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031
“瘋癲?”
從業這么多年, 蒲街還是頭一回聽到如此有開創性的評價。
雖然不理解這兩個字背后的深意,但這不妨礙他大為震撼。
“具體……應該怎么做呢?”蒲街虛心求教。
瘦長鬼影見計劃順利, 心中不禁暗笑。
燕祈啊燕祈,這次你終于要栽我手上了。
除開頭頂那一圈造作的紗布,瘦長鬼影的人類樣貌的確可以稱得上人模狗樣,由于本體是一團鬼影,瘦長鬼影手長腳長,外形瘦瘦高高的, 嘴角兩撇八字胡,看起來頗有些老紳士的氣質。
作為鬼怪里面最懂藝術的,瘦長鬼影陰暗地想著, 只要自己盡最大可能誤導這個人類, 到時候做出來的宣傳片必然效果極差, 如果能順利抹黑燕祈的鬼屋, 那簡直可以稱得上是一件好鬼好事。
面上, 他清了清嗓子, 開口道:“你可知道,你這個視頻最大的缺陷在哪里嗎?”
從錄制到剪輯,每一步都稱得上是精益求精的蒲街露出不解的表情, 使勁搖了搖頭。
瘦長鬼影嘆了口氣。
“當然是哪里都是缺陷,不過最大的缺陷歸根到底還是沒有想象力。”
“市場變化的速度可是很快的,現在已經沒人愿意去看長視頻了, 你這個視頻可是足足有七分鐘,大部分人根本沒有耐心看完。這樣吧, 你把視頻時常縮減到一分鐘……最多三分鐘。”
瘦長鬼影陰暗地想著, 七分鐘尚且不能拍出鬼屋的全貌,三分鐘能拍個鬼啊。
三分鐘的視頻, 絕對撲街。
“然后就是你這個視頻內容,雖然拍得還算可以,但實在是千篇一律。”
蒲街現在的視頻是用蒙太奇的手法拍攝鬼屋,從入口到場景,不同的場景配上不同的bgm,將鬼屋拍得非常精巧。
對此,瘦長鬼影其實是很欣賞的,不過這并不耽誤他睜眼說瞎話。
瘦長鬼影聳了聳肩:“觀眾喜歡的是什么?當然是新鮮感。如果一個故事在沒翻開之前就知道內容是什么,你還會有興趣看嗎?同理一個視頻如果不能給觀眾留下深刻的印象,這還算是成功嗎?”
“你要拍鬼屋,就不能只拍鬼屋。猶抱琵琶半遮面懂不懂?最好就是你這個視頻跟這間鬼屋沒有一點關系,同時又能讓觀眾感到恐怖惡心又刺激,這才能算是成功的。”
說到最后,瘦長鬼影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了。
眼瞅著就到了自己要上班的時間,瘦長鬼影給蒲街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便轉身離開這里。
“以我對燕總多年的了解,這種視頻才是燕總喜歡的。”瘦長鬼影口是心非道。
瘦長鬼影走后,蒲街一個人陷入深深的沉思。
他一遍又一遍,反復又機械的看著自己的視頻,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
瘦長鬼影的話讓他想到很多年前,業內一位知名制片人和他說過的話。
那位制片人拿著他準備一年的樣片,非常遺憾地嘆了口氣。
他說:“蒲街,你的鏡頭語言很好,我能從影片中感受到你的用心。但是這種故事我已經看過不下一百部了,你覺得觀眾會有耐心去看這樣一部千篇一律的文藝片嗎?”
“很遺憾,你的故事實在是太老套了。”
難道這么多年過去了,自己就沒有一點長進嗎?
蒲街點了一根煙,心灰意冷地點開手機游戲,他最近很沉迷玩《百鬼夜行》,原因倒是沒什么特別的,主要是因為這游戲是所有抽卡游戲里面最便宜的,很適合剛剛破產的他。
蒲街抽卡的手指一頓。
“你要拍鬼屋,便不能只拍鬼屋。”瘦長鬼影的話在腦中回響。
卡池閃過一陣金光,顯示他又抽中了一張ssr。
蒲街的大腦像是過了電似的,好似有什么東西破開了迷惘,讓他整個人茅塞頓開。
“燕總做《百鬼夜行》的時候,有想過做一款和其他人類似的抽卡游戲嗎?”蒲街喃喃道。
不,燕總沒有。
燕總不管是做游戲還是開鬼屋,都沒想過要重復任何人。
他甚至不愿意重復自己。
燕總的每一步都是突破性的大膽,他不屑于成為任何人。
蒲街突然意識到了自己錯在了哪里。
“我做的可是燕總的鬼屋宣傳片,為什么要局限于一般宣傳片的套路呢?”
自己一直以來求穩守成,不敢越界,對于創作的摸索只局限于那一畝三分地。
別人不敢拍的他也不敢拍,別人不敢做的他也不敢做。
自己的人生……是不是一直都太過于被動了呢?
天空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蒲街從凳子上跳了下來,只覺得整個人前所未有的輕松。
他緩緩握緊了拳頭。
“雖然不知道那位員工大哥是誰,但真是多虧了他。”
三言兩語就點明了自己的困境。
燕總的資深員工,果真是可怕如斯.
水果臺的綜藝節目,《通靈》制作組。
“什么鬼?原本不是說好可以拍攝的嗎?怎么突然黃了?”
會議室內,導演忙得眼冒金星:“什么叫當地有人舉報,節目組拍攝會影響他們的風水?我們就是個小節目組而已啊,能影響他們什么風水?”
工作人員顯然也是叫苦不迭:“導演,我爭論不過啊。我跟他們說他們這種行為叫封建迷信,但人家很有理有據,說你們拍得不就是封建迷信嗎?”
“反正那個寨子現在是不給拍攝了,就算我們加錢也不行。”工作人員小聲道:“對了,他們也不愿意賠違約金,說我們付的那些定金是我們騷擾他們祖先的代價……”
導演:“……”
他想抽根煙冷靜一下。
《通靈》是導演忙了兩年的心血,作為一檔靈異類的節目,一直不受臺里的重視,直到前陣子他們敲下一線流量明星謝含清,臺里這才給他們追加了投資。
眼瞅著第一期開拍在即,原本定好的巫族寨子卻不給拍攝,理由居然還是節目組拍攝會影響他們的風水。
靠。
導演忍不住在心里怒罵,族長收錢的時候不是跟他保證的挺好的嗎?說他們那里人杰地靈,最適合他們這種陰間節目組錄制。
“導演。”副導演戳了戳導演的手臂,建議道:“要不我們先用第二期的拍攝場地頂上?”
導演搖了搖頭。
“不行,第二期的拍攝場地只允許我們在規定好的那三天拍攝,多一天都不行,說是會影響他們當地的氣運。”
副導演:“……”
這說法真是似曾相識呢。
導演越想越著急,做靈異類節目最痛苦的地方莫過于此,經常會碰上不講理的合作方……畢竟相信鬼神之說的人大多都不怎么講科學。
一屋子人一籌莫展,第一期的拍攝場地如果搞不定,他們所有的策劃也將全部泡湯。不但如此,如果在開拍之前找不到合適的拍攝場地,原定的嘉賓檔期、節目宣傳都是大問題。
“也許這就是命吧。”導演在心底唉聲嘆氣。
當初他不顧所有人的勸阻,硬要做《通靈》這檔綜藝的時候,就該想到這一天。
“那個。”就在整個屋子一片死寂的時候,角落里的助理舉起了手,小聲道:“導演,我能推薦一個地方嗎?”
如果放到平時,導演肯定沒有精力去聽小助理的建議。
“好,你說。”導演準備死馬當活馬醫。
會議室內,一群人圍成一團,十幾雙眼睛齊齊盯著那張120寸的幕布出神。
助理操作電腦連接幕布,開始播放一個C站上的視頻。
這是一個名為“一位興趣使然的撲街導演”在兩天前上傳的視頻,視頻只有短短的一分半,卻在發布當晚沖上C站熱榜,短短一夜就破了300萬播放量。
如果用兩個字去形容這個視頻,那就是混亂。
沒有邏輯、沒有節奏、沒有舒緩的配樂,整個視頻只有一條bgm,那是一首急促的鼓點,像極了心跳聲。
視頻開場是一段游戲畫面,主角在墳場逃跑,身后是一群發狂的鬼怪。
就在鬼怪即將要抓住他的時候,畫面驟然一黑,一行文字彈了出來。
[你想要改變命運嗎?]
主角猶豫片刻,沒有做出選擇。
文字不到片刻便消失殆盡,他還在逃跑,一只鬼手卻突然出現在他身后,瞬間洞穿他的脖子。
畫面一轉,主角被人綁在十字架上,身上穿著滑稽的嫁衣,腹部被人開了一個大洞,鮮血順著傷口流了一地。
屏幕上出現一行大大的字。
[gameover]
主角再次回到了原點。
就在他即將被鬼怪抓住的時候,那行文字再次跳了出來。
[你想要改變命運嗎?]
這一次,他選擇了改變。
鬼怪消失,畫風轉變。
一只手將主角從游戲畫面中拉出,二次元變成三次元,主角站在一個巨大的鬼屋面前,拉住他的是一只雪白纖細的手。
他順著那只手往上望去,看到的是一位身穿喜服,蓋著鮮紅蓋頭的新娘。
主角正想感謝,那只手卻突然掐住他的脖子。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她,卻逐漸沒了聲息。
如同心跳聲的鼓點停了下來。
新娘的皮膚一寸一寸枯萎,她掀開蓋頭,露出一張腐爛的臉。
她悄無聲息地朝鏡頭吐出一行字。
[你想要改變命運嗎?]
整條視頻沒有一條出聲的評論,卻引得整個導演組激烈討論。
“發生了什么?怎么主角突然就死了?”
“不清楚,再看一遍。”
“這個視頻風格很無厘頭啊,播放量怎么那么高?”
“可能現在的觀眾就喜歡看這種?”
會議室內,只有總導演看向助理,問道:“這個視頻……真的是宣傳片嗎?”
助理肯定地點了點頭。
“沒錯,這是一家鬼屋的宣傳片。”
導演對自己唯物主義的世界觀產生了動搖。
“原來宣傳片還能這么拍嗎?”.
辦公室內,燕祈同樣盯著這條視頻出神。
看著一條又一條刷新的評論,眉頭不由得微微蹙了起來。
[好怪啊,再看一遍]
[這是鬼屋的宣傳片?誰家宣傳片只有一分多鐘啊]
[噢噢,這不是燕總的鬼屋嗎?]
[這家鬼屋就在江州本地,我去玩過,蠻好玩的]
[我作證,真的是良心鬼屋]
[看宣傳片挺有意思的……嗯,這真的是宣傳片嗎?]
[這個視頻好洗腦啊,我居然又看了一遍]
燕祈關上視頻,有些難以言喻地看向眼前的一人一鬼。
“我……”燕祈盡量使自己言語溫和,“什么時候讓你拍宣傳片了?”
蒲街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燕總,你其實不用不好意思,前輩都告訴我了。”蒲街羞澀開口,“您讓我做這個鬼屋觀察員,其實就是為了培養我的能力。”
燕祈:“……”
他什么時候有了如此深意。
蒲街顯然是個忠厚的老實人。
他崇拜地看向一旁的瘦長鬼影:“不過我也沒想到這條視頻能有這樣的數據,這其實跟我個人的能力無關,都是大哥的功勞。”
“原本我的宣傳片并不是這樣的,是大哥告訴我要縮減時長,然后創新內容。”
蒲街嘆了口氣:“說實話,發出去的時候我也沒想過會火,沒想到這一切都在大哥的預料之中。”
蒲街每說一個字,瘦長鬼影的心就往下沉了一分。
世風日下,這么垃圾的內容也能火。
自認審美一流的瘦長鬼影逐漸覺得自己已經不懂人類了。
可惡,這次讓燕祈賺到了.
燕祈暗暗磨了磨牙。
好你個瘦長鬼影,居然是你小子背刺了朕。
怪不得這么不對勁,想想他錄用蒲街的時候,蒲街還是個多么善良懂事的撲街導演,沒想到這才過了多久,居然就被你這個濃眉大眼的刺客給帶壞了。
燕祈深吸了一口氣。
他告訴自己要淡定,一條無厘頭的宣傳片而已,還在控制范圍內。
看著網上一條條好評,蒲街不禁有些感動,從業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被這么夸贊過。
他摩拳擦掌地看向燕祈,主動道:“燕總,事不宜遲,我準備再發一條宣傳片。”
“不行。”燕祈斬釘截鐵地拒絕,“不能再發了。”
蒲街不解道:“啊?”
燕祈心想,一條宣傳片給我帶來的麻煩就夠大了。怎么可能讓你再發一條。
雖然是如此想著,燕祈面上卻是作沉思狀,看向蒲街的眼神滿是遺憾:“你有沒有想過,我真正想讓你做什么?”
“只是拍拍宣傳片這種廣告,真的是你的夢想嗎?”
夢想?
蒲街渾身一震,他有多久沒聽過這兩個字了呢?
“等你想通了,再來找我吧。”燕祈準備先拖一陣子再說。
原來燕總錄用自己,并不是為了讓自己拍一個宣傳片嗎?
蒲街怔怔地走出了門,正當一只腳邁出門檻的時候,他聽到燕祈輕飄飄地朝瘦長鬼影說了句話。
“瘦長啊,今晚繼續加班吧。”
蒲街渾身一震。
他心想道:“我們公司不是不給加班的嗎?”
片刻后,他這才反應過來。
“果然,一般員工是不給加班的。只有大哥這種優秀員工,才會獲得燕總親準的加班殊榮。”
看來他還需要努力啊.
沒過多久,燕祈便收到了《通靈》節目組的錄制邀約。
原本對于這種綜藝節目的邀約,燕祈一向是敬而遠之的。
萬一節目播出后引起熱烈反響,他的鬼屋口碑越來越高了怎么辦?
不過……
蒲街那條毫無邏輯的宣傳片顯然讓很多人對鬼屋產生了興趣,與其這樣藏著掖著,倒不如大大方方出來展示。
畢竟,得益于瘦長鬼影沒日沒夜的加班,地下迷宮已經搭建完成了。
燕祈轉了轉指尖的筆,他已經習慣在思考時這么做了。
80情緒值的來源有很多,厭惡和恐懼無異于是最好收集的情緒。
瘦長鬼影的地下迷宮,哪怕讓燕祈本人來體驗,也會給出恐怖的評價。
如果能把這種恐怖傳給更多人,那他豈不是穩穩收割這80情緒值?
思及此,燕祈同意了節目組的錄制要求。
并且只允許他們錄制地下迷宮.
周一上午,節目開始錄制的前一天。
燕祈沒想到自己居然會碰上這么一位陌生來客。
辦公室內,膽小鬼百無聊賴地坐在沙發上打游戲,瘦長鬼影被加班榨干了身體,此刻正靠在墻邊補眠,嫁衣鬼好不容易能休息一會,換上了一身干凈的人皮,此刻正站在窗前自拍。
阿西忒斯一如既往地跟在燕祈身旁。
燕祈給面前這位意外來客遞上一杯咖啡。
微博粉絲幾千萬,娛樂圈一線流量明星謝含清摘下口罩。
他生得非常好看,似乎天生應該活在聚光燈下,不過此刻他的情緒顯然不對,一雙桃花眼似乎剛哭過,眼圈泛紅地看向燕祈,悶聲道:“謝謝。”
“所以,謝先生。你是《通靈》節目組的嘉賓?”燕祈有些不確定地開口,“不過,你不應該是明天才來這里嗎?”
“我、我……”
謝含清一說到這就非常委屈。
“因為我怕鬼,你們這不會真的有鬼吧?”
他的話音剛落,幾雙眼睛便齊齊看向他。
第32章 032
謝含清抽抽噎噎地喝了口咖啡。
結果因為沒想到這咖啡居然那么燙, 他喝得又太急,直接被嗆得連聲咳嗽。
燕祈默默將紙巾盒推到他手邊。
“謝先生。”燕祈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問道:“既然你這么怕鬼,為什么要參加靈異節目呢?”
謝含清抽了一張紙巾,低聲說了句謝謝。
他抬眸看向燕祈,漂亮的眉頭蹙了起來,卻還是誠實道:“因為我膽子太小了,經常會被各種東西嚇到, 前陣子剛被劇組的鬼道具嚇進醫院,很影響工作進度。”
謝含清苦惱開口:“經紀人說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所以就給我報了這檔節目, 說這叫以毒攻毒……”
“其實我也沒有那么膽小, 只是一想到有鬼, 我就忍不住害怕。”謝含清抿緊唇, 可憐巴巴地望著燕祈, “我很害怕節目開始錄制的時候, 萬一我被嚇暈過去,又會影響大家的工作。”
燕祈:“……”
如果你真的被嚇暈,大概會成為明天的新聞頭條吧。
“所以, 你們的鬼屋真的沒有鬼吧?”謝含清巴巴地望著他。
燕茵還沒見過這么膽小的人類,一時間連游戲也不打了,就那么好奇地盯著他。
嫁衣鬼生前就算得上是謝含清的半個粉絲, 沒想到死后居然能跟偶像碰面,當下也忍不住湊了過來。
燕祈坐在謝含清對面的小沙發上, 長腿隨意交疊, 言語間滿是自信。
他說:“謝先生,我們可是專業的鬼屋, 怎么可能會有鬼呢?”
“我可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燕祈揉了揉太陽穴,似乎有些為難:“實不相瞞,其實我這個人也是最怕鬼了。”
燕祈這句話一說完,整個房間都沉默了。
膽小鬼:“……”
嫁衣鬼:“……”
瘦長鬼影:“……”
阿西忒斯點了點頭,主人永遠是對的。
畢竟他又不算是鬼,他只是個單純的半惡魔而已。
“那我就放心了。”
謝含清松了口氣,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原來如此,怪不得我看到你們會有種親切的感覺,原來這里真的沒有鬼啊。”
燕祈認可地點了點頭。
“當然,我們可是正經企業。”
一屋子鬼:“……”.
