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人們的視線在兩位公爵間打轉。
貴族們當中也不乏懂行的, 看得出對于一個剛上大學的專業人來說,那樣的畫技稱得上不錯。
但也僅此而已了。
還絕不到能輕易打動相關愛好者的地步。
尤其那還是坐擁大半個希柏里爾星系的帝國公爵——那也是賽雷亞最為繁榮的幾個古老星系之一。
格里菲家族掌控著其經濟命脈,而這位公爵閣下素來精明,對內手腕強硬,也在族里說一不二。
別說從未聽過他對古藍星時期的藝術感興趣,就算他真的喜歡,也不至于看得上這種水準的東西吧?
這種藝術學院里一抓一大把的作品,有什么稀罕的?
退一萬步說,如果格里菲公爵真的看上了蘇公爵的畫,也該在剛剛第一時間發問,而非是隔了一陣吧?
要說什么他給王儲面子,不愿插足前未婚夫妻的談話,那顯然是扯淡。
……分明就是看上人了!
琢磨了半天,想出一個合情合理的搭訕借口。
無論這個解釋里有多少牽強的部分,在場的絕大多數人也都抱有同樣的想法。
蘇瑤錯愕抬起頭,“公爵閣下?”
“你可以叫我雷歐。”
金發男人還淡定自若地說道:“事實上, 雖然你我的關系可以追溯到三百年前,但你我確實算是親族。”
圍觀的眾人:“……”
他絕對是有那個意思!
他們越發篤定了。
這年頭除了直系血親外,其余的親族都能結婚, 更何況這場對話發生在兩個S級之間。
有親緣血統的人,契合度通常會高一點, 即使不高,生出的混血統,基因也相對更完整穩定。
這種類型的婚姻,對于那些找不到高契合度對象,又想和同級生育,且追求子嗣力量的人來說, 也是一種比較常見的選擇。
在B級和A級當中屢見不鮮,S級里也不乏類似的情況。
乃至一些人談不上相愛,但為了后代,也選擇了類似的配偶。
只是在他們看來,格里菲公爵多半對蘇公爵有意思,特意提起關系是為了套近乎!
蘇瑤著實有些意外,“……哦,其實,我知道的。”
她看過家譜,雖然里面涉及的關系太復雜,沒能完全背過,但也大致知道,究竟有幾家和自己有血緣關系。
這個數字比她想象得要多得多。
她不主動提,只是覺得沒什么好說的,反正也都是遠親。
“所以,”雷歐立刻又道:“能給我看看那張畫嗎?”
蘇瑤:“……”
你是有多么迫不及待啊。
反正剛剛已經給人看過了,她干脆又將打碼圖放了出來。
帝國公爵面不改色地看著裸體人像,視線從那散落腰間的黑發上一晃而過,神情似乎僵了一下。
畫像的臉是遮住的。
蘇瑤也不擔心他能腦補出原型。
蘇瑤輕咳一聲,“我的技藝不精,但我才剛上大學,所以我接受意見,但如果太過尖銳苛刻的要求和批評,太打擊自信心說人沒天賦之類的話,我都是不聽的哈。”
雷歐回過神來,“事實上,我覺得很不錯,而如果有人對您說過那樣的話,我會很想和這個人聊一聊。”
蘇瑤:“……”
房間里的其他觀眾:“…………”
他們并沒有嘲諷過蘇公爵的畫技,也沒有這種想法。
饒是如此,此時還是有人忍不住抖了一下。
接著越發堅信某帝國公爵是有所圖謀,才這樣上趕著討好她。
“好吧,”蘇瑤干巴巴地說道,“這樣可以了嗎?”
她在思索如果對方要求看畫像的臉,自己該怎么拒絕。
雷歐卻是微微頷首,“您可以發給我嗎?”
圍觀群眾們:“!”
那么一張畫有什么值得收藏的嗎? !
這不就是在要聯系方式嗎!
他都沒有遮掩的!
蘇瑤:“…………行。”
然后他們真的加了好友。
“謝謝您的慷慨。”
格里菲公爵彬彬有禮地說著,望著那張臉被打碼的人像,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雖然那笑容也有一點點微妙。
“所以,”金發男人頗有風度地偏過頭,“若是您有時間,來我的船上喝一杯?”
蘇瑤眨了眨眼,“喝什么?”
他微揚唇角,“自然是看您的口味。”
蘇瑤心里一動,忽然想起了自己收藏夾里的一堆異植酒。
“希柏里爾的首府波利亞有一種特產的緋糯米,用來做的露酒……”
她回想著開口,說著說著就停住了。
因為格里菲公爵正無奈地點頭,露出了一種類型○津人被詢問煎餅果子的表情。
“當然,我船上有緋露酒,各種口味都有,都來自我的私人莊園,閣下如果喜歡,可以盡情取用——”
蘇瑤也來興趣了。
她的種草列表實在是太多了,很多東西不是吃不起,而是吃不過來。
哪怕她現在的食量頂好幾個人也一樣。
“那一定比商店里賣的更好,事實上,我還從你們那邊一家叫粉什么的……旗艦店下單了,但現在好像還在路上。”
“如果您說的是粉霞草酒莊,那確實也是我家的產業,不過外售的型號和特供有些區別。”
兩位公爵就著異植酒聊了起來,只說了幾句,格里菲公爵就說暫離片刻,然后一陣風般地走了。
蘇瑤環顧四周。
滿屋的奧萊人幾乎都在看著她,眼中還都寫滿了“這兩個人必然有奸情”,甚至帝國來的員工們,都露出了一種難以理解的震驚。
還有人暗搓搓瞥向王儲,露出了一點看好戲的神色。
盡管瑞安很想忽略這一切。
但他根本不可能假裝自己不知道。
所以此時他的表情也十分精彩。
——說格里菲公爵不可能看上蘇瑤?
但這頭獅鷲向來是我行我素,自恃力量而傲慢無禮,還從沒見他對哪個奧萊人如此客氣。
就算在國王面前也沒有這樣。
最初,瑞安覺得蘇公爵此人品性能力皆不值一提,與大多數庸碌虛榮的貴族一樣,只是走運得了血統罷了。
如今她有了精神體,他對她評價稍微高了一點,承認她有一點本事。
但這又如何?
這就值得被那眼高于頂的帝國公爵看重了嗎?
奧萊這邊有精神體的、精神力比她更強的S級,多到兩只手數不過來,格里菲公爵也沒正眼看過幾個。
偏偏事情還真就是如此。
王儲殿下的神情變了幾次,一時間腦子里閃過無數念頭。
大貴族間跨國的婚姻也并不算罕見,至于繼承人姓氏,無非也是由血統來決定,其他的問題都有許多前例能參考。
但若是蘇瑤和格里菲公爵在一起了?
這家伙可是能完全覺醒的S級,還是聯邦時期就傳下來的原血統!
認真算起來,奧萊王室的龍蜥屬于初代混血統,雖然如今已是穩定,卻仍然比不上初代的原血統。
更何況希柏里爾星系礦產豐饒,是帝國最大的能源供給地之一,格里菲家族也極為富裕,論財力其實遠超奧萊王室。
瑞安不禁想到,若是父親聽聞此事,必然會更加阻撓自己與阮姣。
作為鬧崩了的未婚夫妻,誰若是能找到比對方更好的對象,誰就像是贏了一頭。
瑞安心情復雜。
他了解父親,知道國王陛下絕對不愿看到兒子“輸”掉。
“殿下?”
旁邊有位表弟碰了碰他,“你沒事吧?”
周圍諸人皆明里暗里投來注視。
“……沒什么。”
瑞安微微搖頭,“你們都好了嗎?”
眾人紛紛扭頭。
有人暗自交換了眼神,甚至有人和姐妹偷偷用精神力在腦內私聊。
“我怎么覺得他好像很在意?”
“呃,吃醋了?”
“我靠,我就說蘇瑤看著是對他一點意思都沒有的,大伯以前還說蘇瑤纏著他呢!”
“嘖嘖嘖,我們的國王陛下,心里很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嘴上是不會承認的,千錯萬錯都是別人的,他的寶貝兒子不能有一點不好,王儲殿下更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吧……”
“你看他臉都綠了,酸死了吧,整天覺得自己很強,覺得我們不行,這會兒來個比他強的,就繃不住了。”
她們一邊說一邊觀察王儲,發現后者像是完全沒注意到自己這邊的力量波動,不由越發相信了。
“公爵閣下?”
有個工作人員小心翼翼地開口道,“您的登記和審核都完成了,但是您的隊伍成員信息……需要在二十四個標準時內補全。”
這下大家頓時又都看向蘇瑤了。
比賽的名稱里有“聯合作戰”這個詞,就因為它主要是以小隊單位進行的。
雖然到了后期都是S級們的個人秀,但從形式上說,每個隊伍里四個人,通常也就是一個S級。
這并非是主辦方的規矩。
——絕大多數愿意參加這類比賽的S級,都是想借這個機會與更多強者交手。
若是隊伍里還有另一個S級,那勢必會有影響。
而大部分S級都單獨一隊,那些想借此證明自己的人,就更不會再多帶一個同級了。
蘇瑤記得原著里也有這場比賽。
不過,在王儲準備啟程前往帝國參加預賽的那一天,阮姣遇到了麻煩。
男主直接放棄了比賽,去救了女主,幫女主解決了問題,在種種限制級描寫后,女主也完成了初度覺醒。
此時王儲殿下也看了她一眼,“你都沒選好隊友就來了?”
顯然與他同行的那一群人當中,就有他的隊友。
而他也沒傻到帶女主來參賽。
何況他還自以為是地將比賽和奧萊的臉面聯系在一起,就更不可能帶女主了。
所以他的隊伍里都是覺醒程度很高的A級。
蘇瑤能隱約感覺出那三個人的實力不錯——
他們正朝自己投來審視的目光。
與此同時,門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狄倫率先邁了進來。
后面跟著另一個銀發男人,他和狄倫長得不像,但是臉型和身量都很相近。
瑞安認識后者。
那是狄倫的叔叔,提爾納諾藝術大學的現任校長。
“……公爵閣下。”
那銀發男人滿面微笑,“抱歉,我來晚了。”
“姚校長,”蘇瑤也向他露出笑容,“勞煩您跑一趟了。”
兩人又客套了幾句,姚校長退開一步,露出后面跟著的三個年輕人,“我將您的隊友送來了——”
蘇瑤早在飛船上就收到了相關消息,見狀也和他們打招呼。
那三人都很友好地回應。
盡管是第一次見面,但因為周圍有很多人,大家就都默契地裝著彼此很熟的樣子。
王儲身邊那幾位面面相覷。
他們雖然不認識新來的這三個年輕人,卻能看出來這三位都是覺醒的A級,而且僅是精神力就不弱。
姚校長這才看向瑞安,“殿下,很榮幸見到您。”
瑞安瞥了他一眼,“姚先生,日安。”
狄倫的父親不過是個走了狗屎運返祖S級、又和親王有了70%匹配度的家伙,出身也并非貴族世家。
王儲倒不是瞧不上這個。
畢竟他也沒嫌棄過阮姣不是貴族。
——但是,那個男人借著和親王婚事,又憑著這個兒子,讓整個姚家雞犬升天。
狄倫的叔叔當了奧萊頂級院校的校長,一個姑母成了王國財務部副長,另一個姑母年輕些,也是行政部的高級主管,眼見著就要升官了。
誠然這些人都有兩把刷子,算不上是酒囊飯袋。
而且他們看似都是通過正經途徑升起來的,民眾也根本不知道他們是親王丈夫的弟弟妹妹。
只是王儲也知道比他們更優秀的人,因為沒有一個入贅王室的哥哥,所以得不到這樣的機會。
他并不喜歡姑父這一家人。
——當然國王陛下在這方面更糟糕,不甘于當國家的吉祥物,背地里干涉選舉,插手官員任免,類似的事沒少做。
他抬舉的人里,大部分也都是人才,只可惜并不是每個人都有人品。
瑞安和父親頂著干過幾次,讓人揭發過幾個父親的德不配位的手下,兩人曾經無數次因此爭執。
看到狄倫的叔叔,也是自己姑父的弟弟,瑞安就忍不住想起這些糟心事。
等最后一位同伴完成登記,王儲就帶著隊友們火速離開了。
房間里重新安靜下來。
狄倫發出一聲嗤笑,絲毫不顧周圍還有帝國的工作人員在場,抬手向面前的黑發少女招了招。
“親愛的,和老獅鷲相處的怎么樣?”
“真的?”蘇瑤白了他一眼,“他就比你大幾歲吧?”
狄倫很淡定,“我是你眼里的老猴子——所以他必然當得起這個稱呼,對吧?”
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小心點,那家伙可比你想象得要奸詐。”
蘇瑤環顧四周欲言又止。
狄倫卻是毫不在意被別人聽到,“這些話我當他的面都說過,無所謂,只是告訴你,那家伙是個很……”
他扯了扯嘴角,“他做過的那些破事以后再慢慢說,一時半會兒講不完,總之不是什么好東西,你看他在這里盛氣凌人的樣子,當年在戰場上,在賽雷亞皇帝身邊,他分分鐘從獅鷲變成鵪鶉。”
蘇瑤扶額,“在那個人身邊有誰不是這樣的嗎,你舉一個沒這么做的、現在還活著的人的例子?”
狄倫沉默了。
狄倫:“……你看人家芬里爾親王,雖然也很恭敬,但看著就沒那么糟心。”
姚校長終于忍不住了,連著給了大侄子好幾個眼神,終止了這場談話。
“公爵閣下,”姚校長輕聲開口,“我們學校總共也只有五千多人,您是現在的在校人員當中唯一的S級。”
他看向自己帶來的三個學生,“它們都是A級,都能深度覺醒……”
校長的神情有點滄桑,“雖然也有完全覺醒的A級,但他們都在忙著別的事。”
蘇瑤懂了。
這已經是校長先生能找到的最好的三個人了。
本來學校里人數就有限,又不是奧萊軍事大學那種類型的高校,高手就不多,愿意參賽的也更少。
“我們學校從沒在星際聯賽里拿過像樣的成績——”
姚校長說著說著再度瞥向自家的大侄子,似乎有那么一點恨鐵不成鋼。
狄倫望天,“別看我,我在戰場上受夠了,懶得再折騰了。”
他既不缺經驗,也不稀罕名聲,更不需要再去拼命證明自己了。
蘇瑤忍俊不禁,“校長先生,謝謝您和幾位考官在節假日加班錄取我,我會努力的,但我主要是想去長長見識,我也無法向您保證我會取得怎樣的成績,所以如果我早早被淘汰了,你們別怪我哈。”
校長搖了搖頭,“別誤會,公爵閣下,您千萬不要有任何壓力。”
“對對對,我們都是想去看看的,但是沒有S級帶著,最多打到復賽就寄了,運氣不好連初賽都過不去呢。”
一個隊友連忙說道,“公爵閣下——”
“叫我名字吧。”
“哦,蘇瑤,只要是個S級,基本上過初賽進復賽都是沒問題的,所以,是我們沾了你的光……只是我們不夠強,或許會給你添麻煩拖后腿。”
“不不不,”蘇瑤趕緊搖頭,“你們都能深度覺醒,我還得好好請教你們。”
大家你來我往客氣了一番,很快也熟了起來。
剛剛最先說話的人伸出手,“我是江灝——”
這人身材精瘦,有一頭飄逸的銀藍鬈發,上面的發色銀白,發尾則是漸變的淡藍。
在檢測室的壁燈招搖下,發絲上什至流淌著一層粼粼微光。
她或者他的膚色非常白,幾乎都有些透明,那薄薄的皮膚下,青藍的血脈蜿蜒游走,那張雋秀斯文的臉,看起來很是無害。
蘇瑤看了半天,都不確定這家伙的性別。
透過那單薄的襯衣,倒是能看出胸肌的輪廓,可是仔細一瞧,完全沒有喉結。
蘇瑤:“你好。”
她和對方握手。
江灝的手指冰涼,骨節非常柔軟,肌膚細膩又滑嫩,握起來像是抓了一把豆腐。
蘇瑤想了想,反正以后遲早要混熟的,“我能問問你是什么血統嗎?到科就行。”
江灝倒是很灑脫,也沒遮遮掩掩的,“我是海神鰓科。”
蘇瑤:“……?”
