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停了兩秒。
秦陌一直垂眸，忍著心底的窘迫，可熱意直沖面頰。
往日里她再怎么能言善辯，此刻都想不出任何言語去打破尷尬。
韓曦目光在她臉上下打轉(zhuǎn)，嘴上的笑是收了，可眼里的笑意仍在。
秦陌察覺注視，抬眸看她的時候，韓曦又轉(zhuǎn)了個方向，看著公寓小區(qū)門口外，“大量的運動消耗完肯定會餓�！�
“走吧，別那么客氣了，小姨。”
她假裝正經(jīng)地給秦陌找補著，可才忍下的笑意再次在臉上泛起，略彎了身子，靠近秦陌一分，“不是說正常相處么？親戚之間，吃個飯怎么了？”
“別想太多�！�
“我沒想什么。”秦陌抬起頭來，對她的靠近也不躲閃，只是一臉平靜，“只是不經(jīng)常和人一起吃，你要是想，小姨陪你去�！�
“走吧，出去看看�！鼻啬罢Z氣淡淡，說的是長輩的話，卻沒有一絲的溫和感，倒像是刻意多了幾分漠然，沒什么溫度。
韓曦看著徑直往前走的秦陌，唇角的笑漸收，挑挑眉抿唇無聲輕嘆后，很快就跟上了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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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陌心底一直記著如今自己是長輩的身份，既然推脫不了，便干脆請韓曦去附近商場吃一頓。
但韓曦不想麻煩，直接帶著她在公寓周邊走一圈。
像面館、小飯店這樣的地方都不少，秦陌不知道這人為什么非要來一家店面小得不行的麻辣燙。
但小歸小，里面的人爆滿，簡直座無虛席。
秦陌跟著韓曦坐在角落，左右張望，又看了眼燈光下像是還泛著油光的桌面，聞著空氣里各種食品一鍋燉煮出的氣味，她終究是忍不住皺了眉。
但一旁的韓曦倒是怡然，秦陌無奈，拿出酒精濕巾開始擦桌，“你就不能吃點健康的么？”
韓曦還看著手機呢，聞言不解地瞥她一眼，“這怎么不健康了？”
秦陌擦完，順手把濕巾丟進腳下的垃圾桶，又拿了一片新的來擦手，“你沒看過有多少新聞?wù)f這些食材不新鮮嗎？還有些過期的�！�
韓曦反問一句：“那你能保證別的地方用的食材就一定新鮮嗎？”
“不干不凈，吃了沒病，而且啊.....”韓曦視線往身后的一眾人掃視，“這家店不大，但是人還這么多，說明味道肯定好。”
“你不會沒吃過麻辣燙吧？”
秦陌：“.......”
韓曦的一堆歪理，秦陌懶得去辯，但麻辣燙她還真沒嘗試過。
從小到大，家里有專門的保姆做菜，吃得都是按菜譜上做的，健康營養(yǎng)。在大學(xué)也沒怎么點過煎炸的外賣，后面工作了自己租房住，也都是自己去超市買新鮮的，自己回來做。
總之，這些傳聞中的“垃圾食品”，她是一口也沒碰過。
這家店人雖然多，但上菜的速度還算快，等老板把兩碗麻辣燙端來她們面前，韓曦已經(jīng)拿起了筷子，而秦陌一動不動，目光盯著面前那碗冒著熱氣、蓋著紅油的“一鍋燉”，不知該不該下口。
秦陌第一次來，所以菜品和調(diào)料都是韓曦來選，問了忌口的，也囑咐了不要辣的口味。
“這看著很辣�！鼻啬吧灼鸺t油。
“不辣，看著比較紅而已�！�
韓曦嗦了一口面，吃得津津有味，轉(zhuǎn)頭看秦陌還是一臉糾結(jié)的模樣，不免失笑，“你吃一口�！�
“......”
“吃一口。”
“........”
