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沒有必要騙他。
小花妖回頭看向施長淵，只不過他終于知道之前高溫期的時候，他拜托深淵幫他施肥澆水，對方姿勢如此熟練的原因是什么了。
而且施長淵也和他說過，他在找種子，他的擴張就是為了找尋丟失的種子，可當他遇到自己的時候，就停止了擴張。
林泠越是回憶，就發(fā)現(xiàn)了越多被自己忽略掉的痕跡。
他走到施長淵的面前，有些悶悶地道，“你是不是找了好久好久？”
“沒有。”
“騙人。”
對方剛開口，就被小花妖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不開心地道，“我在基地外面生根發(fā)芽都用了三年。”
小花妖再次以己度人，將之前沒有問出口的話終于問了出來，“你發(fā)現(xiàn)種子丟了的時候，是不是很傷心？”
“你有沒有想過，萬一真的找不到了怎么辦？”
施長淵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小花妖，伸手一攬，就將失而復得的珍寶攬進了懷抱，然后一句一句地回答小花妖，承認道，“嗯，找了很久。”
“確實很傷心。”
“但我不覺得會找不到了。”
面前的人發(fā)出了最符合深淵身份的聲音，他說道，“只要我把整個世界都吞掉，總能找到你的。”
變成人一處一處的找，若是運氣不好，就算是近在眼前也會擦肩而過。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深淵決定蘇醒，決定活動，決定擴張，將土地一寸一寸全都吞噬掉，不論種子是被埋藏在土地深層，還是掉落在巖石縫隙，還是被藏在城市的某個角落的誰家花盆當中，他總能找到的——
深淵從來不懷疑這一點。
小花妖抬頭，一下子就對上了施長淵的目光，再一次意識到種子對于深淵來說真的很重要，雖然自己就是那顆種子。
他吸了吸鼻子，說道，“可是我都不記得了。”
什么都不記得的種子，就讓深淵找了這么久，這聽起來太過分了，就好像只有一個人記得這份感情一樣。
“那個時候，我都還沒有發(fā)芽呢。”林泠不知怎么的，總感覺有些愧疚，他忍不住說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掉落在人類基地城墻外的。”
“我只知道忽然有一天，下了幾場小雨，土地濕潤潤的，很適合種子發(fā)芽，然后我用力破土而，就出看見了太陽。”
小花也是那個時候，才有更清晰的記憶。
“其他時候，我都像是在睡覺，外面發(fā)生的一切在我的耳邊朦朦朧朧，不是很能聽清楚。”
小花妖覺得自己應(yīng)該把那些事情想起來，于是戳了戳施長淵的手背，詢問道，“我還是種子的時候，都發(fā)生過什么？”
然后在林泠的目光中，深淵慢悠悠地將他們兩人之間的過去，全都重新復述了一遍。
澆水、松土、換花盆……
唔……聽起來像是日復一日的枯燥動作。小花妖愣了一下，但什么都沒有說，決定聽下去。
可能就是故事的開頭背景鋪墊得比較長呢？
林泠知道的，有些人講故事就是追求娓娓道來的感覺。
在堅持了半個小時之后，小花妖終于聽累了，他撐著身后的桌面往后一跳，就精準地坐在了上面，然后晃了晃小腿，忍不住小聲道，“聽起來好無聊，也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情發(fā)生。”
“確實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情。”施長淵點了點頭，承認。
“但是，當我發(fā)現(xiàn)深淵里居然還有顆活種子的那天，就是最特別的。”
雖然他早就猜到了種子可能不會產(chǎn)生記憶，畢竟從人類的生物學上說，那還只是一個胚胎，一個植物胚胎。
但因為這顆種子的出現(xiàn)，讓他心里有了期待和希望，才能一個人在黑暗的深淵中挨過漫長的歲月。
他每天都在想，他的種子什么時候會發(fā)芽呢？
他今天澆了多少水，明天又該施多少肥，才能確保種子的營養(yǎng)和健康？
直到一次巨大的地裂，就算是深淵也受到了波及。
整個深淵從中間裂成了兩半，其中一片還直接塌陷了，涌進來不少流水，將他的種子卷走了。
深淵找不到他的種子，于是就蘇醒了。
“原來是這樣，那我就知道了嘛！”
提起這一段，小花妖就知道了，那個時候他剛和人類交上朋友，每一次人類憂心忡忡地討論深淵這個世界級災(zāi)難的時候，將深淵形成的原因歸咎為那一次地裂。