蛞蝓啊。
真的是雌雄同體。
她緩緩看向另外兩個人。
左邊那位有一頭靚麗的淺紫色卷發,在背后編了條厚厚的麻花辮,末端散著的發尾直垂到臀下,雙手握在一起。
這人穿著白襯衫和直筒裙,露出的小腿細長精瘦,腳腕骨線伶仃,站姿很優雅,氣質顯得恬靜溫柔。
蘇瑤仍然沒在對方身體上找到任何能體現性別的地方。
兩人握手的那一刻,對方倒是主動開口了,“我是姚櫻,毛茛科。”
蘇瑤差點沒聽懂那個詞是什么。
好在最近整天在網上摸魚,通用語詞匯量大大提升。
現在她至少能知道對方是某種被子植物。
等等。
蘇瑤頓時將性別問題拋到了一邊,畢竟這位大概率也是雌雄同體……株的。
她還從沒見過植物血統的人呢。
蘇瑤忍不住多看了那人幾眼。
姚櫻大概是誤會了,“我不是薔薇科,我叫這個名字只是因為我出生的時候,我家長們希望我能和它們有一樣的血統,但我的血統和我的曾祖一樣。”
蘇瑤趕緊點頭,“哦,我只是覺得這名字挺好聽的。”
“謝謝,”姚櫻抿嘴一笑,“不過閣下為什么只問到科呢?”
蘇瑤也有點不好意思,“因為我們沒那么熟,有人可能覺得冒犯,以及我的知識面和詞匯量有限,有些血統我未必能知道?”
姚櫻了然,“這樣啊,我不會覺得冒犯,我是紫雀蓮狼毒草,如果您不曾聽聞的話——”
蘇瑤:“……某種烏頭?”
姚櫻又笑了,“沒錯,正統是C級,我是變異的亞種,所以血統全稱有點區別。”
然后輪到了最后一位。
第三個人更加靦腆,自從初見招呼后,就沒開口過,此時發現要握手了,正在用紙巾反復擦手。
蘇瑤:“……”
這位有著紅白相間的卷發,蓬松凌亂地翹著,膚色也顯現一種不太健康的白。
雖然隱隱透出些許的紅,但那絕不是人體應有的血色,更何況這人好像還沒心跳。
她或者他或者它——穿著略顯厚重的連帽衫,胸前背后都是無序的字母圖案,袖子和褲腳都很長,將雙手和腳腕全都遮得嚴嚴實實。
全身也只有臉露著。
蘇瑤:“所以你是秋彤對吧?”
她記得那三個名字,現在就剩下最后一個了。
“我是,”那人用力擦手,“抱歉,公爵閣下。”
“你的手剛剛摸了什么嗎?”
蘇瑤忍不住問道,“事實上,就算你剛掏了哪個人的心肝,現在看起來也像是沖干凈了,所以我不在乎。”
“沒、我很少把手伸進別人的身體里面。”
秋彤連連搖頭,“只是上次和別人握手的時候發生過一些不好的事,所以我有點心理陰影。”
蘇瑤正要說那就別勉強了,反正這不是什么必須環節。
對方卻已經伸出手來。
這人的手指細長,白里透紅,看起來就有一種暖烘烘的感覺。
但當蘇瑤觸碰到其皮膚時,卻感受不到多少溫度,或者更像是摸到了什么不像是活物的東西。
“肉座菌科,”秋彤小聲說道,“如果您有興趣的話,熾焰蒼茸,是紅角肉|棒菌的變異亞種。”
蘇瑤沉默了。
她對這個東西有印象,還是因為穿越前看過的某毒蘑菇科普視頻。
因為這種蘑菇的外形看起來很獨特,以及一點點劑量就會導致肌肉內臟溶解的恐怖毒性,所以她看一次就記住了。
蘇瑤:“…………”
蘇瑤:“我是來參加毒王爭霸賽的嗎?”
……
空間站錨輪的外環。
這是一片偏遠僻靜的停泊區域,方圓數千米內都望不見船艦的影子。
雷歐立在平臺邊緣。
前方隔著層層透明的防護壁障,就是浩瀚縹緲的虛空。
金發男人安靜地站在原地,時不時看一眼光腦。
“圖呢?”
身邊忽然響起一道低沉的男聲。
格里菲公爵轉過身,垂首問候,“陛下。”
他其實并不明白,明明自己可以在線上直接發送,為什么這位還要來一趟。
當然,對于某個人而言,來一趟也是很容易的事。
“……”
黑發男人悄無聲息地出現走近。
那張英俊無瑕的面容上,仍然沒什么表情,那雙色澤稀薄而欠缺情緒的眼眸,冷漠地從帝國公爵身上掃過。
好像面前的人不是一個活物,和平臺角落的垃圾箱也沒有區別。
某張圖片被投影在空中。
凱爾伸手拖過那張圖,和另外一張圖拼湊在一起,組成了完整的人像。
那一刻,雷歐也終于看到了畫像的臉。
——黑發銀眼的男人,眉目鋒銳凜麗,五官精致如雕琢,細膩的筆觸勾勒出那雙輪廓深邃、仿佛蘊著虹彩的剔透眼眸。
下面就是未著寸縷的光裸身軀,只是因為稍稍側著的角度,某些重點部位沒有露出來。
雷歐:“…………”
他默默將視線從那一片系髖肌后群肌的線條上挪開,試圖讓自己不再思考臀大肌在擰身的時候是不是那個狀態。
凱爾端詳著那張畫,“確實挺好看。”
格里菲公爵默默低頭。
他終于確定這畫里的人是誰了。
誰還敢再說不好呢。
“對了,”凱爾保存了拼在一起的圖片,“你們都說什么了?”
他的口吻聽上去非常隨意。
雷歐卻不敢只將那當成閑聊,“我邀請蘇公爵到我船上喝酒。”
凱爾:“?”
其實他只是在想,蘇瑤會不會不太情愿展示這張圖,所以多問了一句。
至于她和獅鷲的其他談話內容,他并不是非要知道。
但面前的公爵好像誤會了。
那他也不介意知道。
“嗯,”凱爾干脆順勢詢問了,“有什么她感興趣的東西?”
“一種米露酒……”
格里菲公爵迅速精簡地概括了那場對話,生怕說慢了說累贅了就要被直接查看記憶,那感覺可不好受。
“哦,我也沒喝過,”凱爾若有所思地說,“我去你的船附近等你。”
說完就消失了。
帝國公爵抬起頭,身邊已經空空蕩蕩。
雷歐:“……”
那到底是在等誰啊。
第42章
隊友們也沉默了。
“我覺得如果有這種比賽,我們沒有資格和你競爭。”
半晌,江灝幽幽地說,“至少我身上的毒素大多是儲存的別人的,更多還是從食物里來的……”
另外兩人紛紛贊同。
蘇瑤其實只是開個玩笑。
她很快就興奮起來,“我們來拉個群吧!我沒幾個帶毒的朋友呢,而且我自己的覺醒還是半吊子,大概還沒完全達標初度的標準,所以前輩們多多指教啊! ”
“你建了拉我們就好,對了,你有什么想知道的盡管問,我能說的都告訴你!”
作為三人里唯一的動物,江灝當仁不讓地說道,同時拍了拍胸口,“我也認識不少有毒的脊索動物,還有我親戚——”
姚櫻瞥了它一眼,“大多數都是魚?”
江灝噎了一下, “呃,大多數是這樣,但并不全是!我鄰居家就有個水鼩,她的毒腺在舌頭下面,我們中學那會兒,還一起下海撈魚抓螃蟹,雖然那之前我一直以為她是某種硬骨魚……”
秋彤在一邊沉默著,看上去完全不愿插足談話,但也聽得很認真。
蘇瑤更是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問兩個問題。
一開始還是在說覺醒,很快就談到了毒。
大家先討論著毒性的強度會隨覺醒進程而提升,又說到毒腺的分泌速度以及被破壞后如何快速回復。
“哈這個問題,”江灝一拍手,“因為我的胞囊都在露鰓里嘛,所以我還是有點經驗的……”
它表示當一個人身體多處受傷時,其實可以主動選擇率先恢復哪一處,某種程度上這是一種自愈能力的進階應用。
“我有幾十條附肢,你的毒腺就一個,所以對你來說,那個東西更容易成為被攻擊的目標!”
江灝提醒道,“我知道你尾巴肯定很難被破壞,但是……”
蘇瑤點頭如搗蒜,“我懂,對于那些厲害的S級來說,我就是一只脆脆貓罷了。”
江灝松了口氣。
它知道有一些S級性情驕傲,即使愿意聽取意見,但若是來自比自己等級更低的人,那或許會讓他們不舒服。
當然不是每個S級都會這樣,但它也不想和自己的隊友在這方面發生矛盾。
倘若蘇公爵因此表現出哪怕一點不快,它以后說話就要收著了。
此時植物和真菌都在沉默。
因為這不是它們需要面對的問題。
姚櫻攤開手,“我們的自愈能力幾乎是不用鍛煉的,基本上只要覺醒進度提升,就能自行達到峰值——”
然而大多數的動物,至少是哺乳綱們,雖然自愈速度會隨著覺醒程度而推進,但也只是抬高下限。
上限還是需要鍛煉才能達到。
蘇瑤終于忍不住問它,“話說,你也姓姚,你和姚校長,還有狄倫親王的父親……是一家人嗎?”
姚櫻點點頭,“嗯,不過關系比較遠。”
這三人年齡都比她大了將近十歲,蘇瑤和它們聊了一陣,它們就表示她的覺醒進程應該是超過初度了,按照官方標準不達標只是因為有些速度和精神狀態上的苛刻要求罷了,然后她忍不住問到強制匹配的事。
“前輩們都是怎么應對的?”
三人的表情頓時都變得很精彩。
“看情況,如果遇到和我類似的,就聊一聊,談不來就算了,我家沒幾個錢,也沒人想訛我。”
江灝無奈地道,“還有些……呃,有性別的血統,不太喜歡和我這樣的相處。”
“大部分人還是可以處處的,然后和平散伙。”
姚櫻無所謂地說,“少數下頭還沒自知之明的人,我懶得和它們多說話,可能會給點錢,要是有人再找事,就打一頓。”
“自從我覺醒之后,我……即使是人形也有毒了,我告訴那些人,或者展示一下,絕大多數人就嚇跑了。”
秋彤小聲說道。
少數沒嚇跑的還覺得刺激的,在和它相處一陣子后,也覺得無趣,終究就算了。
雖然三位前輩和她狀態不一樣,但蘇瑤覺得這答案還是有點參考性的。
“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格里菲公爵的船上喝酒?”
她向前輩們發出了邀請。
三人在迷惑中你看我我看你,姚櫻問她是怎么回事,蘇瑤就講述了帝國公爵想看自己的入學作品,又請自己上船。
三人:“…………”
然后它們紛紛婉拒了。
剛剛不知何時離開的狄倫,這會兒又從外面晃回來了,正好看到這個場景,頓時樂不可支。
“老獅鷲請的是你。”
銀發的親王笑瞇瞇地湊過來,直接往她身上貼,“你就不怕他不爽?”
“怎么?”蘇瑤無所謂地說,“他主動開口的,我愿意帶我的朋友去,何嘗不是給他面子?”
“哈哈哈哈對對對——”
狄倫倒是很欣賞這種態度,拍了拍黑發少女的肩膀,“繼續保持!”
蘇瑤被他拍了一個趔趄,忍住向他豎中指的沖動,銀發青年已經展臂攬住她,帶著她向外走了。
“我和你一起去喝!”
狄倫一邊說一邊回頭,看向同校后輩們,視線落在自己的親戚身上,“待會兒坐我船回去?”
姚櫻嘆了口氣,“不,校長會送我們的,你悠著點啊。”
狄倫再也不理它了,看著從自己身邊挪開的小姑娘,又靠了過去。
蘇瑤回身給三位前輩告別,它們的登記審核還要一點時間,但都沒什么問題。
“……群里聯系!你好好玩去吧!”
江灝向她揮手。
在走向空間站停泊區的一路上,狄倫滔滔不絕地講述著各種帝國貴族的八卦。
其中就難免提到格里菲公爵。
此人實力強橫,性格傲慢,在大多數人看來,行事也非常隨性。
“這么說是沒錯,但那家伙是非常有數的——”
狄倫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你知道哈文特王國嗎?”
“嗯?”
蘇瑤想了想,“……就是那個,在光裔族戰爭之后,只剩下兩個星系的地盤,沒多久就完蛋了的王國?”
受到光裔族力量影響太深,因此宜居星球銳減,生存環境也變得惡劣,存活的公民早都跑了。
“嗯哼,戰爭后他們其實還算是一息尚存。”
他簡略地講述了曾經的故事。
數年前戰爭剛剛結束,格里菲家族的一伙人,因為船艦上的超光速引擎出了問題,無意間闖入了哈文特王國的星域。
因為他們的座駕是一艘頗具規模、且有著尖端武器系統的穿梭艦,而且還是突兀地進到距離哈文特首都星不遠的地方,所以被扣留了。
事情截止到這里還稱得上是一切正常,格里菲家族的年輕人們也沒生氣,經過溝通后就交了一筆罰金。
然而哈文特王國的官員們仍然沒放他們離去,用種種諸如等待文件批復之類的借口拖延。
“其實是哈文特王室想要多訛他們的錢……”
然而來自帝國的年輕人們受不了這個氣,雙方就爭執起來,甚至動了手。
有一個格里菲家族的小孩因此受傷。
格里菲公爵聽聞此事,直接去了一趟哈文特的首都星,據說他和王室們進行了一場“談判”。
“其實我也不知道他們到底談了些什么,但哈文特王國是從那天正式滅亡的,他們的王宮灰飛煙滅,所有的王室成員好像都消失了,參與那件事的官員,從上到下沒有一個人活著。”
狄倫感嘆道,“你看,對于絕大多數人而言,都覺得賽雷亞皇帝是帝國的大貴族們的制約——”
整個帝國的頂尖S級強者,實力基本都在一個層面,誰和誰之間都沒有壓倒性差距,除了他們的皇帝。
然而,那位獅鷲先生心里清楚,凱爾三世不愿意管事,只要別去煩他就行。
“皇帝不在意帝國的名聲,當然,對于一個只是被皇室找回的孤兒、且抬手能毀滅星系的人而言,他沒什么可在意的。”
狄倫輕聲說道,“但也并不是每個人都敢像格里菲公爵一樣,你明白嗎,閣下,他把握這個尺度,只要不觸到皇帝的底線,他就能為所欲為。”
可是凱爾三世又有什么底線呢?