錄制當天。
導演抬頭看了一眼這所陰間鬼屋。
不得不說,如果放到一個月前,他是絕對不會選擇這樣一所鬼屋作為綜藝錄制場地的。
作為一個靈異愛好者,導演從大學開始就玩遍國內外大小鬼屋,大部分鬼屋的套路對他來說都是大同小異,根本刺激不到他強悍的神經。
對比鬼屋這種人工游樂設施,導演現在更喜歡那些自然的深山老林,那些流傳已久的恐怖傳說每一分鐘都在吸引著他。
畢竟他真的……很想真正見一次鬼。
這是導演沒和任何人說過的夢想,因為他心知肚明,就算自己說出來了,也只會被別人當成神經病。
“可惜了。”導演嘆了口氣,幽幽道:“如果原本的錄制場地不出現問題,說不定真的能在那里實現我的夢想。”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他這次終究還是要與自己的夢想失之交臂。
導演帶著團隊走進鬼屋,由于鬼屋白天還要正常營業,燕祈只給了他們下班后錄制的時間,并且只答應他們錄制一個場景,就是即將開業的地下迷宮。
當然,燕祈絕不會為了一個綜藝節目的拍攝,讓自己的員工陪同加班。
偌大的鬼屋幾乎沒有幾縷人氣,昏暗的走道內只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
不知是不是導演的錯覺,自從他踏進這里,便覺得胸口那道護身符在隱隱發燙,整個人莫名多了幾分寒意。
不過這一切很快便在看到燕祈那刻煙消云散。
導演其實在網上搜過有關這位燕總的傳聞,只知道他為人低調,卻沒想到本人居然這么年輕。
燕祈站在迷宮的入口前,身旁跟著負責管理迷宮的瘦長鬼影。
瘦長鬼影表面上安靜如雞,實則內心早已閃過千萬種陰謀詭計。
沒想到啊沒想到,他的第二次機會居然到來的如此之快。
怪不得燕祈這陣子天天讓自己加班,原來是為了這么一個破節目的拍攝。
瘦長鬼影在心里暗想:“呵,老子這次一定要攪黃你的計劃。等著吧燕祈。”.
制作團隊浩浩湯湯來了不少人,燕祈目光微抬,一個接著一個掃過他們稀疏的發際線,一時半會居然沒認出誰是導演。
導演顯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無視了,正想主動打招呼,肩膀卻突然被人一推。
他回過頭一看,只見他們這檔節目的最大賣點,謝含清的經紀人眼冒金光地看向燕祈,那眼神那姿態,簡直就像看到了一顆冉冉升起的搖錢樹。
作為業內知名的經紀人,他手底下當然不只有謝含清一名藝人,以他的身份原本不必要來陪同錄制,安排助理陪著謝含清即可。
不過謝含清那怕鬼體質多少讓經紀人有些不放心,這才專門趕飛機過來。
結果沒想到居然讓他發現這么一棵好苗子。
“帥哥,你有沒有興趣來娛樂圈發展?”經紀人蒼蠅搓手,自認為誠意十足:“以你的外形條件,我保證不出兩年,不,半年,你一定會大紅大紫——”
經紀人到底還是有些分寸感,沒有貼著燕祈說話,只是站在燕祈身旁不遠處發出邀約。
這讓站在燕祈身邊的瘦長鬼影一陣激動。
沒想到啊,看來也不是所有人類都是這么有眼無珠,居然有人類發現了自己的明星潛質。
瘦長鬼影老臉一紅,正不知如何婉拒的時候,只見經紀人抽出一張名片,選擇性忽略了他,朝燕祈遞了過去。
瘦長鬼影:“……”
這是什么審美低劣的人類,居然這么膚淺。
燕祈當然聽到了經紀人的話。
仔細一想,這不就是自己曾經設想過的職業道路嗎?
燕祈抽過那張名片,遺憾地搖了搖頭:“太可惜了。”
經紀人不明所以:“可惜什么?你要是有什么要求可以……”
燕祈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打斷道:“你們這個行業風險很大,偷稅漏稅的人很多吧?”
經紀人大驚失色,正想為自己辯駁,解釋他們公司都是遵紀守法的三好公民。
只見燕祈默默將那張名片藏進錢包,明亮的雙眸閃過片刻的掙扎。
他暗嘆:“萬一我要是經受不住誘惑怎么辦?”
經紀人愣住了,他沒想到燕祈居然會這么說。
“再說了。”燕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迄今為止,我打過工的公司都破產了。你確定要簽我嗎?”
經紀人:“……”
角落里的趙曾景聽到燕祈的話,當即嗤笑一聲表示不屑。
不同于節目組花了大價錢邀請過來的謝含清,他是走后門才進的這檔節目,作為一個能利用任何機會往上爬的三線藝人,他最煩的就是燕祈這種裝逼犯。
機會擺在面前都不要,不就是仗著那張臉嗎?有什么好裝逼的。
為了參加這檔節目,他已經熬夜做了不少鬼屋的攻略,就等著在之后的錄制里面大放異彩。
趙曾景朝自己的經紀人使了個眼色,經紀人心領神會,忙不迭走到導演身旁,帶著討好道:“導演,咱們這節目什么時候開始錄制啊?”
導演點了點頭,來到燕祈的身旁開始詢問。
燕祈這才認出發際線最高的這位就是導演。
“當然隨時都可以開始。”燕祈看了一眼瘦長鬼影,示意接下來就交給他了。
瘦長鬼影面上瞇眼微笑,實則內心無比陰暗。
呵呵,終于要開始了,燕祈你就等著翻車吧.
作為一檔網綜,《通靈》第一期的嘉賓并不算多。
除了謝含清這個一線流量之外,其他三位都是水果臺自家的三四線小藝人。
趙曾景算是其中知名度最高的一位。
他勢要完美發揮成為這期節目的亮點,如果能踩著謝含清上位,到時候自己的知名度絕對能大增。
這點,趙曾景倒是非常有信心。
謝含清有什么了不起的?不過就是個膽小如鼠的花瓶而已。
真男人還是得看他趙曾景。
經過改造的迷宮面積很大,第一期錄制的游戲規則很簡單,他們幾個嘉賓會在不同入口進入迷宮,在規定時間內抓到其他嘉賓,或者從迷宮的出口逃離,便算挑戰勝利。
迷宮內有許多的陷阱,稍有不慎就會被坑。
當然,這些陷阱都是燕祈讓瘦長鬼影布置的,為的是增加迷宮的可玩性,導演組并沒有做額外的改動。
節目很快便正式開始錄制。
謝含清慢慢推開迷宮的入口,一邊在入口處躊躇不前,一邊在心里一遍一遍告訴自己這里沒有鬼。
趙曾景風一般沖了進去,心里已經有了決定。
提前找到迷宮出口有什么意思,當然要把其他人都抓到,才能凸顯他的能力。
這所迷宮整體呈現正六邊形,一共分為四個板塊,趙曾景推開的便是玻璃迷宮的板塊。
一塊又一塊玻璃將密密麻麻的走道切割,趙曾景在心里感嘆自己的好運氣。
玻璃能遮擋什么視線,不過就是給他減輕找人的壓力罷了。
趙曾景不緊不慢地走著,果然沒過多久就在自己身后那扇玻璃后面發現了一個人。
那人的背影由淺變深,一點一點往他背后貼近。
頭頂的燈緩緩暗了下來。
趙曾景渾然不覺有什么異常,他瞇起眼睛,透過磨砂玻璃去看這個背影,心想這不就是謝含清嗎?
趙曾景拿起節目組準備的手機,給謝含清撥了個電話。
這也是這個節目的特色之一,嘉賓之間是可以互相通電話的。
“喂。”趙曾景很快就撥通了電話,他有些得意的開口,“謝含清,我找到你了。”
“啊?”
電話那頭傳來謝含清迷茫的聲音:“可我還在入口處啊。”
入口處?
趙曾景一臉不解。
“你要是在入口處,那我身后的是誰呢?”.
燕祈向來是一個不愛湊熱鬧的人。
他單手插兜,哼著不知名的小調。正準備去辦公室休息,卻意外地在走廊上碰到一個人。
那人背對著他,手里握著那把標志性的唐刀。
“虞人殊?”燕祈皺起眉頭,“你怎么會在這里?”
昏暗的走廊上,“虞人殊”僵硬地轉過身,朝燕祈露出一個微笑。
下一秒,他抽出了自己的刀。
第33章 033
燕祈果斷地往后撤了一步。
他冷淡地看向這位“虞人殊”, 目光詭異得像是看到了什么珍惜物種。
“虞人殊”跟只僵尸似的站在他面前,刀尖對準燕祈的臉。
他揚起下巴, 下頜線繃得筆直,似乎在思考從哪個角度下刀能更好地剁了他。
燕祈擰起眉,語氣略有不耐:“你誰?”
“虞人殊”耷拉眼皮,木訥地重復:“燕祈,我要殺了你。”.
“那我身后的是誰呢?”
趙曾景下意識往前跳了兩步,心里莫名有點發怵。
那影子頃刻之間便朝他貼了過來, 兩人瞬間只隔了一道薄薄的玻璃。
“滋啦——”
指甲摩擦玻璃的聲音直往趙曾景腦門里鉆,他單手捂住耳朵,腳步倉皇地往后走去。
“誰, 誰在那里?”
他媽的, 不管是誰在裝神弄鬼。他才沒工夫跟這東西玩。
趙曾景改變主意了。
謝含清那家伙不是還在入口處躊躇嗎?如果他能最快速度地逃離這間迷宮, 到時候有了謝含清這么畏畏縮縮的陪襯, 他絕對能脫穎而出。
趙曾景默默回想在網上搜集的那些資料, 伸出左手摁住墻壁, 心里默默念叨迷宮左手法則。
不就是個迷宮嗎?
有什么難的.
謝含清憑借著直覺,緩緩往前走去。
他所在的這片迷宮,周圍墻壁都是由木頭做的, 謝含清伸手撫摸著墻壁,入手質感卻不像木板,反而類似于人類皮膚的質感。
謝含清有些驚訝的睜大眸子:“這墻壁的材料好高級啊。”
他伸出手指戳了戳, 那墻壁就像人的臉皮似的,柔軟溫熱, 戳下去還能彈回來。
謝含清頓時了然。
“我明白了, 燕總這是怕游客摔傷,所以才故意做的這種裝修吧。”謝含清像是發現什么真相似的, “真是有心了。”
墻:“……”
謝含清當然沒想過要去抓別人,他也沒想過去爭什么第一,只要在錄制結束之前找到迷宮的出頭,對他來說就是勝利了。
不知為何,明明怕鬼的謝含清,呆在這里反而充滿了安全感。
“果然,燕總說的是對的。”謝含清小聲嘟囔,“這里真的沒有鬼啊。”
不但沒有鬼,而且一點都不嚇人。
確定這里很安全后,謝含清全身都舒展了不少。
他天生方向感就不錯,沒過多久就走到了迷宮的中間地帶——然后碰上了一地的木偶娃娃。
這些木偶娃娃表情豐富,地雷一般躺在地上,每一只表情都非常豐富,死的非常慘烈。
謝含清大概掃了一眼。
有斷頭的、燒死的、毒發身亡、被怪物撕成兩半的……
每一只的背后都貼著一張小紙條。
謝含清不知道的是,只要揭下其中任何一張小紙條,其對應的死法都會在他身上重現。
謝含清微微皺起了眉頭。
這是業內很少有人知道的事,他其實有很嚴重的強迫癥,一旦碰到亂七八糟的小擺件,就一定要把它們撥亂反正。
木偶娃娃陰惻惻地看向他。
來吧,揭開紙條吧……
一只白凈柔軟的手將它們拾了起來,而后一顆一顆擺在一旁,直到擺成一顆大大的桃心。
謝含清當然注意到了木偶娃娃背后的紙條。
他格外小心,不讓自己碰到這些紙條,心想道:“這些木偶娃娃那么精致,燕總肯定花了不少錢吧。背后這些標簽都還沒摘呢,我可不能把標簽碰壞了。”
將所有的娃娃都處理好后,謝含清這才松了一口氣。
果然,擺成愛心型就是好看。
木偶娃娃們:“……”
迷宮的房間很多,謝含清想要繼續前往出口,就不得不路過一個房間。
隨身攝像機記錄著他每一秒的舉動,謝含清推開一扇門,隨機被房間中的景象震驚——
房間里密密麻麻擺放了許多他的等身人偶。
房間色調陰森,這些人偶穿著不同的衣服,或是躺在床上睡覺,或是在桌前看書,每一只都造型精致,和謝含清本人幾乎沒有差別。
唯一有細微差別的是,這些人偶每一只都缺少一個器官。
有的沒有眼睛、有的沒有手、有的沒有皮膚,裸露在外的是血淋淋的肉……
這場景看得監視器后的導演一陣頭皮發麻。
“有點恐怖谷那味了。”導演干笑道,“燕總……深藏不露啊。”
鏡頭內,謝含清的腳步停了。
他緩緩捂住嘴,眼角逐漸濕潤。
謝含清依然不知道,只要他碰了任何一只人偶,他的器官就會填充人偶缺少的器官。
“燕總……”謝含清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己的等身手辦,既感動又羞澀,“怎么知道我最喜歡手辦了?”
“這做得也太精致了吧。”
謝含清只是看著這些人偶,并沒有伸手觸碰,他怕自己會不小心碰壞這些藝術品。
他謹慎地保持距離,而后拿出節目組準備的手機,取景框精準定格他和無眼人偶的臉,謝含清朝鏡頭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比了個耶。
人偶:“……”.
趙曾景感覺自己快瘋了。
他深深喘了幾口氣,兩手扶住膝蓋,疲憊襲滿全身,后背的襯衫都快被汗水浸濕。
不管他怎么跑,朝哪里跑,最終都會回到原點。
每當他回到這里,那影子就要更深幾分。
就好像……它一直貼在自己的后背。
難道這鬼屋真的有鬼?
這想法嚇了趙曾景一大跳,作為一個真男人,他是絕不會相信這些怪力亂神的。
“他媽的,這迷宮設計的絕對有問題。”趙曾景咬緊牙關,決定直面這個裝神弄鬼的東西。
他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右手攥拳,狠狠往那影子砸了過去——
入手的觸感迫使他睜開眼睛。
這不應該是玻璃嗎?為什么那么像人皮……
下一秒,趙曾景感覺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
燕祈蹭了蹭自己的嘴角,擦掉一點血絲。
“嘖。”
他側眸看向手中的刀,這是他剛從系統商城買來的菜刀,據說剁骨如切草,這才砍了沒幾下,刀身便已經出現陣陣裂紋。
他看向眼前的“虞人殊”,對方已經被他砍掉半個脖子,那顆腦袋卻還是藕斷絲連般黏在上面,遲鈍且僵硬地提刀對他進行攻擊。
那動作像極了某款曾風靡一時的游戲里的僵尸。
他的傷口沒有血跡,流出的只有一地木屑。
“你能換副尊容嗎?”燕祈抿了抿唇,道:“你用這張臉,會讓我很生氣啊。”
這句話不知道觸碰到“虞人殊”什么機關,他猛地一個俯沖,刀尖對準燕祈的心臟,狠狠朝他刺了過來。
燕祈握緊手中的刀,轉瞬之間便要回擊。
可沒等到他將那顆腦袋徹底砍斷,“虞人殊”便被人一刀劈成了兩半。
阿西忒斯一刀將眼前這人懶腰斬斷,他似乎非常生氣,雪白的臉莫名有些漲紅。
沒有絲毫猶豫,他一刀一刀將這只傀儡撕成碎片,尤其是那張臉,他連一塊木屑都沒留下。
燕祈看著鞭尸的阿西忒斯,叫停道:“阿西,它已經……”死了。
阿西忒斯連耳尖都是紅的,卻還是不忘回復燕祈:“這張臉太惡心了,我要把他切碎。”
直到將“虞人殊”整個人都切成了碎片,阿西忒斯這才收回刀。
阿西忒斯閉上了眼,給自己兩秒的時間平復心情。
兩秒后,他看向燕祈的目光瞬間變得一片擔憂:“主人,你有沒有受傷?”
燕祈搖了搖頭。
被阿西忒斯削碎后,地上只剩下一顆七零八碎的木偶。
燕祈瞬間知道這是誰了。
他看向阿西忒斯,沉思道:“木偶人居然還活著?他不是自殺了嗎?”
燕祈還記得,自己離開恐怖游戲之前,木偶人為了慶祝這件事,專門跑去自殺,還確保這次一定能死成。
“那個畜生每個月都要自殺,但從來沒見他真正死過。”阿西忒斯冷冷道:“不過這次,他死定了。”
燕祈突然想到在迷宮里錄制的節目組。
他抬步走向操控室,阿西忒斯緊緊跟在他身后,一向冷淡漂亮的臉因為怒意顯得格外鮮活,他握緊手中的刀,打算一見到木偶人就要將它徹底撕碎。
他居然敢用那張臉去傷害主人。
阿西忒斯握刀的指節捏得幾乎泛白。
操控室的門正開著,瘦長鬼影躺在電腦旁昏睡過去,一只半黑半白的木偶坐在他頭上,懷里抱著鼠標,半張臉哭得幾乎昏厥,另外半張臉則露出野獸一般的譏笑。
“木、偶、人。”
燕祈還沒說話,阿西忒斯直接沖了上去,一刀劈在木偶人的頭頂,完全不考慮會不會誤傷一旁的瘦長鬼影。
木偶人瞬間從瘦長鬼影的頭上跌了下來。
他捂住眼睛,聲音稚嫩可憐,像個不諳世事的孩子:“別、別殺我。我好怕疼。”
木偶人躲的速度極快,阿西忒斯的刀難得落了空。
阿西忒斯目光幽暗地看向手里的刀,這只是最普通的冰做的,如果換成另外一把,剛才那一刀木偶人絕對逃不掉。
木偶人哭得打嗝,他抽抽噎噎地看向燕祈,委屈道:“主人,我好害怕。”
下一秒,那張臉的表情驟然一變。
木偶人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
“喂,阿西忒斯。”木偶人不屑地看向持刀之人,語調十分輕蔑:“你這個舔狗。”
第34章 034
阿西忒斯手中的冰刀瞬間一分為二。
他一言不發, 唇線拉直,面色陰沉的能滴出水來, 整個人連氣息都是收斂的,身旁唯一的動靜只剩下刀尖劃過地面摩擦出的火星。
鋪面而來的殺意幾乎要把他淹沒。
你這次死定了。
不,你已經死了。
木偶人咽了口唾沫,整只木偶被徹底嚇回純白色,他雙眸含淚地望向一旁的燕祈:“主人,你真的忍心眼睜睜地看著我死嗎?”
