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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11 章   霸總の日記

    裴京郁的腦子有點沒轉過彎來,還是暈暈乎乎地,他開口道:“嗯……也不是不行。”

    “真的嗎?”謝昭君眨了眨眼睛,手用了幾分力氣向下一扯,兩個人的距離貼得更近,心跳和呼吸聲一起響起來。

    從喉間擠出“嗯”聲,裴京郁感知到胸膛微微的震顫,臉頰像是被鋪就了粉紅顏料的畫紙,下意識地將頭往對方脖頸間一埋,有些不敢再和他對上視線。

    “阿郁好乖。”

    “怎么突然夸我。”裴京郁壓低了聲音,“還怪不好意思的。”

    “因為真的很可愛……”謝昭君拉長了聲音,“阿郁的頭發有些長,露出耳朵尖也是紅紅的,還有……”

    “好了,好了你別說了。”

    謝昭君的視線像是下墜的水滴,雖然看不見,但能感知得到,好似要將他渾身連同衣服都打得濕透,裴京郁不自覺抖了一下。

    “那今晚你……我還……”

    他驀地語無倫次起來。

    手腕處的禁錮被松開,對方沒有回答,只是抱住了他的脊背更深刻地向下壓,像是要融為一體般地用力。

    裴京郁有些呼吸不上來,但又感覺這樣不行,這樣下去他怎么當一!

    匯聚力氣想撐起身,謝昭君的手卻壞心思地在他背脊上撫摸、挑/逗著,一陣電流躥過尾椎,裴京郁悶哼出聲,力氣一下軟了。

    這回兩人的聲音不大不小,坐在自己座位上的陸學河和趙平沙都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他們倒吸一口涼氣,光是聽到這兩句話就足以腦補一大堆劇情,幾乎都要脫口幫謝昭君回答了。

    還能有誰,不就是那個跟裴京郁長得像的前男友嗎!

    謝昭君睜著剛睡醒還有些水潤的眸子,目光在裴京郁臉上輕飄飄掃了一眼,敷衍回答:“一個故人。”

    裴京郁垂在身側的手攥了攥拳,難得跟陸學河他們想到了一處。

    能讓謝昭君在認錯的情況下,表現出那樣依賴神態的人,還能有誰。

    他抿了抿唇,心里突然有些說不清的煩躁,之前就盤旋在腦中的疑問還是問了出來:“為什么會把我認成他?”

    另一邊,看戲的兩人發出“嘶”的一聲。

    這是能直接問的嗎?

    謝昭君看著面前那張跟記憶中沒什么區別的臉,眉尖挑了下,忽然有點想笑:“我也不知道。”

    裴京郁眉頭輕皺,還想要問什么,謝昭君就撐起身子坐了起來,被子從身上滑落,露出凌亂的睡衣。

    ——他睡覺的時候不安分,睡衣最上面的扣子被蹭開了兩顆,寬大的領口露出半邊雪白圓潤的肩膀。

    裴京郁的目光凝固了一瞬,撥開床簾的手指下意識松開,床簾落下,遮住了床上的謝光。

    話題就此中斷。

    裴京郁怔怔地在床前站了一會,才走回自己座位上坐下,沒等多久,謝昭君就從床上下來了。

    他睡衣最上面的扣子已經扣好,領口也還算齊整,沒像剛才那樣露出大片肌膚。

    裴京郁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

    看來謝昭君并不是在所有人面前都那樣。

    謝昭君洗漱完出來,就看到放在自己桌上的早餐。

    他盯著那個袋子看了會,剛啟動的大腦緩緩運轉,想起了昨天跟裴京郁的對話。

    他那時候都提了什么要求來著?

    謝昭君在書桌前坐下,注意到袋子上的店名,眉尖蹙起:“你晨跑去那么遠的地方,膝蓋不要了?”

    裴京郁后背一僵,還沒想明白自己為什么要心虛,解釋已經脫口而出:“我晨跑本來就要經過那里,也不是很遠。”

    陸學河總覺得這對話聽起來有點耳熟。

    他爸媽平時好像也是這樣說話的。

    謝昭君懶得跟裴京郁爭論,拆開面前的袋子,從里面拿出仍然溫熱的塑料盒。

    里面是幾道精致的早茶點心,甜而不膩,溫度剛好,倒是很符合他心意。

    裴京郁余光看到謝昭君拿出點心,慢條斯理地開始吃起來。

    他想問一句味道合不合口味,但心里還在意著剛才謝昭君把他認錯成別人的事,指尖在桌面上敲了又敲,還是沒問出口。

    裴京郁自認為不是一個小心眼的人。

    如果是其他人把他認錯成別人,他根本不會在意,這世界上相似的人那么多,認錯人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到了謝昭君這,他心里就過不去那道坎,總覺得自己在謝昭君那里是誰的替代品。

    謝昭君并不知道裴京郁在想什么,他不緊不慢地享用完早餐,拿起手機,回復早上錯過的信息。

    其中一條信息是他朋友周隨發來的,邀請他去他新開張的奶茶店做客。

    周隨去年就打算跟幾個同學一起創業,辛辛苦苦準備了大半年,今天總算是開張了。

    謝昭君自然不會拒絕去捧個場,回信息說下午就過去。

    下午,陸學河和趙平沙約了裴京郁一起去打球,興高采烈地拿上球衣就準備出門。

    他們還是第一次跟裴京郁打球,都覺得有裴京郁在他們隊,肯定輸不了。

    三人在門口換好鞋,轉頭看到謝昭君也換了一身出門的衣服,正對著鏡子整理衣領。

    陸學河忍不住好奇心問:“小君,你打扮得這么好看是要去哪?”

    雖然謝昭君就算不打扮也很好看,但今天的謝昭君比平時打扮得要認真些,就更加引人注目了。

    “我朋友的新店開張,過去捧個場。”謝昭君整理好衣領,又低頭仔細地整理袖口。

    陸學河長長地哦了一聲,沒再多問:“那我們打球去了,你出門記得帶鑰匙。”

    裴京郁走在兩人后面,關門前回頭朝里面看了一眼,看到謝昭君彎腰在挑合適的手鏈,握著門把手的手緊了緊。

    見什么朋友需要這么正式?

    他薄唇抿起,在門口站了片刻才帶上門,轉身跟上陸學河他們的腳步。

    謝昭君準備妥當,下午準時到了周隨的奶茶店。

    剛踏進店里,周隨就熱情地迎了上來,拉著他在店里最好的位置坐下。

    謝昭君四周環顧了一圈,只看到了周隨和柜臺后面的員工,不禁有些疑惑:“你們店還沒正式開張嗎?”

    周隨臉上的笑意凝固,瞬間變得愁眉苦臉起來:“開張了,這不是還沒客人來嗎。”

    他們的奶茶店開在離學校很近的地方,但這塊地方到處都是奶茶店,他們這一家沒有名氣的奶茶店根本吸引不到人。

    謝昭君低頭喝了口周隨給他準備的奶茶,對奶茶的味道還算滿意,思索著給周隨出主意:“你們有做什么優惠活動嗎,應該能吸引不少人。”

    “都做了,但奶茶本來就不貴,再優惠也沒有其他店有競爭力。”周隨苦惱地抓了抓頭發,突然想起什么,滿臉期待地看向謝昭君,“對了,你能幫我們店發個朋友圈宣傳一下嗎?”

    謝昭君拿出手機,不在意地打開自己長年不用的朋友圈:“你不是說優惠活動吸引不到人嗎,我發也一樣。”

    他朋友圈的人不算多,發廣告的話估計都沒幾個人會點開看。

    周隨神秘地搖了搖頭,朝他伸出手:“那可不一樣,你手機借我一下,我來發。”

    謝昭君把手機遞了過去,看見周隨在編輯發朋友圈的內容,很快打完一句話,又把手機還給他。

    他低頭看了一眼,上面就一句簡單的話:

    隨心奶茶店的新品看起來很不錯,想要[大拇指]

    謝昭君能看出這是一條集贊朋友圈,他之前在朋友圈刷到過別人發的,大拇指的表情是要大家點贊的意思,集贊到一定數量就可以兌換商品。

    但他還是沒理解周隨讓他幫忙發集贊朋友圈的用意,這連優惠活動都沒放上去,能有什么用?

    周隨看出他的疑惑,興高采烈地給他解釋:“你看,如果你發這條集贊的朋友圈,就說明你現在正在我們店里,那肯定大把人想來我們店跟你偶遇啊。”

    “……”謝昭君沒想到他打的竟然是這個主意,冷酷無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我朋友圈沒加什么人,不會有人來的。”

    周隨絲毫沒被他的話打擊到,他對謝昭君的魅力信心十足,站起身走到柜臺后面拿出準備好的贈品——各種各樣的毛絨玩具。

    等會那些女生來了,肯定會喜歡這些贈品。

    籃球場上。

    一場比賽剛剛結束,陸學河看著夸張的比分歡呼一聲,想去勾裴京郁的背,然而裴京郁已經走到旁邊的長凳上坐下,看起來興致不高。

    陸學河只好轉身去找趙平沙擊掌,兩人還沒這么痛快地贏過,都興奮得不行。

    他們雖然早就知道裴京郁厲害,但沒想到會這么厲害,打得對面連一絲反抗之力都沒有。

    不過他們也能看出來,裴京郁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太好,連剛才打球時的力度都像是在發泄心情,不然比分也不會那么慘烈。

    裴京郁坐在長凳上拿出手機,漫無目的地劃了幾下屏幕,心里還在想今早的事情。

    他還是第一次這樣鉆牛角尖,越想心里越不痛快,甚至在想謝昭君對他態度的轉變,會不會也是因為他跟那個人長得像。

    裴京郁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忽然瞥見朋友圈頁面有個紅點,上面是謝昭君的頭像。

    他只遲疑了一瞬就點了進去,看到了那句簡單的文案,眉頭皺緊,將那句話反復看了幾遍。

    謝昭君去朋友的店里玩,那個朋友連杯奶茶都不給他買?

    裴京郁的目光落在句尾“想要”那兩個字上,眉心跳了跳。

    那邊,休息夠了的陸學河躍躍欲試地走過來,剛想問裴京郁要不要再打一會,高大的男生就突然站了起來。

    陸學河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往后退了兩步。

    裴京郁的身高和體型實在太有壓迫感,即使知道裴京郁是個好人,他在面對裴京郁時偶爾也忍不住有些發憷。

    眼看裴京郁大步朝球場外走,陸學河趕緊喊住他:“你要去哪?”

    裴京郁低頭搜索那家奶茶店的地址,健步如飛,只丟下一句:“去買奶茶。”

    【郁】:爸媽還沒怎么松口嗎?

    【鏡子】:感覺他們還有點沒緩過來……剛剛還聽他們嘴里念叨呢,說他們應該叫你對象是兒婿還是什么兒媳還是其他怪怪的稱呼……然后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郁】:蚌埠住了,但其實感覺是好消息,他倆已經在進行自我心理建設了,可能距離爸媽同意也不遠了。

    【鏡子】:是這樣的,估計還得要一段時間。

    【郁】:對了,等會我把給爸媽買的禮物寄到了樓下來,你去取一下。

    【鏡子】:雖然但是,你為啥這次不送到家門口來了。

    【郁】:小昭這段時間忙,今天沒和我一起來,我怕爸拿掃帚把我打得遍體鱗傷。

    【郁】:父親的眼神是我這輩子最害怕的東西……

    【鏡子】:行了行了,我等會就下來拿,都這時候了還玩梗,你錯過一個梗會怎樣……

    【鏡子】:對了,今天你送啥禮物?上次說是黃道吉日送了,說國慶天氣好也送了,今天又找什么理由……

    【郁】:馬上就要寒露了,也是個節氣了,那我和小昭不得送送,這可是我和他的一番心意。

    【鏡子】:ok,fine,本來我是記不清節氣的,還好有你。

    【郁】:沒事,還有日歷呢。

    第 112 章   霸總の柔和

    【AAA我補貨了】:????真假的啊,小明醬,別騙人啊。

    【糖果超甜】:???瓜保甜嗎?

    【小熊軟糖】:?真假?

    【八十九歲含淚守塔】:?我今天沒帶紅領巾。

    【八十九歲含淚守塔】:不對,我今天忘記帶工牌了,怎么辦。

    【糖果超甜】:@八十九歲含淚守塔,噓,低聲些,這難道光彩嗎?你等會趕快進男廁所躲起來,別讓總裁夫人發現,反正她進不來男廁所。

    【十連抽卡出限定】:呃,總裁夫人,沒看到啊,難道是那個和總裁并排走的綠色眼睛的小帥哥?@扶老奶奶過馬路。

    【扶老奶奶過馬路】:嗯。

    【糖果超甜】:@八十九歲含淚守塔,哦豁,總裁夫人是男的,這下你躲男廁所沒用了(允悲)(允悲)(允悲)。

    【Rain】:該說不說,挺配。

    【那時雨】:路過點了。

    【問明月】:路過點了。

    【小熊軟糖】:@扶老奶奶過馬路,我才想起你之前打的總裁談戀愛的賭,你速速請大家伙吃飯,我有聊天記錄。

    【她愛優樂美】:靠,兩個人還牽手,總裁那個溫柔的樣子,真的不敢相信是平時的他了。

    【小熊軟糖】:+1。

    【我喝香飄飄】:雖然我愛喝香飄飄,但是我+1,不好,總裁看過來了,目光有點嚇人,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空白格】:難道就我在意總裁是一還是?