蘇瑤懂了,“我一直以為帝國大貴族當中,大多數都是這樣的。”
“哦,那可不一定,有些人會克制自己,還有些人本來就不那么容易被激怒。”
“你呢?如果你遇到相同的情況,你不會像他一樣?”
“我沒有代表性,一我不是帝國人,二我完全不介意給奧萊王室抹黑,三我經常不被尊重——”
他們從通道里穿出來,抵達了帝國來賓的停泊區。
前方平臺上,靜靜停著一艘恢宏華美的中型穿梭艦,黃金底色,漆燈輝煌,如同移動的行宮。
蘇瑤看見船身上的云端號字樣。
在側面一扇打開的艙門前,降下了寬闊的登陸臺,上面一左一右站著兩個仿生人,它們容貌標致,身材也很是完美。
一道頎長的身影出現在艙門口,遠遠看了他們一眼。
下一秒,他就出現在他們面前。
“歡迎賞光,”格里菲公爵先是看向蘇瑤,“閣下。”
“唔,我們約好了的。”
蘇瑤眨了眨眼,“不過我還帶了一個……親戚,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不,我不介意。”
格里菲公爵似笑非笑地看向銀發青年,“但我要先和他說幾句。”
蘇瑤琢磨著他是聽見狄倫說的那些話了。
對于這些精神力極強、本身感官敏銳程度也拉滿的S級而言,這還真不奇怪。
“我覺得我們沒什么好說的。”
狄倫懶洋洋地開口,“我對你的酒更感興趣。”
“幾句話而已,殿下。”
格里菲公爵冷冷地說,“我建議你和我來一下,畢竟我不會克制自己,還很容易被激怒。”
蘇瑤:“……”
你看吧。
狄倫嗤笑一聲,“真好,我的評價都被本人認可了!”
話音落下,金發男人已經走過來,強硬地按住了狄倫的肩膀,硬生生就要將他拖走。
親王的神情不變,但看起來也不打算就范,接著就扣住了他的手腕。
蘇瑤:“……你們不會打起來吧?”
格里菲公爵微微回首,“你放心——”
“不是,”蘇瑤抱起手臂,“你們要打架的話,我希望你們在這里打,我想目睹全過程。”
兩個男人一起沉默了。
然后他們同時撤了手,轉身向遠處走去。
蘇瑤遺憾地搖頭,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里。
好像真的不會打架了。
她剛轉過身準備登船,余光里看見側面走過來一道熟悉的身影。
蘇瑤歪頭一看,頓時驚了。
順著彎曲的連廊邊緣,黑發青年慢悠悠地走近。
他戴著漆黑的墨鏡,寬闊肩背撐起深灰色雙排扣長風衣,剪裁貼合的直筒褲和高幫皮靴,襯出修長有力的小腿線條。
……像是從雜志封面里走出來的模特。
來人站在她面前,高大身軀投下的陰影從地面拖曳而過,然后徹底籠罩了她。
蘇瑤頭頂冒出了無數問號。
她幾乎要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凱爾?”
“嗯。”
那人抬手扶住墨鏡,高挺的鼻梁下,線條鋒利的薄唇微動,“你怎么樣?”
仍然是熟悉的聲音、語調和問候方式。
有一瞬間,蘇瑤覺得他這次的長相,比起上次來,好像更漂亮了一點。
就像是做了個微整。
蘇瑤:“我還好,謝謝,以及你到底是從哪里來的?而且你怎么變了個長發?”
是的。
凱爾忽然變成了長發版本。
那頭濃密微卷的、黑得毫無雜色的鬈發,一部分半散著垂落到腰間,一部分半扎著高馬尾,顯示出令人羨慕的發量。
所以某種角度來說,這個原本身材比例就很完美的家伙,看起來就更像是模特了。
蘇瑤:“……”
好吧,她現在頭發也比以前多了,所以也不是很羨慕。
凱爾指了指身后,“從那邊來的。”
他停了一下,“你不是喜歡長發嗎?”
蘇瑤順著他指的方向一看,那邊都是帝國來賓的停泊位,大大小小幾十艘,私人船艦和公用船艦都混在一起。
蘇瑤欲言又止,“……如果你是因為我畫的那張畫,那個,只是我想凸顯我的畫技,所以多畫了一點頭發。”
而且這家伙不是只看到胸像部位嗎,怎么知道那張畫是長發及腰的狀態啊!
是巧合吧。
凱爾沉吟一聲,“所以你不喜歡?”
“好吧,我也喜歡,但我是長發短發都喜歡的。”
蘇瑤嘆了口氣,“你不會也是隨行的工作人員吧?還是你過來摸魚的?”
“不是,只是之前你說你要參賽,而我也有認識的人在這里。”
“啊?”蘇瑤震驚地看著他,“你是來見我的?你為了見我,混到主辦方團隊里——”
這里是奧萊腹地,首都星軌道,安全等級僅僅次于星球地表。
本國人想進來都得過嚴格的安檢。
外國人更是麻煩。
但他要是跟著主辦方團隊一起,就也不奇怪了。
畢竟格里菲公爵在這,此人聲名遠揚,奧萊的人也不愿輕易得罪他,走走流程差不多就行了。
不過,這團隊的隨行人員挺多的,還是艦隊一批批過來的,又不是正規的外交使團,即使哪個人真夾帶了親戚朋友也正常。
蘇瑤十分感動,“天吶,其實不用這么麻煩的。”
凱爾:“其實并不麻煩……”
“我是說如果你見我,我們可以直接約在某些……不管了,來都來了!”
蘇瑤扭過頭,“不過,你認識雷歐·格里菲嗎?希柏里爾的公爵?那個獅鷲?”
凱爾低頭看著她,“說過幾句話。”
“所以如果他忽然回來,并不會對你在這里有什么想法對吧?”
“如果你不想讓他回來——”
凱爾抬頭看了看,“事實上,我覺得他不會回來的。”
蘇瑤想了想,決定到時候再說,如果那位獅鷲先生要為難他,大不了自己就扒馬甲。
她拉起凱爾的風衣袖子,“走走走,我帶你去我船上玩。”
后者垂眸望著她,順著她的力氣,任由她將自己拖走了。
同一時間,狄倫也被帶到了高處的接駁橋上,旁邊的金發男人一言不發,看起來也不打算停住腳步。
“你要去哪?”
銀發青年無語地問道,“別的不說……咱直接飛上去不行嗎?”
格里菲公爵看了他一眼,擺出了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然后沒有說話。
狄倫腳步一頓,視線穿過廊橋的合金玻璃墻,發現在下面一座平臺上,赫然有熟悉的身影經過。
他定睛一瞧,發現那確實是蘇瑤。
小姑娘側著臉,正和旁邊的人有說有笑,甚至偶爾會手舞足蹈地比劃一下,笑眼彎彎,看著特別開心的樣子。
旁邊的黑發男人身量很高,一直低頭望著她,似乎對周圍的一切都不關注。
親王殿下神情微妙。
因為角度問題,他眼力再好,也看不到那男人的正臉,一時間忍不住放出了精神力。
格里菲公爵也停下了腳步。
他也望著那兩個人陷入了沉思。
緊接著,他就感覺到奧萊親王放出的精神力,且是直奔下面那兩個人而去。
格里菲公爵:“……”
如果皇帝陛下對此有意見,身邊的銀毛猴子可能會直接被消抹意識。
如果這真的發生了,雷歐并不會同情后者。
但是,如果陛下認為被打擾,最后再怪罪到自己頭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殿下,”他及時阻斷了對方的力量,“你在做什么?”
狄倫轉過頭,似乎已經確認了某些信息,聞言哂笑一聲,“在看一些有趣的人,哼,竟然還變了個長頭發。”
格里菲公爵瞇起眼,“你認識那個和蘇公爵同行的人?”
“不算是認識,就是見過。”
“嗯?”
“就是,”狄倫沒有多想,“她包養的小鴨子嘛。”
格里菲公爵:“???”
格里菲公爵:“……………”
第43章
蘇瑤發現了一股微弱的精神力。
——說微弱并不是對方很弱, 是對方的精神力輸出過分平緩,而且一閃即逝,快得幾乎無法捕捉。
若非她最近特意增加了一些相關的鍛煉, 恐怕根本感受不到。
仔細分辨一下,好像是狄倫。
和親王殿下相處了一陣,她也大致能分辨出其精神力的“氣息”。
而且這回他也沒想刻意瞞著她。
他要干啥?
蘇瑤:“……”
往好處想,這至少說明他沒和格里菲親王打起來, 否則應該也無暇分心干這種事了。
她一邊這么想著,一邊下意識回頭。
視線掃過遠處人影晃動的航站樓,以及高處層層疊疊的停泊平臺。
在那些巍峨或精巧的船艦間,工作人員和前來報名的學生往來穿梭。
隨著她視線變化,注意力投射在不同的地方,那些人的談話聲就從模糊到清晰再消失。
各種細微繁瑣的響動也紛杳而至。
……這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
這一刻,精神力是感官的延伸。
而她的感官本身也是異常敏銳的,這讓她已經漸漸習慣了,在同一時間通過感官接受大量信息。
所以不會被驟然涌來的、過多的信息弄得頭暈腦脹。
蘇瑤也把握到兩者結合的感覺。
——人仿佛因此進入了一種上帝視角的觀察狀態。
在特定范圍內發生的一切,聲音、畫面、氣息,無論是多么遙遠的距離,都能在一念之間消弭。
她似乎就站在他們身邊,看著聽著他們的動作和談話。
……還能不能更進一步?
蘇瑤還記得之前在同學聚會酒店里,自己花了點時間才聽見墻內的談話。
如果現在讓她做這事, 她必然能大大縮短這個過程。
這意味著,她對精神力在這方面的掌握又提升了一些。
“抱歉。”
蘇瑤抬起頭,“我本來是想找我一個……親戚,看看他在什么地方,結果莫名其妙好像還升級了技能。”
通常情況下,如果身邊的人忽然站住,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但凡超過幾秒鐘,可能就會被詢問了。
凱爾卻是一言不發,就在旁邊靜靜等著。
顯然他很清楚她在做什么,或是沉浸在什么狀態里。
如果他打斷了,可能就會影響她對精神力的感悟。
所以,在這時候他也只當個沉默的雕像。
哪怕他是特意來找她的,想和她多相處,多說幾句話——但他們有的是時間,不在這一時半會兒。
“怎么就結束了?”
他甚至還這樣問道,“我以為還會更久一點。”
“……因為我想起某些前車之鑒,所以我不想再在這時候讓精神力影響到別人,萬一有人覺得冒犯呢。”
蘇瑤有點糾結。
當然,某種程度上說,上一次的事故甚至可以被稱作美妙的邂逅。
但未必每一次都會碰到小馬那么可愛的人。
凱爾看了她一眼。
有一瞬間,蘇瑤以為他要說怕什么,大不了直接干架。
“如果發生那種事,”凱爾淡淡開口,“確實也可能會影響你的感受,即使你將人解決掉,你對精神力的感受進程也會被中止,還要重新開始。”
蘇瑤:“……”
果然像是這家伙能說的話。
凱爾停了一下,“你現在習慣用視覺當引導,那來看我吧,無論你對我做什么,我都不會覺得冒犯。”
蘇瑤總覺得這話有點奇怪,“可以嗎?你在這方面應該很敏感吧,不會覺得難受嗎?”
不對。
怎么越來越奇怪了。
凱爾面色如常,“不會,你對精神力越熟悉,越能控制與之相關的一切反應,那些被別人感受一下就受不了的,都是廢物。”
蘇瑤:“……”
她不禁想起之前在火鍋店他將那些人弄暈的事了。
但他倒不是受不了被窺伺。
而是因為她說了一句不想被看精神體。
蘇瑤心里涌起一種奇怪的感覺。
一種很難描述、很難抓握的喜悅。
這情緒太過陌生,又讓她覺得茫然和疑惑。
“呃,好。”
她連忙點頭,“那我真的試了啊,我現在還在狀態里,得抓緊時間——”
蘇瑤這么說著,轉身躍上高處的接駁橋。
寸許厚的鞋底落在欄桿上,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橋上走過的兩個學生被嚇了一跳。
然而還沒等她們說什么,黑發少女已經繼續向上跳躍。
她輕巧地跳起數層樓的高度,在交叉錯落的廊橋平臺間穿梭。
不過幾秒鐘時間。
她已經站在了一座航樓的高層入口,距離下方的凱爾有百米之遙。
蘇瑤選了一個能看到他的位置。
兩人之間沒有建筑遮擋,只是偶爾飛過一些小小的無人機。
她趴在扶手上,低頭注視著那一席黑衣的熟悉身影。
黑發青年一手抄兜站著,微微仰頭看了過來。
他身形又高又健碩,但姿態總顯得落拓瀟灑,有一種似乎毫無防備的松弛散漫。
那件風衣貼合著寬闊的脊背,又勾勒出腰線,哪怕被衣擺遮到了膝上,下方露出的小腿仍然長得過分。
蘇瑤:“……”
她后知后覺地意識到,正常情況下,隔著一百多米,她不應該能看到這么多細節。
貓科血統對視力方面的強化,主要在夜視方面,如果獸化后大概還有角度。
但對白天遠距離來說,是沒什么增益的。
顯然這也是精神力運作的后果。
凱爾仍然看著她。
那半透的黑墨鏡壓著高聳的鼻梁——
隨著他的視線上移,那雙冰冷剔透的、缺乏色素的眸子,從鏡框上邊緣露出了一截,又長又翹的、層疊濃密的睫羽,也隨著振閃著。
漆黑的瞳孔微微收窄,變成了一種充滿威懾力的尖菱形狀。
如果從高處往下觀察他,那張臉的線條很精致,鼻尖的弧度都像是經過精心打磨。
“再近一點。”
他忽然這么說道。
因為方圓十多米內都沒人,所以凱爾像是在對空氣說話。
蘇瑤倒是聽見了,因為她的精神力觸須就在他身邊,甚至可能已經近得越線了。
“近?”
蘇瑤蒙了,“但我已經……”
她想到對方可能聽不見。
不對。
是肯定聽不見啊!
他并沒有將精神力放過來,以他的血統等級的感官強度,不可能聽那么遠。
蘇瑤本來想發個消息,摸到光腦的手突然頓住。
……她既然能用精神力聽他說話,能不能用同樣的方式,向他傳遞自己的聲音?
此時此刻,她的精神力觸角就在他身邊,甚至幾乎已經沒有距離了。
如果再近一點呢?