燕祈漫不經心地合上眼皮:“我可以閉上眼睛。”
他在心里默默想到, 與其說木偶人是個生物,倒不如說他是個詛咒產物。
在他眾多的手下里,木偶人也是個特別的存在, 他的能力強大而廣泛, 在副本中幾乎是瞬殺級別的BOSS, 能隨時生產各種詭異的木偶或人偶, 也可以將自己變成任何人。
更特別的是, 那具小小的木偶身軀內掙扎著兩個截然不同的靈魂, 或者說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孩子。
一個桀驁不馴渴求死亡,一個詭計多端只想要別人死。
為了方便區分,燕祈把他倆稱呼為小黑和小白。
小黑除了愛好自殺之外, 姑且還能算得上一個乖孩子,小白的話——
燕祈冷嗤一聲,從認識木偶人的第一天開始, 他就沒信過這鬼東西嘴里吐出的一個標點符號。
阿西忒斯抬手揮刀,木偶人只覺得身旁的溫度極速下降, 鋒利的冰刃宛如一根隱形的銀絲, 頃刻間便要將他的身體從脖頸處一分為二,木偶人來不及他想, “騰”的一聲便變成一個人。
下一秒,阿西忒斯的刀停了。
燕祈撩起眼皮,正想觀察戰況如何,看到這場面也不由得愣怔。
能讓阿西忒斯停手的只有一個人。
阿西忒斯手中冰刀發出嗡鳴,他窒住呼吸,刀刃卻前進不了分毫,直到他生生將那冰刀捏碎。
他冷冷吐出三個字:“變回去。”
木偶人頂著燕祈同款的臉,就像是得到一張不死的面具,他沖阿西忒斯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下意識開始作妖:“阿西忒斯,你也不過如——”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燕祈一腳踹回地上。
燕祈狠狠踢了一腳同款“燕祈”的后腦勺,扶額嘆息:“別用我的臉做出這么猥瑣的表情。”
說著,燕祈又給了木偶人一腳。
絲毫不在乎自己那張完美的臉上會多出一個新鮮的腳印。
阿西忒斯這才站到燕祈身后,他伸出右手默默重鑄冰刀,本應該在呼吸間鑄造的冰刃,卻短暫的沒能凝聚起來。
他可以面不改色地撕碎那張名為虞人殊的臉。
但卻無法將刀刺向燕祈……哪怕那只是個贗品。
阿西忒斯默默朝主人湊近幾公分,感官敏銳地嗅到那股名為燕祈的氣息,雖然那只是最普通的洗衣粉的味道。
這才是主人,只有這一個主人。
阿西忒斯在這一刻重鑄了那把刀,右手緊緊握住刀柄,看向木偶人的眼神更加兇狠。
木偶人被燕祈一腳踹回了原型。
他再次變成那只半黑半白的木偶,兩只小腳就地一攤,直接原地開擺:“我輸了,我自愿與偉大的燕總簽訂賣身契,成為偉大燕總的奴隸,哦不,員工。”
似乎是嫌自己的姿態不夠端正,木偶人收了收小腳,舉起兩只爪子,腦袋往地上一磕,圓潤地朝燕祈行了個大禮。
木偶人的語氣平得毫無起伏,就地開始認命:“陛下,您就收了我吧。”
燕祈嘴角微微抽搐,他沒想到木偶人居然跳過流程,直接給他來了這么一出。
“你從哪兒學的?”他問。
木偶人答得從善如流:“瘦長鬼影被我迷暈過去后,一直在說夢話,我是無意間不小心聽到的。”
他在“無意間不小心”六個字上加重語氣,以此來彰顯自己的無辜。
木偶人圓溜溜的大眼睛往旁邊一轉,見瘦長鬼影睡得跟頭死豬似的,這才開始不緊不慢地添油加醋:“陛下,我可沒有說謊。瘦長鬼影這個奸臣簡直是膽大包天,您猜他都說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話?”
木偶人捏了捏嗓子,模仿地惟妙惟肖:“燕祈,你這個日薪只開兩毛的畜生,天天要老子加班,看老子這次怎么報復你——”
他額外在最后一句上拉長尾音,說完后趕緊“呸呸”兩聲,皺起兩條曲線似的眉毛,唾棄道:“陛下給他開兩毛已經是貴重萬分,這老鬼居然還不知足,如果換成我,哪怕是兩分,那都是一種恩賜。”
說到這,木偶人微微抬起眸子,半遮半掩地朝燕祈眨了眨眼,茶香四溢道:“我看瘦長鬼影這東西一看就沒安好心,又不中用的暈了過去,想來也不是能為陛下分憂的料。所以接替他做了些小小的工作,陛下應該不會介意吧?”
陛下點了點頭。
木偶人松了口氣。
燕祈支著下巴看他,聞言眸色一亮,語調輕快道:“既然你都這么強烈要求了,作為一個合格的老板,當然不能不尊重員工的想法。”
“那你就日薪兩分吧。”
木偶人:“……”
暴君!燕祈我日你大爺!
系統的播報音在燕祈腦中響起。
【由于木偶人自愿與宿主簽訂勞務合同,現木偶人正式收錄為宿主名下員工,遵從宿主制定的員工守則】
【叮——】
系統的播報音再次響起。
【由于宿主名下已經成功收錄五位員工,現獲取額外獎勵,獎勵為宿主可制定第二條員工守則,此條守則所有員工都必須遵守】
燕祈沒有絲毫猶豫,便寫下第二條員工守則。
“員工不許頂著我的臉招搖撞騙,”燕祈微微皺起眉頭,又補了一句,“虞人殊的也不行。”
木偶人:“……”
這在針對誰簡直不言而喻。
木偶人其實并沒有那么想要成為燕祈的員工。
開玩笑,他都給這家伙打了多久白工了,好不容易脫離燕祈過上可以每天快樂自殺的生活,現在告訴他一切又要回到原點?
噢,也不算原點。
畢竟這次他有工資了。
日薪兩分。
木偶人想抽根煙冷靜一下,他知道有些香煙是木屑做的。沒錯,他決定同類相殘。
這時的木偶人并不知道,只要他的語氣稍有臣服,便會被系統檢測為自愿成為燕祈的員工。
巧的是,燕祈也剛剛才知道。
好不人性的系統條約。
燕祈莫名覺得這條約像一個人,具體是誰又想不起來,總之他喜歡。
工資比瘦長鬼影還低的木偶人只覺得烏云籠罩,他懨懨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正準備跟在燕祈身后,卻突然敏感地接收到一道不善的視線。
阿西忒斯仗著身高優勢,就那么微微垂下頭,冷淡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又快速地收回,甚至不愿意多看他半秒。
木偶人聽到阿西忒斯輕嗤一聲,似乎心情很好。
靠。
木偶人瞬間反應過來阿西忒斯在笑什么。
他在嘲笑他的兩分工資!
木偶人瞬間怒了,你個免費倒貼的居然還好意思嘲笑我們有工資的!
不、不對。
木偶人緩緩意識到了不對勁。
縱然不承認,他到底還是聯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阿西忒斯該不會覺得,給主人打工還要錢,他和瘦長鬼影活得很失敗吧?
木偶人:“……”
阿西忒斯,你果然是個絕世舔狗。
瘦長鬼影捂住額角,從漫長的困倦中睜開眼睛。
按理說,像他這么強大的鬼,一般來說是沒有東西能制服他的,更別說讓他暈過去。
他暈倒之前都做了什么來著?
瘦長鬼影慢慢回憶,他好像來到了這間控制室,然后笨拙地給電腦摁了開機,結果發現自己不會用鍵盤打字,那該死的字母鍵設置的一點也不人性化,當他好不容易打出一行字,然后他就被一只木偶給敲暈——
瘦長鬼影“騰”的一聲坐了起來。
他一清醒,正好撞上面前的三對眼睛。
燕祈坐在最中間的椅子上,手里拿著一盞茶杯。
他的左肩站著一只小巧的木偶,身后跟著冷若冰霜的阿西忒斯,準確來說,阿西忒斯正在用那殺人般的視線緊緊盯著木偶人。
瘦長鬼影瞬間回想起了一切。
他正想去找木偶人算賬,燕祈卻突然眉眼一彎,笑瞇瞇地朝他開口。
瘦長鬼影頓時警覺,燕祈這種眼神他可不陌生,這種臺風過境般的預告讓他不禁瑟縮了一下。
“你醒啦?”他聽到那陰間資本家的聲音出乎意料地溫柔。
還沒等瘦長鬼影松了口氣,便聽見燕祈不緊不慢繼續開口。
“燕祈,你這個黑心資本家,居然才給英俊瀟灑的我開了兩毛工資,我一定要狠狠地報復你,要讓你付出慘痛的代價。”
木偶人驚訝地看向燕祈,沒想到這暴君還挺會添油加醋。
燕祈放下茶杯,緩緩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揉了揉自己纖細的手腕,語調微微上揚:“不知道為什么,最近總覺得身體不太舒服,手腕上的淤青也沒消退,每次看到都挺疼的。”
瘦長鬼影狠狠抖了抖。
燕祈撩起眸子,就那么靜靜地看向他。
“某人欠我的醫藥費,是不是該支付了?”
第35章 035
這場單方面的繳費以瘦長鬼影被扣了n年年薪告終。
為什么是n年, 因為身嬌體弱的燕總無法保證自己多久能康復。
對此,瘦長鬼影很是抗議。
“草, 你不就蹭破點皮?”
燕祈氣場驚人,冷笑道:“身體上的創傷能恢復,心靈上的傷口怎么痊愈?”
“我可是被你嚇出了心理陰影。”
瘦長鬼影:“……”
他差點忘了,自己還欠著燕祈精神損失費。
等等,這壞逼說了什么?被他嚇出了心理陰影?
靠,好不要臉。
自稱被嚇出嚴重心理陰影的燕祈, 伸出手指挑起肩膀上的木偶人,提著那豆大點的木偶走到控制室前的屏幕旁,三十多個監控無死角地記錄著迷宮里的一切, 瀏覽完全部畫面后, 燕祈手指慢慢收緊, 聲音里透著冷:“這位兼職員工, 你不打算解釋一下嗎?”
木偶人:“……”
他是不是給自己挖了個坑.
在被迫上崗木偶人的有意放水下, 迷宮里所有帶著陷阱的木偶和人偶全部失去了功效, 趙曾景身后的那抹影子也消失不見,終于不再原地打轉……他換了個地方繼續打轉。
“主人,他怎么離出口越來越遠了?”木偶人詫異道。
趙曾景走出玻璃迷宮后, 現在進入的是燕祈親手設計的蜂巢迷宮,瘦長鬼影這個監工做的還算稱職,比起普通的蜂巢迷宮, 這所迷宮的每一格蜂巢都是完全一模一樣的,不管是睜眼還是閉眼, 在里面都會迷失方向感。
簡單來說要是想走出去, 基本上看命。
“他運氣不太好啊。”燕祈輕飄飄地開口,“這可是最難的一個迷宮了。”
趙曾景其實聽說過蜂巢迷宮, 也在網上做過做過不少資料。
但是,為什么?
趙曾景擦了擦額角的汗,不管他推開這六面墻中的哪一扇門,迎接他的都是一個完全相同的房間。
雪白的墻壁像是對他的某種嘲笑。
趙曾景咬緊后槽牙,泄氣似的在那墻壁上留下一道劃痕,而后一口氣連著推開好幾扇門,一個破迷宮而后,他就不信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轉。
直到跑到筋疲力盡,趙曾景不得不靠在墻上休息的時候,他撐起右手,再次摸到那粗糙的劃痕。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由自己親手制造出的劃痕。
那感覺幾乎瞬間絕望了。
謝含清拍足了照片,這才戀戀不舍地離開房間。
他答應過粉絲要認真工作,不能做節目的吊車尾,不過他也沒什么雄心壯志,爭取當個倒數第二就好了。
結果就讓他自己也沒想到,他居然就這么走出了迷宮。
“我居然是第一名?”謝含清不敢置信。
“我居然沒走出去……”趙曾景失魂落魄。
錄制就這么詭異的結束了。
燕祈帶著木偶人從控制室內走了出來,不過為了避免嚇到人,木偶人已經變成一個外表十五六歲的少年。
他穿著黑白熊的衛衣,頭發是挑染的灰白色,個子不算太高,骨架偏瘦,側臉貼著一個小熊創可貼,給人一種病懨懨的陰郁味。
木偶人很少用這副皮囊,步伐略顯僵硬地來到謝含清面前,眼神很是不爽。
他的記憶力很好,還沒忘記眼前這個人是怎么躲過自己設置的那些陷阱的。
“喂,第一名。”
木偶人從口袋里掏出幾只死相凄慘的小木偶,沒有經過燕祈的允許,這些木偶當然不能害人,但讓謝含清做幾天噩夢還是沒問題的。
他露出一個狡黠又惡劣的笑:“送你一些紀念品,要嗎?”
謝含清當然是沒見過木偶人的,但對方手里這些木偶他并不陌生。
“如果可以的話,”面對這位陌生少年,謝含清有些不好意思,“我可以買下那些和我長得很像的人偶嗎?我可以付錢。”
木偶人:“……”
那些人偶有他的小木偶萬分之一好看嗎?這人到底有沒有審美啊。
“你買他們做什么?”
謝含清回答的很快:“因為很好看啊,我想把他們放在床頭……”的展示柜里。
他還沒說完,就被木偶人快速打斷。
木偶人搓了搓手臂,只覺得不存在的雞皮疙瘩都要立起來了。
他沒想到謝含清看起來老實巴交的,居然那么變態。
從生理學的角度來說,那些人偶可是從他的身體里鉆出來的,這個卑微的人類在說什么?他居然妄想和他的人偶同床共枕。
靠,他該不會還要在晚上偷偷摸他的人偶吧?
“不賣。”木偶人決定立馬去銷毀那些人偶,并且決定以后離這個死變態遠點。
“那真是太遺憾了,那是我見過最好的人偶了。”謝含清嘆了口氣,遺憾道。
這讓木偶人瞬間離他更遠了。
本來還以為這個人類識破了他的陷阱,沒想到這只是個單純的變態而已。
木偶人搓著手臂便打算離開,結果剛一轉頭,便又遇上了一個眼冒精光的男人。
經紀人呼吸一窒,原本被燕祈拒絕的那顆心再次跳動起來。
木偶人這張臉,不就是當下娛樂圈最流行的病嬌正太嗎?
“小弟弟,你有進娛樂圈的打算嗎?”經紀人再次蒼蠅搓手,笑道:“以你的外形條件,我保證不出三年——”
“沒興趣。”
木偶人可不是瘦長鬼影那個字都不會打的老古董,他拒絕的干脆果斷,不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開口問了句:“你們娛樂圈工資多少?”
經紀人立馬秒懂,沒想到這小孩年紀輕輕的,居然已經有了理財觀念。
“像你這種剛入圈的新人,一年賺個幾百萬應該是沒有問題的。”經紀人巧妙地給他畫著餅,“當然,如果你以后要是發展成了一二線明星,光是一個廣告代言就不止這點了。”
幾百萬?那是多少錢?
燕祈給他發多少年的工資才能到這個數?
“嘖。”木偶人薅了一把那銀灰色的頭發,想也不想地便離開了。
見木偶人居然直接離開,經紀人忙拉住對方的手臂,結果不出意料地被木偶人輕巧躲掉。
“小弟弟,你要是不滿意我們可以再談。”這年頭一個好苗頭是真的難找,經紀人也是欲哭無淚。
木偶人三步并兩步,離他離得遠遠的。
他甚至朝經紀人比了一個國際友好手勢。
“少跟哥拉拉扯扯的。”木偶人倔強地憋了一句,“哥有工作。”
正常人當然無法追得上鬼怪的速度。
一天勾搭兩次接連失敗,這讓經紀人也莫名挫敗感十足,他嘟囔道:“這小孩看起來才十五六吧,居然能找到工作……不對,這不招收童工嗎?”
這年頭除了娛樂圈,其他地方還能合法招收童工?
經紀人感到非常費解.
另外一旁。
導演看向那位氣定神閑的燕總,終于沒忍住道:“燕總的迷宮,設計的還真是特別啊。”
燕祈倒是沒否認,只是淡淡拋了個反問:“是嗎?不過你們玩的倒是挺普通的。”
導演:“……”
總覺得被惡意中傷的趙曾景:“……”
導演眉頭皺起內八,雖然這迷宮設置的很精彩,但除了謝含清那些鏡頭比較有戲劇性外,其他幾位嘉賓完全就沒從迷宮里走出來過。
以現在的體量,想要剪輯成一期完整的節目,可以稱得上是十分困難。
這一點也讓燕祈很頭疼。
經過木偶人這么一攪局,迷宮的復雜程度大大增加,但那種恐怖只有像趙曾景這樣的當事人才能更加清楚,觀眾完全無法身臨其境。
對于觀眾來說,這種效果反而不如直接刺激視覺的恐怖畫面來得驚悚的多。
等等。
直接刺激視覺?
燕祈拍了拍導演的肩膀,低聲笑道:“導演,我這還有一個本,不知道你感不感興趣?”
導演猛地一抬頭:“燕總,你的意思是?”
燕祈拿起手機,勾起一個笑:“嗯,不過得叫一個員工回來加班。”
兩個小時后,鬼新娘副本外。
導演嚇得驚懼不已,趙曾景嚇得瞳孔升天,謝含清蹲在一旁,不斷洗腦自己這世上沒有鬼。
燕祈滿意地看著這幅畫面,對一旁的攝影師道:“素材都拍下來了吧。”
攝影師咽了口唾沫,遲緩地點了點頭。
場景內,嫁衣鬼坐在血淋淋的轎子上,手里拿著剛扣下來的眼球,一邊給自己滴眼藥水,一邊小聲罵道:“他媽的,全鬼屋就我一個鬼了是吧?燕祈怎么天天叫我加班。”
燕祈推門而入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
無數棺材擺在地面上,露出里面腐爛或已經變作白骨的尸體,刺鼻的味道讓人忍不住作嘔。
當然,這些都是木偶人剛做的人偶。
一片又一片紙錢自空中飄落,像極了雪花,只不過那紙錢飄到身上時會有一股深深的寒意,比雪要冷得多。
燕祈西裝革履,大步朝嫁衣鬼走了過去。
嫁衣鬼身上還是那套嫁衣,那張臉卻比上次見面卻嚇人的多,皮膚沒有一寸是完好的,青灰色的皮膚寸寸龜裂,配上她那不羈的動作,像極了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
也難怪剛才謝含清被嚇成那樣。
“你……要干嘛?”
作為一個社畜鬼,嫁衣鬼當然是不敢跟老板作對的。
“沒什么,就是打算給你漲點工資。”燕祈笑吟吟地開口。
第36章 036
《通靈》節目組從鬼屋離開的時候, 出乎意料地收到了燕祈的禮物。
燕祈是個很極端的人,明明那張臉生得漂亮而鋒利, 侵略性十足。但他一貫給人的感覺卻是溫溫柔柔的,讓人忍不住對他放松警惕。
當然,不包括現在。
剛經歷過鬼新娘起床氣版的導演,雙腿發軟地看著燕祈手里那厚厚一沓門票,熱情的燕總將那些門票當作告別禮物送給了他們,并告訴他們有空常來玩。
導演委婉推脫:“燕總, 您不用這么客氣……”
燕總笑得愜意:“反正這些門票也不要錢,你就收下吧。”
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這理由好像有點奇怪。
導演默默收下這些門票, 并決心把他們壓在行李箱底部。
“導演。”燕祈仗著身高優勢輕飄飄地將小臂壓在對方的肩膀上, 一副自來熟的樣子, “第一期節目大概要在什么時候播出?”