    【迎接你們的king】:你不是一個人。

    【我吃喜之郎】:包是一的呀兄弟……你忘了他平時的樣子了嗎?

    【白晝之花】:點了。

    謝昭君坐在店里最好的位置,撐著下巴看周隨忙來忙去。

    從他進店到現在,店里竟是一個客人也沒來,但周隨還是堅信他幫忙發的朋友圈能吸引來不少客人,正在提前做準備。

    謝昭君百無聊賴地打量了一下這間奶茶店,店鋪的裝修非常精致,是年輕人喜歡的網紅謝格,很適合拍照。但附近謝格類似的店很多,吸引力就大大降低了。

    他捏了捏手里周隨塞給他的毛絨玩具,想著等會照顧一下周隨的生意,給陸學河他們帶幾杯奶茶回去。

    不過他們都不喜歡喝甜的,特別是裴京郁,平時喝咖啡都不加一點糖。

    謝昭君隨手拿起桌上的菜單,翻到水果茶那一頁,打算找找甜度低的飲料。

    “叮鈴鈴——”

    身后,店門口的謝鈴忽然急促地響了起來,像是有人匆匆走進來。

    這還是謝昭君坐下后的第一個客人,他放下菜單,轉頭看向門口。

    柜臺后,周隨也激動地伸直脖子朝門口張望。

    “歡迎光臨——”

    看清走進來的人后,兩人都不約而同地一愣。

    身形高大的男生幾乎要夠到門口的高度,大手撥開門簾,漆黑的眸往店里掃了一圈,大步流京地走進來。

    周隨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有種想要彎腰躲到柜臺下面的沖動。

    這樣氣勢洶洶地沖進來,不會是來砸店的同行吧?

    他雙腿發軟,腦子里閃過一百種恐怖的可能,直到聽到謝昭君疑惑的聲音。

    “裴京郁?”

    只見男生的腳步停下,遲疑地應了一聲,渾身的氣勢瞬間軟下去不少。

    周隨充滿希冀地看過去,在這一刻仿佛看到謝昭君身后有巨大的光環。

    謝昭君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的人,男生似乎是從哪里趕過來的,雖然沒有氣喘吁吁,但他額頭上掛著汗水,連一頭黑發都有些微濕。

    “你來這里干什么?”

    裴京郁此時站在謝昭君面前,聽到謝昭君的疑問,大腦才像是剛啟動一樣運轉起來。

    他從離這里幾千米遠的學校籃球場,匆匆忙忙趕到這間奶茶店,到底是在干什么?

    就為了給謝昭君買一杯奶茶?

    如果把這個理由說出來,只怕謝昭君會覺得他哪里不正常。

    裴京郁迅速在腦子里編出一個還算合理的借口,輕咳一聲:“陸學河他們打完籃球說想喝奶茶,我過來幫他們買。”

    謝昭君盯著他看了幾秒,輕輕挑起眉尖:“我記得他們不喜歡喝奶茶。”

    裴京郁沒想到這一點,沉默下來。

    “你們看到了我的朋友圈?”謝昭君不覺得裴京郁會無緣無故跑到這家剛開業的奶茶店,只有可能是看到了他剛才發的朋友圈,“是陸學河他們也想參加優惠活動吧?”

    他是知道陸學河和趙平沙兩人的德行的,雖然家里也不差錢,但要是有什么能白嫖的活動,就絕對不會錯過。

    應該是那兩人看到了他的朋友圈,所以讓裴京郁先過來看看情況,要是能白嫖就立刻趕過來。

    裴京郁的臉色有些怪異,只遲疑了一秒就點點頭。

    謝昭君哼笑了一聲,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

    站在一旁的周隨見兩人認識,立刻從柜臺后面繞出來,熱情地招待這第一位被謝昭君吸引來的客人。

    雖然跟他想象中的客人差距有點大,但也是他尊貴的上帝。

    “同學請坐請坐,這是我們的菜單,你看看想喝點什么?”

    裴京郁在謝昭君那桌坐下,拿起菜單心不在焉地翻著,聽著耳邊謝昭君和周隨的閑聊,才漸漸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

    原來謝昭君那個朋友的新店就是這家奶茶店。

    而他看到的那個朋友圈,也多半是謝昭君在幫周隨做宣傳,并不是真的想喝奶茶。

    裴京郁拿菜單的手緊了緊,眉心輕跳。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剛才會那么沖動地趕過來,如果他當時再多思考幾秒,肯定都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退一步說,就算謝昭君真的想喝奶茶,也不至于讓他千里迢迢趕過來。

    旁邊,周隨跟謝昭君聊了幾分鐘,還沒等到裴京郁點單,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同學,需要我給你介紹一下我們店的菜單嗎?”

    裴京郁思緒正混亂著,沒多想就嗯了一聲。

    周隨立刻盡責地給他介紹起菜單,又給他推薦了幾款招牌奶茶。

    “……如果點這幾款的話,還可以拿到這個毛絨玩具。”

    裴京郁抬起頭,看到周隨給他展示的贈品。

    跟謝昭君手里捏著的那個毛絨玩具一樣。

    “就這個吧。”裴京郁指了指周隨最后說的那幾款。

    周隨介紹有贈品的那幾款只是附帶,沒想過裴京郁會點,愣了一下才點頭:“好嘞。”

    剛想要走,就看到男生的黑眸還鎖著自己,像是在等什么。

    周隨茫然了幾秒,余光瞥到謝昭君手里的毛絨玩具,終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立刻雙手把贈品送到裴京郁面前。

    裴京郁接過那個看起來很蠢的毛絨玩具,才淡淡地收回視線。

    “你喜歡這個?”謝昭君看到他接過來,語氣復雜地問了一句。

    裴京郁面不改色地把毛絨玩具收好,淡定回答:“他給都給了,不好拒絕。”

    還沒走遠的周隨:“……”

    大哥,不是你眼神威逼我給的嗎?

    在等裴京郁的奶茶制作的時間里,又陸陸續續來了不少客人,其中大部分都過來跟謝昭君打了聲招呼,顯然都是他朋友圈里的人。

    周隨樂得喜笑顏開,忙得滿頭大汗還樂不可支,抽空跑到謝昭君那一桌跟他道謝。

    裴京郁這回再遲鈍也聽明白了。

    原來那個朋友圈是謝昭君在幫周隨吸引客人,而現在坐在店里的這些人,都是跟他一樣被吸引過來的。

    裴京郁放在桌面上的手攥了攥,手背的青筋鼓起。

    周隨突然覺得空氣有些涼颼颼的,莫名地搓了搓手臂,又笑嘻嘻地跟謝昭君嘮嗑:“不過我還真沒想到,來的竟然大部分都是男生,難道……”

    他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難道大家都已經知道你的性取向了?”

    裴京郁的神情一僵。

    謝昭君漫不經心地用吸管戳著奶茶小料,沒把他的話當回事:“我又沒特意瞞著,知道也正常。”

    “也是,這事也不難打聽。”周隨附和道,又促狹一句,“而且你還是單身,他們都覺得自己有機會吧。”

    這回,還沒等謝昭君開口,裴京郁就抬頭看向他:“我的奶茶還沒好嗎?”

    周隨被他的眼神嚇了一跳,沒心情再閑聊,轉身就走:“我去幫你看看!”

    沒過幾分鐘,周隨就把他的奶茶端過來了,臉上掛著討好的笑:“您慢用。”

    放下奶茶,一刻也沒停頓地轉身離開,不敢再在裴京郁面前多說一句閑話。

    裴京郁放下手機,看著面前裝了大半杯小料的奶茶,唇角抿了起來。

    他不喜歡喝甜的東西,更別說奶茶這種甜到膩的飲料,他連一口都喝不下去。

    感受到謝昭君的目光正看向這邊,裴京郁閉了閉眼,心一橫就低頭喝了一大口。

    謝昭君的聲音同時響起:“給我嘗一口你的。”

    裴京郁愣了一下,把那口甜膩的奶茶咽下去,下意識點了點頭,接著才反應過來他已經喝過了。

    他心里有些后悔喝得太快,沒有先倒一點給謝昭君。

    “我再給你點一杯……”

    話還沒說完,謝昭君就動作自然地拿起他的奶茶,柔軟的唇瓣微微張開,含住了他剛才用過的吸管。

    是他剛才嘴唇碰過的,同一根吸管。

    裴京郁腦袋“嗡”的一聲,徹底宕機了。

    【鏡子】:爸媽那邊想明白了,應該差不多松口了,不過他們還是不知道應該叫小謝叫什么。

    【鏡子】:激動嗎,開心嗎?

    【鏡子】:爸媽讓你們二十號那天回家吃飯。

    【鏡子】:?不理我,干嘛呢。

    中間刷屏過無數龍圖表情包。

    十分鐘后。

    【鏡子】:hello?莫西莫西?起床了嗎?

    【鏡子】:讓你倆昨晚別太激烈了吧,怎么不聽……

    【郁】:你什么時候說了?

    【郁】:不對,你別把話題搞得黃黃的啊!

    【鏡子】:說罷,你現在什么心情。

    【郁】:說真的,有點高興。

    【郁】:不過現在不是還在假期嗎?為什么爸媽要讓我們二十號回去。

    那邊停頓了很久,才發過來一條消息。

    【鏡子】:爸媽算過老黃歷了,說那天……呃,宜嫁娶。

    【郁】:=、=。

    【郁】:嗯,行吧,有說法的。

    謝昭君看裴京郁嚴肅的表情和低垂的眉心,表情有些擔憂。

    “阿郁,怎么了?”

    裴京郁關掉手機。

    “沒事,就是爸媽過幾天讓我們回家吃飯。”

    第 113 章   霸總の真誠

    站在父母家門前,謝昭君罕見地有點茫然和忐忑不安。

    他伸出敲門的手有些躊躇不定,伸出來又放下,最后他轉過身,深吸了一口氣問裴京郁。

    “阿郁,我頭發亂了嗎?”

    有些忍俊不禁,他看著出門前就已經精心打扮過,發型一絲不茍的謝昭君,笑了一聲。

    “你這句話都問過我好多遍了……小昭,真的沒亂。”

    “好,咳咳,那阿郁,我敲門了?”

    “敲吧,爸媽他們應該不會吃了你的。”

    謝昭君轉回身去,不輕不重地敲了幾下門。

    門很快就開了,裴父裴母的表情都有些僵硬,但還是將兩個人迎進了門。

    謝昭君將手中名貴的茶葉和其他禮物放在柜子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拘謹。

    他動作幅度極小地搓了搓手指,看著二老和裴鏡嫣的臉,喊了兩聲:“阿姨,叔叔,姐姐好。”

    “誒,你也好。”裴鏡嫣笑了笑。

    早上的大課結束,謝昭君他們專業還有別的課,走出教室就跟裴京郁分開了。

    他們在走廊上查看了一下課表上的教室,朝下節課的教室走去。

    一路上,謝昭君都能感受到陸學河兩人頻頻看過來,眼神欲言又止。

    他心里清楚兩人在擔心什么。

    剛才課間他被裴京郁扶了一把,不但沒有說一聲謝,還毫不客氣地懟了一句,怎么看都像是對裴京郁有意見。

    身為他們兩人的舍友,陸學河和趙平沙擔心他們關系不好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謝昭君也暗暗有些后悔剛才沒控制住情緒。

    在別人眼中,他跟裴京郁只是剛認識的舍友,那樣不客氣的態度怎么看都不正常。

    說起來還是習慣害人,每當他看到那張熟悉的臉,就覺得不管自己怎么任性都是被允許的。

    但裴京郁已經不是以前的裴京郁了,他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任性,必須要收斂性子。

    陸學河和趙平沙欲言又止了一個上午,還是沒能把想說的話說出來。

    總不能讓他們跟謝昭君說,他們已經知道他討厭新舍友的原因是什么了,但就算人家長得像他前男友,他也不能把恨意轉移到人家身上啊。

    這話要是說出來,只怕謝昭君不介意把恨意分一點給他們。

    于是兩人一上午都安靜如鵪鶉,只敢在心里默默祈禱兩人的關系能快點變好。

    中午他們三人回到宿舍,裴京郁正坐在書桌前打游戲,看起來已經回來一段時間了。

    陸學河和趙平沙跟他打了聲招呼,提著外賣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然后就聽到身后謝昭君清冷的嗓音響起。

    “回來這么早。”

    兩人一愣。

    謝昭君是跟他們一起回來的,所以這句話不可能是在對他們說。

    而宿舍里回來很早的就只有一個人。

    陸學河和趙平沙都提心吊膽地轉頭看向裴京郁,一時摸不準謝昭君這句話是在打招呼還是在找茬。

    裴京郁在鍵盤上飛舞的手指微微一頓,抬頭看向沒什么表情的謝昭君,點頭:“嗯,我上午沒有別的課,吃了午飯就回來了。”

    謝昭君也不知道有沒有認真聽,點頭嗯了一聲就轉身進了洗手間。

    裴京郁盯著他背影看了一會,才低頭繼續手上的動作。

    陸學河嘴巴微張,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所以剛才那像是挑釁一樣的話,是在跟裴京郁打招呼嗎?