蘇瑤嘗試著,將精神力向他所在的位置探伸。
就好像一個人在空地上四處走動,突然撞到了另一個人身上。
她終于感受到了凱爾的精神力。
目前來說也僅是這個程度。
她很難再去得到更多的信息,譬如對方的精神力強弱或者有什么特性——
若是要體會這些細節,需要他放出精神力籠罩自己的本體。
蘇瑤的呼吸幾乎都要停下了。
在聚精會神中,她聽見因為興奮和期待而加速的心跳,然后努力集中精神,傳遞自己的意念。
他們的精神力在這一刻觸碰到彼此,就像是從人身上延伸出來的、無形的新的感知器官。
“……你能聽見嗎?”
她試著向他傳達這樣的疑問。
“可以。”
然后她也“聽”到了對方的反饋。
那既像聲音,又不全是聲音,更像是他在她腦子里說話,而音色倒還是一如既往地悅耳。
蘇瑤頓時雀躍起來,“所以你說的再近一點,就是這樣吧?”
“嗯,但是還不夠,你感受到了什么?從你放出精神力的那一刻到現在?”
“你的聲音和你的……外形。”
蘇瑤試圖讓自己的描述聽起來更客觀、更不那么曖昧或者帶有冒犯的意思。
盡管他說無所謂,但人家是在幫忙,她還是該認真一點。
凱爾似乎也沒有多想,“你的精神力是感知的延伸,而你身上的感覺器官不止有視覺和聽覺吧?”
“哦,你是說這個不夠。”
“是的,再試試別的。”
還有什么?
蘇瑤當然知道答案。
——然后她嗅到了那熟悉的雪松香,淺淡而清新,從那些厚實的衣料上滲透出來,像是在衣柜里熏染的味道。
這似乎需要非常近的距離才能有所感受。
但凡稍遠一些,那氣味就自行散去了。
她仍然很難聞到更多的氣息,譬如那種能讓人區分血統的“味道”,在他身上就非常非常不明顯。
“有了。”
蘇瑤說道,“有看和聽之外的感覺了,我能聞到……咳咳,你好像沒換香水,和之前一樣。”
“機器人在負責這些。”
凱爾也不多說,“繼續。”
蘇瑤開始糾結了。
蘇瑤:“這不好繼續了啊,味覺和觸覺要怎么著?不太一樣吧?”
“為什么?”
凱爾反問道,“你的感覺器官本質沒有區別,都是在轉化神經信號,只是你更習慣用視覺聽覺去感受外界的事物。”
蘇瑤:“?”
那肯定的。
嗅覺應用頻率還能稍微高點。
至于另外兩個,就不是時時刻刻都會被用到了。
但他是什么意思?
蘇瑤:“我要怎么樣?我需要想象我在摸……觸碰你嗎?”
凱爾:“哪部分讓你覺得實施起來很困難?”
天吶。
他是認真的嗎?
蘇瑤深吸一口氣,“大概是因為那個,嗯,觸覺的感受器在皮膚上,呃,人的視覺和聽覺本來就能跨越距離,但是觸覺不可以?”
“哦,”凱爾恍然,“那還是習慣問題。”
“是的,”蘇瑤莫名就松了口氣,“我已經明白了,精神力能延伸所有的感官,肯定也包括這個,我只是有點……”
凱爾沉吟一聲,“那你閉上眼。”
“真的?”
蘇瑤下意識質疑,“我本來就有點緊張,再看不見的話,這個精神力觸角都要斷掉吧?”
“你現在是在用精神力強化視覺,當你徹底失去視覺的時候,就變成純粹地用精神力看了。”
他的聲音在她腦海里回蕩,“那樣你就能跳出這個思維定式。”
蘇瑤剛要嘗試,卻又聽見他問:“你為什么緊張?”
“嗯……害怕失敗?”
“真的嗎。”
“我不知道,我就是緊張。”
“你就是緊張?”凱爾沉默了一會兒,“你容易在這種時候感到不舒服?還是你覺得我會因為你失敗而憤怒?”
“我倒是沒想過這個問題……”
蘇瑤不是怕他生氣會怎么樣,“但確實會覺得自己是不是在浪費人家的時間之類的,畢竟你來找我玩,然后莫名其妙進入了教學環節,如果我學得很爛,就更糟糕了。”
“并不爛。”
凱爾一本正經地說道,“如果我覺得爛,我會讓你知道。”
蘇瑤:“?”
聽起來這并不是一個很好的安慰。
畢竟一般人通常會在這種時候表達信任、肯定對方的天賦和學習能力吧?
但不知道為什么,他這么一說,她就覺得特別安心。
或許歸根結底自己也不正常。
蘇瑤:“好!這是你說的啊!”
她維持著趴在欄桿上的姿勢,緩緩合起了雙目,眼見著黑暗覆蓋了世界,最后一條縫隙里的人影消失。
有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的精神力觸角,就像被抽走了基底的空中樓閣,即將因此全然崩塌。
但這種搖搖欲墜的感覺,也就持續了兩三秒鐘。
她意識到自己的精神力仍然與對方相連。
這種連接并不是特別緊密,無法窺伺到對方識海深處的情緒和記憶,也不能及時感知彼此的想法。
但當他們確定要將一個念頭與對方分享時,就能做到這一點。
在失去視覺之后,她對這種連接的感知倒是更加清晰了。
“這就是所謂的淺層連接,對吧?”
稍微有過鍛煉的人,都可以這樣用精神力進行溝通。
“是的。”
順著仍然存續的連接,她輸出了精神力,穩固了探伸出去的感知觸角,然后試著去“看”到更多的東西。
黑暗里浮現出了黯淡的光,然后是模糊的輪廓,像是透過水霧玻璃看到的世界。
以他們連接的點為中心,越是靠近這里越是光亮清晰,遠處則是霧絮狀的黑暗。
“……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
蘇瑤感嘆道,“我看到你了,天吶,太不容易了,我仍然閉著眼睛呢!”
“你早就可以感受視野之外的事物吧?”
“呃,可以是可以。”
蘇瑤猶豫著回答,“但那是很……不是那么清楚,就是很模糊的一些感知,也不可能看到這么多細節。”
“細節?你在我身上看了什么細節?”
蘇瑤:“!”
你要我怎么說!
她可以當面夸贊異性的顏值身材,而且也這么做過不止一次。
但在如今這個狀態和語境里,就總覺得有點怪異。
“咳咳,我的意思是,我之前聽我那些同學說話,也就只有聲音和呼吸,最多稍微判斷一下距離,誰坐得離我近一點,這種程度,如果更遠的話就更模糊了,反正在這之前,我不可能真的看到被遮擋的東西。”
“你只是在被你習慣的概念所約束,不過問題不大,再來試試別的——”
“?”
“伸手,”他說,“然后同時想象這個動作。”
蘇瑤慢慢抬起手。
她試著將自己的感知觸角變成一只手,變成某個能傳遞觸覺的東西。
“溫度——”
她感受到涼意劃過掌心,在下意識因此瑟縮時,又被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禁錮住。
等等?
蘇瑤震驚地睜開眼睛。
她的右手仍然懸在身前,指縫里也只有空氣流淌,然而那種感覺卻仍在持續。
但她感受到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
寬大的手掌全然覆蓋上來,將她的整只手都籠在掌心里。
“壓力——”
那人的手指稍稍用力,捏了捏她的指骨關節,力度穿透肌肉血管,讓骨骼受到了擠壓,鮮明但輕微。
“這都是觸覺,讓我想想還有什么。”
蘇瑤滿肚子疑問,聞言剛要叫停。
她感受到了水意。
蘇瑤:“?”
某種濕滑的腔壁包裹了她的指尖,某種黏膜組織觸碰到手指,被肌肉牽引著描繪著指節橫紋的線條。
微冷的液體緩慢滑過指腹,像又纏繞著淌過甲床,然后蔓向指縫。
不對。
那好像不是液體。
只是某種帶著液體的東西——
“濕度。”
她腦海里再次響起他的聲音。
那種冰涼的濕意,像是游走的蛇,在她的手指上蜿蜒滾動,甚至動著動著還開始分裂。
從食指到中指,再到無名指和尾指,那看不見的冰冷的、光滑的、帶著某種水液的物體,在手指間逡巡著。
然后它似乎開始分裂,強硬地插入了指縫里。
蘇瑤試圖動一動手指,卻被那些東西死死圈住,關節都很難挪動。
過了幾秒鐘,它們似乎意識到她的舉動,因此放松了桎梏,甚至還模仿著她的手指,反方向壓了過來。
然后與她五指相扣。
蘇瑤:“……”
她甚至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
是凱爾在用精神力模仿出來的觸覺嗎?
然而無論是用眼去看,還是用精神力去感知,那家伙都好端端站在原地,甚至還保持著抄兜的姿勢。
“哦,還有疼痛。”
腦海里響起了他狀似若無其事的聲音。
下一秒,蘇瑤感到一陣輕微的刺痛,在掌心處綻放。
帶著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順著無數神經向手臂傳遞,轉眼間整條胳膊都淪陷了。
其實并不是很疼。
像是某種細小的銳物扎入了手心,沒有刺破血肉,只是抵在了表皮上,那種痛感仍在絲絲縷縷蔓延。
蘇瑤滿頭問號,“你做了什么?”
“我咬了你一口。”
蘇瑤:“是你的牙齒?!”
凱爾十分淡定,“不是真的,只是用精神力模擬。”
“我知道!”蘇瑤心情復雜,“你要是弄疼我,哪怕打我一下呢,為什么就——”
“嗯?有什么區別嗎?”
蘇瑤:“……”
蘇瑤:“等等,那之前,有什么東西在舔我,你不要告訴我那是——”
“哦,我想象把你的手含在嘴——”
“啊啊啊啊為什么啊!!!”
她的吶喊震耳欲聾。
而且那東西居然是舌頭嗎? !
他絕對是混血統吧!
只是不知道究竟混了什么。
怕不是某些舌頭比較長的變色龍或者蟾蜍吧?
“其實我也不知道。”
凱爾居然用一種很誠懇的語氣回答。
“我之前上網查了一下,好像說很多人面對可愛的小貓,就會想把她們的腦袋或者爪子含在嘴里,我覺得我可能也是這種心態?”
“你?!”
蘇瑤麻了,“但你甚至都沒見過我的……你、你……草……我……”
凱爾:“?”
凱爾:“你的什么?而且你后面說的是一句話嗎?需要讓我把主語動詞和賓語連起來嗎?”
蘇瑤只覺得腦袋昏沉。
她也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精神力消耗有點多。
或許都有吧。
她默默收回精神力,斷開了那種連接,扶著腦袋閉上了眼。
忽然間,腰上一沉,隔著輕薄的衣衫,冰冷寬大的手掌握了上來,將她整個人拔蔥般提起。
蘇瑤:“???”
蘇瑤趕緊睜眼。
凱爾不知道什么時候過來了,就站在她旁邊,一手攥著她的腰,直接把她拖到了自己懷里。
他低頭看著她,似乎有些不解,“你又要暈倒嗎?”
蘇瑤:“……”
蘇瑤:“臥槽,我這是昏迷了一會兒嗎?你啥時候過來的?”
凱爾沉默了幾秒鐘,“其實我也有翅膀的。”
“啊?”
蘇瑤現在對這家伙感覺很復雜,“你不是——”
她并不覺得自己還會再暈厥了。
但他卻仍然沒放開她。
他的手太大了,一掌橫過來,就完全覆蓋了后腰,手指還能從側腹環過。
蘇瑤稍微動了一下,對方還下意識扣緊了,指尖幾乎陷入了在馬甲線的溝壑里。
她深吸一口氣:“我現在又感激你又有點生氣,所以我不是很想理你,你等我想了再和你道謝。”
凱爾似乎對這個說法不是很滿意。
“抱歉,但我希望你能一直理我。”
他甚至有點委屈地說道,“要不……你想看我的精神體嗎?”
蘇瑤猛地回過頭。
凱爾一只手按著她的腰,另一只手抬起來,手背上浮現出黑色光影。
一只二十公分長短的漆黑小蜥蜴,安靜乖巧地出現了他的手上,抬著小腦袋看向蘇瑤,眨著圓溜溜的大眼睛。
然后歪了歪頭。
它背后還有一對可可愛愛的小翅膀,正半收斂著,還輕微地抖動著。
蘇瑤:“!”
蘇瑤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碰了一下。
小蜥蜴仰起腦袋,蹭了蹭她的手指。
蘇瑤:“!!!”
第44章
“啊!”蘇瑤捂住胸口, “你能變成這個樣子嗎!這是你的完全覺醒形態嗎?”
她一邊說一邊仰起頭,那雙燦金的貓眼里光彩漣漣,盛滿了喜悅與期待。
凱爾低頭看了她幾秒鐘, “……你想看的話,可以。”
蘇瑤心滿意足地點頭,“不能反悔哦。”
凱爾看起來也沒有想變卦的意思,“好。”
話雖如此, 她也不打算讓他當場來一個大變活蜥蜴。
那畢竟是覺醒。
忽然在大庭廣眾的場合干這種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失控了,更何況這家伙的等級也不算低——按照一般的標準來說。
蘇瑤決定繼續和精神體小蜥蜴玩耍。
在凱爾的手背上,黑色的紅眼鷹蜥乖乖地趴著,微微昂著小腦袋,用烏黑的大眼睛凝視著她。
蘇瑤也俯身湊近過去,和小蜥蜴臉對臉,幾乎要貼在了一起。
她歪了歪頭。
小蜥蜴也朝著同方向輕輕歪頭。
蘇瑤:“!!!!”
蘇瑤差點就要再昏迷一次了。
怎么會有這么可愛的東西!
她曾經以為自己是堅定的毛茸茸控——
這一刻,通訊錄里那些等著被臨幸的毛茸茸們似乎都變得黯淡了。
她眼中只有面前的小蜥蜴了。
“你好!”蘇瑤一本正經地問好, “很高興認識你。”
精神體并不是獨立的生命,也沒有自我意識,這舉動沒什么意思,但她只是被可愛到了,所以決定打個招呼。
凱爾:“……”
面前的小姑娘貼近過來, 毛絨絨的發頂在他胸口晃動。
她的鼻子幾乎都要碰到精神體的腦袋。
因此也差點就要撞上他的手掌。
溫血動物暖熱的吐息在指間拂過,還有皮膚之下的血管散發出的熱度。
她的睫簾撲扇著,淡金色的貓眼里,圓乎乎的瞳孔似乎褪去了獸性,還有挺翹的鼻尖,花朵般櫻紅的薄唇。
一切都如此清晰, 如此觸手可及。
凱爾:“……它說它也很高興認識你。”
蘇瑤:“?”
蘇瑤有些好笑地抬起頭,“它怎么說的?”
“嗯。”
凱爾沉吟一聲,似乎在想如何解釋,想了想就放棄了。
“其實是我說的,我很高興。”
蘇瑤忍俊不禁,“好吧,那我也是。”
凱爾的視線在她臉上停留了一刻,“……有感覺好一點嗎?”
蘇瑤知道他在問什么,“好多了,我在這方面恢復很快的,畢竟是……”
草。
蘇瑤默默收回了涌到嘴邊的S級,心想自己好像是太放松了。
蘇瑤:“畢竟我家的人在精神力消耗恢復方面都挺擅長的,我應該也是這樣呢!”