“大概一個月吧, 具體還要看后期剪輯……”導演說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 解釋道:“我明白燕總的意思了, 燕總你是想說節目預熱的時候,聯動鬼屋一起宣傳吧?”
精通人情世故的導演老臉一紅,解釋道:“燕總, 陰間鬼屋有官方賬號嗎?等第一期預告出來的時候,我讓宣發那邊艾特您的官方賬號。”
燕祈收回手臂,微微皺了皺眉頭。
好險, 差點忘了這么一個潛在陷阱。
燕祈的目標是讓陰間鬼屋惡名遠揚,為的是讓來鬼屋玩的每一個游客都從心底里覺得陰森恐怖, 最好是能發展到一提到陰間鬼屋就從心底里感到惡心的水平。
因此陰間鬼屋的用戶畫像是很有針對性的。
燕祈雖然對娛樂圈沒什么興趣, 但他知道水果臺的號召力,雖然《通靈》是一檔小眾類的靈異綜藝, 但有謝含清這么個大流量作為招牌,到時候只要開播,引流無疑是巨大的。
萬一到時候那些單純的小粉絲,為了支持自家偶像,非得污蔑他的鬼屋是個好鬼屋,那不就壞了燕祈的大事?
燕祈絕對不能容忍這種事發生。
想到這,燕祈抿了抿唇,語氣莫名沾上幾分嚴肅:“陰間鬼屋沒有官方賬號,以后也不會開設官方賬號,而且……我建議你們節目一定不要帶上陰間鬼屋的名字宣傳。”
“為什么?”
導演被燕祈這句話整的一頭霧水,每年水果臺光廣告收入就是一筆天文數字,很多節目的招商更是動輒□□位數,這么好的一個免費宣傳的機會,燕祈居然不要?
想到燕祈想也不想就拒絕了謝含清經紀人的邀約,導演心想燕總可能是不了解娛樂圈,還不了解這種宣傳帶來的巨大好處,他正想開口向燕祈解釋,只見對方沖他搖了搖頭,一臉認真的打斷了他。
“導演,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不過這是我的原則性問題。”燕祈抬頭看了一眼鬼屋的門牌,他記得攝影師專門特寫過這里,提示道:“對了,記得后期做視頻的時候,把鬼屋的名字也馬賽克掉。”
“我會把這條加在合同里的。”說完這句話,燕祈便朝辦公室走去,準備去翻翻那份合同,只給導演留下一個背影。
導演抱著那一沓門票,臉上飄過些許茫然。
過了十幾秒,他突然意識到什么,手臂肌肉下意識戰栗起來,懷里門票有不少被抖落到地上。
眾所周知,燕總是個商人,還是個很會賺錢的商人。
雖然賺錢這件事可能并非他的本意,但不管是游戲還是鬼屋,從市場的角度來看,成果無疑都是成功的。
但是鬼屋不像是游戲,只要有網絡就可以打游戲,鬼屋是線下的實體產業,必須得親自體驗才有游玩的感覺,這就注定鬼屋的傳播度會受限。
如果從節目的宣傳階段就大方展示出這間鬼屋的名字,這對鬼屋的宣傳當然是一件好事,但對節目本身來說是好事嗎?
導演看了一眼陰間鬼屋的招牌,這是一間每天都在營業的鬼屋,雖然游客的數量目前來看并不算多,但是……如果他們在宣傳階段就暴露這間鬼屋的名字,來過這里的游客無疑會立馬在評論區認親,這樣的后果就是導致節目還沒開播,觀眾就已經看完了劇本。
提前被劇透是很可怕的。
燕總之所以再三強調不要揭露鬼屋的名字,其背后的深意并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保證節目效果。
“沒想到,燕總居然想的那么遠。”導演深深地嘆了口氣,如果之前他對這位年紀輕輕就極為成功的年輕人還只是驚訝,現在則是不得不產生幾分佩服。
“這樣目標堅定又心胸寬廣的人,怪不得會這么成功了。”
想到自己為了一個節目,優柔寡斷輾轉反側那么久,導演不禁有幾分苦笑。
看來,自己要更認真才行。
也……不能辜負燕總的好意.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就到了節目正式開播的前一周。
《通靈》已經正式在網上預熱,上了好幾個熱搜,不過導演顯然很守承諾,履行約定沒有曝光燕祈鬼屋的名字,甚至放出的宣傳片都有意遮掩,除了節目組和燕祈本人,誰也不知道節目第一期的具體拍攝地點。
燕祈之所以如此低調,主要還是因為第二周期的時間。
他站在辦公室的窗戶前,從這個角度正好能夠看到鬼屋門前絡繹不絕的游客們,隨著《百鬼夜行》越來越火,鬼屋門前的排隊也越來越長。
今天是燕祈接下第二周期的任務后,整整過去兩個半月的日子。
距離任務結束不過只剩下十五天。
燕祈一直在賭,賭自己走上的是一條正確的路。
手機屏幕里顯示的是兩款游戲的數據。
截止到此時此刻,《幸福的一家》下載量突破八十萬人次,《百鬼夜行》因為是一款免費的游戲,下載量直接突破700萬人次。
燕祈關上手機,慢慢閉上了眼睛。
依舊是熟悉十足的系統空間,極具高科技感的房間內,光球在燕祈面前跳動,一人一球短暫對視,詭異地達成平衡,誰也沒率先打破沉默。
兩個打工人面面相覷,到底還是系統先開了口。
系統語調艱澀,每一個字都要停頓片刻,不難看出它的不情愿。
【恭喜宿主成功完成第二周期指標,您劍走偏鋒的表現讓系統大吃一驚,可惜系統沒有手,不能為您的成功獻上掌聲】
雖然是這么說,系統還是合成一段電子音,在廣袤的空間中有一搭沒一搭地給燕祈鼓掌,只不過那聲音實在刺耳,不像是恭喜,反倒像是某種陰陽怪氣。
燕祈眼前的面板上詳細顯示了關于第二周期的任務數據。
【營業目標:1:宿主名下需要擁有一家注冊公司(已完成)2:公司要在三個月內發布三款產品,且其中一款產品必須涉及實體產業(已完成)】
燕祈眸色一暗,點開了【任務詳情】
淡藍面板界面瞬間一變,第二周期完成需要銷售額達到二十萬人次,這一點燕祈早就做到,不過重點在于那道情緒值80的門檻,燕祈點開情緒值詳情,只見情緒值那一欄正好為【200000/200001】
看到這里,燕祈微微低下頭,肩膀輕微聳動起來。
看到燕祈這幅樣子,系統那副賽博心臟不由得意起來。
呵,只比目標要求的那20萬多出一個點,燕祈現在一定就像是走高空鋼絲一樣,在心里覺得好險很害怕吧?這樣就好,它就喜歡看到人類害怕的樣子,如果那個人是燕祈的話,它將會更加高興。
剛想到這,燕祈便抬起頭看向系統,那張向來沒有多少表情的臉,此刻是發自內心的愉悅,以至于臉色微微有些潮紅。
燕祈撩起狹長的眸子,一字一句道:“呵,你也不過如此。”
那個“你”指的是誰,簡直不言而喻。
中槍的系統:“……”
“果然,我就知道我的選擇都是正確的。”燕祈挺拔的站在那里,一只手插在褲兜,另外一只則是翻了翻系統面板,修長手指在情緒值那一欄停頓,他低聲嘟囔:“之前還有些懷疑自己,沒想到我居然把玩家的心理拿捏的那么死。”
從某個角度上來說,他這算不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商業奇才?
系統的賽博心臟像是被誰狠狠揪了一把,那種感覺它一時半刻無法形容,總之非常不高興,不高興到想把眼前這個礙眼的人類清除。
系統音冰冷的響起。
【請問宿主是否現在開啟第三周期?】
燕祈搖了搖頭,打斷了系統的話。
他甚至從系統商城里用積分換了一把高腳凳,長腿隨意踩在蹬腿上,就那么坐在上面,顯然一時半會不打算離開這里。
燕祈嗓音淡淡,像是聊起一件無關的小事,藏在兜里的手指卻默默蜷了起來。
“問你件事,為什么虞人殊會離開恐怖游戲?”
系統沒有選擇跳過這個問題,它沒想過燕祈居然會問這個,那顆賽博心臟劇烈跳動,它近乎惡劣地回復。
【要我回答問題是要付出代價的】
“我知道。”燕祈脊背挺拔,語調清冷,“只要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我就不需要你支付第二周期的任務獎勵,也就是說我可以放棄那250萬。或者你需要扣除多少積分也可以,反正那東西我有的是。”
不知道為什么,燕祈覺得系統似乎松了一口氣。
【虞人殊啊,他可是付出很大的代價才離開的,他差一點就死掉了哦。】
【不過我不能把那個代價告訴你,這涉及我和他的交易】
“是嗎?”
不知道為什么,系統覺得燕祈好像生氣了。
燕祈可是騙了虞人殊三千萬積分,才得以離開恐怖游戲的,對于他們倆的關系,系統其實有過推測,那就是……燕祈一定很恨虞人殊,恨不得他死在恐怖游戲里。
若非如此,燕祈怎么會騙光虞人殊的積分呢。
“喂。”
燕祈雙腿交疊,一只手搭在膝蓋上,指尖極有規律地敲動,他突然沖著系統粲然一笑,道:“其實你根本沒有那么大的能量吧?”
“其實我一直很好奇,”燕祈繼續開口,“我明明擁有足足兩個億的積分,為什么只能兌換兩萬人民幣呢?是你故意要為難我,還是實際上……你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錢呢?”
“不管是第一還是第二周期的對賭任務,你的目的都是讓我賠錢,急切的就好像要用我的失敗去填補你的某個缺口一樣。關于虞人殊的那個問題也是這樣,其實你根本沒有必要回答我,在我提出不要第二周期的獎金后,你卻回復了我這個問題。”
“你……其實也在遭受某種禁錮吧?”
燕祈的神情始終沒有過變化,他噙著一絲愜意的笑,就那么定定地看向系統。
系統一時有些沉默。
【你的猜測太異想天開了】
“是嗎?”
燕祈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依舊保持那個單手插兜的姿勢,頎長的身形其實算得上單薄,卻在某些時候給人一種深深的壓迫感。
“那就把它看作是一個異想天開的猜測好了,畢竟這只是我的一個想法而已。”
燕祈伸出食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不是要進行第三周期嗎?我其實也有一個提議,你要不要聽一下。”
理智告訴系統,它現在應該讓燕祈閉嘴。
可惜對方并沒有給他理智的機會。
燕祈穿著松松垮垮的t桖和那件洗得發白的牛仔褲,全身上下的價格不超過二百塊。不管是誰看過去,都只會認為這是一個貧窮的大學生,除了那張臉之外,整個人沒什么特別的。
就是這么一個人,說出來的話卻讓系統也為之震撼。
“系統,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你根本不了解什么才是真正的對賭協議。”
“我不知道第一,第二周期的失敗有沒有讓你得到反思,但如果你還要維持一二周期的風格,跟我玩第三周期的游戲的話。”
“你一定會輸得很慘。”
燕祈的口吻并不激烈,平靜地仿佛只是陳述一個事實。
空間震蕩兩秒,無數馬賽克點貼在墻壁上,抹平空間中所有棱角,給人以沖擊且扭曲的視覺效果。
不過這沒有影響到燕祈分毫。
【燕祈,不要太得意】
“這怎么能是得意呢?”燕祈饒有興味的解釋,“這只是一個提議而已。”
“第三周期,我們調整一下賠率怎么樣?”
“學習一下真正的對賭協議,這個周期內不管我賺到多少錢,只要我贏了,你就要五倍獎勵我,如果我輸了的話——”
“我就十倍賠償你。”
系統沒有立刻回答。
燕祈并不著急,他就那么慢悠悠的等著,同時在心里默默數著數字,一、二、三……
在這個數字發展到五十八的時候,燕祈的面板刷新了。
【第三周期生成完畢】
【時間:10個月】
【贊助資金:500萬】
【營業目標:宿主名下公司需發布至少五款產品,涉及至少三個不同的產業,五款產品總計銷售額不低于5億人民幣,且200萬名顧客使用產品時需情緒值大于80】
【任務結算:以五億銷售額作為基準,根據宿主的目標完成度,系統賠付具體銷售額x2,任務失敗后,宿主需賠償系統銷售額x10】
燕祈撇了撇嘴。
這系統就是小器,這也就是說,如果他賺了五個億且滿足情緒值目標,系統就得給他十個億獎金,一旦他輸了,就得賠系統五十億。
不過,這也在他意料之中。
燕祈本來就沒打算系統會照搬他的話,真的跟他玩一場1:2的游戲。
既然都是賭,倒不如賭的大一些,這樣不是更有意思嗎?
燕祈其實早就習慣于去做一個賭徒。
他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答應了這個周期任務。
見燕祈答應后,系統沒再多說什么。
整個空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燕祈轉過身,當然也就沒有注意到在他背后一閃而過的,那飽含惡意的視線。
系統得意的想。
看來燕祈并沒有發現,自己已經踩進了它編制的陷阱。
在更高維度的空間內,系統打開自己獨有的面板。
不同于燕祈的面板,系統的面板上詳細記錄著每一條情緒值的來源。
第二周期,燕祈一共獲得了200001條80以上的情緒值。情緒值由豐富的情緒組成,但燕祈的二十萬條80情緒值中,卻幾乎沒有多少厭惡恐懼這些負面情緒……
“燕祈啊燕祈,你走上的可是一條錯誤的路。”
廣袤空間內,傳來系統飄渺的聲音。
“希望你可以一直錯下去。”.
燕祈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他坐在舒適的人體工學椅上,指尖轉動一支鋼筆,在心里暗嘆了一聲好險。
還好完成了第二周期,他差點以為要翻車了呢。
第三周期給了整整十個月的時間,這個時間看似非常寬裕,但燕祈一向不是個會拖延的人,接受第三周期的任務后,他便開始制定計劃。
按照慣例,燕祈打開網頁開始搜索刀修公司最近在做什么。
不得不說,趙總總是能給他提供豐富的靈感來源。
畢竟第二周期的成功,多少還是得感謝趙總。
燕祈默默的想到,當他失敗的時候,看著比他更失敗的趙總,總是能得到很多安慰。
而當他成功的時候,看著趙總那么失敗,他就更加欣慰了。
出乎燕祈的意料,趙一修最近沒去追逐他的游戲夢想,反而乖乖去兆鶴資本上班了。
頭版新聞上,趙一修正在出席某電影的開機儀式,定格的鏡頭中,趙一修揚起那虛假的微笑,跟導演親切握手。
兩人站在巨幅的海報前,海報上寫著八個打字——《登陸月球》開機大吉。
海報的左上角則是電影的出品方,排在第一的正是兆鶴資本。
根據燕祈對娛樂圈乏善可陳的了解,這部名為《登陸月球》的電影已經籌備很久,先后換了好幾個出品方,導演是國內有名的大導,現在開機應該是為了沖擊春節檔。
電影嗎……
燕祈的眸子驀地亮了起來。
“趙總,你果然是我的靈感來源。”.
蒲街沒想到燕祈會單獨跟自己談話。
自從那天燕祈讓他去尋找自己的夢想后,蒲街便一直在冥思苦想。
年近四十的他真的還有資格去談論夢想那么年輕的東西嗎?
經年累月的打擊讓這位撲街導演非常不自信,那個明明可以脫口而出的東西,卻讓他連一個字都不敢提及。
他怎么有資格,他怎么配讓燕總為他做那么多呢?
燕祈滿意地看著蒲街這幅樣子。
不錯,他就說蒲街這么一個老實巴交的撲街導演,怎么會創作那么個性的宣傳片,這都是被瘦長鬼影帶壞了。
這次,他絕對不會讓瘦長鬼影去影響他。
“蒲街,其實你一直有夢想的吧。”燕祈淡聲道。
蒲街抬起那酸澀的脖子,他沒想到燕祈會主動提及這個話題。
燕總甚至走到了他面前,語氣堅定又溫和。
“我知道,拍電影一直是你的夢想。”
蒲街渾身一震,自己有多久沒有聽到過這句話了呢。
上次聽到這句話,好像還是電影撲街之前,他自己給自己的加油打氣。
燕祈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要你作為導演去拍攝一部電影,你可以把它看作是一項工作任務,不需要有這么大的壓力。”
“這部電影注定要打破你以往的風格,而且必須上院線,還要上春節檔。”
除了游戲之外,有哪個產業能迅速聚焦人們的視線呢?
那大概只有電影了。
不過,雖然燕祈很欣賞蒲街那消極的人生觀,但以他對蒲街的了解,蒲街擅長的文藝片顯然不適合他圈錢和低口碑的目標。
文藝片嘛,不管看不看得懂都得給個好評。
這么一想,蒲街連文藝片都能拍,難道還拍不好爛片嗎?
燕祈想了想,開口:“這次要拍攝一個外表合家歡,實則內核暗黑又悲劇的影片。”
“對了,主角一定要是個人渣,騙子,還要死的透透的。”
第37章 037
蒲街被燕祈的話震撼到了。
他并非是一個剛入行, 什么都不懂的新人。
作為一個在獨立電影里掙扎多年的撲街導演,蒲街也算得上閱片無數, 但根據燕總的要求,要制作一部外表合家歡,內核悲劇,主角還是個徹頭徹尾的人渣……這么多復雜元素組合的電影,蒲街不由得想到那些橫掃金掃帚的大爛片們。
蒲街想了想,還是謹慎地提出建議:“這種電影對觀眾來說, 是不是還為時過早了呢?”
“而且春節檔一般都是合家歡的喜劇電影,這種電影可能會被……”當成炮灰。
蒲街默默咽下最后四個字。
燕祈要得就是這個效果。
他轉動電腦椅,長腿交疊, 頗為隨意地翹著二郎腿, 指尖鋼筆轉動。
燕祈淡聲道:“和別人一樣有什么意思, 而且誰規定春節檔就必須上映合家歡電影?”
“我偏要做一部不一樣的。”
蒲街深吸一口氣, 一時間被燕祈這從容不迫的態度深深吸引。
他伸手擰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這才有幾分驚醒。
糊涂, 他真的是太糊涂了。
燕總怎么可能會甘心走別人走過的路,不走尋常路才是燕總的風格。
似乎看出了他的緊張,燕祈語調微揚, 安撫道:“放心,我會給你兜底的。”
雖然他是個標準的無良老板,但還做不出讓下屬頂鍋這種混賬事。
這部電影的未來注定會罵聲一片, 到時候萬一蒲街被觀眾噴的抑郁,一氣之下辭職不干, 他上哪兒去找這么得天獨厚的倒霉蛋?