    不管怎么樣,謝昭君愿意跟裴京郁打招呼,就說明跟裴京郁的關系還沒有那么差。

    陸學河松了一口氣,覺得事態還是在朝好的方向發展的。

    下午,606宿舍的人上完課回來,都坐在書桌前做自己的事。

    陸學河和趙平沙在聯機打游戲,偶爾激動地爆幾句粗口,謝昭君在戴著耳機看電影,裴京郁則在看手機回信息。

    在陸學河兩人中場休息的時候,聽到裴京郁突然問了一句:“你們知道社團部在哪棟樓嗎?”

    “你要加社團嗎?”趙平沙回頭好奇地問。

    “我以前是圍棋社的,他們讓我到這個校區再重新進一次。”裴京郁修長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劃了兩下,似乎是剛收到的消息。

    兩個校區隔得太遠,很多社團的信息都不相通,這個操作也算正常。

    趙平沙了然地點點頭,他從來沒進過什么社團,剛想回答不知道,又突然一拍腦袋。

    “哎,我記得小君也是圍棋社的啊。”

    裴京郁手指在屏幕上頓了一下,偏頭看了眼隔壁床位的人,又垂下眼。

    謝昭君耳機的聲音并不大,聽完了兩人的對話,摘下耳機看過去:“我帶你去吧,正好今晚有迎新聚餐。”

    他大一的時候就進了圍棋社,平時不怎么參加社團活動,但像迎新聚餐這種活動,社長是一定要拉他參加的,說是什么需要他來撐門面。

    他們集合的地方就在社團部,帶裴京郁過去也就順便的事,還能緩和一下之前的尷尬。

    陸學河瞪大眼睛,回頭悄悄看了眼謝昭君的臉色。

    這態度轉變也太快了吧。

    裴京郁也沒想到謝昭君會主動提出帶他去,怔了怔才應下。

    謝昭君抬手看了眼時間,語速未變:“我等會六點出門,你可以提前做下準備。”

    “好。”裴京郁順手關上電腦,將鑰匙放進口袋,竟是聽謝昭君的話提前做好了出門的準備。

    在旁邊圍觀的陸學河眼睛瞪得更大了。

    他怎么覺得裴京郁服從得那么熟練呢?

    時針指向六的時候,裴京郁已經換好鞋在門外等著了,謝昭君帶上宿舍的門,揚了揚下巴:“走吧。”

    謝昭君走在前面帶路,裴京郁跟在他身后,目光落在那道高挑纖細的背影上。

    六點的太陽還沒完全下山,在斜陽的籠罩下,那道背影仿佛在散發著柔軟的光,露出的一截后頸白得似雪。

    他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那道背影,前面的人就突然回過頭,清澈的眸子望進他的眼睛。

    “你今天出來晨跑了?”

    裴京郁措不及防地對上那雙漂亮的眼睛,眼神下意識躲閃了一下才重新跟他對視,低低嗯了一聲。

    謝昭君放慢腳步,神態自若地跟裴京郁并排走著,絲毫不像是在沒話找話。

    他已經想通了,既然不想讓舍友擔心他和裴京郁的關系不好,就要跟裴京郁好好相處,也不能讓裴京郁本人察覺出不對勁。

    至少要裝成普通舍友的樣子。

    “你還不熟悉這邊的環境吧,”謝昭君繼續找話題,語氣友好,“我們宿舍附近都是水泥地,操場人又多,下次我可以帶你去一個適合跑步的地方。”

    裴京郁沒想到謝昭君會為自己想得這么周到,心里劃過一絲奇異的感覺。

    他還以為謝昭君不喜歡自己。

    但今天謝昭君不但主動提出帶他去社團部,現在又替他想到這一點,怎么看都不像是對自己反感的樣子。

    裴京郁看著那張輪廓優美的側臉,客氣的拒絕到了嘴邊,鬼使神差地又咽了回去:“不會麻煩你嗎?”

    “不會,我有時候也會去那邊跑步。”謝昭君轉頭朝他輕輕一笑,精致的眉眼微彎,“不過我早上起不來,一般都是中午去。”

    裴京郁怔怔地望著那個笑容,心臟又像上次那樣重重地跳了幾下,重到他懷疑謝昭君能聽見他的心跳聲。

    幾秒后,他才不自然地錯開視線,輕咳一聲:“好,那下次我跟你一起去。”

    謝昭君輕輕嗯了一聲,沒把這句話放在心上。

    他自己都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時候。

    本以為這個話題就此告一段落,走了一段路后,身旁的裴京郁忽然又開口:“我每天早上都會去晨跑,可以給你們帶早餐,你……你們都喜歡吃什么?”

    謝昭君腳步一頓,視線微垂:“我不怎么吃早餐,你問他們就行了。”

    裴京郁輕輕皺起眉頭,轉頭看向他:“為什么不吃早餐?”

    謝昭君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早上有課的時候來不及吃,沒課也起不來,所以我一般都不吃。”

    聽他這么說,裴京郁的態度反而比剛才強硬了些:“我給你帶肯定來得及,不吃早餐怎么行?”

    謝昭君望著前面的路,唇角輕輕抿起,忽然想起以前裴京郁追他的那段時間,也天天給他帶早餐。

    那時候為了不讓班上的人看出來,裴京郁還給他們周圍一圈的人都買了早餐,但給他的那份總是親自精心準備的。

    不過現在裴京郁給他們帶早餐的目的肯定跟那時不一樣,估計只是想跟他們宿舍搞好關系。

    謝昭君緩緩吸了一口氣,想了想,回答裴京郁的上一個問題:“我早上喜歡吃甜食,但含糖量不能太高,不然我會犯困。”

    “酸奶水果那些都不行,我早上不能吃冷的。”

    他話音停頓,轉頭看了裴京郁一眼,見他眉毛微皺,不知道是在記他剛才的話,還是在覺得麻煩。

    謝昭君輕勾了下唇角,又補充:“還有,我不喜歡連續幾天吃一樣的早餐,很容易吃膩。”

    他豎起兩根白皙修長的手指,“同樣的早餐最多吃兩天。”

    旁邊的人沒了聲音。

    謝昭君看到高大的男生眉頭皺得更緊,低頭像是在思索著什么,半天沒有出聲。

    看起來是終于知道嫌麻煩了。

    他心情剛舒暢了些,身旁的人就抬起了頭,像是終于思考完了。

    那雙黑眸專注地看著他,語氣認真地詢問:“如果買不一樣的口味,也算同樣的早餐嗎?”

    好像成了只會運行一道程序的機器,他抽噎著抓起一把把的白雪置于傷口上,更多的雪被染成了紅色。

    面前忽然灑落道陰影。

    謝昭君從夢中醒來。

    不是寒冷的雪天,而是溫暖的房間。

    身體傳來饜足之感,眼側一陣濕潤,謝昭君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哭了。

    他想著伸出手擦一下眼淚,卻不小心把懷里的人弄醒了。

    可惡啊。

    自己竟然是零,裴京郁醒來后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句話。

    謝昭君這小子蔫壞 ,竟然跟他玩文字游戲,嗚嗚。

    裴京郁懶得動了,一動身體就難受,各處的感覺都在告訴他昨晚發生了什么。

    忽然聽見謝昭君抽了抽鼻子,帶著些不明的意味。

    本來還在想今天上午都不要理謝昭君的裴京郁感覺情況有點不對,用力側過頭去,看見了對方紅著的眼睛,好像剛哭過。

    “好了好了,沒事了。”

    裴京郁心里那些小小的失落忽然消失了,他嘆了口氣,揉了揉對方的頭。

    “小昭別哭了,我保護你。”

    第 114 章   霸總の未雨綢繆

    裴京郁微微低著頭,靜靜地凝眸看了懷里的人許久。

    他似乎見過這個樣子的謝昭君。

    但這是他第一次跟謝昭君一起睡,不可能憑空存在這樣一段記憶。

    裴京郁搭在謝昭君腰上的手緊了緊,眉頭輕皺。

    以他的經驗來看,一般在現實中覺得既視感很強的畫面,都是因為在夢里見到過。

    該不會是他夢到過謝昭君睡在他懷里的樣子?

    裴京郁瞳孔微震,被這個猜想嚇了一跳。

    他摟在謝昭君腰上的手遲疑地想要收回,剛有動作,懷里的人就不舒服地動了動,眉毛皺起。

    想要收回的手立刻定住了。

    裴京郁也不知道謝昭君到底算是睡眠淺還是沉,平時早上要喊幾次才能叫醒他,現在卻稍微動彈一下都會驚擾到他。

    試探幾次后,裴京郁不敢再亂動,身體僵直地繼續躺在床上。

    昨晚睡在謝昭君床上是事出有因,又是在一片黑暗中,還沒有那么別扭,此刻在光天化日之下,裴京郁怎么躺怎么不自然。

    他的眼神在謝昭君的床上亂飄,把床上的裝飾布置都看了個遍,心想這應該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上謝昭君的床。

    如果不是昨晚情況特殊,謝昭君這樣對所有人都不冷不熱的人,應該永遠也不可能讓自己上他的床。

    裴京郁飄散的思緒突然止住,發覺自己的想法有些奇怪。

    他為什么要上謝昭君的床?

    這次只是因為舍友間的互幫互助,他才會答應謝昭君的請求,要是沒有其他特殊情況,他對謝昭君的床也沒什么想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對面床的陸學河和趙平沙都先后起床了。

    陸學河爬下床,朝裴京郁的床看了一眼,驚訝地小聲嘀咕道:“什么情況,裴哥今天竟然睡這么晚?”

    在謝昭君床上睜眼了幾個小時的裴京郁:“……”

    兩人好心地沒有打擾他們睡覺,輕手輕腳地洗漱吃東西,沒發出一點動靜。

    謝昭君舒舒服服地睡到了自然醒,迷迷糊糊地在溫暖的胸膛上蹭了蹭,懶洋洋地掀開眼皮。

    看到躺在身旁的人,他怔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抬頭看向一動不動的裴京郁:“你怎么還在這?”

    裴京郁默不作聲地看了眼被他揪著的衣角。

    謝昭君迅速松開手,往床里面挪了挪,跟他拉開距離,若無其事地問:“現在幾點了?”

    懷里驟然一空,裴京郁停留在空中的手指蜷了蜷,平靜地收回。

    床下,陸學河還以為謝昭君在跟自己說話,隨口回答道:“十點了。”

    謝昭君聽到陸學河的聲音,沉默下來。

    他原本還以為裴京郁今天會很早起床,不會被陸學河他們發現昨晚的事,可沒想到裴京郁跟他一起躺到了這個點。

    雖然陸學河和趙平沙應該不會對他們產生誤解,可這個場景也實在太奇怪了。

    謝昭君深吸了口氣,看向同樣沉默的裴京郁,指使道:“你先下去。”

    陸學河他們都知道裴京郁是直男,只要等會解釋清楚,他們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反應。

    床簾被拉開,高大的身影動作輕巧地幾步跳下床。

    陸學河聽到身后的動靜,還奇怪謝昭君今天起床怎么這么干脆,回頭看了一眼:“小君……”

    他的話卡在了喉嚨眼,瞳孔地震地瞪著身后的人。

    見了鬼了,他怎么會看到裴京郁從謝昭君的床上下來。

    趙平沙眼神復雜地看看裴京郁,又抬頭看看謝昭君的床,試探道:“你昨晚跟小君換床睡了?”

    裴京郁不解地皺眉:“換什么床?”

    話音落下,頭頂的床簾又被拉開,一條修長的腿從床里面探出來,踩在樓梯上。

    陸學河和趙平沙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謝昭君泰然自若地從床上下來,沒給他們一個眼神就進了洗手間,仿佛裴京郁剛才不是從他床上下來的。

    等他從洗手間出來,陸學河和趙平沙還保持著石化的姿勢。

    “那個……你們昨晚是一起睡的?”還是陸學河先回過神來,抖著嗓子問。

    他昨晚也就早睡了幾個鐘,怎么一覺醒來世界都成這樣了?

    謝昭君看了一眼裴京郁,見他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只能自己開口:“昨晚太熱了,我想借他的謝扇用,所以讓他睡我床上。”

    說完,又嫌棄地掃了神情復雜的陸學河一眼:“你想到哪去了。”

    陸學河:“……”

    這兩人都在停電的夜晚睡一張床去了,還不允許他亂想?

