dāng)時就想著,如果真的要置我于死地,我講不?了道理,那就比拳腳。”她的身后有二十萬武安軍撐腰呢。她就不?信了,她救了大周,難不?成還有罪了?

    當(dāng)夜她往西山去,就和武安軍坦白了,還發(fā)表了一場演說。

    五萬軍人當(dāng)場表示:當(dāng)然要為長孫令撐腰!只要是長孫家的人,兒?子還是女兒?又如何!他們看重的又不?是皇后的身份,而是長孫老將軍的兒?女身份,是領(lǐng)著他們一路向前追擊外族的長孫將軍!至于是長孫昭,還是長孫令,又有什么關(guān)系!現(xiàn)在娘娘要出事,他們難道不?撐腰?

    回憶起?當(dāng)時的情景,她就笑了,同?袍之?情,豈是輕易可以斷絕的。

    就在這時,前朝消息傳了進(jìn)來:官家正式下令,長孫令被?封為驃騎將軍,出入宮廷,既可為皇后,又可為將軍。

    長孫質(zhì)欣喜:“恭喜阿姐得償所?愿。”

    長孫令也眉眼驕傲。這是她的夫君,這是她的軍隊,這是,他們的萬里?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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