想到此處, 燕祈的語調也更為柔和。
蒲街默默攥緊拳頭,終于下定決心。
“燕總, 你說吧,我們要拍什么?”
“這個啊。”燕祈當然不能憑空變出一個劇本,他收起鋼筆,目光看向蒲街,“你有什么合適的劇本嗎?”
蒲街沒想到燕總居然為他考慮到了這一步。
作為一個獨立電影導演,蒲街的電影劇本幾乎都是自己寫的,電腦里也有不少沒拍的庫存。
可是不知為何,一想到自己要把那些劇本拿給燕祈,就有種小學生給老師交作業的羞恥感,哪怕身前這個年輕人的年齡遠遠小于他。
蒲街老臉一紅,卻還是支支吾吾地打開手機,給燕祈發過去好幾個原創劇本。
燕祈閱讀的速度非常快,沒過多少時間就看完了蒲街的劇本。
越是看這些劇本大綱,他的眉頭就皺的越緊。
多年的文藝片拍攝,使得蒲街的文筆非常不錯,每一部劇本都寫得非常優美,劇情也足夠黑暗……這些劇本的結局基本都是情侶殉情、母子自殺、全家慘死。
問題在于,這些故事太合理太沒有波瀾了。
這種電影拍出來大概率會撲得默默無聞,然后收獲一些影評人的口碑。
這可是燕祈預想中最壞的結局。
看來劇本的創作還是不能交給蒲街。
燕祈伸出手指在桌面上點了點,下頜線緩緩繃直,整個人透著一股冷靜的沉默味。
這場景看得蒲街一陣心驚肉跳。
燕總難道是覺得,自己的劇本已經爛的無可救藥了嗎?
“你先回去吧。”燕祈看向他,“三天后,我會給你一個完整的劇本。”
不知為何,蒲街的心慢慢平靜了下來。
“好。”
蒲街離開后,燕祈閉上眼睛,緩緩靠在電腦椅上,大腦在極速做著頭腦風暴。
他當然不可能去找一個知名編劇去給他寫劇本,原因無他,主要是編劇費太貴了。
況且燕祈想要的劇本,一般編劇也不一定能寫出來。
他睜開眼睛,隨意地扯過一張白紙,筆尖在紙面上寫寫畫畫,腦中不斷回響恐怖游戲里那些可用的素材,隨著時間的流逝,思路就愈加清晰。
燕祈要做的是一部詐騙電影,無數觀眾觀看之前,會以為這是一部勵志片,真正看完后才發現這其實是個驚悚片,到時候絕對會罵街。
這樣的電影,主角一定要是個人渣,還是個社會底層的人渣。
燕祈打開空白的文檔,敲動鍵盤開始記錄自己的劇本靈感。
他的打字速度很快,沒過一會兒這個故事就徹底成型。
既然這樣,就干脆定位成科幻片,電影背景設定成賽博朋克背景下的資本主義社會,社會階級分化嚴重,全民娛樂至死。
這個賽博社會到處都是剝削,黑暗,而男主的身份只是個最底層的社畜,靠不光明的手段咸魚翻身,最后再狠狠跌落泥潭。
燕祈越寫越順暢,劇本文字如水一般從指尖流出,根本不需要任何修改,一個完整的故事便徹底成型。
越寫到最后,燕祈嘴角的笑容便越發濃烈。
惡心,這個故事實在是太惡心了。
他就不相信這種程度都激不起觀眾的罵聲。
燕祈沒有完整的寫出所有臺詞,他又不是專業的編劇,只要架構順著他的新意發展,那些細節交給蒲街填充也無傷大雅。
燕祈給這部電影取名叫《一無所有》。
他熬了個通宵,將電影大綱基本完成,不過隨即燕祈便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這部電影全程圍繞男主進行,其他演員倒是無所謂。為了節省成本,劇本里的很多群演,燕祈打算直接讓木偶人捏一堆人偶代替,反正也不要錢。
但是主演的選擇,一定不能那么簡單。
燕祈需要一個有強大號召力的明星來做他的主演,最好能自帶粉絲,粉絲的天然宣傳無疑會加劇觀眾對于這部電影的刻板印象,讓更多人的以為這是一部勵志片,到時候看完電影,主演的粉絲一定會大罵欺詐,觀眾也會被這掛羊頭賣狗肉的電影氣死。
等到那個時候,燕祈的80情緒值自然也手到擒來。
這種自帶粉絲的主演,該找誰好呢……
燕祈想著想著,腦海中突然出現一張熟悉的臉。
謝含清并沒有急著離開江州。
按照原本的計劃,他便打算在綜藝錄制結束后,給自己好好放一個假。
自從出道以來,光靠著一張臉就迅速出圈,成為頂級流量的謝含清,其實近半年一直處在一種瓶頸期中。
只要他點個頭,就有無數廣告代言和影視邀約,每一個合同都價值不菲。
但是謝含清依然很苦惱,這是圈內很少人知道的秘密,他其實是一個超級富二代,從睜開眼來到這世上開始,他就沒缺過錢,因為是獨生子,從小就受盡父母的溺愛,每年的零花錢都是九位數起步。
謝含清的父母從不要求他應該去做什么工作,哪怕是謝含清進娛樂圈追求夢想,父母也給予絕對的支持。
只是……
謝含清的夢想是成為一名演員,他自知天賦不佳,所以格外努力。
可是迄今為止,他拍攝的所有電視劇電影,無一例外都是爛片。
謝含清盯著酒店的電視,電視里播放的是他最喜歡的一部老電影,這是一部諷刺人性的電影,主演已經在很多年前去世了。
謝含清很羨慕這位演員。
從他入圈以來,來找他的劇組無一例外都是看中他的臉,以及他那龐大的粉絲群。
這讓謝含清很迷茫。
也許根本沒人相信他能成為一位好演員吧。
就連上次回家過年,父母也是謹慎小心地問起,他在娛樂圈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順心的事。
謝含清默默摁住遙控器,將這部看了無數遍,臺詞早已倒背如流的電影調成靜音模式。
這次干脆給自己放個長假好了。
謝含清覺得有些累了。
正想著,不遠處的門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謝含清沒想到會在酒店碰見燕祈。
對方顯然是一路趕過來的,在謝含清震驚的目光下,燕祈倚在門邊輕喘,因為跑得太快,那張漂亮的臉此刻微微泛紅。
燕祈敲了敲懷里的筆記本電腦,道:“進去說。”
來者就是客,雖然不明白燕祈為什么突然會來找自己,謝含清還是給對方倒了一杯茶,就在他去倒茶的時候,燕祈就像是處在自己家似的,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腦,還順帶調整了一下角度。
謝含清拿著兩個杯子走了過來。
“謝先生,有沒有興趣來當我的電影主演?”燕祈開門見山道。
這句話讓謝含清很驚訝。
“燕總,你不是開鬼屋的嗎?”
燕祈輕松地聳了聳肩,沖他笑了笑:“我這個人精力一向比較旺盛,想法比較多,而且只做一兩個產業豈不是太沒意思了嗎?”
其實他只是為了完成系統任務而已。
燕祈抿了一口茶,撒謊撒得面不改色。
他將電腦推到謝含清面前,清冷又磁性的嗓音中帶著蠱惑:“這是我剛剛完成的劇本大綱,你是我心目中的第一人選。不用著急拒絕我,你難道不好奇我寫了什么嗎?”
難道——
謝含清眨了眨眼,這是燕總給我量身定制的角色?
說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謝含清咽了口唾沫,視線下移,目光鎖緊電腦屏幕上的文字。
這一看,就讓他徹底不可收拾。
這是一部科幻片,電影名叫《一無所有》,就像電影名一樣,男主是一個一無所有的人。
他是一個社會底層的社畜,靠家里貸款上的大學,畢業后卻只找到一份僅夠溫飽的工作,拿著微薄的薪水,一個人干著七八個人的活,每天加班加到猝死邊緣,凌晨下班后坐著城市統一的電軌,住在瀕臨郊區的廉租房。
他的房間只有不到十平米,房租卻幾乎耗光他一多半的工資。
作為一個成年人來說,他幾乎一無所有。
男主嫉妒著一切,他嫉妒自己家庭美滿的組長,嫉妒肥頭豬腦的老板,嫉妒任何比他過得好的人。
同時他也害怕現在的生活,害怕這種生活會將他折磨致死,而他做不了任何反抗。
直到有一天,他得到了一把鑰匙。
這時的男主并不知道,這是一把改變他人生的鑰匙,只要他用這把鑰匙去開別人的門,就可以偷走對方的人生。
生活依舊在繼續,公司接了個大單子,男主加班加的更厲害了,連續三天住在公司,累到整個人精神恍惚,根本吃不下飯。
白天,組長給男主打了個電話,讓男主去他辦公室取一份文件,并告訴他辦公室鑰匙的位置。
不知為何,站在組長辦公室的門前,男主的心砰砰跳了起來。
鬼使神差的,他用那把撿來的鑰匙開了辦公室的門。
讓他沒想到的是,辦公室的門就這么開了。
一周后,組長的工作出現重大失誤,資歷深厚的組長被公司開除,那個肥頭豬腦的老板根本沒給組長留一絲情面。
更讓男主沒想到的是,老板直接任命資歷最淺的他為組長,男主的工資瞬間翻了五六倍。
男主知道自己的機遇來了。
他不相信世界上有這么巧合的事,如果這不是巧合,那么這把鑰匙就是改變他人生的鑰匙。
拿到不錯的薪水后,男主立馬從廉租房搬了出去。
只不過他想象中的好日子沒過多久,還是職場新人的他工作能力當然比不上那個倒霉蛋組長,接連不斷的小失誤,讓他被那個記仇的老板不斷刁難,老板當著公司其他人的面,劈頭蓋臉地狠狠羞辱他。
男主知道,一旦手頭這個項目失敗,那位倒霉蛋組長就是他的前車之鑒。
男主覺得自己錯了,自己擁有這么一把神奇的鑰匙,憑什么要心甘情愿給一個蠢貨打工?
這可不是他應該擁有的人生。
這一次,他用那把鑰匙推開了老板的門。
很快,老板破產了。
男主順利地成為了公司的新老板,擁有這些年老板攢下的全部家當,一躍成為公司最有錢的人。
男主更加寶貝那把鑰匙了。
只要推開那扇門,就能取代對方的人生。
還有比這更棒的幸運道具嗎?
男主徹底變了。
他將自己所有的財富都用來結交更高階層的人,每認識一個比他更有錢的人,他就會用這把鑰匙推開對方的門,悄無聲息地取代對方的人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跨越階級。
男主原本最大的遺憾,就是他的父母為了供他上大學,父親因為償還不起貸款自殺,母親得了重病,卻因為貧窮,連醫院的門檻都不敢踏進去。
在男主成為有錢人后,立馬給母親安排了最好的治療,可惜母親得了癌癥晚期,已經回天乏術。
男主不甘心,他給醫藥公司和醫院投了很多錢,讓他們研發癌癥藥物,只要能救活自己的母親,其他對他來說都無所謂。
醫藥公司委婉的告訴他,這種藥物的實驗需要很多試驗品。
男主冷冷一笑:“這個世界上的窮人還少嗎?”
只要能救活自己的母親,他就當做了一件好事了。
男主根本不會擔心自己缺錢,哪怕他是一個沒有任何能力的廢物,只要有那把鑰匙,他就能夠擁有一切。
男主不斷用那把鑰匙推開不同的門,甚至靠著鑰匙成為了這所賽博城市的市長,住的地方從狹隘的廉租房變成頂級豪宅,擁有了年輕漂亮的老婆和可愛的孩子。
他每天都流轉于各種酒桌,長得越來越像當初那個豬腦肥腸的老板,下巴上的肥肉越來越厚,肚皮也被撐得鼓了起來,直到最大卡扣的皮帶也栓不下,他給自己定制了一條黃金腰帶。
無數人諂媚地巴結他,上趕著給他送禮,男主一如既往地照單全收。
誰給他的錢最多,項目就批給誰,男主的標準就是這么簡單直接。
結果不出意外地,他批的項目出了事,大樓塌方壓死不少人,那個給他送錢的地產商攜款跑路,很多人聚集在男主的辦公大樓下鬧事,但他們不知道的是,男主根本沒來這里上過班。
有錢的男主在哪兒呢?
他在高級會所里摟著年輕漂亮的小姐,身邊依然圍著一群巴結他的人。
那些窮人給他點煙,像狗一樣伺候著他,每一聲都是對他的附和。
“那些窮人鬧鬧也就算了。”
“一群住在貧民窟的窮人有什么好囂張的,不就死了幾個人而已,他們的賤命本來也不值錢。”
“裝什么裝,不過就是嫌撫恤金給的少了。”
“那塊地給他們也是浪費。”
男主就喜歡聽這些話,他伸手掐住身旁這個漂亮女孩的下巴,睜開綠豆大的眼縫。
不知為何,男主覺得這個女孩長得有點熟悉。
似乎長得像他認識的一個人。
“你爸爸叫什么名字?”男主突然問道。
女孩低眉順眼的回答:“爸媽都死了,供不起上大學的貸款,所以我才來這里打工的。”
男主給她塞了一筆錢。
男主走后,女孩在衛生間整理妝容,一旁的小姐沒忍住問道:“你真的考上了大學啊?”
女孩笑容慘淡。
“考上了啊,歐維斯大學。我爸爸之前是個組長,原本我們家過得很好。只是后來爸爸不知道為什么被公司開除,然后他得了重病離家出走,媽媽也瘋了。”
歐維斯大學,那可是最好的大學。
小姐有些遺憾地看著她.
男主一直有意識地沒去看被自己偷走人生的那些人的下場,結果讓人查了查,果然發現被他偷走人生的人,后來過得都很慘。這些人里面有的是好人有的是壞人,他們曾經過得都比他好,但現在……都不如他。
男主沒太大的心理負擔。
成王敗寇,本來就應該這樣。
男主簽字的那些項目還是出了事,他的競爭對手聯合監察機構向他提起公訴,還好男主已經擁有了很多錢,他連夜收拾東西就打算跑去,擁有這么多錢,足夠他肆意揮霍自己的余生。
當然,他沒忘記帶上那把鑰匙。
結果還是出乎他的意料,他的行蹤被人泄露,身份信息被封鎖,很快便被全市通緝。
男主只能躲躲藏藏起來,不然他推開的最后一扇門,只能是監獄的牢門。
他躲在了曾經廉價的那片廉租房內,警察在全城搜捕他,已經追查到了這。
看著無數緊閉的房門,男主咬了咬牙,只能用那把鑰匙隨便開了一扇門。
但他做夢也沒想到,這扇門后是一個絕癥病人.
男主一直用這把鑰匙開啟比他過得好的人的門,這是他在貧民窟隨便開了一扇門,而且這扇門后的人過得遠遠比他差得多。
這次……會發生什么呢。
男主陷入了長久的黑暗中,他時而清醒時而昏沉,睜開眼只能看到廉價出租屋內成片的垃圾,聞到的不再是美酒佳肴,而是垃圾腐爛后的腥臭。
比這更難受的是他身上的痛苦,他連呼吸都要忍受刀割一般的疼痛,病痛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他,他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他想要攥緊手中的鑰匙,可他的掌心中什么都沒有。
他的人生徹底黑了下去.
男主從醫院的病床上醒來,頂著一張完全陌生的臉,聞到一股濃濃的消毒水的味道。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非常驚訝,告訴他這簡直是醫學奇跡,明明他患有癌癥晚期,結果居然神奇的康復了。
醫生們很激動,這代表他們的藥成功了。
男主迷迷糊糊忘記了很多事,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領口,總覺得那里缺了個東西,好像是一條項鏈?
不管怎么說,他重獲新生了。
男主這具身體是因病致貧,出院后很快就找到了工作,職位還不低,是個組長。
生活很快就回到了正軌,男主每天正常上班,跟同事保持著良好的關系,經常在一起社交聚餐,過著無可挑剔的生活。
出院后不久,他這具身體的妻子和孩子也回到了他身邊,眼瞅著妻子的生日就快到了,男主忙碌且幸福地在公司加班,打算下班后去妻子喜歡的商店給她買禮物,就在他準備關上電腦出門的時候,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敲響。
“組長,我進來了。”
有人擰開鑰匙,開了那扇門。
男主抬起頭,表情一瞬間變成驚恐,他怔怔地看向來人,看到的卻是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或者說,那是他年輕時候的樣子。
銀幕徹底暗了下去,片尾曲響起,漫長的黑幕后,畫面緩緩亮了起來。
高級公寓內,暖黃色的燈光將一切襯得無比溫馨。
妻子熟練地把飯菜端上餐桌,伸手擦了擦圍裙,聽到門鈴聲后,走到門口開了門。
她嬌嗔地看向男人,抱怨道:“女兒都快高考了,你最近還這么加班?”
男人的聲音爽朗,晃了晃手里的袋子,那是給她買的禮物。
“這陣子公司比較忙嘛,過一陣子就好了。我保證。”
“過一陣子,我就晉升了。”男人用很輕的聲音說。
“怎么,你還能當老板啊?”妻子笑著白了他一眼,突然道:“對了,你最近是怎么了?為什么總喊我給你開門。”
“這個啊。”
男人脫下外套,將它掛在衣架上,而后走到餐桌前,拉開椅子準備品味妻子特意給他做的美味。
鏡頭緩緩推移,從兩人身上轉移到衣架上,給了一個一閃而過的特寫。
外套口袋里閃過一絲淺黃色的金邊,那是一枚鑰匙的形狀。
男人拉過妻子的手,他說。
“我忘帶鑰匙了。”.
謝含清看得頭皮發麻。
看到最后,他整個人幾乎靜止一般坐在那里。
燕祈放下茶杯,心想難道這電影把對方惡心成了這樣,謝含清要是不接這個角色的話,那可真的有點難辦了。
燕祈正想說些什么,謝含清卻突然露出一副如夢初醒的姿態。
“燕總,我能給這部電影追加投資嗎?”謝含清雙眸發亮地看向燕祈。
沒想到對方突然來了這么一句的燕祈:“???”
第38章 038
“你是認真的嗎?”
燕祈不敢置信地看向謝含清, 轉念一想,突然想到這也許是對方的一種策略。
這部電影的主角可是徹頭徹尾的人渣, 就算燕祈不追星,也知道謝含清作為一個流量偶像,其女友粉的數量是一個多么可怕的數字。
出演這種角色,等到電影上映的時候,最先崩潰的大概就是他的粉絲。
思及此,燕祈提醒道:“就算你追加上億投資, 也不能改動一個字的劇本哦。”
開玩笑,人渣主角可是這部電影的靈魂,燕祈絕對不允許別人改動一個字。
聽到燕祈這么堅定的開口, 謝含清心里更感動了。
他沒想到, 就連他自己都在迷茫的時候, 燕總居然比他還要了解他自己, 一眼就看出了他轉型期的陣痛。
非但如此, 還為自己量身打造了這么一個富有內涵的劇本。
圍繞在謝含清眼前的迷霧散開了。
自己當初進娛樂圈不就是為了當一名演員嗎?