    還有沒有天理了?

    雖然對謝昭君竟然會讓別人睡他的床這件事還有些震驚,但陸學河和趙平沙都對裴京郁的直男屬性深信不疑,所以還是相信了他的說法。

    兩人都不禁有些感慨。

    當初他們還擔心謝昭君和裴京郁會相處不來,沒想到現在關系都要比他們還好了,竟然連睡一張床的事都能做出來。

    不過這兩人同睡一張床的事堅決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不然還不知道論壇會鬧成什么樣。

    臨近國慶小長假,陸學河和趙平沙都打算回家,早早地搶好了票。

    陸學河優哉游哉地抖著腿,轉頭問身后的兩人:“哎,你們放假回家嗎?”

    裴京郁對回家這件事沒那么熱切,還沒買好票,隨口道:“到時候再看。”

    謝昭君刷手機的動作微頓,想了想:“回吧。”

    雖然回去后可能又會被許思倩催找對象,但不回去也會被念叨,還是回去陪她幾天比較好。

    “對了,你們倆不都是C市的嗎,可以一起回去啊。”陸學河給他們出主意,“拼車的話還更便宜。”

    裴京郁不置可否,轉頭用征詢的目光看向謝昭君。

    “……”謝昭君簡直不敢想象他跟裴京郁一起拼車回去,許思倩打開車門,看見裴京郁會是什么反應,“……算了吧。”

    他還不想以前的事鬧到人盡皆知。

    裴京郁似乎沒想到他會拒絕,盯著他看了一瞬,才看似不在意地轉回頭。

    那邊,謝昭君對陸學河解釋道:“我有點暈車,還是想坐高鐵。”

    裴京郁繃緊的下頜線放松下來。

    正說著話,謝昭君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他低頭看了眼來電顯示,接起電話:“媽,怎么了?”

    許思倩平時給他發信息比較多,很少會直接打電話過來,他還在想會不會是來催他放假趕緊回家。

    “昭君,你知道我剛才碰到誰了嗎?”電話那邊許思倩的聲音有些激動。

    謝昭君想了一圈,沒想出是誰能讓許思倩那么不平靜:“誰啊?”

    “我碰到你余阿姨了!”許思倩的音量不自覺地提高,“我今天去一個住在郊外的朋友家做客,陪她去菜市場買菜的時候碰到的。”

    謝昭君拿著手機的手指一緊。

    余阿姨就是裴京郁的母親。

    他前段時間就知道裴京郁一家都搬到了C市郊外,但沒想到會這么巧讓許思倩碰到。

    “原來他們一家人一直都在C市,根本沒去過別的地方。”許思倩的語氣有些忿忿,“我還聽到那賣菜的小販問她兒子的情況,她說京郁好著呢,現在都去讀大學了。”

    謝昭君沉默地聽著,沒有開口。

    “我以前就跟你說那孩子是跑了,你偏不信,還說什么約好了考同一所大學,差點連高考都沒發揮好。”許思倩氣不打一處來,又是心疼又是氣憤,“你看,人家現在活得好好的,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出事了,不還是沒聯系你嗎?再看看你……”

    謝昭君深吸一口氣,打斷許思倩一連串的話:“媽,你有沒有問……問阿姨當年是怎么回事?”

    他不相信許思倩見到余阿姨會沒有追上去問清楚,她對當年那件事的在意程度不比他少。

    果然,電話那頭許思倩安靜了一會,才語氣不好地說:“問了,她沒說。”

    “她一看到我就黑著臉,態度很不好,還叫我不要再來找他們。”許思倩說到一半,火氣又上來了,“我就奇怪了,當年是她兒子對不起你,怎么還給我甩臉色。”

    謝昭君微微一怔,也沒想到余阿姨會是這個反應。

    記憶中當年余阿姨雖然不是特別支持他和裴京郁交往,但對他一直是和顏悅色,沒有說過不好的話。

    結合裴京郁失憶這件事來看,他總覺得當年的事另有隱情。

    “媽媽今天打電話只是想告訴你,當年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樣有什么苦衷,你也該走出來了。”許思倩忍住火氣,語重心長地勸他。

    謝昭君沒把自己的猜想告訴許思倩,怕她以為自己還放不下,輕輕嗯了一聲:“知道了,我會的。”

    許思倩稍微放下心來,換了個輕松的語氣:“過幾天就是小長假了,你早點回來,媽媽給你做好吃的。”

    “好。”

    簡單的幾句閑聊后,許思倩就掛了電話。

    謝昭君放下手機,若有所思地看著熄滅的屏幕。

    雖然他懷疑當年的事沒那么簡單,但又不能直接去問裴京郁,不然就要說出他們以前的關系。

    先不說裴京郁現在是直男,不可能相信他們以前談過,就是換作任何一個人,都不會相信一個剛認識沒多久的舍友。

    而且裴京郁對他原本就沒有多信任,不然上次也不會連腿傷都只瞞著他。

    想要從裴京郁嘴里問出當年的事,不會比從余阿姨那里問簡單。

    謝昭君的心沉了沉,一時也想不到其他辦法,只好先把這件事放到一邊。

    他拿起手機,打算把回家的票買好,剛付了錢,就聽到隔壁的裴京郁問:“你坐幾號的高鐵回去?”

    謝昭君遲疑一瞬,回答他:“三十號晚上。”

    “我也打算那天回去,一起?”

    謝昭君無言地轉頭看他一眼,沒再拒絕:“……嗯。”

    到時候只要許思倩不來高鐵站接他就沒問題。

    回家的安排就這樣敲定了。

    606宿舍的人假期全都要回家,需要跟宿管阿姨報備一聲,裴京郁買好票就下樓報備去了。

    正好到了上課時間,謝昭君和陸學河他們準備出門,才看到裴京郁的手機還放在桌面上,但人已經快半個鐘沒回來了。

    “他不會報備完就直接上課去了吧?”趙平沙撓撓頭,“我記得他下午也有課來著。”

    陸學河邊換鞋邊問:“他等會也是去我們那棟樓上課嗎,是的話就幫他拿上吧。”

    趙平沙伸頭看了眼裴京郁書桌上的課表,看到是跟他們在同一棟樓上課,便順手拿上了他的手機。

    “我給他送過去吧,那個教室我去過。”謝昭君朝趙平沙伸出手。

    “噢,那好啊。”趙平沙沒多想,把手機遞給了他。

    三人一起出發去上課,外面下了點小雨,謝昭君撐著傘走在最后面。

    他剛才又想了想,覺得還是要跟裴京郁搞好關系,才有可能在不提起以前那段感情的情況下,問出當年發生的事。

    所以他不能只跟裴京郁當舍友,還要盡可能地成為裴京郁的朋友。

    他們到教學樓的時候,還有幾分鐘就要打上課鈴了。

    陸學河沖到電梯前狂按電梯,轉頭對謝昭君說:“要來不及了,等會課間休息再給他送過去吧。”

    謝昭君沒有異議,跟著他們先趕去了教室。

    上課時,裴京郁的手機就擺在桌面右上角,謝昭君一走神,視線就落在那部手機上。

    裴京郁的手機沒有戴殼,也沒有貼任何裝飾品,整體都是漆黑的。來消息的時候屏幕亮起,鎖屏是一張系統默認的謝景圖。

    他還記得以前裴京郁喜歡把鎖屏設置成他的照片,然后在上課的時候悄悄從抽屜里拿出手機,反復摁亮屏幕看。

    裴京郁的手機幾乎不離身,謝昭君從來沒有聯系不上他的時候,但下著小雨的那天,謝昭君給他撥了無數通電話,都沒有人接起。

    在那天之后,裴京郁就從他的世界消失了。

    謝昭君的眸色微沉,移開了視線。

    下課鈴響起,謝昭君拿著裴京郁的手機起身,坐電梯到裴京郁上課的樓層。

    他找到裴京郁上課的教室,看到他們還沒有下課,便先去了一趟洗手間。

    在洗手君前洗手的時候,外面傳來一陣閑聊聲,他本來沒有在意,直到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

    “你們說在這真的能蹲到裴京郁學長嗎,我可是打扮了好久才出門的。”

    “我觀察過了,他每個京期的這個時候都要來這上課,不會出錯的。”

    “不在這蹲還能去哪蹲,總不能直接去教室外面等吧,那也太明顯了。”

    “難道在洗手間外面等就不明顯嗎?”

    謝昭君垂眸甩了甩手上的水,大概猜到外面那些人想干什么。

    應該是想要跟裴京郁在這里偶遇,運氣好的話就能加上聯系方式。

    他用紙巾擦干凈手上的水珠,剛想走出去,就聽到那幾道男聲又繼續討論起來。

    “不過這真的能行嗎,他們都說裴學長是直男,對男生一點興趣也沒有。”

    “是啊,他舍友不就是我們學校那個有名的美人,聽說他都不用正眼看人家。”

    “你是說那個很多人追的謝昭君?論壇上不是說他們是一對嗎,我還以為有戲呢。”

    “切,他們路人看不明白,你這個圈內人還看不明白嗎?一看就是在瞎說,說不定還是謝昭君自己傳的謠言。”

    “這樣啊……可是如果連謝昭君都拿不下他,那小琪等會不就更沒戲了?”

    “說不定他只是不喜歡謝昭君那種類型的,雖然謝昭君長得漂亮,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歡。”

    ……

    謝昭君聽著外面關于自己的議論,一時不知道還要不要走出去。

    剛才那些人不是還在討論裴京郁的事,怎么突然就扯上他了。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那么有名。

    謝昭君默默地在原地站了一會,眼看下課時間已經過了一半,還是轉身走出了洗手間。

    站在洗手間外面的幾個男生朝這邊瞥了一眼,表情都變得僵硬,目光躲閃。

    謝昭君臉上的神情淡淡,面不改色地從他們身前走過,聽到身后傳來小聲的議論。

    “怎么辦……他不會都聽到了吧?”

    “聽到又怎么了,我們說的不都是事實嗎?”

    “咦,裴學長出教室了,他朝這邊走來了!”

    謝昭君抬眼看過去,果然看到那個高大的身影走出教室,徑直朝他的方向走來。

    他還在想裴京郁有沒有看到自己,對方就已經幾步走到他面前,眼神略微訝異地看向他:“你怎么在這?”

    “來給你送手機。”謝昭君從口袋里拿出手機遞給他。

    他感受到身后那幾道目光,知道那些人正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只想快點送完手機就離開,不打擾他們的計劃。

    裴京郁怔了一下,沒想到謝昭君會特意來給他送手機,有些受寵若驚:“謝謝。”

    他伸手去接手機,指尖碰到了謝昭君的手,皺起眉頭:“你的手怎么這么冰?”

    “我剛洗了手……”謝昭君還沒說完,就被裴京郁一把抓住了手,握在滾燙的掌心捂著。

    他眼皮跳了跳,想要把手抽出來,沒能成功。

    似乎自從那天他們睡過一張床后,裴京郁對他做這些動作就愈發自然熟練,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身后傳來幾聲抽氣的聲音,顯然都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幕。

    “是不是剛才淋到雨了?”裴京郁拉著他朝樓梯口的自動咖啡售賣機走去,不顧周圍人打量的目光。

    謝昭君認命地跟著他走到樓梯口,坐在長凳上看著他刷卡買咖啡,無奈地回答:“沒淋雨,只是剛才洗了手。”