“吃一口嘛。”
秦陌實在受不了她這哄孩子一樣的語氣，夾起魚籽福袋放在嘴里輕咬一口。
韓曦甚至都停下動作來觀察她的神情，“好吃么？”
秦陌沒應(yīng)話，只是皺著的眉頭松開了，把剩下的那一大半都一口吃掉。
“還行吧，不難吃。”
韓曦挑眉，眼底浮起淡淡笑意，嘴角一勾，沒去戳破什么，只是笑意還有不斷擴展的趨勢。
秦陌本來想著吃幾口飽腹即可，但不知不覺，都快吃完半碗了。
比起她的細嚼慢咽，身邊人可謂是狼吞虎咽的，一點也不顧及自己的吃相是什么樣。
暗暗瞥了她幾眼，秦陌忽然間感到恍惚。
雖然她總是跟自己說要斷舍離，但那晚回憶的片段仍是會在某一個時刻從她腦海里跳出。也許是工作到疲倦的時候，也許是夜深人靜的時候，也許是發(fā)呆，也許是夢里。
總之，那些記憶很零碎，但她卻怎么也沒辦法抹滅。
那一晚的經(jīng)歷很突然，一個年輕女孩就這樣闖入她的世界，讓她無措。而如今，她又是這樣，突然間地就又出現(xiàn)在她面前。
而現(xiàn)在，她們兩個甚至還能單獨坐在一起吃飯。
這關(guān)系的復(fù)雜程度，仔細想想都讓秦陌頭暈。
“你看我做什么？”
“嗯？”秦陌愣住。
她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剛剛一直在盯著韓曦。
“嗯？”韓曦加重了語氣，跟著反問。
明明環(huán)境尚還熱鬧，周圍的人聲嘈雜，可秦陌只覺這些聲音像一片朦朧不著邊的云一樣，從她的耳邊飄過，發(fā)懵間讓她有時間被凍結(jié)的錯覺。
“在想東西而已，走神了。”秦陌挪開視線，低頭看碗的眼睛連著眨了好幾下。
韓曦凝視她一秒，繼續(xù)追問：“在想什么？”
“想.....”話要出口，秦陌立馬停住了，她吸氣抿唇，握緊的筷子又松開，再次看向韓曦，“在想你媽媽最近總跟我提起你的事而已。”
“她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她很關(guān)心你，只是有時候可能表達不出來，你也應(yīng)該多理解她一些。”
完美的答案，簡直，天衣無縫。
秦陌看著她，一臉坦然地等著她的回答，可韓曦卻是一言不發(fā)，只有視線稍稍偏下，似乎在盯著她的某一處看。
一秒，兩秒。
她還是沒動。
秦陌被她盯得不自然了，她很清楚韓曦看的是哪里。
本就緊閉的唇一抿再抿，秦陌忍不住了，微蹙著眉，“你.....”
“擦擦嘴�！表n曦淡淡開口，抽了張紙遞過去。
秦陌怔然，反應(yīng)過來后迅速接過，“...哦，謝謝�！�
心底松了口氣，秦陌拿紙擦著嘴，又瞥了一眼身旁人。
搞什么？
剛剛都在想些什么，大庭廣眾之下她能干嘛？
什么時候她秦陌還開始需要怕一個孩子了？
想點正常的，你們現(xiàn)在是正常相處，正常，正常。
秦陌又在心里重復(fù)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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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回公寓的路上，秦陌才突然意識一些事情，便問身邊人：“聽你媽媽說，你最近搬家了�！�
“搬來這里了？”
韓曦挑眉，抬眸往不遠處自己所住的那棟公寓看去，“嗯，怎么了？你也要問我為什么搬出來？”
昏暗的夜幕里，韓曦微微仰起頭，微駝峰的高鼻劃過一道漂亮的弧度。
她的臉，就算是看不清五官，只見著輪廓線條也是極其優(yōu)越的。
秦陌收回視線，“沒有，這是你的自由。”
她是有想問的，只不過不是這個。
“自由，你也覺得，每個人的選擇都應(yīng)該是自由的，對吧？”韓曦像是被她的話觸動了，緩緩?fù)Ｔ诘郎系穆窡襞裕粗凵窕薨挡幻鳌?br />
秦陌總覺得她話里有話，但還是認真回答了她，“當(dāng)然，只要你不觸碰法律，不做一些不該做的事，你想怎么選擇都是你自己的決定。”
“那什么是該做的，什么是不該做的？”韓曦聲音淺淺，在尋求著她的答案。
“其實，那天，我媽約你出來，應(yīng)該是想讓你也勸我兩句吧？”韓曦的黑瞳幽深，直直盯著人的模樣帶著天生的冷意。
秦陌沒否認。
韓曦要比她高出一些，此時兩人距離近，她只能微仰著來直視她，“你想說什么？”
“你也同意她的想法嗎？”韓曦輕聲問著，下一句又加重了語氣，“你也覺得，喜歡同性是一種錯誤，覺得我不過是在賭氣，覺得我還幼稚，覺得到以后才能明白她說的那些道理....”
“覺得...”韓曦深吸口氣，朝她走近一步，“我應(yīng)該回到“正軌”上，是嗎？”
“.......”秦陌神色復(fù)雜地凝著她，沒有立即回答。
她又走神了。
這樣相似的距離視角，這樣熟悉的眼神。
讓她克制不住，又想起那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