他本來就不缺錢, 不應該聽經紀人的接那么多廣告和綜藝才對,用心鉆研好作品才應該是他應該做的。
“燕總,我不會改動這個劇本的。”
倒不如說, 他非常喜歡這個劇本。謝含清在心里小聲道。
這讓燕祈更加匪夷所思了。
原本他以為要說服謝含清出演這么一個毀三觀的角色,少說也要付出不少口舌,沒想到對方不但答應的這么爽快, 居然還要給他追加投資。
……他該不會遇見什么詐騙了吧?
燕祈抿了一口咖啡,趁謝含清不注意, 偷偷用自己的小破二手機, 在X瓣上搜了一下對方的過往作品。
下一秒,燕祈的眸子驀地睜大。
他下意識眨了眨眼, 濃密如扇的睫毛下滿是不可置信。
不搜不要緊,一搜簡直讓燕祈震驚不已。
好家伙,凡是謝含清參演的電影,無一例外全部都是名垂X瓣的大爛片。
放眼望去,居然沒有一部高于四分。
唯一有點安慰的就是,這些電影的票房還不錯,粉絲應該是挺買賬的。
拍一部爛一部,這是何等優越的能力。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燕祈為自己的莽撞自罰三杯,看向謝含清的眸光明顯沾上幾分笑意。
沒想到這小子濃眉大眼的,居然還是個爛片專業戶。
退一步想想,也許謝含清就是喜歡拍爛片吧。
為了確定心中的想法,燕祈淡淡開口:“謝先生,你很喜歡這部電影的劇本嗎?”
謝含清狠狠點了點頭。
“當然,我一直很想去拍這樣一部電影。”他一直想拍攝這么一部優質的電影。
燕祈放下了茶杯。
果然,他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謝含清那輝煌的爛片履歷,果然是因為他有著特殊審美。
這簡直是他的天選男主角。
“那么,合作愉快。”燕祈朝他伸出了手。
“對了,”謝含清的臉慢慢紅了起來,他有些不好意思道,“燕總,我能求你一件事嗎?”.
“什么,不行!”
經紀人的聲音透過話筒咆哮過來,謝含清簡單向經紀人闡述了一下自己的工作計劃,因為和燕祈之間的保密協議,謝含清沒有詳細告訴經紀人《一無所有》這部電影的全部劇情,只簡單向對方闡述了一下主角的人設。
簡單來說就是一個人渣,電影中期還會隨著劇情發展變丑。
簡單兩個字,就戳穿了經紀人所有心理防線。
“不不不——”經紀人緊張得人都結巴了,“含清,你冷靜一下,你為你的粉絲們想一想。她們追星追的是什么,當然是你這張好看的臉和人設啊,你要是演這么一個角色,她們肯定會傷心的,你也不想讓粉絲們失望,對不對?”
“你不是想演電影嗎?想找你出演的大制作那么多,何必執著于這一部呢?這兩天我就接到一個很不錯的劇本,那個角色的人設也很好,是個優雅的貴公子,跟你的人設外形條件也比較配。”
“好人都演不過來,你何必去演一個壞人呢?演這種電影就是自毀前程,根本不利于你的星途。”經紀人的口氣溫聲細語,企圖讓這個不聽話的藝人早日迷途知返。
這讓謝含清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這個說辭他一點都不陌生。
每一次他想接什么一些特別一點的通告,經紀人都是這么勸他的,讓他為了粉絲著想,不要辜負粉絲的喜歡。
謝含清是很珍惜粉絲的,或者說他珍惜每一個對自己好的人。
所以他幾乎沒有忤逆過經紀人。
但這次——
他想到自己看劇本時的震撼,想到燕總找到他時,說過的那句話。
燕總和他說:“重復自己豈不是太沒意思了嗎?”
“我要接。”
謝含清將每一個字都咬得很重,纖長的手指攥緊又松開,這是他第一次忤逆自己的經紀人,不得不說,這種感覺居然還不壞。
“你、你——”
經紀人似乎沒想到謝含清會這么堅定,以往只要他開口,謝含清一定就會放棄那個通告的。
“你肯定會后悔的。”經紀人恨鐵不成鋼。
“后悔什么?”謝含清挑起唇角,“我又不缺錢。”
電話里傳來“嘟嘟”聲。
經紀人掛掉了電話。
他的確沒辦法強行要求謝含清做什么,畢竟謝含清是他手上最賺錢,合同也是最寬松,寬松到幾乎沒有什么約束的藝人。
謝含清乖順太久,讓他幾乎忘了。
忘了謝含清那對極度護崽的父母,有多么可怕.
“靠!不行!我不同意!”
叼著棒棒糖的木偶人從沙發上跳了下來,雖然全身上下寫滿抗拒,但他那雙手還黏在游戲手柄上,目光緊緊盯著電視機。
燕祈懶洋洋地擋在他面前。
他打了個響指,阿西忒斯立馬跟一條尾巴一樣將電視關了。
還差一點就能通關的木偶人盯著那黑屏畫面,咔嚓一聲咬斷棒棒糖,看向燕祈的視線卻只是敢怒不敢言。
“整天吃我的用我的,還不想勞動?”燕祈拎起木偶人命運的后頸,輕聲道:“你覺得世界上有這么好的事嗎?”
木偶人再次痛恨自己不小心著了這昏君的道。
“那你要讓我干什么啊?”他再次開始示弱。
“當然是給你幾份正經的工作。”
燕祈思索道:“你既然可以捏人偶木偶,也可以捏些不同的東西吧。我要拍一部電影,你捏幾個人偶當群眾演員,然后再捏兩個你自己出來,分別當道具師燈光師化妝師。”
木偶人作為一只會打游戲的時髦鬼,對電影當然不陌生,尤其是這些工作還涉及自己的老本行。
他掰著指頭數了數,整只木偶都無語了起來。
靠,燕祈這個無良暴君,給他發一份工資,居然要他打四份工?!
“你、你為什么不去找專業的。”木偶人推諉道,“主人,人家畢竟沒干過這個,萬一做不好豈不是耽誤了主人的大事。”
“因為專業的很貴啊。”燕祈答得自然而然。
木偶人:“……”
呵,他就知道。
“對了,謝含清想要一個你的人偶。”燕祈對這種小事一向是不以為然,他突然想起什么,擰眉道:“你當初在迷宮里,是不是差點害了他來著?”
木偶人就知道這個死變態還沒有放棄。
他正想暗罵這個變態,又被燕祈的后半句話所驚醒。
一抬頭,阿西忒斯那個舔狗正虎視眈眈地看著他。
草,這家伙該不會還想要殺了自己吧。
木偶人的暗罵在嘴里拐了一百八十度,他暗暗磨了磨后槽牙,磨出一個虛偽又堅強的笑容。
“謝含清啊。”木偶人說著假話,“其實我挺喜歡那家伙的。”
“那就好,畢竟他可是這部電影的男主角呢。”
木偶人:“!!!”
靠,那他豈不是還要給那個死變態化妝?.
謝含清再次為燕祈的效率所震撼。
合同簽了不久后,燕祈的劇組就順利成立了起來。
蒲街這些年雖然一直混得不好,但多少也是攢了一些人脈,加上這部電影本身不需要多少額外的投資,找幾個演技看得過去的演員并不是什么復雜的事。
更何況,燕祈直接派了瘦長鬼影和木偶人去幫忙。
前者負責幫蒲街搭建場景,后者則負責幫蒲街處理一切瑣事。
在燕祈的淫威下,木偶人屈辱地分裂出另外兩個自己,而本體的他來擔當劇組的化妝師。
等謝含清徹底通讀劇本準備進組后,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
雖然和經紀人算是鬧翻了,但助理還是跟著他的。
這部電影的拍攝地點依然在江州。
由于電影本身不需要投入太多特效,瘦長鬼影木偶人這種也幾乎是不要錢的,加上《百鬼夜行》飆升的會員數,燕祈初步給電影投了兩千萬,加上謝含清那非要塞過來的一億投資,這部電影可以說是不差錢。
事實證明,只要錢到位,再專業的班子也不過只有幾天的事。
謝含清深吸一口氣,帶著一絲忐忑推開化妝間的大門。
下一秒,他再次看到了那個穿著黑白熊衛衣,整個人彌漫著桀驁不馴的少年。
木偶人略帶一絲趾高氣昂,自以為是的睥睨著謝含清。
他僵硬地拿出一根化妝刷,盡量使自己的情緒保持穩定。
“來,讓我把你化成丑八怪。”木偶人一不小心說出了心里話。
第39章 039
謝含清以為自己推錯了門。
他看著那個明顯還沒成年的少年, 有些不可置信地開口:“小弟弟,你成年了嗎?”
木偶人兩指一捏, 手中那根單薄的化妝刷立馬“咔嚓”一聲,裂成兩半。
他從桌子上跳了下來,跟個小混混似的走到謝含清面前,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居然比謝含清矮。
靠,失策了。
早知道就該給自己捏一個兩米壯漢當外形。
木偶人踮起腳尖, 努力提高自己的威懾度,揚起下巴,威懾道:“怎么, 你瞧不起我啊?”
“沒, 我是比較心疼你。”謝含清搖了搖頭, 看著面前的小弟弟, 他沒想到燕總居然還雇傭童工, 但一想到燕總平時為人那高潔的品性, 不由想到這其中或許另有隱情,看向眼前這個未成年的眼神就更加憐憫,“小弟弟, 你這個年紀應該還在上學吧?這么早就出來打工,是有什么難言之隱嗎?”
不知道活了多少歲的木偶人:“……”
他果然應該給自己捏一個兩米大漢。
木偶人眉頭一皺,眼神瞬間變得可憐兮兮的, 嘴角卻掛著一個近乎惡劣的笑容。
“是啊,我六歲的時候就被家里逼著出來打工, 賺不到錢回去就得挨揍, 后來還跟無良老板簽了賣身契。”
木偶人拉著謝含清的領帶將他拽到椅子上,在看到謝含清的口袋里正裝著他送出去的那個微型人偶后, 整個人都隨之緊繃,不過表情卻恢復正常,“你是不是就想聽這些?”
木偶人熟練展開一排化妝工具,伸手捂住謝含清的眼睛,道:“把眼睛閉上,要開始化妝了。”
說完后,木偶人轉過頭,目光幽深地看向跟過來的小助理。
“我化妝的時候不習慣有其他人,出去的時候順便把門帶上。”
小助理正想嗆聲“這是什么怪癖”,卻在對上木偶人視線的下一秒,渾身都打了個冷戰,手腳不由自主地往門外走去,小心翼翼關上了門。
直到徹底離開房間,那股被操縱的感覺才消失的一干二凈。
那種感覺,就仿佛自己是對方手中的提線木偶一樣。
小助理搓了搓手臂,感嘆自己真是想多了。
化妝間內,謝含清感到有些困了。
他昏昏沉沉的閉上眼睛,依稀只能感到溫熱的手指在他臉上觸碰,那應該是木偶人在給他化妝,但卻沒有之前在其他劇組被化妝師妝發時那股不適的感覺。
時間仿佛過了很久,又好像只過了短短一瞬間。
木偶人的那些化妝道具只是障眼法而已。
作為一只強大的鬼怪,他當然不只會捏些木偶人偶而已,只要他一個念想過去,就可以調整一個人的皮膚狀態,五官位置的調節對他來說更是小菜一碟。
千人千面,在他手上不過只有一個瞬間。
今天要拍攝的第一場戲,就是男主利用鑰匙走上人生巔峰后,在會所跟一群不三不四的人醉生夢死的場景。
為了節省成本,這場戲所有的群演都是木偶人捏出來的人偶群演。
除了租賃場地的費用,幾乎沒多少多余的開支。
木偶人說要把謝含清化成丑八怪,當然也不只是說說而已。
被欲望腐蝕的電影男主,在這場戲的確慢慢變成了豬腦肥腸的丑八怪。
謝含清一睜開眼睛,就被鏡子里的中年大叔嚇了一跳。
他看著鏡子里那張肥胖的臉,只有眉眼間依稀和自己有一分相似。
謝含清下意識戳了戳自己的下巴,發現居然彈性十足,如果不是知道這是特效妝,簡直以為這就是真的自己的臉。
他頂著那張胖臉朝木偶人看去,驚喜道:“小弟弟,你也太厲害了吧。”
木偶人往后退了半步,渾身上下只有那張嘴是硬的:“怎么樣,我就說要把你化成丑八怪吧?”
謝含清點了點頭,轉而又思考道:“你說要不要在下巴上加個麻子,這樣是不是能更丑一點?”
木偶人:“……我記得你好像是偶像明星吧?”
最終謝含清這個要求還是沒有被滿足,理由是不滿足木偶人的藝術審美。
木偶人本以為這就是自己要忍受的頂點,但讓他更沒想到的還在后面。
正式拍攝的時候,由于自己另外一個身份是道具師,免不了要在現場監工。
作為自己第一部院線電影,蒲街嚴陣以待,整個人都填滿一絲不茍,現場任何一個小細節都不放過。
由于燕祈就在現場,瘦長鬼影也不敢造次,只能老老實實地跟著蒲街打工。
燕祈滿意地看著謝含清此刻的尊容,要不是知道這是謝含清本人,誰能將眼前這個肥胖的中年男人,跟那位漂亮的男明星聯想起來。
想到這,燕祈不由得贊嘆地看了木偶人一眼。
沒想到,忠臣居然就在他的身邊。
木偶人這小子看著像個濃眉大眼的反派,結果居然真的完美實現他心中的想法,把謝含清化成這幅親媽都不認的鬼樣子。
燕祈剛想說些什么,卻見木偶人兩只手緊緊握了起來,看向謝含清的目光透露著某種要殺人的意圖。
他居然用咸豬手摟住了自己的人偶。
木偶人氣得全身的毛都要炸了,仿佛謝含清摟住的不是那幾個人偶的腰,而是他的腰。
他將犬齒磨得噼里啪啦作響,要不是燕祈還在這站著,他一定要上去撕碎這個不守男德的男人。
取景器內,謝含清根據劇本中所描寫的那樣,用手勾住一旁人的腰,整個人透著一股子渾然天成的混蛋味,他用腳踢了踢腳邊的人,道:“合同?什么合同?我只知道他給我的錢比你給我的多。”
謝含清顯然做了很多準備,配上那張化了妝的肥臉,整個人光是看著就想讓人揍兩拳。
燕祈順著木偶人的視線看過去,冥冥之中好像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他走到蒲街那里,對蒲街說:“你覺不覺得這段戲好像有哪里不對?”
蒲街剛想說自己覺得挺好的,但看著燕總一臉深思的表情,他頓感有些緊張,“怎么了燕總?有哪里不對嗎?”
燕祈半蹲在取景框前,看著鏡頭里的謝含清,突然道:“先喊卡吧。”
正當木偶人松了一口氣,覺得這昏君偶爾也有點人情味的時候,只見燕祈帶著蒲街走向謝含清,欠揍的聲音就這么傳到他的耳邊。
燕祈完全無視旁邊的人偶,雖然現場這些群演和真人沒有任何區別,就連表演都比普通的演員更加入木三分,但是假的就是假的。
燕祈思忖著看著謝含清,開口道:“謝含清,你肯定沒窮過吧?”
謝含清頓時有些緊張:“我、我剛才哪里做的不好嗎?”
不是不好,是太好了。
燕祈在心里嘆息,明明盯著這么丑的一張臉,一舉一動卻跟個貴公子一樣,到時候電影上映,萬一有變態就好這口怎么辦?
一想到這種可能,燕祈整個人便不由得嚴肅起來。
他對謝含清說:“你這個角色的身份是社會底層,男人有錢就變壞懂不懂?他現在雖然躋身上流社會,但本質上他還是暴發戶心態,是個掉進錢眼子里的人渣,出演這種人物是要拋棄一些人性的。”
一旁的蒲街聽著聽著,也有幾分頓悟。
剛看到燕總的劇本的時候,蒲街說是驚為天人都不為過,這種劇本哪怕讓他再過十年也寫不出來,看到結局的那一瞬間,蒲街甚至懷疑這是哪位金牌編劇的手筆,在知道這是燕總寫的后,除了驚訝佩服之外,他不禁又覺得合情合理。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不管燕總做出什么驚人的舉動,他都毫不意外了。
明明自己比燕總的年齡大了那么多,但是面對燕總,他終究還是懷了幾分學徒的心態。
聽著燕總的話,謝含清在思考,蒲街自己也在思考。
過了十幾秒,蒲街終于理解了燕總的意思。
“含清,還有兩位群演老師。”
蒲街半蹲在沙發上,拉過謝含清的雙手,一手一個群演塞到他懷里,確保謝含清摟的緊緊的,然后對他說:“等會我們再保一條,這場戲再拍的時候,左邊這名群演老師給他點煙,右邊這名群演老師就趴在他懷里。”
兩名群演都是人偶,人偶受人操縱,最大的特點就是聽話。
根據燕祈的要求,這兩名人偶捏得非常好看,單從外表來看都是一等一的大美女,配上化了特效妝的謝含清,場面一度非常辣眼。
蒲街笑著點了點頭:“這才對嘛。”
妝容太厚,沒人能看得見謝含清在臉紅。
他給自己默默洗腦:“我是人渣我是人渣我是人渣……”
不知為何,這場面辣眼的讓燕祈有些看不下去。
木偶人更看不下去了,他直接逃離了現場。
這條效果果然更好,放下包袱的謝含清演的無比生動,那股渣男味簡直從屏幕里溢了出來。
蒲街滿意得樂不可支,心想果然燕總就是燕總,他正想跟燕總繼續聊聊這部電影,一回頭卻只看到燕總走遠的背影。
“燕總還是那么深藏功與名啊。”蒲街喃喃道.