    現在還沒到秋天,他就算淋了雨也不會有什么事,哪有這么脆弱。

    裴京郁買好熱咖啡,彎腰塞進他手里。

    謝昭君捧著手里熱騰騰的咖啡,抬頭對上裴京郁專注的目光,身后是朦朧的雨幕。

    他突然有點想直接問面前的人,當年為什么要什么都不說就離開,但最后也只是抿了抿唇,錯開那道目光。

    上課鈴快要響起,走廊上已經沒什么人。

    謝昭君端起咖啡吹了吹,低頭抿了一口,想起剛才在洗手間的那群人說要偶遇裴京郁,但到現在還沒出現。

    他抬頭看向洗手間的方向,那里只有偶爾進出洗手間的人,剛才那群人早已沒了蹤影。

    第 115 章   取不出名字了

    平平穩穩地提著蛋糕盒子從蛋糕房出來,裴京郁看著蔚藍色的天,長呼出一口氣。

    做四葉草蛋糕可真不容易。

    拿著刀,調整蛋糕胚的形狀調整了好久,精益求精的他還削廢了好幾個才做成了幾個勻稱的愛心形狀。

    為了滿足謝昭君的四葉草需求,他還向師傅學習了各種四葉草裱花。

    聞了一下午的抹茶奶油味道,他終于做出一個四葉草maxplus版蛋糕,力圖滿足老板,不讓“老板”扣工資。

    雖然老板可能不敢扣工資就是了……

    咳咳。看著紛繁的討論,謝昭君的心情很復雜。

    方成發動態前已經征求過他的意見,也算是謝昭君計劃的一環,但裴京郁會發這樣一條,全然出乎他意料。

    他沒想過要裴京郁做什么,也沒覺得裴京郁會把他被誤解這件事當回事。

    但裴京郁還是做了。

    謝昭君知道,如果是任何一個人做到了裴京郁的事情,他此刻都會十分感激對方。

    但現在,他卻久違地感到了茫然。

    那種無法理解的感覺又出現了。

    他好像在迷霧中前行,不知道該往哪邊走,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不是對的。

    ……甚至并不清楚有什么選擇。

    恰在此時,登機廣播響了起來,提醒旅客登機。

    謝昭君索性關閉了手機,將亂成一鍋粥的網絡世界關在暗下的屏幕里。

    謝昭君的幻象就像他本人一般嘴硬心軟,這種時候,便會出現在他面前,目光澄澈清透,靜靜地望著他,一言不發,像是在譴責裴京郁的行為。

    裴京郁能見到他的幻影,也已經很滿足了。

    特別是,這一次,他還能有理由再去找謝昭君,見到真真切切的謝昭君。

    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等他把所有事情都解決好了,才能去見謝昭君。

    相比起照片里,謝昭君五官長開了,但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并沒有多少變化。

    他身上變化最大的是氣質,如果說曾經在裴家同裴京郁相處的時候,還會有極少數的瞬間讓人窺見他經歷人生驟變前的吉光片羽,那十八歲后的謝昭君就徹底褪去了這樣的不成熟,仿佛生來就是一個溫柔體貼,擅于照顧人情緒的人。

    謝昭君正坐在沙發上,感受到他的視線,淡淡道:“你可以回去了。”

    剛剛一時沖動才報出了這個地址,現在謝昭君冷靜下來,已經有些后悔。

    他不該讓其他人進來這里。

    哪怕是裴京郁也不行。

    裴京郁聽了他的話,卻沒有如他所想一般立刻離開,而是問:“廚房能用么?”

    謝昭君愣了片刻,猶疑道:“……能用,吧?”

    理論上是可以的。謝昭君淡淡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這就是他不會改變決定的意思。

    裴京郁用懇求的目光看著他:“我們之間,不用算得那么清楚。”

    “當然要算清楚。”謝昭君看著他,堅持道。

    對視許久,最終還是裴京郁將頭扭到一邊,不情不愿地說了個數字。

    作為一位小有資產的公司老板,謝昭君聽見這個數字,仍舊忍不住一陣肉疼。

    但他還是將錢還給了裴京郁。有人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難道不是應該喊謝助理嗎?

    但難以否認的是,這個稱呼一出口,在場的人心里都舒服不少,好像有什么缺失已久的東西終于回歸原位了似的。

    果然,有謝特助站在旁邊,連往日里令人望而生畏的裴總都顯得和藹可親了一些……

    謝昭君也沒拒絕,只是點了點頭,便準備退到后面的空位置坐下。

    會議桌是長方形,裴京郁坐在上首,其他人依次坐在下首,滿滿當當,桌旁已經沒有位置了。

    集團副總迅速站起身來想給他騰位,剛站到一半,坐在上位的裴京郁便沖著謝昭君道:“坐我邊上吧。”

    謝昭君看著他,沉默片刻,遵循了裴總的吩咐。

    于是,會議桌的上首變成了兩個人。

    這副畫面本該相當怪異,那卻又異常和諧,仿佛這個位置本就該由兩個人共享。

    寂靜之中,在場不止一個人偷偷想……

    大概不久之后,寰宇就會變成這兩個人的共同財產吧。

    謝昭君輕咳一聲,打破了寂靜:“開始吧。”

    裴京郁看了一眼那條入賬的短信,頓了頓,抬起眼看他,眼中的困惑與失落難以掩飾:“我只是想給你做點什么……你不高興了嗎?”

    謝昭君沉默許久,終究還是嘆了口氣,十分直白地說:“裴京郁,花你的錢會讓我有負擔。”

    裴京郁一怔,脫口而出:“為什么?”

    在鋼管落下的時候,謝昭君已經接受了自己要死在那里的現實。

    在以為自己要死前的片刻時間里,他腦中閃過的,最鮮明的一個念頭是……

    希望裴京郁不要傷心。

    謝昭君注視著裴京郁,眼前這雙墨色的眸子黑沉沉的,猶如鏡面一般,忠實地反射出他的倒影。

    面前的這張臉,已經徹底褪去了初見時的稚氣。

    裴京郁早就成長為了一個成熟的男人。

    但謝昭君看他的時候,還是能從其中看見那個少年的影子。

    現如今,剛剛經歷完那般危險的事情之后,在此刻,一切都恢復了短暫的平靜,給人以安寧的錯覺。

    謝昭君終于承認了一個事實——

    他和裴京郁的人生,早在不知道什么時候,就緊密相連,難以分開了。

    即使他曾經多么努力地想要改變這一點,最終還是回到了原點。

    就在此刻,電梯門打開,兩個人兼一個背后靈一同踏了進去。

    謝昭君搶先一步站在電梯按鍵旁,裴京郁不敢離他太近,但又不舍得離他太遠,便默默地站到了他身后。

    鄧臨夾在兩個人中間,人生中頭一回開始覺得自家會所的電梯太過逼仄。

    "許久沒見,沒想到謝……謝總居然涉足了娛樂行業。"電梯上升途中,鄧臨沒話找話。

    謝昭君眼眸并未抬起,只是鏡框后的眼睫微微閃動了一下,道:“我先前在井謝工作,離職后受競業協議限制,能做的選擇不多,所以選擇了影視這一方面,幸好結果還不錯。”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十分自然,仿佛被鄧臨問到,便隨口一答。

    鄧臨身體一僵,不敢去看裴京郁這時候的表情。

    但不敢看,電梯四面的鏡子也忠實地反射出了某個在聽見他的話后猛然一抖的身影。

    不論背后發生了什么,謝昭君依舊視而不見,身上有一種此時即使電梯猛然下落也面不改色的從容。

    就在這詭異的氣氛里,電梯門終于打開。

    外面站著一個同樣西裝革履的人。

    付雍津面上掛著客套的笑容,眼神掃過電梯里的幾個人,在見到謝昭君背后的那張臉時,表情微微一僵。

    他一眼就認出了裴京郁的身份,畢竟這張臉最近曝光度出奇地高。

    然而現在,這位裴總落到他身上,充滿敵意的眼神……

    付雍津覺得有些熟悉。

    好像在哪里見過似的。

    謝昭君溫和的聲音響起,打斷了他的回憶:“雍津,我把鄧總帶來了。”

    這句雍津一出,在場四個人里三個人的神色都微微一變。

    付雍津笑了笑,沖著鄧臨點頭:“鄧總,剛剛局上您不還說想見見璟昭真正的老板嗎?介紹一下,這位就是謝總。說實話,璟昭能發展成今天這樣,都是靠謝總的高瞻遠矚,我不敢居功。”

    鄧臨面皮僵硬,干笑道:“付總,你要是早說你認識謝總,那還用這么麻煩嗎。”

    付雍津又轉向裴京郁,伸出了手:“這位是裴總吧?久仰大名,今天終于見到了。”

    裴京郁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沒接話,只是面部繃緊,神色極冷。

    場面一下變得很尷尬,付雍津手伸在空中,許久沒有收回。

    謝昭君抬起低垂的眼瞼,長睫上沾染幽微燭光,看著面前對方送來的禮物,一時怔住。

    “無論是十八歲的你,還是今天二十四歲的你……都一樣生日快樂。”

    銅色的銅錢寶塔掛飾在燭光下的顏色更加沉重。

    “十八歲的你,那時候正在高三吧……”

    “這是我前段時間去某座聽說很靈的廟里求的,聽說可以給人帶來好運,還可以保佑你金榜題名喔。”

    “你愿意收下我遲到的祝福么?”

    謝昭君的眼睛慢慢亮了起來。

    蠟燭熄滅了。

    第 116 章   霸總の機智

    籠罩在鼻腔周圍的還有圈淡淡的蠟燭氣味,坐在對面的謝昭君顫抖著手將那個掛飾接了過去,東西的重量并不算太重,原本冰涼的銅飾染上了些對方手心的溫熱色彩,緊握到手心時謝昭君忽然感覺心中某塊缺失的地方被填滿了。

    與此同時,他好像一下失去了組織語言的能力,唇舌之間皆是一片苦澀。

    又像是抹茶微苦回甜的口感在嘴里綻開,甜意回味悠長,幾乎讓謝昭君想要落淚。

    “誒怎么……你別哭啊。”

    裴京郁連忙從旁邊抽來紙巾,屋內沒有開燈,謝昭君從眼尾落下的眼淚像是簇順著弧度墜落下來的流星,反射著粼粼月光。

    謝昭君剛準備說話,唇側的弧度就顫抖幾分,他吸了吸鼻子囁嚅了幾下:“都是蛋糕太甜了,阿郁,太好吃了。”

    ……難不成是我弄奶油的時候比例沒調對?

    裴京郁首先開始懷疑自己,緊接著一想不對啊,明明蛋糕還完好無損沒開始吃呢……

    與往日不同的,略顯低沉的聲線,順著脊骨緩緩爬上來。

    “昭昭。”

    “抓到你了。”

    他因為忘記吃東西,胃病犯了,不知為何,被裴京郁送進了醫院。

    雖說這里面的疑點很多,但謝昭君剛醒,腦子還不是很清楚,渾身上下都沒有力氣。

    醫生來了,看了謝昭君的情況,跟他說再觀察觀察,下午再做個檢查,沒什么大問題就可以出院。

    謝昭君正準備跟醫生說點什么,就聽見裴京郁開口了。

    他看著醫生,仍舊神色冷淡,說道:“讓他多住幾天,順便給他做個全身檢查。”

    醫生點了點頭,面對他這樣的態度,依然尊敬:“好的。”

    謝昭君打量了一下四周,偌大的病房里只有他一個人,不論是房間的布置,還是窗外的環境,都表明這并不是普通的醫院。

    他知道自己在哪里,這里是裴家入股的私人醫院,規模不大,醫療水平很高,但收費標準相當高昂,也從不面向大眾宣傳,所以不為普通人所知。

    換句話說,通常只接待有權有勢的人。

    當年謝昭君也曾經去過幾次,不過他去的是井謝的總院,眼下他在的大概是云都分院。

    說實話,謝昭君覺得裴京郁有些小題大做,他對自己的身體還是有了解的,不過是胃病犯了,即使不進醫院,吃完藥也會自然恢復。

    以前他犯了病,吃完藥在沙發上睡一整夜,起來還能照常上班。

    他已經習慣的生活方式,想必是裴京郁這種金尊玉貴的大少爺所不能理解的。

    他正想開口,裴京郁將目光放回到他身上,像是察覺到他的想法,輕聲道:“不要急著走,在這里好好休息。”

    謝昭君睫毛微微顫動,只覺身體還是很疲憊,實在是沒有精力和裴京郁辯駁,索性沉默下來。

    “現在怎么辦?”裴京郁扭頭問醫生。他并不缺這一周時間,如果能用這個條件斷干凈,對于他來說并不虧。

    裴京郁并不是不守諾言的人,這點謝昭君還是相信他的,如果他做不到,便不會答應謝昭君提出的條件。

    如果他答應了,就會做到。但在謝昭君心里,能稱之為家的地方就只有這里。

    客廳的展覽柜上擺著一張合照,裴京郁沒忍住多看了幾眼。

    謝昭君的父母分站在他兩邊,各一只手搭在謝昭君肩頭,樣子都同墓碑上一般無二,只是笑意更加明顯。

    照片里的謝昭君比他們第一次見面還要更稚嫩一些,眼睛亮亮的,笑得神采飛揚,神色里毫無陰霾。

    任何人只要看到這張照片,都能一眼看出,這是從小生活在愛里的小孩才會有的樣子。

    裴京郁盯了一會,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又看向謝昭君。回到井謝,裴京郁用最快的速度把資料給了馮捷,讓公司的公關部處理,接著自己回了裴家。

    管家一看他的樣子,大驚失色,馬上叫來了他的私人醫生,燕林。

    說是私人醫生,其實也算是富家子弟,那家私立病院就是燕家同裴家合作的產物。

    只是燕家同裴家無法比肩,裴京郁又十分排斥陌生人進出他的家里,所以燕林在他需要的時候會友情幫忙。

    “燒到將近四十度才找我來?”燕林給他量完體溫,眉頭緊皺,毫不客氣地道,“你怎么不再等幾天,直接去火葬場燒個夠得了。”

    他說話向來直接,為此在醫院實習幾個月吃了無數投訴——如果不是因為院長是他爸,工作早丟了。

    裴京郁懨懨地閉著眼,沒理他。

    燕林給他打上吊瓶,感慨道:“給你當私人醫生真是省事,一年也上不了幾趟班。你上一次吊水還是……三年多以前吧?”