“人類一直以為是那次的地裂，產(chǎn)生了深淵。”
深淵作為一個活物，其實也是那一次地裂的受害淵。
林泠提到人類，就總感覺怎么好像又隱隱約約聽見了其他人類的聲音？
“確實有人，要去看看嗎？”
“好呀。”小花妖點了點頭，還沒有跳下桌，就被施長淵一把就抱了起來。
林泠的雙腿下意識盤住了對方的腰，以此來穩(wěn)住自己的身形，他被這理直氣壯地一抱弄得不知所措，瞬間就感受到了深淵對他種子行為態(tài)度不一樣的地方。
之前只是作為鄰居和朋友，在沒有相認之前，深淵友善而又禮貌，甚至還十分的紳士，林泠一點小情緒都能注意到。
而現(xiàn)在占有欲都要溢出來了，把林泠抱過來挪過去，不假于他人之手，格外明目張膽、理直氣壯，恨不得讓所有人一看就都知道那是他的種子。
雖然但是，這轉(zhuǎn)變得也太迅速點了吧！
林泠被施長淵抱著，幾次眨眼，就離開了漆黑的深淵，來到了外面。外面還下著小雨，施長淵一下子就撐起了一把黑傘，將林泠完全遮住了。
來找深淵的是莫組長和之前的那個黃毛青年，開著一輛巨大的軍用越野，在能漫過人類膝蓋的積水中橫沖直撞，不停繞著深淵邊緣行使，發(fā)出轟隆隆的巨大噪音。
黃毛青年十分眼尖的看見深淵和小花出現(xiàn)了，來了一個漂亮的漂移，一下子就停在了兩人最近的深淵交界處，堪堪沒壓線。
“哇，你們兩個都穿得好正式呀。”
林泠掛在施長淵的身上，扭過頭看向兩人。兩人都穿著人類基地的官方服裝，深色的迷彩胸前印著人類聯(lián)盟的標志。
小花上一次看到莫姐姐這么穿，還是在宣布第七基地成立的大會上。
黃毛青年輕咳兩聲，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十分自來熟地說道，“其實我們是代表聯(lián)盟來的，丟第七基地的面子可以，但總不能丟了人類聯(lián)盟的面子。”
莫程看了一眼黃毛青年，接著便同小花和深淵伸出手，語氣十分官方地道，“聯(lián)盟想和你們做個交易。”
施長淵看著對方，雖然沒有伸手回禮，但目光平靜，仿佛毫不意外。
“咦，交易？什么交易呀？”
深淵不捧場，但小花可捧場了，那雙漂亮的眼睛當中流出應(yīng)有的好奇和探究。
莫程一下子就放軟了聲音，看著小花道，“是關(guān)于這次暴雨期的。”
“首先很感謝你們給人類提供了暴雨期的消息，現(xiàn)在大部分都民眾已經(jīng)進行轉(zhuǎn)移了，幾乎沒有什么傷亡。”
雖然大部分都人員已經(jīng)轉(zhuǎn)移了，但有些基礎(chǔ)設(shè)施是轉(zhuǎn)移不了的，基地內(nèi)的許多東西被這洪水一泡，幾年的心血就會白費。
人類一直在末世中尋求生存和發(fā)展，但他們已經(jīng)停滯了許久，絕不能再倒退了。
“深淵可以吞噬一切，自然也包括洪水。”莫程看著深淵地界里，生機勃勃的白色花海，一時有些恍神。
這個死亡之地是什么時候變成這樣的？
外面的積水已經(jīng)快要淹沒了越野車的輪胎，而施長淵抱著小花站著十步開外，卻還只是濕潤的草地。
洪水從深淵地界的邊緣往里面涌去，得到的下場只有被吞噬。所以明明這里并沒有高低差，但洪水環(huán)繞著深淵還是形成了一道小瀑布。
有人將這里守護得很好。
莫程收回目光，繼續(xù)道，“我們目前沒有找到合適的泄洪區(qū)，或者說，在這場非常規(guī)的暴雨，而是末世級別的暴雨災(zāi)難中，我們完全找不到解決辦法。”
“我們希望深淵能幫助我們。”
“而我們也愿意滿足你們提出的任何合理條件。”莫程道，“包括醫(yī)療、能源、消耗品，還有在人類基地的便利身份。”
“這些都可以為成為小花的保障。”
莫程說完，就笑著看著兩人，耐心等待著對方的回答。她知道只要給出足夠的誠意，深淵就一定會答應(yīng)的。
果不其然，深淵點頭了。
林泠看著人類離去，戳了戳施長淵的胸膛。
他沒太聽懂那些很官方的句子，也不懂到底是什么條件打動了施長淵，他只是有些擔心，“吞噬這么多的洪水，會對你有影響嗎？”
“不會，反而有好處。”
他解釋道，“那些水進了深淵，可以靠吞噬過濾掉里面的雜質(zhì)，然后存放起來，下一個高溫期的時候泠泠就不會缺水了。”
林泠聽著施長淵的打算，雙眼一下就亮了。
“如果泠泠不需要那么多，還能高價售賣給人類。”
施長淵抱著懷中的小花妖，故意道，“小花想不想統(tǒng)治世界？”
林泠：Σ(°△°|||)︴
并不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