在他們說話期間,旁邊走過兩個來報名的學生。
其中有個人看到了凱爾的精神體,用手肘碰了碰旁邊的朋友。
“看那個,好可愛啊。”
朋友一回首,也連連點頭。
“確實確實,哎,而且那么清楚,我的精神體啥時候能到這種程度,現在還是糊糊的……”
“哎呀你比我好多了……”
她們一邊討論精神體一邊走遠了。
然而并不是每個人都像她們這樣友善。
雖然大多數人其實無暇在意這些,都來去匆匆地忙活自己的事。
但沒過多久,蘇瑤就聽見旁邊傳來了譏笑聲。
“噗!”
有個人腳步一頓,扭頭看向這邊,然后拉了拉同伴。
“這也太滑稽了吧?!這么小的精神體,還要拿出來丟人現眼……”
同伴回頭一瞧,“但是還挺清楚的,看著簡直像是活的……”
“那不是它小嗎!”
那人撇嘴道,“我們精神體都那么大!它也配和我們比?而且,嘁,那個蜥蜴看著也是弱雞血統……”
他沒認出那是什么蜥蜴,但從精神體的模樣來看,顯然不是A級以上的那些。
至于會不會出現血統和精神體外貌不匹配的情況,他是完全沒考慮到。
因為大多數時候,精神體如果是獸形,那就是完全覺醒的樣子,只是體型尺寸會有區別。
也就是等比縮小而已。
有多形態精神體的人本來就是少數,能隨意改變精神體形態的人就更少了。
“垃圾……”
他今天本來心情不好,不由借著這機會罵了起來,過了兩句嘴癮就準備走了。
蘇瑤的怒火也即將攀升到頂端。
那人說話聲音不是很大,但偏偏她能聽到每一句,連對方那不屑的冷笑氣聲,都聽得分外清楚。
她知道如果自己跳出來可能會暴露身份。
誠然那家伙不認識她,但這空間站里恐怕會出現不少認識她的人,隨便來個喊聲公爵閣下就完了。
——但是完了就完了吧!
她寧愿被扒了馬甲,也受不了別人這樣嘲笑他!
從各種意義上,凱爾幫了她很多次,而且剛剛還獻身為她鍛煉精神力。
雖然具體細節有些……但無論如何,她現在都能意識到,自己在感知方面有了巨大的提升。
“喂!”
蘇瑤轉過身,氣勢洶洶地走了過去,一邊走一邊大聲開口。
“真好笑,垃圾就是垃圾,連精神體清晰度都提不上來,廢物東西一個,還有臉說別人?”
“?”
那人原本臉上還掛著譏笑,聞言頓時也火了,神情一變,“你說什么?”
他本來也沒想上去找茬。
這畢竟是比賽主辦方包下的地盤,聽說來了不少帝國貴族,那些家伙可不好惹。
如果自己在這里揍人,就算沒打傷,這事也未必能善了。
但是被主動找茬他可忍不了!
這會兒他忘記到底是誰先開始了,只是惡狠狠看著面前的女人,“你說什么?”
蘇瑤扯了扯嘴角,“要不放出來看看?”
“媽的,放就放!”
那人冷笑,“你可不要嚇著!”
話音未落,他身邊浮現出一片藍紫色光影,然后顯出獸類的身軀輪廓。
那東西確實不小,在四腳著地的狀態下,頭高大約有一米左右。
對于一般的成年人來說,這樣高度的野獸,確實也足夠有威懾力了,更何況它還在空中。
蘇瑤左看右看,都沒瞧明白這是個什么。
因為它實在是太糊了,就好像只有個描邊,中間的線條都被摳掉了,只用油漆桶做了個填充。
“哈哈哈哈哈哈!”
蘇瑤夸張地大笑起來,“這是什么東西啊,你管這玩意兒叫精神體?”
那人頓時怒不可遏,“你他媽——”
話音戛然而止。
蘇瑤頭頂爆出了一片赤紅的光影。
那一雙寬廣的羽翼全然展開,骷髏懸浮在半空中,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
它的雙手分攤在身側,翻滾的蟲群纏繞著十指,又不斷從掌心里涌出,伴隨著黏稠污穢的膿液,向下涌動著如同瀑布般墜落。
那只巨大的獨眼陰沉地凝視著下面的人。
這張沒有其他器官、看起來干枯瘦削的面容,也幾乎找不到任何屬于人類的表情與情緒。
“草?!”
那人嚇得原地倒退幾步,撞到了自己的同伴。
同伴也震驚得不行,腿都抖了幾下。
兩人差點一起摔倒在地。
“怎么樣?”
蘇瑤彎起嘴角,露出滿懷惡意的笑容,“好看嗎?”
“這、這?!”
那人哆哆嗦嗦罵了幾個臟字,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這是什么狗屎東西!”
“而且大就有用嗎?”
他猛地挺直了腰,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樣,“大了未必就強,尤其是你這種中看不中……呃,不中看也不中用的東西!”
蘇瑤白了他一眼,“不中用是嗎?那你來試試?”
“你以為我怕——”
那人話還沒說完,忽然被旁邊的同伴拉住。
同伴瘋狂搖頭,“不行啊不行啊!這么大的精神體,這家伙的等級絕對不低的……”
那人臉色一僵,終于反應過來了。
精神體的大小和精神力強度掛鉤,一般來說,精神力很弱的人,精神體就會比較小,但是也有例外。
有些人會特意控制得比較小。
但無論如何,如果精神體很大,只能說明這個人的精神力強度不低。
而且,如果是沒有經過調整過的、初次生成的精神體——
體積越大,意味著它能承受的更多。
只有一個人的覺醒異常狀態影響極大的時候,很容易出現這種情況。
換句話說那就是,血統等級很高。
“你、你是什么等級?!”
那人臉色一沉,“我告訴你,就算你有爵位——”
“我是什么等級和你有關系嗎?”
蘇瑤冷笑,“向我朋友道歉!”
“無所謂,”凱爾倒是很淡定,“如果我真覺得不爽,我會殺了他的。”
蘇瑤嘆了口氣,“你這會兒倒是大度了。”
那兩個學生:“???”
這話怎么聽著那么詭異呢!
“不,只是……”
凱爾完全無視那兩個人,視線都沒往他們身上落過。
他一直凝視著旁邊的女孩,“我以為你不會管的。”
“不管什么?他們嗎?他們笑話你!”
蘇瑤怒道,“沒有人能當著我的面笑話你!就算是你們的皇帝也不行……呃,雖然我覺得他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就舉個例子,也不行!”
凱爾:“……”
凱爾忽然笑了起來。
他鮮少有這種情緒流露,此時或許是真的被逗樂了,瞧著還真是挺高興的樣子。
蘇瑤都能看到男人的胸膛在微微震動,撐起襯衣的飽滿肌塊上下起伏,振出帶點愉悅的低笑聲。
“所以,”他饒有興趣地問道,“如果真發生那種事,會怎么樣?和他來一場榮譽決斗?”
蘇瑤滿頭黑線,“問出這種問題,你是他的黑子嗎?”
她以前還以為這家伙是粉呢。
但如果真是粉絲的話,首先就不可能進行這種假設吧!
蘇瑤覺得真正有本事的人不會輕易嘲諷別人。
舉個有點倒胃口的例子,哪怕是前未婚夫那種家伙,都不可能隨便開口笑話一個素不相識的、無冤無仇的陌生路人的精神體。
更別提其他人了。
“還榮譽決斗呢,和一個比他小好幾歲的、也就是初度中度覺醒的——”
蘇瑤含糊帶過,“比他等級更低的人決斗,到底哪里榮譽了?”
凱爾沉默了幾秒鐘,“小好幾歲?”
蘇瑤輕咳一聲,“你不知道我的年紀對吧,我聽說他應該比我大個十歲八歲的……”
畢竟那位是流落荒星的孤兒,這種人很多都不記得自己的具體生日。
就算人家記得,若是帝國那邊不想透露,別人也不會知道。
所以奧萊貴族們其實并不確定那位的年齡,只能大致推斷一下。
凱爾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在他們討論賽雷亞皇帝歲數的期間,旁邊那兩個人的神色變來變去,幾次想要開口,都愣是沒能插入談話。
“行吧行吧,”蘇瑤最后像是安慰小孩般說道,“如果真發生那種事的話,決斗就決斗吧,而且說起決斗——”
她轉身看向旁邊的兩人,“你倆可以一起上。”
那兩人同時色變。
準確地說,聽到初度中度覺醒的時候,他們的臉色就都很糟糕了。
“你以為我們怕你?!兩個賤貨!”
那位同伴還沒來得及說話,率先挑事那人怒不可遏,
“你們知不知道我是誰,我告訴你,我家有S級的親戚,泰莫斯的蘇公爵是我的表妹——”
蘇瑤:“?”
蘇瑤也變了臉色,“你們總是這樣在外面惹事,用她的名號作威作福?我今天就讓你看看,這樣會付出什么代價!”
那人見到她不懼反怒,“你找死——”
說著上前兩步一拳掄了過來。
蘇瑤:“……”
這動作在她眼里簡直慢得離譜。
她能想出無數種應對,無論是閃避還他一拳將他腦袋打爛,還是順手將他的胳膊撕下來。
當然也就是想想。
她并不打算在凱爾面前弄出太過血腥的場景。
卸掉這只手臂就差不多了,然后再給他一下,讓他斷幾根肋骨,脾臟碎幾塊。
對于C級D級的人來說這都不算致命,但是必然很難受。
不過——
意外的是,凱爾居然率先出手了。
他的動作其實不是很快。
至少在她眼里,每一個細節都被清清楚楚展示出來。
他甚至都沒正經握拳,就看似隨隨便便抬起手,擋住了對方用力砸來的拳頭,然后輕描淡寫地擰了一下。
蘇瑤聽見那人的慘叫聲,伴隨著近指關節的碎裂聲。
一陣駭人的喀拉聲響,從手指一路蔓延到掌骨,乃至整條胳膊。
那穿透筋骨的力道,讓肌肉都隨之破裂,血色染紅了整條衣袖。
“啊——”
那人哀嚎著跪倒在地。
他的整條手臂都被完完全全廢掉,骨頭都打碎,肌肉也都被撕裂,現在動一下都鉆心地疼。
那人似乎還想再說些什么,張了張嘴,整個人歪到一邊,直接昏了過去。
旁邊的同伴抖若篩糠,眼見著也要滑跪了。
“對、對不起,我們只是兩個C級!”
他顫抖著說道,“我們有眼不識泰山,閣下們,你們就別和我們計較了……”
他們來參加這種比賽就是混點學分,覺醒還八字沒一撇,自知連預賽都過不了的。
“都是C級啊……”
蘇瑤也不奇怪為什么凱爾能輕易放倒他們了。
如果他們同為C級,這人根本沒能覺醒,那完全覺醒的小蜥蜴必然是吊打他。
這種吊打約等于一招解決。
畢竟身體素質都不是一個檔位的,更何況凱爾顯然經驗十足。
而在那位同伴眼里,他不會先想到面前的男人是完全覺醒的,只是下意識覺得對方應該等級更高。
“聽著。”
蘇瑤看向那位同伴,“等你朋友醒了,告訴他,那個姓蘇的不是什么好東西,在外面仇人很多,別拿她的名字去欺壓別人,這沒有用,懂嗎?如果再這么做,下次落到我手上,我真的會弄死他!”
同伴戰戰兢兢地點頭,實際上可能也沒聽清她的話,只是胡亂應是了。
蘇瑤拉著凱爾離開了這晦氣的地方。
她心情又有點不爽了。
這身體父母的親戚非常多。
關系稍近一點的表親,數得上名號的就有十多個。
蘇瑤記得這些人大致的長相和信息,剛剛那家伙并不在其中。
顯然是更遠的親戚。
這種她本人都不記得的遠親,在外面都要搬出她的名號!
說實話,如果是他被別人欺負了,那她覺得沒問題,可這次完全是他在挑事。
——還有多少人會這么做?
蘇瑤有些煩躁地想著,她或許不是特別在意自己的名聲,否則她也不會動不動就打人。
但她并不喜歡被人這樣利用。
她松開了拽著凱爾袖子的手,“真是惡心。”
不知不覺間,他們都穿過了小半個空間站,來到了這座太空建筑的另一側。
前方就是內部人員的工作通道,附近零零散散停了幾艘救援用的船艦,周圍人非常少,也陡然安靜下來。
觀景走廊里空空蕩蕩,他們的腳步聲都輕得幾乎不可察覺。
回廊落地墻幕外,就是一片浩瀚無垠的星空,偶爾能看到防護壁障閃爍的流光。
蘇瑤望著外面平復心情。
“所以你和那個姓蘇的也有仇嗎?”
旁邊的人忽然開口問道。
蘇瑤詫異回頭。
凱爾低頭看著她,“是嗎?”
不知道為什么,蘇瑤覺得他的聲音里仍然帶著一點笑意。
大概是剛剛的快樂余韻還沒過去吧。
雖然她也不是很明白這家伙的笑點。
蘇瑤:“……不是的,我就這么一說,其實蘇公爵是個大好人!”
凱爾微微揚眉,“嗯?”
“真的!”
蘇瑤仰起臉,認真地說道,“我這么說就是為了維護她的名譽,不讓這些垃圾東西打著她的名號招搖撞騙嚇唬人!”
凱爾垂眸望著那雙瞳孔再次變圓的貓眼,“她哪里好了?”
蘇瑤實在是沒想到他會問。
“呃,她,那個……”
難道凱爾也對蘇公爵感興趣嗎? !
對于他來說,好像有點奇怪。
雖然確實有很多人,尤其是容貌出色點的男人,會盼望著能當上她的情夫甚至丈夫——當然后者通常是等級比較高的人才敢這么想,然后換來再也不用奮斗的人生。
但是——
帝國那邊單身大貴族更多,凱爾也不至于盯著自己吧。
再說這家伙也不缺錢,看著也不像是這種人。
蘇瑤腦子里滾過一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其實,我也不是很了解她,但她名下有不少慈善事業呢。”
凱爾思索片刻,“這個人的爵位也是繼承沒多久吧?”
“好吧,那些確實也都是繼承來的,但她仍然保留了那些福利和信托機構,這不就算是好人嗎!”
蘇瑤絞盡腦汁地瞎掰著,“再說,她好像還要給我們學校捐一座訓練場。”
其實沒有。
但她可以今晚就捐。
凱爾似乎被說服了,慢慢點了點頭,“……好像也是。”
不知道為什么,蘇瑤總覺得他很想笑。
難道是她的窘迫太明顯了嗎? !
蘇瑤鼓起臉,“所以你對她感興趣嗎?”
凱爾平靜地盯著她,“定義一下感興趣?”
蘇瑤瞇起眼睛,“那我換種說法,如果她要找我的麻煩,你愿不愿意和她來一場光榮的決斗?”
凱爾沉默了。
“好吧,”蘇瑤清了清嗓子,“我知道這好像有點強人所難,但是你先開始的!”
“事實上,我只是在想她能找你什么麻煩,如果像你所說,她是個好人的話?”
凱爾似乎真的在思索這個問題,“或許除了我和她打一架之外,還有別的解決方式?”
“嘿!我可是答應你愿意為你和你們的皇帝決斗了!”
蘇瑤變臉了,“你不應該痛快一點嗎!”