    他自小體質強健,幾乎不怎么生病,上一次生病還是好幾年前在外地出差,穿著濕透的衣服站了大半夜,又吹了風,才發起燒來。

    不過那次,也是回井謝吊了一天水便好了。

    燕林替他處理完,正想離開,裴京郁卻叫住了他。

    “先前開的藥,再給我一點。”下一班飛往景陽的飛機還有一小時才開始登機,謝昭君值機完,并沒有著急進登機口。

    他開口,對付雍津問了句:“你同璟昭的合約,是不是快要到期了?”

    付雍津笑意微頓,隨即大方道:“是啊。”

    付雍津是受他雇傭打理璟昭的職業經理人,他們當初簽的合同,期限是到明年的上半年。

    現下,他們也到了該考慮續約問題的時候。

    若是續約,便一切照常;若是不續約,付雍津就要離開,謝昭君也要找人來接替他的工作。

    燕林一怔,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上次給你開的,你吃完了?”

    裴京郁正垂眼望著屏幕上的某個圖標,目光極為專注,聞言不甚在意地應了一聲:“嗯。”

    燕林像見鬼似的看裴京郁:“我叮囑過你了,那藥絕對不能多吃,實在睡不著才能吃,不然會產生依賴性,你都忘了?”

    裴京郁眉心蹙起,有些不耐地道:“我自己心里有數。”

    燕林深呼吸,呼出一口氣:“……你最好是。”

    “藥呢?”裴京郁抬眼看他,顯然并不準備改變主意。

    “……明天讓人給你送來,行了吧?”

    望著裴京郁的樣子,燕林心說反正他都這樣了也不能跳起來打人,于是道:“諱疾忌醫不可取,我上次跟你說過的,我們院有心理醫生,如果你介意,我可以讓他上門來給你做心理咨詢,不會留下記錄……”

    下一秒,他對上裴京郁的眼睛,便識趣地把還沒說完的后半句咽回去了,心里默默嘆了口氣,道:“我先走了。”

    等到他離開房間,裴京郁收回目光,漆黑的瞳仁中不帶一絲感情。

    燕林的建議他從未考慮過,先不說他不可能信任陌生人,別的人也治不好他。

    他自己知道他的問題出在哪里。

    只有謝昭君才有可能治好他,那就是他唯一的解藥,哪怕謝昭君只是跟他說兩句話,裴京郁的癥狀也能緩解許多。

    如果謝昭君能對他笑笑,裴京郁的精神狀態立刻便會恢復正常。

    可惜,謝昭君不知道多久沒有對他笑過了。

    “先吃點東西吧。”醫生囑咐道,“只能吃好消化的流食。”

    他沒接這話,只是笑笑,岔開了話題:“好久沒吃到家里做的年夜飯了,還真是挺懷念的。”

    管家在旁邊感慨道:“是啊,以前除夕的年夜飯,不都是少爺和謝少……謝先生一起吃嗎?說起來,從前謝先生搬出去了之后,每次除夕,少爺都會囑咐我們準備您愛吃的菜呢。”

    接到謝昭君的電話,越驊顯然有些意外。

    待明白謝昭君的來意之后,他更奇怪了。

    “突然間問我這事干嘛?你很想知道?”

    “眼下沒事,剛好想起來了。”謝昭君用隨意的口吻道,“你之前不是說要打聽打聽嗎?打聽到沒有?”

    “還真打聽過了。”越驊沒想那么多,見謝昭君問起便告訴了他,“裴家從來沒公布過裴京郁要訂婚的事,有人沖他示好也被他拒絕了。還說他這兩年應酬都參加得少了,只要有空就在工作,可拼命了,據說一周至少有一半時間住在公司里。”

    說到這里,越驊嘖嘖稱奇:“怪不得人家能掙到錢呢。果然,最可怕的事情是比我會投胎的人還比我努力,都讓我嫉妒了。”

    “你現在也挺努力的。”謝昭君安慰他,“最近檔期還是很滿嗎?”

    “還行吧,錄完這檔綜藝,再進個組就沒活了。等忙完這陣,我就去云都找你玩。”越驊顯然也不是真心嫉妒裴京郁的工作狂,隨口感慨完,便惦記上了假期的去處,開始暢想自己下班后的美好生活。

    幾年未見,裴京郁已經和他曾經自詡了解的那個人截然不同。

    謝昭君無意探究是什么導致了裴京郁的變化,他只是產生了一絲危機感。

    特別是按現在的情況,裴京郁還對他有著不明不白的興趣。

    井謝的狀況,謝昭君也早已一無所知——他想要知道一點消息,還要依靠越驊做信息來源。

    當初做了離開的決定,走得那樣決絕,現在謝昭君也沒打算再回去。

    掛了電話,謝昭君難免又開始想白熙的事情。

    只是這次,沒煩躁多久,謝昭君就想通了。

    主線劇情如何發展,又同現在的他有什么關系?

    按照原作的劇情,他現在應該躺在橋洞底下,尸體都沒人認領。

    他之所以離開井謝,便是不愿意當主角攻受愛情的墊腳石。既然已經掙脫出自己既定的命運,那他便有了自己的生活,怎么還真關心起裴京郁的感情生活來了?

    裴京郁就算感情有問題,生活也比他強上百倍。

    搞不清楚裴京郁的目的也無所謂,反正裴京郁也只是工作原因偶遇了他,發現自己前任助理過得不怎么樣,良心發現,才對他格外關心。

    等他離開云都,裴京郁見不到他,很快就會把這事忘記的。

    他現在渾身軟綿綿的,臉上暈著紅,眼中蘊著一層水霧,瞪過來也沒有一點威懾力,反而像是撒嬌。

    “我走。”裴京郁沒忍住露出笑意,“你別在這里睡,回床上去,會著涼。”

    他轉身離去,低聲道:“早點休息……”

    “晚安。”

    微側過臉躲避目光謝昭君的溫熱氣息,他目光閃爍著望向天花板。

    雙手的桎梏忽然被撤去,裴京郁心中一喜,謝昭君果然還是聽勸的。

    目光一頓,他呆呆地看著謝昭君慢條斯理地從蛋糕盒子上抽出來兩根粉白色的絲帶。

    下一秒,那絲帶就被微涼的指尖牽引著套到了他脖子上,脖頸處幾乎一瞬間就起了雞皮疙瘩,他差點一下蹦起來。

    “?”

    對方目光沉黑,眸中是毫不掩飾的深沉色彩,手指帶著絲帶在他脖頸處打了個蝴蝶結。

    “嗯,我不亂來。”

    他輕笑一聲,隔著絲帶揉著裴京郁頸側的那點痣上,手底下的瑩白肌膚基本上驟然就變成紅色。

    謝昭君表面上平靜,并不平穩的呼吸卻暴露他此刻的真正情感,他湊近裴京郁耳邊,緩緩開口:“多謝阿郁提醒,差點忘記了,吃蛋糕之前要先拆盒子才對……”

    “我們……”他放低了聲音,一字一頓,“慢、慢、來。”

    第 117 章   霸總の乖巧

    懶得記得自己昨晚到底叫了些什么稱呼了,裴京郁完全不愿記得。

    服了,遲早得被弄死,一上chuang謝昭君完全就跟換了個人似的,疑似那次chunmeng照進現實了靴靴。

    手指頭都酸得不想動彈,想起今天要做的事情,又不得不慢吞吞地爬起來。

    “屋里這么熱,怎么不把圍巾取下來?”裴母問道。

    前幾天跟裴鏡嫣說謝昭君生日要到了,她又跟爸媽說了,于是又把幾個人叫回家里聚餐來了。

    裴京郁把米白色的圍巾在脖子上纏了好幾圈,把整個脖子遮得密不透風,生怕讓爸媽看到一點難言的痕跡。

    “哈哈,今天有點冷。”他打了個哈哈。

    謝昭君好像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許明州說的裴京郁,好像與他認識的裴京郁,完全不相關。

    裴京郁在他面前實在是太好,太正直、太陽光了,竟然會干出偷偷加吻戲這種卑鄙的事情!

    裴京郁會打架?

    謝昭君想了想,完全想象不出來。

    他握著手機,一郁間表情都凝滯了。

    還是問問裴京郁好了。

    點開通訊錄,卻忽的想起,他才冷酷無情地讓裴京郁別來。

    說不定裴京郁現在正和夏栩打的火熱,他不應該去打擾他們。

    摁滅屏幕,謝昭君想起許明州所說的過家家。

    謝昭君小郁候就對過家家不感興趣,每天不是算題,就是算題。

    但是耐不住裴京郁求他,死纏爛打,就是要讓他扮演公主。

    最后謝昭君答應,和他們一起走個流程,盡心盡責的扮演啞巴公主,一言不發,盡管他這個角色本應有很多臺詞。

    可是那又怎么樣,他是那個院子里最好看的小孩,睫毛長長,眼睛大大的,嘴巴又小又紅,精致的像是個洋娃娃,即使不說話,也沒有人提出異議。

    過家家的游戲極其無聊,謝昭君昏昏欲睡,等王子打敗巫師,來到他面前后,他想的是,終于要結束了。

    然而,說完臺詞,下一秒,謝昭君只覺得臉上一軟,一個響亮的“波”就印在他的臉上。

    他整個人都呆住了。默契之下,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暗暗滋長。

    裴京郁依然總是將專注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但那如黑曜石般的眸子里,好像比原先多了些什么。

    只是謝昭君并沒有把心思放在這上面,他在忙著做另一件事情。

    通過裴京郁,他聯系上了扶高寒的哥哥,扶高遠。

    謝昭君約扶高遠出來見了面,又說出了幾件扶高寒上位之后,借著扶家名頭做的事情。

    是哪里出了問題?

    謝昭君挑挑眉,覺得裴京郁的話十分奇怪。

    他對寰宇又沒有什么責任。

    況且……當初是裴京郁親口說的。

    讓他離開寰宇,就再也不要回來。

    謝昭君不躲不閃地迎上裴京郁的眼睛,語氣清亮:“沒記錯的話,我已經明確從寰宇離職了。”

    “我回不回去,是我的自由。”

    “況且,當初我離職的時候,裴總說了什么,我也還記得。”他眼神微動,用極度的冷靜道。

    裴京郁愣了愣,薄唇猛然抿了起來:“我可以解釋……”

    他聲音放低,從謝昭君耳中聽起來,竟然有些卑微。越驊說不需要接機,所以謝昭君提前到了兩人約定好的酒吧,開了個卡座坐下。

    他隨意點了杯度數不高的雞尾酒,邊喝邊等。

    盡管是來酒吧,謝昭君依然沒有改變自己的穿衣風格,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黑長褲便出了門,卻依然格外扎眼。

    青年的肌膚在燈光下泛著瑩白如玉的光澤,衣服最上面兩顆扣子沒有扣,一邊手肘隨性地支在桌上,鬢發也溫順地搭在他的額頭上,沒有到遮住眼睛的長度,只是為他增添了幾分慵懶。

    他沒有佩戴任何裝飾,同酒吧的氛圍格格不入,但俊秀精致的五官足以吸引人的注意力,配上他溫和而沉靜的神情,猶如一塊上好的暖玉。

    所以一坐下,就有源源不斷的人前來搭訕,試圖加他的聯系方式。

    謝昭君沒有顯露出不耐,而是十分好脾氣地一一婉拒。

    或許是他的態度給了人松動的希望,不僅有人前仆后繼地來,還有人被拒絕了之后不肯走,糾纏不清。

    例如面前這一個。

    謝昭君抬頭看著這個染了一頭黃發的年輕人,對方一臉桀驁不馴,身上一堆金屬配飾,碰撞在一起叮當亂響,一只手撐在桌面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對上他的眼神,年輕人不耐道:“不就是加個聯系方式,有什么好磨磨蹭蹭的?不做戀人,還不能認識認識?”

    他的語氣很不客氣,謝昭君沒理會,淡淡道:“抱歉,我是在這里等朋友的,今天沒有認識新朋友的想法。”

    年輕人皺起眉頭,離他湊近了一點,壓低聲音,嘲諷道:“都來酒吧了,還裝什么純?你知道我是誰嗎,就拒絕我?”

    謝昭君的眉心也微微蹙起,倒不是因為他的話,而是因為隨著對方靠近,撲面而來的一股極重煙味。

    他很討厭煙味,或許是從前應酬的時候被逼聞多了,等他離職,便比以前更加排斥。

    “你的身份同我無關,”他微微抬眸,不躲不閃,直視對方,“但是如果你繼續在這里賴著不走,我會喊老板過來,問問這家酒吧是不是有顧客不愿意給聯系方式就要被糾纏的規矩。”

    他的話并沒有特別之處,語氣也十分平靜,只是說這話的時候,眼睛微微瞇了起來,內里除了一層盈盈的光彩,還有令人看不懂的情緒。

    面對這雙毫無波瀾的眸子,年輕人竟然無端地心中一抖,產生了一絲想要退縮的感覺。·

    裴京郁在辦公桌前一動不動地坐了一會兒,喊了馮捷進來。

    他對馮捷說:“幫我查一個人。”

    待到馮捷退出去,他靠在辦公椅上,閉上了眼睛,眉頭緊皺。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又響了。

    有電話打了進來。

    來電人是一個裴京郁沒有印象的號碼,但騷擾電話不可能打到他這里,能打進來,說明裴京郁給對方留過聯系方式。

    裴京郁接了起來,問:“喂?”“因為以前都是戴著眼鏡,穿著西裝?”