電影拍攝的地點雖然在江州,但不管是距離鬼屋還是距離學校,都是一段不近的路程。
燕祈出門的時候沒有帶傘,外面已經下起了小雨,像是老天跟他刻意作對一樣,他剛從大樓踏出去,雨勢就突然大了起來。
他站在公交站臺前,剛想打車,一抬眼就在不遠處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
那人的背影挺拔修長,撐開一把傘站在路邊,正在跟一個人說話,他似乎感應到了燕祈的視線,微微側過頭朝燕祈看了過來。
天氣已經慢慢有些轉涼了,虞人殊穿著一件黑色的風衣,剪裁妥帖的版型將他本就頎長的身材襯得更加玉樹臨風,整個人光是站在那里,就是一道亮眼的風景線。
燕祈裝作不經意地挪開視線,他依然穿著那件單薄的襯衫,沒怎么刻意去避雨,雨水打濕肩膀,浸透布料的感覺不怎么舒服。但燕祈一向對溫度沒什么概念,哪怕發燒到39度,他也可以照常去上課,直到整個人因為發燒徹底暈過去。
燕祈剛打開打車軟件,虞人殊就開著那么一輛晃眼的勞斯萊斯,停在燕祈的身旁。
車窗緩緩拉下,露出虞人殊那張俊美的側臉。
“上車。”
燕祈抱胸站在路邊,就那么看著他。
“我好像沒叫這輛車吧?”燕祈微微彎下腰,挑眉看著沒什么表情的虞人殊,“虞人殊,我們很熟嗎?”
“雨要下大了,一時半會很難打到車。”虞人殊像是陳述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實,“念在我們曾經是同事的份上,我送你回家。”
同事?
燕祈沒想到虞人殊居然會說出這么新鮮的詞,與其說是同事,他倆是仇敵還差不多。
不過——
燕祈拉扯后車座的門,彎腰鉆了進去。
車里果然暖了很多,溫度高的像是有人開了暖氣。
出乎意料地,寬敞的后車座還有一個陌生少年。
燕祈坐在他旁邊,正想和他打招呼,虞人殊的聲音便從駕駛座淡淡傳了過來。
“他是我姐姐的孩子。”
虞人殊這是在向他解釋?
燕祈一頭霧水,這有什么好解釋的。
少年長相不凡,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一雙眼睛生得大而圓,看起來格外有神。
“燕總你好,我叫虞人舟。”虞人舟將一件漆黑的風衣遞給燕祈,一副小棉襖的姿態,“你剛才在外面吹風一定很冷吧,快披上這個,別回頭感冒了。”
燕祈還沒見過像虞人舟這么熱情的人,說著說著就把風衣給他遞了過來,小火爐一樣的掌心碰到他的手時,還夸張的大喊:“哇,你手好冷。”
這句話成功讓前座的虞人殊回了頭。
面對虞人殊那隱隱約約要殺人的視線,虞人舟跟只兔子似的將手縮了回去。
他往角落里拱了拱,識趣道:“燕總,你快穿上吧,這可是我小舅舅剛脫下來的。”
燕祈拿衣服的手微微一頓:“……”
怪不得這風衣不但熟悉還殘留著一些溫度,原來是虞人殊的。
他還有很多事要做,感冒當然是非常不劃算的。
燕祈將衣服披在身上,他本就是冷白皮,一受凍臉上就沒有半點血色,整個人看起來就像張白紙似的,單薄地仿佛能一折就斷。
燕祈這才看向那名少年,問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燕祈可沒忘記,燕總這個稱呼在他的玩家群里面流傳的多么廣闊。
“嘿嘿,我當然知道啊。”虞人舟緩緩朝燕祈挪了過來,眼冒金星道:“我可是你的粉絲!”
原來是他的小玩家。
燕祈沖虞人舟笑了笑,靠在柔軟的座椅上合上眼皮。
他這幾天都沒怎么休息過,眼下靠在充滿檀香味的溫暖座椅上,疲憊感驟然襲來。
他對虞人殊說:“虞人殊,去陰間鬼屋,順路嗎?”
虞人殊對鬼屋當然不陌生,但這不影響他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你在那個地方休息?”
“我怎么可能在工作場所休息,你以為我是工作狂啊。”燕祈睜開眼睛,道:“我是要回去上班。”
一旁的虞人舟:“……”
不愧是燕總,原來這都不叫工作狂嗎?
“不順路。”虞人殊強硬道,“我送你回家。”
“那我下車。”燕祈從善如流地拉開車門,說著就要離開。
“……順。”虞人殊很不情愿地說出這個字。
燕祈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你剛才不是還說不順路嗎?”
“現在順了。”
“你變心的速度好快。”
“……”
不知為何,虞人舟有一種插不進去話的錯覺,就好像自己是一顆多余的電燈泡,還要被烤化了——不對,這好像不是錯覺。
虞人舟一向很不耐熱,自從生下來整個人就跟只小火爐一樣,家里人為此還在他的臥室安裝了兩個空調。
十七八歲的少年本就容易躁動,他拉開領口的衣服扇了扇,忍不住對開車的虞人殊說:“小舅舅,車里的溫度是不是太高了?”
默默把溫度調高的虞人殊:“沒,這是你的錯覺。”
“是嗎?”虞人舟不疑有它,“那你把空調打開吧,好熱。”
“不行。”
“為什么不行?”虞人舟抗議道。
“那你下車吧。”
虞人舟閉嘴了。
看著一旁呼吸聲清淺,已經睡過去的燕祈,又看了眼被熱得可憐兮兮的自己。
虞人舟委委屈屈掏出手機,咔嚓一聲偷拍了一張燕祈的睡顏。
他們班有不少人可都是燕總的粉絲,等自己拿著這張照片去裝逼,還不羨慕死那群沒見過燕總的人。
看著相機中那張照片,燕祈就這么毫無防備地睡了過去,濃密睫毛打下一排陰影,白皙的皮膚依稀能看到上面的絨毛,一半下頜縮在風衣里,美得格外驚心動魄。
看得虞人舟不禁感嘆,果然美人根本不需要挑角度的。
他正想把照片發到班級群里裝逼,手機屏幕便突然黑了下去。
下一秒,他的手機便落到了虞人殊的手中。
“不經允許的拍照叫偷拍,這樣很不禮貌。”
虞人殊伸手一劃,正想刪掉那張照片,手指卻下意識地將照片傳給自己,而后刪掉了虞人舟手機里的那張。
“到地方之前,手機先沒收了。”
“靠,我抗議。”
虞人舟沒想到自己的小舅舅在ICU里躺了五年,出來后居然變得這么封建。
他平時在其他地方也不這樣啊。
虞人舟哼哼唧唧地說著:“那等燕總醒了,我再拉他合照。”
虞人舟說著說著就樂了起來,合照豈不比偷拍更有說服力,等他把合照發到班級群里,那群男女還不得嫉妒死他。
“不行。”
這條建議也被他的親舅舅無情否決。
“為什么!”虞人舟這次真的不理解了。
“沒有為什么。”虞人殊還是這么冷漠。
虞人舟只能在空中揮舞著小拳頭。
“怪不得媽說你這個性格,注定打一輩子光棍,一點都不近人情。”
虞人殊將車速降了下來,車身穩穩地在地面上行駛,明明路況算不上很好,一路上卻幾乎沒怎么顛簸。
虞人舟還想說些什么,虞人殊卻淡淡打斷了他。
“你最好安靜一點,不要吵到睡覺的人。”
后視鏡照不到的角落里,燕祈的唇角微微勾了起來。
第40章 040
燕祈一向淺眠, 沒睡得太深,不過不可否認, 他這一覺睡得的確很好。
虞人殊向來重視約定,答應的事就一定會做到,縱然本人很不情愿,但還是將他送到了鬼屋。
暴雨來的很快,陰天的鬼屋客流量不可避免地稀薄。
零星的游客和工作人員一起在鬼屋躲雨,燕祈下了車便往鬼屋走去, 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虞人殊帶著虞人舟跟他一起下了車。
“怎么,還要勸我回家休息啊?”燕祈撐傘站在路邊, 就這么挑眉看著虞人殊。
當然, 這把傘還是虞人殊的。
虞人殊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虞人舟, 道:“他想過來玩。”
虞人舟的心情瞬間轉晴, 作為燕總的游戲迷, 他的確和同學說過想一起來陰間鬼屋玩, 不過礙于繁重的高三課業,他一直抽不出這個空。
沒想到自己無心的一句話,居然被這么冷若冰霜的小舅舅給記住了。
虞人舟不由得有些后悔, 剛才在車上自己怎么能那么說小舅舅呢?小舅舅明明很外冷內熱,肯定能早日給他找到一堆小舅媽。
“對對對,是我想玩。”虞人舟搓了搓手, 拉著虞人殊的衣袖,“小舅舅, 我們一起去排隊吧。”
并不想去排隊的虞人殊:“……”
他將手機還給虞人舟, 并給他發了個大紅包,道:“你自己先去買票吧。”
“不用。”燕祈當然沒有摳門到這份上, 他給工作人員發了條消息,對這兩人道:“我請你們就好了,就當車費了。”
話落,燕祈便撐傘朝辦公室走去。
還沒等他走上兩步,衣袖再次被人不緊不慢地拉住。
虞人殊用那張面癱臉開口:“你要去休息嗎?”
“怎么,你關心我啊?”燕祈沒有將那只手撥開。
“嗯。”虞人殊沒有否認,“我膽子比較小,等你休息好,我們一起去玩吧。”
燕祈:“……”
這一刻,他懷疑虞人殊不是失憶,而是失了智。
他做夢也沒想到,有朝一日,這個縱橫恐怖游戲,手下不知道多少條鬼怪亡魂的玩家榜NO.1,會拉著自己的衣袖,和他說自己膽子小。
燕祈震驚到瞳孔都有些微微放大。
他感覺自己整個人的靈魂都飄了起來,靈魂還沒來得及回答,身體卻被震驚到下意識地回復:“嗯…嗯……”
休息室內沒有床,但有一張不算小的沙發,燕祈躺在上面睡了一個小時,虞人殊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看著他,似乎真的在認真等待燕祈履行約定。
好像不論是在恐怖游戲內,還是脫離恐怖游戲后,只要有虞人殊在旁邊,燕祈總能睡得很好。
非要形容的話,就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安定感。
確定燕祈真的休息好,也沒有發燒后,兩人并排走向鬼屋。
說起來,瘦長鬼影幾乎算是虞人殊送給他的員工。
“鬼屋目前的項目不是很多,有一個單人項目和兩個多人項目,你想玩哪一個?”燕祈看向虞人殊,問道。
“多人吧。”虞人殊的語氣沒什么起伏,“單人的話,我會更害怕的。”
燕祈:“……”
他果然還是習慣不了,從虞人殊嘴里鉆出這兩個字。
“那先去玩鬼新娘吧。”燕祈說。
聽到燕祈要帶著朋友來玩鬼新娘的時候,嫁衣鬼整只鬼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簡直是一個公報私仇的絕佳機會。
嫁衣鬼陰惻惻地想著,自己一定要好好嚇一嚇燕祈這個陰間資本家,就算嚇不到他,也要嚇死他的朋友。
等到燕祈的朋友被她嚇了個半死,肯定會跟燕祈鬧掰的。
能做到這樣一件好事,自己簡直功德一件。
鬼新娘的場景經過擴建,早區別于一般的鬼屋場景,踏入之后只覺得這里的溫度都隨之一低,窺探感纏滿皮膚,再加上空中那飄蕩下來的紙錢,以及地上那幾口棺,場景要多滲人有多滲人。
虞人舟最先踏了進去,本以為自己能好好裝逼一番,結果才剛走了兩步,就被面前飄蕩過去的半截女尸嚇了一條。
那女尸飄蕩在空中,垂下來的腳穿著鮮紅的衣裙,一雙繡花鞋只有他半個手掌大。
滴答。
那腳甚至還在往下滴血。
虞人舟明知道這是假的,但他仍然控制不住渾身戰栗。
“靠靠靠!”虞人舟掏出一把微型的桃木劍,“什么東西,別想嚇我。”
他咽了一口唾沫,腳步下意識往后退,卻貼上一個柔軟又冰冷的軀體。
“對不起對不起。”
虞人舟下意識便想為自己撞到的人道歉,轉念一想,頭皮愈加發麻。
他明明記得自己身后根本沒有人。
女音像是經過某種變形處理,一顰一笑十分扭曲。
那聲音像條蛇,吐著信子就要往他耳朵里鉆:“小公子,你撞得奴家好疼啊。”
虞人舟愣怔地回過頭,對上一張滿目瘡痍的女鬼臉。
“啊啊啊啊啊!”虞人舟踉蹌兩步,撒腿就往前跑.
另外一旁,嫁衣鬼從一開始就盯上了虞人殊。
作為一只外來鬼,她從來沒見過虞人殊,當然不知道虞人殊就是名震恐怖游戲里的玩家榜NO.1。
雖然那股生人勿進的氣場的確讓她有些忌憚,但看到兩人緊緊握住的手,以及虞人殊那句“這里看起來真可怕”,讓她不由得得意起來。
什么嘛,原來就是個吃軟飯的。
燕祈一開始倒也沒有跟虞人殊手牽手。
對方只是站在他身后,伸手牽住了他的衣角。
這個場景實在是太黑了,并且障礙物很多,在接連兩次兩人意外撞上之后,燕祈便主動握住虞人殊的手,示意他好好跟著自己。
虞人殊不置可否,就任由燕祈這么牽著自己。
他一直覺得自己的手很冷,可燕祈的手遠比他冷得多,牽住對方的手,就像是握住了一塊捂不熱的冰。
這么形容好像也沒什么錯。
虞人殊在心里自嘲。
從踏入這里開始,他就知道這里藏著一只真正的鬼。
不過那鬼實在是太弱小了,弱到他不需要用刀,一個指頭就能碾死。
不過既然燕祈把那只鬼安排在這里,一定有他自己的用意。
虞人殊不想打擾他。
他垂下眸子,看著燕祈緊緊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心臟砰砰地加速跳動。
就在這個時候,嫁衣鬼猝不及防地站在他身后,手掌剛想去拍虞人殊的肩膀,就被對方一道冰冷的視線掃過。
虞人殊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具尸體。
“滾。”他無聲吐出這個字。
那一瞬間,嫁衣鬼全身都被凝固在原地,已經死過一次的她清楚的知道,那股感覺是來自死亡的威懾。
這種幾乎窒息的壓迫感,按理說遠遠不是一個人類能給她的。
這種感覺就像是……面前站著的是比她強大無數倍的鬼怪。
死過一次的嫁衣鬼更加惜命,果斷抱著頭開溜了。
“怎么了?”面對突然停下的虞人殊,燕祈道:“你是不是不想玩了,不想玩了那就——”
“沒,就是剛才好像看到什么東西。”虞人殊面不改色地說,“我有點害怕。”
怪不得這手是越拉越緊了。
“這樣啊。”燕祈動了動耳尖,突然說:“話說,你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好像是你外甥在叫?”
鬼屋的場景很大,經過嫁衣鬼的處理后,空間內傳聲的能力降低不少。
虞人舟走得比較快,跟他們正好是一條對角線的兩個角的位置。
“是嗎?”虞人殊無所謂的說,“沒聽到,可能是幻聽吧。”.
迷宮入口前。
燕祈看著兩人緊緊握緊的手,沒忍住道:“虞人殊,迷宮是不嚇人的。”
“原來你把這里打造成迷宮了啊。”這個地下停車場虞人殊并不陌生,他看著眼前截然不同的景象,認真地看向燕祈,“我沒有方向感。”
燕祈:“……”
“你當初在恐怖游戲里千里追殺我的時候,可不是這么說的。”燕祈咬了咬牙。
“我居然干過這種事嗎?”虞人殊伸手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臉上飄過些許迷茫,“抱歉,我好像什么都記不清了。”
燕祈:“……”
他總覺得虞人殊的失憶是裝的,又覺得對方是真的失憶了。
看著痛苦回憶,卻什么都想不起來的虞人殊,燕祈本想說“既然沒有方向感,就不要玩迷宮了”,結果一出口的話卻變成“那你跟進點,萬一丟了我可不會去找你的”。
虞人殊跟的當然很緊,因為燕祈同樣沒有放開手。
“其實我也沒玩過多少次。”燕祈對身旁的虞人殊說,“這個迷宮設計的挺復雜的,萬一出不去,咱倆八成得在這里過夜。”
虞人殊點了點頭。
那這好像也不算太壞。
燕祈帶著虞人殊走進蜂巢迷宮,巨大的迷宮如同蜂巢一般切割成無數個正六邊形,一個人站在里面尚且不算寬松,兩個人更是完全的有些擁擠了。
燕祈在迷宮里走走停停,一邊走一邊裝作閑聊地跟虞人殊聊天。
“虞人殊,你都忘記我了,今天為什么還要載我?”
“大概是因為,”虞人殊停了下來,“我想重新回想起有關你的記憶。”
燕祈聽到這句話,本能地有些想笑,可他卻完全笑不出來。
“也許想不起來,對你來說會更好一點。”燕祈聳了聳肩,淡淡開口:“如果你真的想起來了,說不定會覺得我是個玩弄感情,還拋棄你的人渣,覺得認識我是一件讓你極度后悔的事情。”
“甚至你會恨我——”
“我不會。”
兩人同時說出這句話,相較于燕祈的短暫愣怔,虞人殊像是要證明什么似的,一字一句的重復。
“我不會。”
“是嗎?”燕祈眨了眨眼,好像這才回過神,他輕聲道,“那你是付出什么,才離開恐怖游戲的?”
面對這個問題,虞人殊沉默許久。
“秘密是需要秘密來交換的。”虞人殊開口道。
燕祈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你問。”
虞人殊只問了一個問題。
“你當初為什么要拋棄我?”
“我……”燕祈突然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他張了張口,道:“其實我也沒那么想知道原因。”
不知為何,虞人殊松了一口氣。
因為現在他的確也沒有辦法,告訴燕祈那個問題的答案。
不看地圖的情況下,燕祈第一次走出了蜂巢迷宮,身后還帶著一個大號拖油瓶。
離開迷宮后,兩人在休息區看到了剛從擔架上下來的虞人舟,看到這個好外甥,燕祈這才意識到他和虞人殊的手還牽著,趁他們還有段距離的時候,當即便抽出自己的手,欲蓋彌彰地將手插進兜里。
虞人舟揉了揉眼睛,先是不可置信,而后又一臉釋然地揉了揉眼睛。
他果然眼花了,不然怎么會看見自己不近人情的小舅舅和燕總手牽手出來呢。
“燕總,你這鬼屋太猛了。”虞人舟跟只無脊椎生物似的,癱在休息區的椅子上,“剛才我在里面一直被一只女鬼追殺,那是你們員工吧?演技真是可以的,比那些恐怖片演的嚇人多了。我差點以為那是真的鬼呢,嚇得我嗓子都啞了……”
“對了,你們聽到我在喊救命沒?”虞人舟一臉期待地看向面前兩人。
兩人默契地搖了搖頭。
不管聽沒聽到,現在只能是沒聽到。
虞人舟來了一句“果然如此”。
“我就知道,要是聽到我喊救命,小舅舅一定會趕過來救我的。”虞人舟一談到這個,頓時眉飛色舞地朝燕祈解釋,“燕總你可能不知道,我小舅舅可是非常厲害的,我小時候真的撞鬼過,那時候還是我小舅舅救了我。我媽說小舅舅這就叫體質特殊,根本不怕那些陰邪之物。”
“之前我跟我朋友一起去看恐怖片,邀請過小舅舅,小舅舅還跟我們說——”
虞人舟清了清嗓子,模仿起虞人殊那低沉的語調。
“我對你們小孩愛看的東西不感興趣。”
燕祈沒想到虞人殊還有這么一面。
急于分享的虞人舟也沒意識到,他小舅舅那逐漸變陰沉的臉。
“這么說來,你小舅舅不應該怕鬼才對吧?”燕祈突然想到什么。
“他當然不怕鬼啦。”虞人舟像是聽到什么笑話似的,他喋喋不休地朝燕祈開口:“我小舅舅從小就不怕——唔——”
虞人殊隨手去旁邊的自動售貨機里買了塊巧克力,用吃的堵上這個他這個不成器的外甥的嘴。
“他嚇傻了。”虞人殊淡道,“所以在胡言亂語。”
燕祈看破不說破地點了點頭。
“怪不得嘴上說著害怕,但是連一滴汗都沒有。”燕祈抱胸靠在墻邊,對著虞人殊輕輕點了點頭,“看來你也被嚇傻了。”
虞人殊:“……”.