他們抵達走廊的盡頭,前面自動門開了,迎面遇到了兩個神情各異的男人。
還正是不久前剛剛分別的兩位。
狄倫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們,“我聽見你說決斗了?什么東西?”
格里菲公爵站在旁邊,臉上露出了一種略顯怪異的神色。
好像他現在非常不想遇到他們。
但是——
蘇瑤覺得有點奇怪。
以這家伙的實力,自己無論在空間站的哪個位置,他都應該能感應到吧?
如果他真的想和狄倫說話,而不想被其他人打擾的話,完全能避開這種偶遇!
格里菲公爵:“……”
他根本不敢開精神力,甚至還刻意收斂著,生怕頂頭上司覺得自己在窺伺他和那位奧萊公爵的行蹤。
還要裝模作樣帶著奧萊親王在這里繞圈,而且不讓這銀毛猴子亂開精神力掃蕩。
生怕打擾了陛下的好事。
……盡管他也不知道能是什么好事,因為某些人不是能以常理去推斷的。
結果這都能碰上!
不過,如果陛下不想和他們遇到的話,他肯定也有一萬種方法杜絕這種可能性。
所以難道陛下也是故意的?
這一瞬間,獅鷲先生腦子里轉過很多想法。
不對。
他仔細回想了一下,剛剛開門的一刻,皇帝陛下和奧萊公爵的位置。
前者似乎在跟著后者走的。
也就是說——
這偶遇可能真是巧合,因為蘇公爵也在亂走!
在獅鷲先生風中凌亂的期間,旁邊的猴子先生又按捺不住了,“到底是什么?你要和誰決斗嗎?”
“決斗啊……”
蘇瑤撇了撇嘴。
她注意到格里菲公爵的表情,看起來不太高興,但注意力并沒有落到凱爾身上。
似乎根本不認識也不在意的樣子。
這倒是正常,以他的性格,倒是不會去關注一個C級的路人甲。
“就是說,”蘇瑤不爽地抱起手臂,“我剛剛答應了某人,愿意為他去和賽雷亞皇帝決斗。”
格里菲公爵:“?”
狄倫:“噗——”
“可是呢,”蘇瑤看了一眼旁邊的人,“他卻不愿意為了我和奧萊的那位獅蝎公爵決斗呢。”
狄倫終于忍不住大笑出聲。
格里菲公爵:“???”
格里菲公爵:“…………”
他不是很懂這兩個人到底在干什么,但他覺得十分震撼。
第45章
蘇瑤無視了正在狂笑的親王殿下。
考慮到他知道她的身份, 所以他肯定覺得這事很滑稽。
笑就笑吧。
反正他好像也能意識到,她沒想讓小蜥蜴知道自己究竟是誰,所以狄倫應該也不會主動說的。
至于某位來自帝國的公爵閣下?
這家伙的表情從剛剛開始就有一點奇怪了。
好吧。
現在更奇怪了。
不過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 所以他現在可能正覺得自己有病。
而且——
自己剛剛還拿帝國的皇帝陛下說事呢!
無論他是很崇拜凱爾三世,還是很害怕凱爾三世,現在流露出這種表情都很正常的。
不過看起來應該是后者,如果是前者的話, 說不定他就先沖過來和自己決斗了。
“咳,”她看向格里菲公爵,“這都是說著玩兒的,理論上說也不可能發生。”
金發男人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而且我也無意打擾你們……”
蘇瑤覺得他好像是不想遇到自己,那只能解釋為他和狄倫真的有事要談,或許是生意,或許是別的什么。
但就算他們要密謀毀滅世界,她也并不感興趣。
“我只是和我朋友說說話,你們可以繼續哈。”
“繼續什么?”
狄倫幾乎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這家伙根本就——”
奧萊親王這么一開口,原本在當雕塑的獅鷲先生,就像是忽然被激活了一樣,頓時有了反應。
“事實上,”雷歐打斷了他, “沒關系——”
“我的意思是,”蘇瑤嘆了口氣,“我們的約定可以暫時放一放,反正過段日子我就要去帝國比賽了,來日方長嘛。”
她說的是對方請自己上船喝酒的事。
雖然有點可惜今天嘗不到最地道的露酒了,不過她網購的那一批也快要到了。
蘇瑤壓下那一點遺憾, 轉頭看向凱爾,“我是公爵閣下的親戚……就是關系很遠的那種。”
即使是作為金漸層,是獅鷲的親戚也并不奇怪。
蘇瑤自己就有不少貓咪血統的近親遠親。
換算一下,她的親戚也是雷歐的親戚,所以雷歐也必然有貓貓親戚。
格里菲公爵本來還在沉默,聞言倒是緩緩點頭,“……確實。”
蘇瑤哪里知道他是在對誰說話,只以為他是在附和自己。
至于凱爾會不會覺得奇怪,覺得自己區區一個B級金漸層不會只憑親戚關系就被帝國公爵搭理?
蘇瑤倒是覺得他不像這種人。
這家伙的腦回路本來也和一般人不一樣,這里的一般人的概念十分寬泛,包含了可能有那種想法的人。
她并不想趕走凱爾,也不好開口說要帶自己朋友上船。
“你們有事就先聊。”
凱爾卻忽然開口了。
蘇瑤詫異地抬起頭,“其實我是想……”
凱爾垂眸望著她,“我去你船上等你,你的事情解決了再過去?”
蘇瑤張了張嘴,也沒說出是公爵要請自己上船喝酒,因為這聽起來就超過對一般親戚的態度了。
“你知道我的船在哪里嗎?”
蘇瑤恍惚地開口道,接著意識到自己說了一句蠢話。
“……我船在C-15,等等,我掃一下你這個臉,給你個內部人員授權,這樣你可以進到船艙里面等我,去休息室也行,或者去其他地方也行。 ”
凱爾淡定地接受了。
蘇瑤在光腦上忙活著,“好了,我給你授權了,里面的機器人你都能下命令,我船上那些酒你也可以隨便喝,零食什么的隨便拿,餓了也可以直接點菜,任何一個你能看到的面板都可以做這些……”
她說著說著覺得自己又像個關懷過度的老母親。
而且這家伙也挺有錢的,能卡著時間到科庫托斯那種地方和自己見面,多半也是有穿梭艦的,不至于不知道這些。
蘇瑤有點不好意思,“總之,你懂……”
凱爾低頭看著她,面色似乎很平靜,那雙狀似欠缺情感與溫度的眼眸,卻投來了稱得上是柔和的注視。
“我知道,”他摸了摸她的發頂,“謝謝。”
說完就轉身走了。
格里菲公爵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陛下顯然是看出她的惋惜,所以要故意成全她。
這事其實也沒什么,不過是去她船上等一會兒罷了,如果主角是別人,不過就是小情侶間互相體貼一下。
然而如果主角是這位?
獅鷲先生茫然地站在原地,整個人陷入了大腦死機的狀態。
“嗯?”
狄倫微微挑眉,頗有些挑剔地看向遠去的黑發男人。
如果只是讓這個家伙上船,給個最低級的訪客權限,他就能通過艙門訪問面板的掃描,進到船艦里面了。
但是內部人員權限,就意味著他能進入絕大多數船艙。
甚至說,可以通過大多數系統的操作者身份審核。
然后開走她那價值堪比幾個宜居星球的穿梭艦。
在凱爾離開之后,狄倫忍不住幽幽開口,“你就這么放心他嗎?”
蘇瑤聳了聳肩,看著消失在走廊另一端的高大背影,“如果他真想要我的船,我可以送他。”
狄倫搖頭,“你這算是色令智昏嗎,問題是他變得也不怎么樣啊,雖然似乎說比上次好了一些吧。”
“……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不是哪么回事?你沒讓他變?”
“呃……”
蘇瑤忽然想到賽雷亞帝國的公爵還在旁邊。
如果他知道自己讓人變成皇帝的樣子,這應該不是什么好事。
蘇瑤扭過頭,“說起來,雷歐——”
蘇瑤:“?”
為什么獅鷲先生看著像是被雷劈了一樣。
不會也是覺得自己對小蜥蜴太好了吧?
蘇瑤想了想,“公爵閣下,你對剛才那個人有印象嗎?”
狄倫忽然笑了一聲。
蘇瑤瞇起眼睛看向他,“殿下,你是不是說了什么奇怪的話?”
從狄倫的表情來看,這個問題的答案應該是肯定的。
“無論他說了什么,”蘇瑤面無表情,“那不是真的,公爵閣下。”
格里菲公爵:“…………”
不是真的?
關于陛下不是她包養的那個什么嗎?
那他也知道應該不是真的。
……應該不是吧?
獅鷲先生僵硬地點了點頭。
蘇瑤瞪了一眼旁邊幸災樂禍的某人,確定自己找到了罪魁禍首。
他一定是說了什么奇怪的東西!
而且凱爾說他和雷歐曾經說過話的,如果狄倫又胡扯了什么,那帝國公爵的心情恐怕就會更詭異了!
蘇瑤再次看向格里菲公爵,“總之,我們快去喝酒吧!”
“……當然。”
雷歐這么說著。
他在“直接將那些酒打包送給她找個借口讓她趕快回船上”和“或許陛下希望她盡興那我就不該這樣敷衍她”之間糾結。
而且即使不提皇帝陛下,他其實也挺愿意和小獅蝎多聊幾句的。
畢竟他們是親戚,而且他覺得這個人有點意思。
但現在他要考慮的事就太多了。
不過——
陛下會不會因此不高興,這個倒是真的不好說。
那本來就不是能用常理揣測的存在。
而且如果陛下對她的社交有所想法,事情就不會發展到現在這一步。
雷歐還記得自己交付那張畫像的時候,曾經說過邀請了蘇公爵上船喝酒一事,所以陛下顯然是知道的。
這時候的讓步也是為了促成這件事。
或者說讓她得償所愿。
這種重視和在意,這樣趨近于人的情感,倒是更令人心驚了。
五分鐘后。
他們回到了停泊區,進入了云端號的艙門。
兩人從左舷艙門登船,坐電梯直接前往上層甲板,開門就是一條十分開闊的觀景長廊,中間還有一片會客區域。
不同于外部的視覺效果,船艙里的裝潢甚至稱得上簡約。
但這一路走來,以蘇瑤這些日子勉強練出來的眼力,也能發現各種設備配置都是最為頂尖的。
只是她已經完全習慣了這些,所以甚至沒怎么多看。
狄倫并沒有再跟過來,甚至還表示不打擾他們的約會,轉身就跑沒影了。
蘇瑤并不知道他被某獅鷲帶著在空間站里亂轉,滿心莫名其妙,若非明白會輸恐怕早就動手了。
她只覺得他可能不希望自己和他秋后算賬,決定消失一會兒。
“公爵閣下——”
“公爵閣下——”
在一座巨大的智能酒柜前,兩人不約而同地開口了。
他們安靜了一下,接著對視而笑。
格里菲公爵微微低頭,“……您有什么事?”
蘇瑤眨了眨眼,“您認識剛剛和我一起的人,是吧?”
金發男人臉上的笑意微微凝固,“我們見過,但不太熟悉。”
那確實和凱爾說的情況對上了。
雖然剛剛他們四個人站在一起的時候,獅鷲先生好像就沒正眼看過凱爾。
但以他的傲慢性格也不奇怪。
之前王儲身邊那些人還多是A級,似乎也都沒被他正經瞧過呢。
蘇瑤深吸一口氣,“我知道他可能不在主辦方的工作人員名單里,但我希望你不要追究這件事,他是來見我的,不是非要來混公費旅游的,如果是資金上的問題……我可以補雙倍的。”
其實她不確定會不會有這種事發生,但還是先把話撂在這里以防意外好了。
格里菲公爵這次沉默了很久。
“閣下,”雷歐眼神微妙,“我并不負責這方面的工作,也沒資格去過問他的事。”
“啊?”蘇瑤恍然,“所以你真是單純作為鎮場子的吉祥物來的?但名義上是主辦方的股東在視察工作?”
“嗯,”格里菲公爵微微牽起嘴角,笑容仍然有點怪異,“不用擔心,也沒有人會去追究他做了什么。”
蘇瑤暗自吐槽了一番帝國高校的松弛管理。
他們落座之后,她終于嘗到了心心念念的露酒。
緋糯米釀造的酒液,是泛著一點點粉意的白,口感濃厚香醇,味道卻非常清新,甜而不膩。
她喝了一口就非常喜歡,忍不住干完了一瓶原味的。
仿生人將另外幾種添加了果汁的口味端上來。
這艘船上的仿生人質量極高,它們的皮膚細膩光澤,甚至溫度適宜,還模仿著眨眼和呼吸等動作。
只是對于感官敏銳的人來說,就能察覺它們的氣息不像活人了。
但從視覺上看,是足夠以假亂真了。
仿生人也是機械骨骼,但有肌肉纖維和皮膚,造價要高了許多,尤其是這種擬真度極高、五官體態還都很美麗的。
不過,船上的服務工具,用的是機器人還是仿生人,對于大貴族們來說,主要是取決于喜好。
有些人是不喜歡讓機器披上人皮的。
他們看著可能都會覺得難受。
所以哪怕有的是錢,這些人也寧愿面對一層裝飾性外殼,而非是仿人的皮膚。
——情趣仿生人不列入這個范圍。
畢竟對于大多數使用者而言,在那種時候,工具越像人越能有好的體驗。
蘇瑤的船上都是機器人,因為這是前任公爵的喜好。
她在這方面也沒有很明顯的喜惡,也懶得去折騰,就一直延用著那些機器,反正目前為止都很方便。
蘇瑤歪頭打量身邊的仿生人。
它的身體沒有明顯的性別特征。
發色是明亮的淡金,發絲柔順光滑,看著質感就極好。
它的面容精致,五官非常秀麗,虹膜是溫柔的琥珀色,唇角微微上翹著,看起來非常友善無害。
身上是貼合的白色制服,勾勒出明顯的細腰長腿的身架。
在客人投來的觀察目光里,仿生人的微笑又加深了些。
它還稍稍側過頭,狀似是害羞的樣子,實則展示出姣好的側臉,以及修長的頸部曲線。
“如果您喜歡,這個可以送給您。”
格里菲公爵漫不經心地說道。
仿佛說的不是價值至少數百萬的高質量仿生人,而是什么幾塊錢的小東西。
“……或者我讓廠家再做個一模一樣的。”
他轉念一想,面前這位也不缺錢,大概也不喜歡接受別人用過的仿生人。
盡管他其實沒有真的對這個仿生人做過什么。
摸都沒摸過。
但即使被仿生人服務著倒酒,某種程度也算是用過。
“哦,不用,謝謝,”蘇瑤回過神來,“我姑姑比較喜歡用機器人,我見過的高質量仿生人不多,就是看看。”
她也坦率地表明了自己對這個領域的不熟悉。
格里菲公爵并沒有任何露出任何輕視。
其實他倒是挺喜歡她這種態度的。
畢竟全宇宙都知道這家伙的來歷,她之前的家庭也絕不算大富大貴,就是稍微有點錢罷了。
如果她在這里裝模作樣,他還真會覺得沒什么意思。
“好。”
金發男人向后一倚,寬闊結實的后背撞在靠枕上,“那你隨意。”
蘇瑤又喝了幾杯。
她一開始還往杯子里倒,發現對面的公爵完全不想喝。
蘇瑤就開始拎著瓶子灌了。
“……是不是有點失禮?”