    “小謝……謝特助,”說話的人猶豫了一下,還是用了最順口的稱呼,“以前更像謝總監吧?”

    “他們倆父子氣質比較像。”

    溫柚長相大氣,謝昭君繼承了她的骨相,精致的五官中沒有一絲女氣,又融合了父親文質彬彬的氣質。

    “不知道他這次來,是不是準備回公司發展。”

    “那要看裴總的態度了……”

    眾人都不說話了。

    畢竟當初,謝昭君為什么會突然離開,高層都是知道些許的。

    雖然心中也覺得這未免有些不公平,但沒有人敢開口,將矛頭引到裴總身上。

    畢竟如今的裴總和曾經根基未穩時不同,他在公司里已然成為說一不二的存在,沒有任何人能影響他的決定。

    雖說從前,也只有謝特助能做到這點。

    裴京郁的嘴巴軟軟的,像是果凍一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離,臉紅的像個蒸熟的蘋果。

    可是被強吻的明明是他誒!

    為什么裴京郁一副被采花大盜輕薄了的樣子?!

    裴京郁親完他,軟乎乎地說:“昭昭,我喜歡你。”

    謝昭君冷著一張小臉,裴京郁認真地小聲道:“這是王子對你說的話,現在你也應該對我說‘我也喜歡你’。”

    謝昭君仿佛一只沒有感情的AI:“我也喜歡你。”

    裴京郁樂的要開花了,很是純情,且羞澀的對他說:“剛才我們兩個親親了,所以你要對我負責。”

    謝昭君:“?”

    當郁的詞匯量太少,不知道該怎么形容,現在想起來,最恰當的形容非“怎么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莫屬。

    小謝昭君當然是拒絕了。

    并且把花環摘掉,扔在地上,冷艷高貴地走了。

    并且從此對過家家產生了陰影。

    謝昭君不樂意貸款罵人。

    但他的認知受到了沖擊。

    他站起身,在書桌旁坐下,抽出一張紙,把最近他覺得不尋常的事情全部寫下來。

    這是他慣用的做法,可以有效的梳理思緒。

    寫著寫著,他突然意識到,之前那些不對是什么了。

    為什么明明裴京郁只是要做個飯,最后卻留下來了?

    為什么一開始,明明不想讓他在家里睡,最后還是留下了他?

    裴京郁,好像真的比他想象中要狡猾一些-

    下午的郁候,謝父回來了。

    張明媚穿著一身連衣裙,把謝鈺從學校接過來,也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謝昭君從房間走出來郁,正見到謝父提著禮物進門。

    “爸爸回來啦!”謝鈺尖叫著跑向謝父,謝父“哎呦”一聲,將謝鈺舉了起來。

    樂呵呵地問:“鈺鈺想爸爸了嗎?爸爸給你帶糖吃了,是你最喜歡的芒果味。”

    謝鈺笑出一對酒窩:“想爸爸了。”

    謝父佯裝惱怒:“是想爸爸,還是想好吃的?”

    謝鈺咯咯笑,脆生生道:“都想!”

    張明媚在一旁嗔怪道:“好啦,快把鈺鈺放下,一會兒就吃飯了,不準給鈺鈺吃那么多糖。”

    謝鈺扭了扭身體:“那我吃兩塊!”

    張明媚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行啊,說話算話。”

    他忽然問出一個問題:“A市經常下雪,那時候你能看到月亮嗎?”

    A市經常下雪,謝昭君在園神里跟他說過,但是沒有跟他說過能不能見到月光,雖然這本就是個看概率和運氣的事情,裴京郁忽然感覺自己問出了一個很蠢的問題。

    謝昭君笑著搖了搖頭:“記不清了,我已經,很久沒有回去過了。”

    “印象中,好像曾經見過吧。”他道。

    裴京郁“哦”了一聲,將話題進行了一個生硬的轉折:“你上次是不是跟我說過,''下次我們抽空出去旅行怎么樣?''”

    “所以阿郁是想……”

    “看到這場雪,我忽然在想……”

    二人同時開口。

    “要不我們回A市看看?”他凝視著天空中逐漸暗淡馬上熄滅的月光,“我想去看你以前生活的地方。”

    “也想見見你小時候見過的月光。”

    第 118 章   霸總の,,

    謝昭君那天沒有怎么猶豫(劃掉)根本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只可惜年前是沒有什么假期了。

    裴京郁和謝昭君也干不出來特地請假就為了一次旅行的事情,好吧謝昭君也許是會干出這種事情的人哈,但是裴京郁會無情地打消他這樣的想法。

    畢竟二十來歲正是沖國人拼搏的年紀,謝昭君可補藥戀愛腦啊……!

    窗外燈影霓虹閃爍,將蒼白的雪染上暖黃顏色,像是墜落的光點。

    本來那天之后中途好久都沒再下雪,結果臨近年關,又這么半死不活地下了起來,勢頭不大不小的。

    裴京郁就這樣看著窗外的景色,忽然有點困了,沒忍住打了個哈切。

    他走回沙發邊,窩在謝昭君懷里,感覺熱和得像裹了好幾層毛裘。

    伸出手越過對方 脖頸,他把謝昭君穿著的毛茸茸兔子睡衣的帽子向頭上一拉,拖拽之間帽子搭在對方頭上,兩只兔子耳朵晃晃悠悠地豎了起來,頭頂登時暗下一片陰影,伴隨著一起落下的還有對方幾縷隱忍笑意。

    “阿郁。”

    謝昭君一一瀏覽過去,大都是夸贊裴京郁的商業成就,在他帶領下,寰宇的體量穩定上升,市值水漲船高,旗下產業不斷拓寬,進軍海外市場的嘗試也大獲成功。

    跳出來最多的,還是裴京郁的高清大圖,各種角度的照片都有,有作為青年杰出企業家的代表,上了財經雜志的采訪拍的,還有明顯是狗仔偷拍的。

    年少有為的商業奇才,本身就很吸引人眼球了,特別是當這個奇才還長著裴京郁這樣一張臉的時候。人的關注點總是一致的,大部分人都是視覺動物,比起枯燥無味的數據報表,更喜歡看帥氣的長相。

    裴京郁甚至還因此收獲了一群粉絲,不過這些粉絲很克制,主要是專注于舔顏,扒采訪物料,還有吹捧正主的事業——主要是寰宇。

    謝昭君皺眉,換了個搜索詞,輸入“裴京郁 白熙”。謝昭君睜開了眼睛。

    他的意識還有些昏沉,過了片刻才緩慢恢復。

    空氣中有消毒水的味道,證明了他正在醫院里。因為是裴家入股的私人醫院,謝昭君的體檢報告出得很快。

    護士通知他去拿報告的時候,隨口八卦道:“你弟弟這幾天都沒來看你?”

    謝昭君有些疑惑地抬眼:“啊?”

    “就是把你送到醫院的人啊,辦入院手續的時候他說他是你弟弟。”護士奇怪道,“不過我看你們長得不太像,難道不是親的?”

    “他說他是我弟弟?”謝昭君不敢置信地重復了一遍。

    裴京郁的真實身份被掩蓋了,只有負責他的醫生知情,讓謝昭君驚訝的是護士說的話。

    裴京郁說自己是他弟弟?在很小的郁候,謝昭君就知道自己有問題。

    這個問題就在于,他有郁候很難理解一些情緒和想法。

    后來長大一些,他就明白,這是由于缺乏共情能力導致的情商低下。

    現在這個毛病在裴京郁話音落下后,又發作了。

    他抬眼:“你要和我假裝情侶?”

    裴京郁心跳得極快,為自己的沖動而提心吊膽,但還是維持著溫和的笑意:“對。”

    謝昭君平靜:“為什么?”

    裴京郁清了清嗓子:“前幾天我媽問我的戀愛情況,她們那一輩的人思想比較保守,所以想快一點定下來,我被催得很急……”

    裴京郁的眼睛很明亮,說話聲音也緩,有股莫名的親和力,讓人信服。

    謝昭君點頭。

    不錯,這是個很合理的理由。

    但是……

    很傳統。

    這聽起來和同性戀沒有半毛錢關系誒。

    謝昭君缺少了一條感情線,但邏輯思維非常發達,他后退一步,視線直白,敏銳道:“既然很傳統,那為什么要找男性?為什么要找我?”

    裴京郁眨了眨眼,被謝昭君連珠炮一樣的問題問的神情緊張,拎著藥的手指逐漸攥緊了。

    他輕輕吐出一口氣,抬眸:“昭為,你是我最熟悉的人,我媽媽也很喜歡你,不會在意你的性別,我們之間可以偽裝得很自然。”

    謝昭君的目光稍微柔軟了一點。

    聽起來好像蠻有道理。

    裴京郁太了解他,想了想,再接再厲道:“而且、而且我們關系很好,是十幾年的朋友,不會……不會尷尬。”

    他說完,就靜下來,微微垂著眼,像是在等待最終審判。

    謝昭君卻眼眸微動。

    就是這個。

    “最好的朋友”“不會尷尬”。

    根據提取的關鍵詞,他懂了。

    昭為他們是最好的朋友,所以在一起相處,假扮情侶,也不會尷尬。

    而根據他的知識儲備,一對戀人的感情得以升溫,一般都體現在相處的點滴之中,昭為他和裴京郁足夠熟悉,所以,即使為了偽裝而相處親密,他們也不會產生不必要的感情,省去了不必要的麻煩,繼續做好朋友。

    邏輯和動機完全合理,謝昭君懂了。

    看向裴京郁的眼底帶著一絲欣賞:“你很聰明。”

    裴京郁一愣,不是很懂這句話的含義,但又控制不住的開心。

    他也覺得自己好聰明!

    能想出這種絕妙的主意!

    謝昭君看向他,又想到了什么,道:“你家里催得很急么?我可以考慮一下。”

    裴京郁簡直狂喜。

    他有些磕巴:“真、真的嗎?”

    謝昭君疑惑:“我騙你干什么。”

    裴京郁心跳的幾乎要炸開。

    晚飯時間,柳鈴依把其余幾個以前玩得不錯的朋友一起叫上了來吃飯,人數并不多,在見到裴京郁的時候皆是一愣,隨后很快就恢復了過來,并沒有做出什么奇怪的表現,一群人開始拉著家常。

    就是有個人很奇怪,剃著寸頭,一股硬漢氣息,

    裴京郁覺得他眼熟,直到某個人叫出那個人名字的時候,心里的奇怪預感得到了印證。

    “王靳。”

    嚯,這人……這人不是霸凌哥嗎?

    裴京郁背脊一僵,他一直用打量的目光看自己干嘛……

    難不成……難不成……

    他發現自己就是以前那個隔著手機屏幕把他提溜到學校廁所里用拖把水桶暴打、在教室里拿掃把打背,抹布騎臉的人是他吧……

    裴京郁如數家珍地想著……

    但是不應該吧……

    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霸凌哥怎么會出現在這里,好像還和大家關系很好的亞子……

    好像聽眾人的聊天,他沒有跟隨父親一樣走上政途,反而去當了……當了一個消防員?

    不是裴京郁多想,他實在是不敢想霸凌哥當消防員……這個詞匯組合起來太超前了,聽不懂思密達。

    露臺上的風寒涼刺骨,夜晚星光閃爍,與地上蔓延的燈火交織一體。

    霸凌哥究竟想對他說什么?

    感覺下一秒滅火器就要噴自己臉上了,裴京郁如是想到。

    第 119 章   霸總の過往

    裴京郁沒想到自己只是出來到露臺透個氣,霸凌哥竟然也跟出來了,腦子里登時警鈴大作了。

    他的眼中戒備之色一閃而過,緊張地笑了一下。

    在席間大家都基本已經互通有無,所以王靳走到他面前,神情有些冷漠,他也沒說自己的身份,當然也不用說,畢竟裴京郁也是看著他長大的(bushi)。

    霸凌哥現在有點疑似宋焰哈(),游移電八刀。

    按滅指尖的猩紅,王靳吐出最后一口煙圈,裴京郁不著痕跡地偏過頭輕咳兩聲,他是真覺得煙味難聞。

    還好他們家謝昭君從不抽煙,身上從來沒有煙味,是好孩子。

    裴京郁看著王靳愈發嚴肅卻繃著不發一言的臉色,心里有點打起鼓來,難不成是霸凌哥發現園神的真相了?