不得不說,燕祈的確是個加班狂魔。
系統第三周期給的五百萬資金,根本不足以支撐他去發布五款產品。
更何況創業這種事本就花錢如流水。
為了《一無所有》 的拍攝,劇組租下了一層寫字樓。
這層寫字樓的面積很大,用不完全部的地方,于是燕祈光明正大地占了其中一件辦公室,當作自己臨時辦公的地點。
用他的話來說,在這里辦公更有上班的氛圍,有利于激發燕祈的靈感。
項華嘉和宋千在這里跟燕祈討論有幾天了。
他們討論的內容不是別的,正是《百鬼夜行》DLC的更新。
這次DLC的更新將會增加三章新章節,同時增加五個ssr作為新卡牌出場。
這是個大工程,項華嘉的團隊已經忙碌好一陣子了。
“不錯,之后就可以上架更新了。”燕祈滿意地看著項華嘉的設計圖,點了點頭。
項華嘉這才松了一口氣。
熬夜熬的胡子拉碴的他,眼下終于放松不少。
得到燕總的肯定,比發工資還讓他開心。
不同于熬夜熬的胡子拉碴,但依然從內到外精神迸發的項華嘉。宋千明顯蔫了不少,這陣子他居然沒有什么活可以干,這讓他這個副總情何以堪!
“燕哥,”宋千自告奮勇,“不能再這么頹廢下去了,咱們是不是應該做新的游戲了?”
“當然。”
制作新游戲一直在燕祈的計劃之中,不過他沒想到宋千居然把這件事看得這么重。
“我已經有了一個想法了。”燕祈笑而不語。
燕哥的想法,那必然是最好的想法。
宋千笑得蕩漾,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對燕祈說:“對了燕哥,我想了一下,咱們公司既然要開起來,應該得有一套自己的寫字樓才行,我們什么時候買樓啊?”
燕祈:“……”
這個問題成功難倒了燕祈。
你以為我不想買樓嗎?
“你覺得我值多少錢?”燕祈突然看向宋千。
宋千心中警鈴猛然敲響。
他左右看了一眼,發現屋內全都是自己人,這才松了一口氣:“燕哥,現在是法治社會,可不興賣人啊。”
“而且你這么有才華,也犯不著下海啊。”
燕祈:“……”
他一拳便將宋千那張大餅臉錘到一旁,淡道:“我的意思是,就算你把我賣了,我們也是買不起樓的。”
“嚇死我了,原來你在思考這種小事啊。”宋千長吁一口氣,道:“燕哥,我沒跟你說過嗎?這棟樓就是我們家的啊。”
燕祈:“???”
項華嘉:“???”
宋千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這棟樓大多樓層都租出去了,正好18和19層最近租金到期剛空出來,我不是跟你創業嗎?我爸說這兩層不租了,以后留給我創業用。”
怪不得劇組能順利的找到這層辦公樓拍攝。
燕祈一直知道宋千家很有錢,沒想到居然是擁有好幾棟樓這樣的有錢。
不過他確實需要一個專業的辦公場所了,系統讓他在第三周期發布五個產品,不可能只有鬼屋游戲那么簡單。
“那18和19就當做我們公司的辦公樓吧。”燕祈點了點頭,“不過租金還是要交的。”
在宋千的強力推辭下,燕祈最終以市場價一折的關系組下這兩層樓。
這兩層樓的辦公產品一應俱全不說,看起來還非常的新,唯一美中不足的也就是目前公司的人員比較稀少。
并且好巧不巧的是,這層寫字樓正好就在刀修公司的對面。
燕祈只要站在落地窗前低下頭,便能看到刀修公司的門牌。
19層目前留給電影拍攝,燕祈和宋千搬到18層辦公。
作為聞名全國的大城市,江州的房價還是非常高的,正好項華嘉的工作室房租也快到期了,燕祈和項華嘉簽了一個正式的合同,然后在18層劃分了一個正式的單獨的辦公區域,讓他的團隊挪移到這里辦公。
燕祈對員工一項非常大方,作為在刀修公司工作一年的項華嘉,對此非常有體會。
想到這里,項華嘉不禁想到了同在刀修公司的朋友唐不化,雖然他們不是一個組的同事,但那幾乎是他在刀修公司認識的唯一一個朋友。
那是個幸運又不幸的倒霉蛋,他這個朋友是一個建模師,他沒有被刀修公司開除,但最近他已經向刀修公司提出辭職。
這原本不關項華嘉的事。
項華嘉嘆了口氣,終究還是不忍心,端著杯子朝燕總走去。
夕陽逐漸落了下去,燕總站在落地窗前,背影筆挺而孤獨。
項華嘉知道,燕總在看刀修公司。
“燕總,我能為您介紹一個人嗎?”項華嘉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他是一個建模師,之前在刀修公司工作,最近正在辦理離職……”
“建模師?”
說到這個,燕祈的興趣頓時起來了。
“不錯,我正好要找幾名專業的建模師,幫我進行下個游戲。”
“誒?”項華嘉沒想到事情會這么順利,“燕總,我們公司的下一個游戲需要用到大量的建模嗎?”
“當然。”
燕祈豎起一根手指,朝他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夕陽透過玻璃,照在燕祈的背影上,為他淺淺勾了一層金邊。
項華嘉聽到燕祈說。
“畢竟我們的下一個游戲,可是沙盒游戲啊。”.
“趙總,我們家子蘇就承蒙您的關照啦。”
“能請到黎子蘇這么一位新晉流量歌手給給我們拍攝游戲宣傳片,這是我們刀修公司的榮幸才對。”
刀修公司內,趙一修看著經紀人,終究還是沒忍住問:“不知道謝含清最近有什么通告,實不相瞞,我們公司有不少小姑娘都很喜歡謝含清,如果能一起請到他來給我們公司拍攝心得宣傳片,那群小姑娘怕不是能樂瘋。”
黎子蘇當然是最近很有人氣的一位歌手,但是相對于他,趙一修當然更喜歡流量更大,粉絲千萬的謝含清。
況且據他所知,謝含清才是這位經紀人手底下的王牌藝人才對。
談到謝含清,經紀人的面部肌肉明顯抽搐幾分,如果可以他何嘗不希望謝含清可以過來拍攝,但是那小子最近也不知道被燕祈灌了什么迷魂湯,硬要去拍什么人渣主角的狗屁電影。
他最近每天晚上的噩夢,都是謝含清丟給他一紙解約書,說自己要出去單干了。
“謝含清啊,他最近去拍了一部電影。”
經紀人忽然想到一件事,燕祈跟趙一修不對付可算得上眾人皆知,他為什么不趁此機會多罵燕祈兩句,說不定能讓這位趙總掏出更多的代言費。
“哎。”經紀人立馬擺出一張苦瓜臉,對趙一修訴苦道:“前陣子謝含清參加了一檔靈異綜藝,好巧不巧正好就在燕祈的鬼屋拍攝,然后最近燕祈正好要拍一部什么電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說動的含清,含清那小子不聽我的好言相勸不說,還非得去拍那部電影。”
“什么!”趙一修沒想到自己去本家這幾天,居然發生了那么多事。
燕祈這個有娘生沒娘養的臭小子,居然有那么大能耐,讓謝含清參演的綜藝去他的那間破鬼屋拍攝。
非但如此,他居然還搞了一部電影,也拉了謝含清過去。
不、不對。
燕祈為什么突然要拍電影呢?
趙一修冥冥之中感覺到了一股不對勁。
不過他的思緒很快就被打亂,秘書著急忙慌地走到他身邊,俯身朝他耳語:“老板,唐不化那小子甩了離職書,現在正鬧著要走呢。”
“他可真是冥頑不靈。”趙一修咬牙道,“他早不走晚不走,非要在這個時候走,你跟他說了我愿意給他加薪了嗎?”
“當然說了。”秘書的語氣中透著憤怒后的無力,“那小子得意的要死,說他之前一直容忍不發就是為了不賠償違約金,現在打死也不愿意跟我們續約,說以后就是要飯也不在給我們公司打工。”
趙一修狠狠地甩了一把袖子。
轉頭就帶著秘書去找唐不化那個該死的建模師。
留下經紀人跟黎子蘇一臉茫然。
經紀人摸了摸鼻子,反正合同已經簽完了,具體拍攝也要等到后天,倒也不急于這一時。
他看了一眼身后的黎子蘇,這位剛露頭的新人長相俊美,他出道前的臉算不上多么好看,簽給他后多次整容,現在倒有兩分像謝含清了。
不過謝含清那張純天然的臉,到底是整不出來的。
黎子蘇當然比不上謝含清,不過在經紀人眼里,有一點他比謝含清要強得多,就是聽話。
讓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乖順的沒有半點反抗能力,簡直就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人偶一樣。
黎子蘇一言不發地跟在經紀人身后,他穿了一身黑,臉上也戴著純黑色的面具和口罩,走路時也是輕飄飄地,幾乎不發出什么聲音。
整個人簡直就像是一團不會說話的影子。
有時候命運就是這么巧合。
經紀人帶著黎子蘇離開刀修公司,結果剛一出門,就看到了戴著口罩的謝含清。
謝含清剛結束今天的拍攝,現在是下班時間,他沒有讓助理跟著,自己單獨開車在樓下等木偶人。
他答應過要帶木偶人去吃火鍋。
經紀人就這么帶著黎子蘇朝謝含清走了過來。
“含清,好巧啊。”經紀人陰陽怪氣地開口,“你不是在拍電影嗎?怎么突然在這了,看來你們劇組不是很忙啊。”
“這種不靠譜的劇組,應該讓你很后悔吧。”
經紀人拉過黎子蘇的手,語氣中頗有一股示威的味道:“不過就算你后悔也沒辦法了,原本定給你的好多資源,我現在都給子蘇了,要么說娛樂圈比的就是時間,新人總是比舊人更容易出頭,像你們這種流量明星,還沒站穩腳后跟就想著轉型,簡直就是癩/□□想——”
經紀人話還沒說完,整個人便“噗通”一聲,被人一腳踹在地上。
“不好意思啊。”少年混不吝的聲音傳了過來,木偶人甚至繼續吹了個泡泡,毫無誠意道:“我沒看見這有個人。”
說著,他還伸腳在經紀人腿上碾了碾。
經紀人只覺得仿佛有一輛卡車在自己身上來回碾壓,他艱難地抬起頭,卻對上一雙戲謔的眸子。
這張臉他并不陌生。
“你——”
吃了一臉灰的經紀人張嘴就要罵,罵聲還沒出頭,便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他看到木偶人那玻璃一樣的眼球瞬間變成血色,緊接著一條黑白相間的毒蛇從他的帽兜里鉆了出來,那蛇冷冷地吐著信子,血紅色的眼睛死死盯著他。
緊接著,那蛇的舌頭越伸越長,細長的舌頭下一秒便要纏到他的臉上。
經紀人這下當然顧不上報仇,他從小到大最怕的就是蛇,忙不迭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拉起黎子蘇便往馬路對面跑去。
在謝含清的角度里,便是經紀人被人踹了一腳,還慌慌張張地逃跑。
木偶人并沒有多么注意這個經紀人。
讓他注意的是經紀人身旁,那個影子一般的存在。
那人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木偶人皺起眉頭,那家伙的氣息應該是人,但給他的感覺又沒那么像人。
這到底是是個什么東西。
木偶人搖了搖頭,他還是太年輕了,看來這種事還是得去問瘦長鬼影這個老鬼。
默默記下這件事,木偶人這才看向一旁的謝含清,張嘴就開始罵人:“你是啞巴嗎?被人欺負了都不知道要還手?”
謝含清這才如夢初醒。
他摘下自己的藍牙耳機,沖木偶人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
“其實我剛才沒注意到他在說什么,我在想一件更重要的事。”
“我在想,我們一會要去吃什么口味的鍋底。”
木偶人伸手扯了扯謝含清的衛衣帶,道:“你穿一身白去吃火鍋,到時候不濺你一身才怪。”
“唔。”謝含清被他拽的一個踉蹌,他小聲說:“和你商量個事,你以后能別突然踹人了嗎?”
“你有意見?”
“……有點。”
木偶人捏了捏拳頭,重復道:“你真的有意見?”
“沒有。”
“這還差不多。”木偶人收回自己的手,對謝含清說:“以后離那個眼鏡男遠點,不對,離那兩個人遠點,聽到沒。”
“知道了,小弟弟。”謝含清笑著答應了他。
簡簡單單三個字,把木偶人聽得拳頭捏得咯吱作響。
老子的年齡比你們全家加起來都大,居然敢這么羞辱地喊我。
“老子十八了。”木偶人咬牙切齒憋出這句話.
燕祈帶著項華嘉來到刀修公司門口接人。
還沒走到門口,就碰上一出鬧劇。
“唐不化,你不要后悔。”趙一修的語氣中透著威脅,“一個建模師而已,你真以為我那么需要你?”
“不需要那你就放我走啊,干嘛拉拉扯扯的。”唐不化的聲音很桀驁。
光聽這臺詞,燕祈差點以為自己誤入了什么八點檔的狗血電視劇。
想到自己那個渣爹又可以被氣個半死,燕祈的步速顯然快了幾分。
這種戲碼他怎么能錯過呢。
“趙總,幾日不見居然這么拉了?”
不見其人先聞其聲,趙一修猛地看向聲源處,下一秒果然看到那個讓他恨得咬牙切齒的人。
接二連三的讓他吃癟,對比唐不化這個冥頑不靈的,燕祈才是真正讓他提起來就無比討厭的人。
“你來做什么?”趙一修冷冷道。
“當然是來接新員工啊。”燕祈打了個哈欠,淡淡道:“怎么,只允許趙總員工離職,不允許我簽新員工?”
“對了,我們公司就在趙總公司的對面。”
燕祈笑著瞇起眼睛,朝趙一修擺了擺手:“歡迎趙總有空常來坐坐。”
“你、你——”
這種赤.裸.裸的挑釁,氣別人或許有點幼稚,氣趙一修簡直是屢試不爽。
雖然沒和燕總有過合作,但是唐不化不止一次在自己的好友項華嘉那里聽說過燕總的名字。
思及此,唐不化冷漠地看向趙一修。
“趙董,你給的待遇的確很好,但是你們當初那么逼走華嘉,我不想猜測你們以后會不會用同樣的手段逼走我,殺雞取卵這種事,我不想猜自己是雞還是卵。”
說完后,他瀟灑的轉身,見燕祈和項華嘉并沒有跟上來后,又默默放緩了自己的腳步。
很多事情乍看沒有關聯,但只要那么一細想,就會發現其中的牽扯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密密麻麻。
從他一開始的招攬被拒,再到抽卡游戲,甚至鬼屋,電影……
趙一修突然放聲一笑,而后就那么陰毒地看向燕祈。
“燕總,你一直以來的產品,該不會一直在故意跟我作對吧?”
“當然。”燕祈回答的光明磊落,“我們可是競爭對手來著。”
“是嗎?”趙一修冷笑道,“不知道燕總接下來要做什么類型的游戲?”
“商業機密。”
燕祈知道,只要自己這么一說,對方一定會不擇手段的打聽他要做的游戲。
只要能有一點讓趙一修痛苦的可能,都讓燕祈身心愉悅。
“好、好。”趙一修邁著步子走向公司,看都不打算再看燕祈一眼,“我會好好期待燕總的新游戲的。”
燕祈單手插兜,毫不猶豫地朝自己的公司走去。
如果說原本他還有些猶豫,那么現在來看,唐不化這個人他是要留定了。
趙一修不是一個蠢人,能讓他這么挽留的建模師,絕對是刀修公司最出色的建模師。
唐不化這個人個性十足,在刀修公司工作的這三年一直隱忍不發,但這遮擋不了他那一身的反骨。
而且唐不化的確對燕祈充滿興趣。
唐不化從沒有后悔選擇投身游戲行業,他從小到大的夢想就是自己制作的游戲能夠得到玩家的認可,他相信沒有一個游戲制作人能抵擋這種魅力。
他的夢想簡單又復雜,那就是制作一款有趣的游戲。
他跟著燕祈回到了公司,這家公司顯然還不算正式投入使用,不過該有的東西已經一應俱全。
他聽見燕祈對自己說:“有沒有興趣跟我一起制作一款沙盒游戲?”
唐不化對沙盒游戲自然不陌生。
“沙盒游戲?”唐不化立馬產生許多想象,“燕總,你想制作一款什么樣的沙盒游戲?”
燕祈立馬露出一個惡劣的笑容。
當然,這笑容在別人眼里就寓意著神秘,寓意著燕總又誕生了一個精彩的新點子。
燕祈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他淡淡問了一個問題。
“在沙盒游戲里面,你最喜歡哪一個瞬間?”
唐不化顯然是個資深沙盒游戲玩家。
“當然是作為游戲的主人公,在游戲里面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世界,搭建屬于自己的房子或者城堡,在游戲里面擁有了一個家,我相信每個玩家都拒絕不了,這種沙盒游戲獨有的,創建世界和改變世界的樂趣。”
燕祈點了點頭。
很顯然,他非常贊同唐不化這個觀點。
“我們的游戲不同點就在這里。”
唐不化眨了眨眼,他不明白燕祈這句話的意思。
“我要打造的這款沙盒游戲,在玩家通過努力終于蓋好了自己的房子后,會突然爆發泥石流或者地震,再或者一場靈異事件,將玩家的房子徹底摧毀。”
“玩家辛辛苦苦付出的一切,全部都會付諸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