她將空瓶子放到仿生人的托盤上,“不過真的很好。”
“沒什么。”
帝國公爵很淡定,那雙凌厲的金眸注視著她。
“我們是親戚,這就是私人場合了,而且我以前也這樣喝,哪怕是在宴會上。”
蘇瑤有點意外。
轉念又一想,狄倫說這家伙只顧忌賽雷亞皇帝。
那位恐怕連宴會都懶得出席,更別提因為某個大貴族用瓶子喝酒而生氣了。
而對于格里菲公爵來說,既然可怕的只有頂頭上司,其他人都不能拿他怎么樣,他就無所謂了。
蘇瑤忽然也有點喜歡他了。
蘇瑤:“其實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以為你會是比較重視這些事的人?”
“為什么?”
金發男人反問道,“我看起來難道像是惺惺作態的老——”
蘇瑤:“?”
“好吧,他不是作態,他就是那樣。”
格里菲公爵沒有說下去,“反正我不是。”
蘇瑤:“……所以你以前喜歡,現在不喜歡了嗎?你現在可是一口都沒喝啊。”
“只是之前喝得太多了,現在,如果你需要別人陪你喝,我可以一起,但你顯然……能夠自娛自樂。”
這聽起來有點像是諷刺。
但從他的神情來看,他好像也只是坦誠了自己的想法。
“好吧,”蘇瑤眨了眨眼,“所以你剛剛想問什么?”
格里菲公爵看向旁邊的仿生人,“你還有其他想喝的酒或者任何想嘗試的帝國特產嗎?”
蘇瑤再次驚訝了,“就是這個嗎?我以為你會問點別的。”
“比如什么?”
“哈,”蘇瑤笑了一聲,“我的覺醒?我的婚約?我恢復單身后有什么想法——”
格里菲公爵:“……”
他當然對這些問題的答案感興趣。
問題是他并不敢輕易問出口,哪怕他不確定陛下會不會知道這番談話。
“那應該算是你的隱私。”
他搖了搖頭,“如果您有某些煩惱,或者想與人溝通,我愿意盡我所能。”
但如果你不想提就算了。
蘇瑤聽懂了這個意思。
她其實也就是試探一下。
主要是這哥們的種種行為比較令人迷惑。
蘇瑤:“那要不你給我推薦幾瓶?我其實不是很懂帝國的酒,都是在網上亂看種草視頻,還經常被忽悠呢。”
帝國公爵欣然同意。
他隨口報了幾個酒莊的名字。
仿生人在酒柜前一頓操作,很快端了滿滿一托盤的酒杯,橙紅青綠碧藍種種顏色的液體,靜靜沉淀在水晶杯里,色調濃淡深淺不一,有的混雜有的純澈,總共擺了十多種。
蘇瑤依次喝了一遍,“淺藍里帶點金絲的那個,是什么酒?”
格里菲公爵有些意外,“是綺金珠甜酒,一種葡萄屬的A級異植,產自格尼塔星系。”
仿生人智商也高,聞言早就從酒柜里拿出一瓶酒。
那高挑細長的瓶身上,籠罩著一層稀薄的白霧。
空氣中的溫度已經開始上升。
酒瓶頂端的封口塞是一枚五光十色的寶石,還垂下幾條細細的鎖鏈,上面綴著細碎的金鉆,鏈條末端是一枚吊墜。
那是一只黃金熔鑄的飛龍。
蘇瑤轉動著酒瓶,看到瓶身上的標簽。
“……格尼塔星系,那是法夫納家族的地盤,對吧?聽說是賽雷亞皇室的宗親,家里出過好幾位皇帝的?”
“是的,”雷歐輕笑一聲,神情說不上是遺憾還是譏諷,“上任萊斯莉二世,原本的姓氏就是法夫納。”
為了繼承財產爵位改姓的人并不少。
更何況這位是要當皇帝。
蘇瑤點頭,“我聽說他們家的血統,被稱為世界上最美麗的S級——”
“哼,本來就是混血統,只是遺傳的年頭久了,逐漸穩定了。”
雷歐倒是沒有否定美麗這件事。
“這個姓氏,最初是一位親王的名字,她就是皇室成員,她身上出現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混血統,而她的孩子們都繼承了這種混血統,這是極小概率的事件。”
偏偏就發生了。
當時的賽雷亞皇帝宣稱,這些人必須要達到完全覺醒,才能被授予親王爵位。
這是幾百年前的事了。
這位親王怒不可遏,和皇室關系崩裂,干脆用自己的名字給兒女當姓氏。
但后來她的血統一直穩定遺傳,而且也確實很強,而且完全覺醒的后代不在少數。
直至前些年的戰爭,上任法夫納親王殞命,她的長女和丈夫也因此死亡,只有幼子因為年少躲過一劫。
那也是如今全宇宙唯一僅存的,法夫納的絢石龍血統繼承人。
蘇瑤更好奇了,“聽說現任的法夫納親王,只比我大了四歲?他會參賽嗎?”
“他會,”雷歐點頭,“對此刻的您而言,那是絕不可能擊敗的對手,但我相信您也會不斷進步的。”
蘇瑤本來也不是奔著冠軍去的,也知道比自己強的人很多,聞言當然也不生氣。
“好吧,”她頷首,“謝謝您的提醒。”
當她準備離開的時候,格里菲公爵執意要多送幾瓶酒,除了自家特產,也包括法夫納家族酒莊的葡萄酒。
他表示難得有人這么喜歡,而且反正這東西自家有的是,讓她不必客氣。
“行,”蘇瑤誠摯道謝,“反正我也想把它給我的朋友嘗嘗。”
雷歐:“?”
雷歐:“是在飛船里等你的朋友嗎,那你再多帶兩箱吧?他看著好像很能喝的樣子。”
蘇瑤:“???”
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蘇瑤最終帶著大包小包回到了自己船上。
送貨的仿生人們離開后,她在休息室找到了凱爾。
一身黑衣的青年靠在沙發上,看著墻上屏幕里投影出的訓練日志,上面詳細記載了某人每天的項目安排。
大多數都是儀器自動導出的信息,偶爾還有本人的備注。
那些字跡是手寫的,游絲線條輕而圓潤,字母中間偏圓,上下筆劃又稍微拉長,整體也沒有多少斜度。
所以看著可愛,卻又不顯得太過稚嫩。
在一條來自設備系統的、被判定為不及格的危機感應訓練的評價后面——
寫了QAQ三個字母。
兩個Q寫得又大又圓,下面的筆劃像是垂落的眼淚。
凱爾忽然就明白這看似毫無意義的拼寫象征著什么了。
他彎了彎嘴角,“你是覺得太難了,還是覺得無聊?”
蘇瑤從后面走過來,站在他旁邊仰頭看了看,“你說哪個?封閉感官在小黑屋里被槍擊的那個嗎?”
“嗯。”
“那只是有感而發,因為系統說如果我不是……如果我是F級E級,我已經死了二百三十七次。”
“如果你是那樣的情況,也會選擇其他的方式吧。”
“你看,我也是這么說的,但系統嘲諷我說我找借口,好吧,我故意選擇了負面激勵模式,我是出于好奇,而事實證明我不適合那種,我還是比較喜歡被夸夸。”
蘇瑤抱起手臂,無語地瞪著那些訓練日志。
凱爾側過頭看了她一眼。
下一秒,冰冷的大手落在她頭頂,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
“你的系統有毛病。”
凱爾很平靜地說,“你很厲害。”
蘇瑤心情復雜,“……嗯,謝了。”
凱爾停了一下,“這樣有用嗎?”
“我不知道,但總比你罵我要好,另外,我帶酒來了!”
蘇瑤興致勃勃地指向跟著自己的機器人,“來嘗嘗這個!”
她覺得他倆的口味還挺相似的。
果然,不出意外,帝國公爵友情送來的露酒,也遭到了面前這位帝國人的好評。
凱爾捏著酒杯緩緩點頭,“確實挺好的。”
“是吧!”
然后他看到旁邊的小姑娘興奮起來,那雙淡金的眸子閃閃發亮,“我就覺得你也會喜歡——”
很快他們一起棄杯用瓶了。
“對了,”蘇瑤又放下一個空瓶子,“如果你覺得剛才那兩個人很奇怪,不要當回事,那個銀色頭發的是我另一個親戚,你之前在空港見過一次的,他特別喜歡胡說八道,無論你覺得他們看起來有什么問題,那都和你沒關系。”
凱爾也放下了一個空瓶子,“嗯,我幾乎沒注意他們。”
蘇瑤:“?”
剛剛那條走廊里就他們四個人啊!
他幾乎沒注意他們?
他都在干什么?神游虛空嗎?
蘇瑤原本想說的話頓時都說不出來了。
她干脆生硬轉移話題。
然后說起空間能力的事,“就是那個……那個銀發綠眼的家伙,他之前說想幫我開發瞬移來著。”
她大致講了講那離譜的訓練過程,以及自己毫無收獲的結果。
“等一下,”蘇瑤看到對方手里空掉的第二個酒瓶,“你那個是加了藩桃汁的,那玩意兒是異植,你沒有不舒服吧?”
凱爾動作一頓,慢慢地放下了瓶子,然后向后靠在了沙發上,“還好。”
他看上去仍然一如既往,只是聲音似乎多了一點點沙啞。
蘇瑤見狀有點后悔,“你是不是有點醉了?”
這東西她是絕對喝不醉的,但換成C級血統,雖然不會太嚴重,但多少也會有點影響的。
凱爾看了她一眼。
他已經完全摘了墨鏡,那雙看著冰冷又淺淡的眸子,此時正很專注地凝視著她,完全沒有絲毫的眨動。
也看不出什么情緒變化。
那水樣的剔透虹膜,泛著一點金屬質地的流銀光澤,顯得銳利而冷酷。
這也是屬于捕食者的眼睛。
蘇瑤意識到這一點。
和小蜥蜴看起來是否可愛關系不大,在它的目標眼里,它也會是可怕的獵手。
就像貓貓們一樣。
在老鼠眼里,它們也是怪物。
蘇瑤對血統這方面沒什么想法。
無論是有攻擊性的獵食者還是溫順的草食動物——
她覺得只要投脾氣都可以當朋友乃至當戀人,并不強求對方展現某種乖巧柔弱、或者強勢霸道的天性。
男主倒是喜歡前者。
但即使如此也不是全然的逆來順受。
他還很欣賞并且非常支持女主對家人進行報復,因為那些人傷害了她。
蘇瑤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看著凱爾想到這些。
反正小蜥蜴對她的感情不像是——
至今他都沒問過那個死了的初戀是怎么回事,對這個詞仿佛就沒有任何反應。
總不至于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抱歉,你是有點醉了,對吧?”
蘇瑤有點不好意思,“要不你在這里睡會兒?這個沙發能變成床的。”
凱爾已經很久沒說話了。
在她神游原著情節的期間,他也都一直這樣直勾勾盯著她,或許也一起魂飛天外了。
“沒有。”
黑發銀眼的男人忽然開口道,“我沒醉。”
蘇瑤正要說話。
凱爾忽然長身而起,肩膀投落的陰影遮住了她。
“我只是……”
蘇瑤睜大眼睛。
“在想一些事,剛剛聽你說到你們的訓練,我忽然覺得……”
凱爾緩慢地說著。
奇怪。
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想法,為什么聽到她描述的某個場景,就一直忍不住去進行幻想。
然后將其中的一個主角替換成自己。
……自己?
凱爾沉默了幾秒鐘。
蘇瑤對這些頭腦風暴一無所知,“你有什么靈感嗎?”
凱爾忽然開口道,“我也會瞬移。”
蘇瑤:“?”
你到底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設定。
隔著一張智能桌板,對面的男人俯身靠近,伸手一抓,大掌猛地扣住她的腰。
然后將她從沙發上提了起來。
“你說他抱著你瞬移,是這個姿勢嗎?”
凱爾十分認真地問道,仿佛在探究某個復雜的學術問題。
“你也要——”
蘇瑤茫然地被他拖了過去,“呃,不完全是這個姿勢,但我覺得這無所謂吧,重點不是找感覺嗎?!”
話音未落,鉗在腰上的手松開了。
一條健碩的手臂勾了過來,將她圈在了懷里。
距離完全消弭。
蘇瑤緊緊貼在對方的胸口,幾乎能隔著襯衫感覺到肌肉輪廓,冷意順著薄薄的衣料侵入皮膚。
旁邊的人低頭看著她,冰涼的吐息吹過她耳畔的發絲,“這樣?”
第46章
蘇瑤:“?”
什么這樣那樣的!
蘇瑤在茫然中艱難地扭過頭,臉難免就蹭到了對方的胸口,黑玉打磨的紐扣擦過顴骨,面頰卻是擠著那豐滿結實的肌肉。
她能感受到那冰涼的溫度。
而且觸感還帶著彈性,尤其是在受到擠壓時——
蘇瑤:“!”
不是。
她覺得腦子錯亂了一瞬。
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這種似曾相識的情況雖然發生過,但不知道為什么就和現在感覺不太一樣。
而且雖然早就知道這個人不是很正常。
或者可以說很不正常。
但她此時仍然想感嘆,他有時候的舉動和關注點真的很離譜。
“這樣有感覺嗎?”
同一時間,頭頂還響起了低沉醇厚的聲音。
“啊?”
蘇瑤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不再去反復回想剛剛那一刻的感受。
“感覺?”她意識到對方說了什么,“……你都沒開始瞬移呢!感覺個毛線球啊!!!”
“哦,”凱爾似乎也才反應過來,“那你想去哪里?”
“?”
蘇瑤蒙了, “不是短距離的?難道我想去哪里都行嗎?如果我說你們帝國皇宮呢?”
凱爾微微揚眉, “你想嗎?”
看起來仿佛她一點頭,他們下一秒就會真的出現在那里。
蘇瑤糾結地想著。
“算了,”她默默搖頭,“其實也沒有很想,反正在視頻里看到過,就那樣吧,似乎也沒什么好看的。”
凱爾頗為贊同, “確實也沒意思。”
蘇瑤正想說話,又總覺得這姿勢有點詭異, 下意識動了動,腰間的手臂卻摟得更緊了。
好像生怕她掉下去摔著一樣。
蘇瑤:“話說……”
話未說完,兩人已經出現在了隔壁艙室。
尚未出口的句子被吞了回去。
這邊的艙室是訓練場地。
放眼望去,盡是各種昂貴的儀器和全息裝置,空中閃爍著大大小小的投影字幕,多數都是各種項目的時間和最佳成績計數。
凱爾的視線從那些數字上劃過, 也并沒有多瞧那些價值連城的設備。
他垂眸看向懷里的小姑娘,“……你想說什么?”