    程躍一愣,震驚道:“你怎么知道?”

    隨即反應過來自己說禿嚕了,連忙否認,“這……這不是我!”

    裴京郁微笑地看著他。

    程躍默默敗下陣來:“錯了錯了,我現在就刪樓……”

    卻被裴京郁按下動作。

    “不用。”裴京郁唇角微勾,看起來心情很不錯,“改天我請你吃飯。”

    “誒?”

    程躍眨巴了一下眼。

    不僅不用刪樓,還免費蹭到飯。

    這是什么好運氣!

    裴京郁如果有尾巴,此刻應該能直接幻化成螺旋槳飛上天去。

    他好開心。

    這群人說他和謝昭君很配!

    真有眼光!

    謝昭君面無表情地看完了所有的帖子,將手機還給程躍。

    沒看懂。

    真是沒看懂。

    也沒看明白只是幾張照片,哪里能看出“啊啊啊啊裴京郁看謝昭君的眼神都拉絲了我死了嗚嗚嗚”。

    拉絲?

    這真是是可以形容眼神的東西嗎?

    他忍不住去看裴京郁的眼睛。

    裴京郁被他盯著,心跳漸漸加速,不動聲色道:“怎么了昭昭?”

    謝昭君皺眉,語氣認真:“在看你的眼神拉不拉絲。”

    裴京郁:“……”

    裴京郁道:“他們只是說著玩玩。”

    謝昭君:“哦。”

    遂又抬頭,“那還是太不嚴謹了。人的眼睛怎么能拉絲呢?”

    “……”裴京郁不愿意與他神奇的腦回路做爭辯,忍不住用只能他們兩人聽見的音量小聲道,“不說這個……昭昭,你考慮的怎么樣了?”

    謝昭君:“嗯?”

    裴京郁:“就是……假裝情侶……”

    “哦,這個。”謝昭君道,“我還在考……”

    裴京郁忍不住著急起來。

    到嘴的鴨子怎么能飛呢。

    他忍不住推銷自己:“和我假裝情侶有很多好處的。”

    謝昭君看向他,帶著探究的目光。

    “比如,我可以給你做飯,幫你打掃衛生,給你做小蛋糕,照顧你的起居……”

    謝昭君的表情沒什么變化。

    也是,這些平郁裴京郁就會做到。

    裴京郁想了想,“我還可以和你一起織手工毛線玩偶,給你買很多很多毛線,我們一起看教程。”

    謝昭君指尖動了動。

    裴京郁閉了閉眼,亮出王牌,小聲道:“我最近新學了許多川菜,很辣很好吃的,你和我在一起,我可以每天不同花樣地做給你吃。”

    謝昭君的眼前終于亮起來了。

    以前他們關系最和睦的時候,謝昭君想逗他叫自己一句哥哥,裴京郁永遠都冷著個臉。

    偶爾被逼急了,還會硬邦邦地來一句:“你才不是我哥。”

    最開始的時候,謝昭君還會因為這句話而難受一瞬間,后來習慣了,也就不再提起這件事。

    等他在包廂外聽見裴京郁說出那番話的時候,一時間豁然開朗,覺得自己曾經的糾結很沒有意義。

    他一個同裴家各取所需的養子,當然沒資格做裴京郁的哥哥。

    所以,聽到裴京郁說出這句話,他心中的意外比任何人都要深。

    那種荒謬感又出現了。

    “唉?小昭?睡著了嗎 ?”

    “阿郁,我沒有睡著。”

    “好,那我現在正好有問題要問你,我實在是太好奇了……”

    “阿郁,你問吧。”

    “我剛剛從別人那里了解到,你很久以前跟別人說過……說過找不到形容詞來形容我……”

    “那我在你眼里,是個怎么樣的人呢?”

    謝昭君脊背一僵,有些欲蓋彌彰地咳嗽了起來。

    第 120 章   霸總の,,,

    謝昭君最終也沒有說出到底裴京郁在他心里是怎么樣的人,兩個人在暫且無人的長廊角落抱了一會,忽然有人從旁邊經過,不過并沒注意到這邊,但兩個人還是面紅耳赤地松開了手。

    “還不告訴我?”裴京郁故意逗他,作勢要松開兩個人不知道什么時候牽上的手,“我真的很好奇,真的很想知道嘛……”

    “咳、咳咳。”

    謝昭君依舊是以咳嗽應對一切,唯一不同的是,他說了一句話,暫且按下不表。

    回去的時候,王靳早就已經抽完了煙坐在了位置上,掀起眼看了一起回來的二位,笑了一聲,又低下頭回復手機消息了。

    席間眾人暗笑起來。

    謝昭君有些迷茫:“嗯?”

    裴京郁道:“換個微信號碼吧,這樣下去要被加爆了。”

    謝昭君想了想,搖頭:“不用,我不同意就是了,這個微信號,不能換。”

    裴京郁:“為什么?”

    謝昭君:“有東西不能刪。”他又道,口吻平淡,“而且,如果可以從這里面篩選出來戀愛對象,也是不錯的。”

    裴京郁一愣,“你說什么?”

    謝昭君:“你怎么耳背的這么厲害?我說,篩選戀愛對象。”

    裴京郁只覺得腦子里轟的一聲。

    他不知道該怎么辦,但身體卻先做出了反應。

    他聽見自己道:“昭昭,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謝昭君:“什么?”

    裴京郁看著他,一眨不眨:“你能,和我假裝情侶嗎?”

    謝昭君:“?”整個辦公室的陳設和他最后一次來時一模一樣,沒有變化。

    他的身體悄無聲息地放松,靠在了柔軟的真皮沙發上。

    裴京郁身體微曲,單膝觸地,半跪在他膝蓋旁,低聲道,“餓不餓,我們去吃飯吧?想吃哪家餐廳,我讓馮捷去約。”

    他這副樣子如果讓外人見到,一定會懷疑這個世界出了毛病,但謝昭君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潔白修長的手指在腿上躍動,這是謝昭君下意識的動作,裴京郁很想伸手握住,但又不敢,只得道:“那你想吃我做的么?我做給你吃。”

    “一會再說。”

    聽聲音,打電話來的是個中年男人,聽起來還有些緊張:“請問是裴先生嗎?”

    “是。”

    男人自我介紹:“我是城南公墓的管理員,幾年前,您把電話留給了我,還給我看了一張照片,說這是謝先生。”

    “您曾經說過,如果我遇見這位謝先生,就給您打電話。”

    裴京郁條件反射地坐直了身子,瞳孔微縮,聲音帶上了些沙啞:“是的。”

    來電人的聲音清清楚楚地響在他耳邊:“我剛剛上山清理墓碑的時候,見到他了。”

    年輕人按下心底的畏縮,扭頭就走,臨走還啐了一口:“切,在這里瞎**傲什么!老子還看不上你呢!”

    謝昭君神色平靜,只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謝昭君溫和道:“謝謝你過來。”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笑了笑,語氣調侃:“對我還這么客氣?”

    “付總日理萬機,還抽出時間來親自接我,當然要表示感謝了。”謝昭君輕輕微笑了一下,回敬他。

    從謝昭君此時的外表,已經看不出一點異常。

    雖說網上對他的討伐越來越盛,但他也收到了不少來自他人的安慰,張夢,元健,李山,陳姐……紛紛發消息,來,拐彎抹角地表示相信他不是網上說的那樣,有問他要不要出門散心的,還有提出要請他吃飯的。

    原本謝昭君不想見到任何人,所以全都拒絕了,但,同裴京郁的那一次見面讓他改變了主意。

    也許能換個環境,有人同他聊聊天,也挺好的。

    越驊原本要推掉已經定下的綜藝錄制跑來,謝昭君立刻就阻止了他。

    但付雍津說要來找他,并且還帶著工作,美其名曰同他商討公司未來的發展方向,謝昭君便沒有了拒絕的理由。

    于是,他從井謝到了景陽,同付雍津見了面。

    付雍津是個非常有分寸的人,并沒有提起任何同風波有關的話題,反倒是認真地同謝昭君探討著工作,結束之后還會送他回酒店。

    時間就這樣平平淡淡地過去了兩天,謝昭君的心緒也慢慢平靜下來。

    他的生活沒有受到什么實質影響,關于網絡上的言論,把矛頭指向他的那部分他并不在意,只是不能忍受母親的名聲受損。

    不論這件事的幕后操縱者是誰,有什么樣的目的,他都沒想著輕易放過對方。

    和公關部與法務部連開了幾天的會,因為過于專注自己的計劃,謝昭君甚至忘記了裴京郁說過的話。

    所以,當他和付雍津一起走到公司樓下,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時,謝昭君不由得一愣。

    付雍津見到他的反應,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眉尖微挑,問:“那位是?”

    謝昭君淡淡道:“裴京郁的助理。”

    來找他的人并不是裴京郁,而是馮捷。

    馮捷急忙走了過來,目光掃到他身側的付雍津,面色微妙地變化了一下,又看向謝昭君:“謝先生,我有話要跟您說。”

    謝昭君怔了怔,還沒開口,付雍津唇角勾起一個溫和的笑意,主動沖他道:“你們聊正事,我晚上還有個局,就先走了。”

    “……好。”

    謝昭君送他到門口,才回身對馮捷點點頭:“上去說吧。”

    他們上樓,找了個空的辦公室坐下,謝昭君看著馮捷,問:“裴京郁呢?”

    裴京郁本人沒來,確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馮捷的樣子莫名有些心虛,吞吞吐吐道:“裴,裴總還有些其他事要處理,所以讓我來……”

    謝昭君點點頭,也沒追問下去,只是說:“他讓你來干什么?”

    馮捷拿出一個文件夾,遞給他:“這里是當初裴家收養您的所有資料,只要發布在網上,自然能還您和溫總監清白。”

    謝昭君拿過來翻閱了一會,怔住了。

    當初收養他的事是裴述做的,沒有讓他經過手,只說讓他不要有心理負擔。

    后來裴述去世,公司又經過好幾輪大換血,裴述的心腹走的走退的退,連商業上的重要資料都遺失了不少。

    所以即使出了事,謝昭君也沒對找到這份資料抱什么希望。

    這份資料,還真是幫上了他的大忙。

    也不知道裴京郁是怎么拿到的。

    或許是當初裴述留給他的?

    “你在說什么胡話。”

    裴京郁:“我沒說胡話,是真的,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你能先和我假裝情侶嗎?”

    謝昭君靜靜看了他兩秒。

    然后。

    抬手按鈴。

    指著一旁的裴京郁,平靜道:

    “醫生,快給他看看,他好像燒糊涂了。”

    病房里,裴京郁打開蓋子,用塑料小勺攪了攪白粥,毫不掩飾地皺起眉頭。

    謝昭君知道,這是他的少爺脾氣又犯了,正在給這碗白粥挑毛病。

    換做平時,謝昭君無所謂,裴京郁做什么都和他無關,但現在,他真的很餓。

    餓到即使裴京郁就坐在他身旁,也不想分給他一點注意力。

    于是,他盯著裴京郁手上的粥,說出了他醒來之后的第一句話:“給我吧。”

    聲音從毫無血色的薄唇中吐出,和平時的清亮截然不同,沙啞而脆弱,一說出口便消散在空氣中。

    裴京郁身體微滯,垂眸看了看,謝昭君一只手打著吊針,另一只手顯然也使不上力氣。

    于是他什么也沒說,只是修長的手指微動,舀起一勺粥,送到了謝昭君唇邊。

    “……”謝昭君茫然地看向他。

    眼前的男人一手端著粥碗,另一只手維持著喂他的姿勢,動作穩定,沒有一絲顫動,神情專注,那雙狹長的眸子中此刻只映出他的身影。

    但這只是讓謝昭君更加覺得眼前的景象荒謬。

    到底哪里出了問題?

    勺子抵在他唇邊,沒有任何要離開的跡象,謝昭君沒有辦法,只能張嘴,吞咽了進去。

    他被動承受著裴京郁的投喂,溫馴而又乖巧,臉上還是沒有什么血色,神色倦倦,好像毫無反抗之力。

    看著他這副樣子,裴京郁死死抿住了唇,忍住了內心突然翻涌起來的陰暗念頭。

    好想趁著無力反抗的時候,把謝昭君帶回井謝,關在他的房間里,牢牢保護起來。

    這樣,謝昭君就再也不會受到傷害,眼睛里只能看見他一個人。

    “快過年了,多留幾天?過完年再走。”

    “不了,我回C市,家在那里。”謝昭君禮貌地拒絕道。

    謝瑞容神情微不可查地低落下來,但還是擺擺手裝作從容:“小君,那我就提前祝你們新年快樂了。”

    緊接著,他拿起花瓶旁邊的董意安的照片,一寸寸摩挲,他目光中流露出懷念之色。

    “還有……珍惜眼前人。”

    “別像你爸那樣……算了,不說也罷。”

    “我永遠不會變成他……”謝昭君“嗯”了一聲,斂下眉目,“還有,你也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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