“其實,我是想說,我之前和格里菲公爵說了,讓他不要追究你的責任,雖然后來想想我的話似乎有點多此一舉。”
蘇瑤有點無奈地說道,“我在想這件事,以及我沒想到你會忽然瞬移,所以剛剛我什么都沒感覺到。”
凱爾微微愣了一下。
那長而濃密的漆黑睫羽震顫著,看似冷酷涼薄的淺色眼睛里,又出現了一種熟悉的、捉摸不透的微妙情緒。
他似乎有些疑惑。
但某種程度上說,好像又有點享受,甚至都有了幾分笑意,仿佛很滿足的樣子。
“我發現了……”
黑發銀眼的男人慢吞吞地說道,“你好像總是試圖保護我……”
蘇瑤欲言又止。
她不確定對方對此會有什么想法,或者會不會產生被看扁的自尊心受挫的感覺。
“……我喜歡。”
凱爾斬釘截鐵地說道,“這說明你在意,對吧?”
蘇瑤:“?”
那答案必然是肯定的。
就不說對方幫過她的事,她本來也將他正經當成朋友了,否則之前就根本不會邀請他在現實里面基。
遲了幾秒鐘,她才意識到,對方所謂的發現,發現的不是她想保護他,而是他明白了他自己對這件事的感覺。
蘇瑤:“……”
到底該說他遲鈍還是怎么著。
蘇瑤想了想,“事實上,如果你不抗拒的話,考慮到我確實很感謝你,我也愿意做更多。”
她怕對方不懂自己的意思,又補充了一句,“你剛剛也看到了,你們帝國的公爵都會給我一點面子。”
年輕的女孩仰起頭,那雙金燦燦的大眼睛里,黑瞳因為喜悅和期待而不自覺地擴張,像是一只快樂的貓。
“我……其實可能或許大概比你想象得更厲害一點?”
她靠在他胸膛上,抬起了右手,纖細的食指和拇指對在一起,兩指指腹幾乎互相觸碰,但又保留了一點距離。
白皙的手指動了動,那點距離被拉大了一些。
少女臉上出現了一點糾結,似乎覺得這太多了,又忍不住將手指向一起貼了貼。
“咳,總之你懂,我知道你很厲害啦,所以你可能覺得我這也不會那也不會,之前連精神體都沒有……”
她仿佛總覺得那點比劃出的距離很難掌控,短時間內變了好幾次,多了不合適,少了也不合適。
“還在這里大放厥詞……”
凱爾就看著那潔白纖秀的手指不斷晃動。
修剪整齊圓潤的指甲涂著透明裸色,一層薄薄的亮膜反射著燈光。
那紅潤的泛著血色的指尖、甲床和粉白的半月,隨著骨骼曲伸,指節紋處的皮膚也被撐得發白。
他的眼睛能看到更多的細節,遠超這皮囊所呈現出來的景象。
盡管如此,有一瞬間,那些明明只是在觸碰空氣的手指,讓他覺得好像已經碰到了自己的心臟。
奇怪。
他這么想著。
“但其實吧……”
凱爾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蘇瑤的胡言亂語也因此戛然而止。
“?”
冰冷有力的大手裹了上來,將她的右手完全籠住,拇指還按在了她的手心上,順著掌紋彎曲的弧度斜斜地劃了過去。
那力度不重,不會讓她覺得疼痛。
卻也不算很輕,因此他的指腹都陷在了她的掌心里——
他拇指的指尖停留在虎口處,稍稍摩挲了一會兒,接著又揉了揉,然后還按了一下。
蘇瑤:“???”
怎么說呢。
沒什么狎昵的意思,倒有點像是在捏貓爪子。
他又按了一下。
仿佛還期待著能按出什么來一樣。
蘇瑤滿頭黑線,“這樣是不會彈出爪子的,你清醒一點,這是人手啊喂!”
難道這是她摸別人胸肌的代價?
終于有一天也會被當成小貓蹂|躪嗎? !
而且這家伙也不是第一次這么做了!
可惡。
蘇瑤十分不忿,“這明明是教學車,不是吸貓車啊!而且剛剛我都沒感覺到——”
“沒關系。”
凱爾一手握著她的手,另一手還摟著她的腰,把她抱在懷里,然后輕描淡寫地說。
“錯過一次而已,反正可以重復。”
接下來,他們就維持著這個姿勢,在兩個艙室內反反復復進行了十多次瞬移。
哪怕一開始沒能集中精神,這么多次機會,蘇瑤總不至于再錯過了。
所以她從各個角度、全方位感受了一番,關于空間跳躍這種力量,從定位到發動再到施展過程乃至結束。
“好了!”
蘇瑤覺得自己感受不到什么新東西,也就趕緊叫停了。
她直起身來,一手搭在網友先生的肩膀上,嚴肅地凝視著面前這英俊漂亮的面孔。
“你沒事吧?”
蘇瑤有點緊張地問道,“這次數是不是有點多了?你不會再忽然暈過去吧?”
凱爾冷靜地看著她,“不會。”
蘇瑤分不清他是真沒事還是在強撐著。
畢竟上回在科庫托斯街頭,他也是毫無征兆就躺了。
蘇瑤:“好好好,不會暈,我先下——”
凱爾卻沒想這樣結束,“所以,和那個人比起來怎么樣?”
蘇瑤嘆了口氣。
他怎么還是忘不了這個。
蘇瑤:“挺好的,都挺好的,是我比較菜,折騰半天都沒有什么進展,辜負了你們這些老師。”
凱爾:“……你沒有辜負我,你之前沒怎么接觸這些,這樣很正常。”
蘇瑤只是在敷衍他剛剛那問題,聞言也就胡亂點頭。
她順便拍了拍掌下筋肉強健的臂膀,“謝謝,我下來了——”
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
所謂沒進展只是她仍然無法使用哪怕一點類似的能力,但她對于這種力量的敏感度是絕對的提高了。
最初都是瞬移結束后,她才意識到他們動了。
如今在她精神高度專注的前提下,已經能感覺到發動前那一瞬的征兆。
反過來說也是成立的。
——如果有人試圖用這種方式接近她,在最后那一瞬間,她是可以有所察覺的。
除非此人在這方面的熟練度比小蜥蜴還要高,否則在她有準備的前提下,就很難被偷襲了。
當然,考慮到她現在堪堪入門,在實戰中能發揮多少還不好說。
“但是也很不錯了!”
蘇瑤講述了一下自己的感悟,“謝謝!”
說著又拿了一瓶酒,“你的勁應該過去了吧?”
以他的等級,那些異植的影響,也不會殘留太久,至少從剛剛那些瞬移來看,應該已經差不多了。
她打開了獅鷲先生贈送的綺金珠,“是格尼塔星系……法夫納家族的產業,你肯定知道他們吧?”
這問句幾乎也是陳述的語氣了。
凱爾微微頷首。
從他的冷淡反應來看,他對這個家族的興趣,應該還沒勝過對那瓶酒的期待。
淺藍色的液體傾瀉而下,撞進了高腳杯里,細碎的金絲在酒液里瀠洄,泛著冷艷的幽光。
杯口蒸出絲絲縷縷的熱氣。
“……奇怪。”
他嘗了一口,“不過……”
蘇瑤伸手,“別勉強!你不想喝就倒給我!”
“也還行。”
凱爾總結道,接著又抿了一口,就將酒杯給她了,“你也喜歡這個?我家也有,都給你吧。”
“我聽說這東西還有皇室特供的型號呢。”
蘇瑤感慨道,“或許皇室那些龍龍們喜歡這個口味?”
凱爾若有所思,“我是覺得還行,主要是他們會挑造價高的送,讓我選的話,還不如之前那些,但他們會覺得那些太便宜了,不合適。”
“?”
蘇瑤差點沒聽懂他說了些什么,仔細一琢磨才明白過來,“你認識法夫納家族的人嗎?”
“……見過一些。”
他看上去仍然興趣缺缺。
蘇瑤向后靠在沙發上,“聽說那位親王殿下很厲害?”
凱爾安靜了幾秒鐘,“或許吧,反正我覺得都……差不多。”
蘇瑤也沉默了。
也是。
別難為人家小蜥蜴去點評S級了。
而且法夫納家的絢石龍是混沌魔龍和其他種族的混血統,是S級與超S級的后裔,比一般的S級還要厲害很多。
然而想想有關的各種傳聞,她又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
“……他很漂亮嗎?”
“……”
凱爾側過頭看著她。
蘇瑤很難描述他的眼神。
那雙看似冷漠寒涼的淺眸里,像是藏匿著暗流的冰面,隱隱涌動著某種復雜的、無法分說的情緒。
下一秒,坐在旁邊的男人倏然俯身湊近。
他一條胳膊支在她的背后,另一手落在她的肩上,冰冷的指尖若有若無拂過她的耳廓。
蘇瑤僵了一下,想要扭過頭,卻被有力的手指抵住頜角。
“……夾在頭發里了。”
頭頂響起他低沉的聲音。
帶著涼意的長指擦著耳垂。
那里有一枚光華璀璨的六芒星鉆釘,下方是一條長而纖細的流蘇,此時和幾縷發絲里攪在一起。
鏈條末端綴著一顆光澤瑩潤的乳白色明珠,也在烏黑的鬈發間若隱若現。
凱爾緩慢地將碎發一縷一縷拆了出來,沒有弄斷哪怕一根頭發。
然后看著耳墜重新落回了原位。
蘇瑤眨了眨眼,“好了?”
她自己是看不見的。
凱爾輕輕頷首。
他們仍然離得非常近。
蘇瑤想說話都覺得有一點點微妙,不由稍微向后仰了一下。
然而對方的手還撐在身后,這樣一靠,甚至倚在了他的胳膊上,短褲后面的拉鏈扣都擦過了那結實的小臂。
凱爾:“?”
蘇瑤:“???”
兩人面面相覷。
凱爾:“這是什么?”
他看起來是真的在疑惑,甚至還抬起了手,指尖已經按在了她的尾椎處,磨蹭著那一排可拆卸的拉鏈。
隔著短褲略厚的布料,這人手上的涼意仍在不斷擴散。
蘇瑤:“!”
蘇瑤險些跳到天花板上。
“你也是有尾巴的種族啊!這不是很常見的東西嗎!”
那只是一種方便尾巴的特殊設計。
一定范圍內的布料彈性更好,拉鏈扣也是可以替換的。
即使倉促之下弄壞了拉鏈周圍的料子,褲子也能大致保持完整性,不至于直接掉下來。
當然,貓貓們的尾巴,相較之下更軟一些。
其實不太容易破壞衣物,甚至可以塞在褲子里,乃至從褲腰處悄悄伸出來。
蝎尾就硬多了。
哪怕有彈性韌性可以彎曲,也是憑借一段段相連的肢節,外面的角質甲殼都硬得嚇人。
而且這東西說是蝎尾,其實是蝎子們的下半肢體。
和哺乳動物的尾巴本來就不是一回事。
只是獅蝎作為一種嫁接形態,將其稱作尾罷了。
“……哦。”
凱爾用指尖描繪著那些拉鏈的輪廓,也沒有試著去打開它們,似乎真的只是好奇。
“我沒用過這種。”
他這么說著。
蘇瑤這才想起來,那些蜥蜴的尾巴,別的不說,從尺寸來講,根部要比很多動物都更粗。
原著里男女主親密接觸中,倒是也提過一筆,反正需要調整的區域是很大的。
“所以——”
蘇瑤忽然有點緊張。
他不會要看她的“貓”尾巴吧?
她可沒有那種東西啊!
凱爾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哪怕他一直覺得自己不了解人類,這會兒也能猜到對方的某些想法。
他可以避開對方擔心的事,但不知道為什么——
“你的尾巴是什么樣的?”
他狀似好奇地問道。
蘇瑤:“?”
這可惡的石龍子!
蘇瑤:“你自己去搜金漸層的圖片吧,就那樣的,另外,我都沒有要看你的。”
她本來以為對方會說什么你都看過精神體了就是那樣的。
凱爾神情平靜,“我可以給你看。”
“我——”
蘇瑤遲疑了一下。
然而就是這短短的時間里,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她沒能立刻拒絕,一切就都晚了。
她又被一把抱了起來。
蘇瑤:“……”
好吧。
那個坐姿可能確實不方便他弄出尾巴。
還沒等她想到更多的東西,就感受到一陣涼意纏上了腳腕。
蘇瑤:“!!!”
她被抱在對方胸口,垂落的雙腿光裸,涼拖掛在腳上,整個足踝都沒被系帶覆蓋,全然暴露在外。
蘇瑤視線向下。
一截鱗片緊實漆黑的尾尖,緩緩摩擦著腳腕,像是在勾畫踝骨的線條。
隨著尾部的肌肉擰轉,緊密排布的黑鱗蹭過柔軟雪白的肌膚。
黑白兩色的對比,在這一刻顯得過于鮮明。
看上去竟有幾分觸目驚心。
尾巴上還有明顯凸起的棱狀鱗塊,像是鋒利的骨刃,只是看似無害地低垂著。
蘇瑤的心跳漏了一拍,“……我沒說要看!”
這句馬后炮說得十分無力。
因為她其實也是有點點好奇的,才沒能在第一時間出口拒絕。
雖說也可能即使她婉拒,他也依然會繼續展示出來。
或許。
蘇瑤就這么說服著自己。
“嗯。”
凱爾低頭望著她,“好,是我主動給你看的。”
蘇瑤的目光追著那段細細的黑尾尖繼續向下。
越是接近尾根,這東西的直徑越大,纏在腳腕上的尾尖比她的胳膊還細一些,但很快就越來越粗壯。
只向下蔓延了一小部分,已經比她的大腿都粗了。
上面那幾列突出的棱狀鱗塊,也隨之變大,像是一排排鋒芒畢露的剃刀,豎起的骨刃充滿了攻擊性。
蘇瑤的右腳還被纏在空中。
她忍不住動了動左腿,踢掉了鞋子,左腳伸了一下,拇趾尖觸碰到了尾巴上的鱗塊。
是非常非常輕微的觸碰。
所以她也只感覺到那東西確實很鋒利。
但她不敢用力了。
她覺得那東西應該能劃破大部分人的皮膚,如果自己隨意觸碰了還沒事,好像就有點奇怪了。
而且——
糟糕。
比較起用腳趾去感受,她其實更想用手摸。
雖說凱爾應該不會拒絕,但比起這個,還有另一個麻煩沒有解決。
腰間倏然一沉。
摟過來的精壯手臂緩緩收緊,將她用力地壓在懷里。
“所以——”
頭頂傳來男人略有些低啞的聲音,似乎還帶一點揶揄笑意,“我的貓尾巴呢?”
蘇瑤:“…………”
第47章
這就是另一個麻煩了。
蘇瑤頭痛地想著。
如果她能變個貓尾巴, 她肯定第一時間弄出來,他想看就讓他看去吧。
然后——
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去玩小蜥蜴的大尾巴了!
看著在腳腕上緩慢掠過的尾尖,以及下垂的越來越粗的帶著棱塊的部分。
那些漆黑得毫無雜質的鱗片,整齊排列著,映著艙室里的燈輝,反射出一種寶石質般的冰冷銳利光澤。
配合著那些豎起的、宛如刀刃般的骨刺,就像是某種蓄勢待發的武器,充滿了攻擊性。
尾尖在踝骨上慢慢游移,仿佛眷戀著那片細膩潔白的肌膚,甚至稍稍用了點力氣,鱗片都壓進了腳腕里。
蘇瑤倒是沒什么感覺。
刀槍不入的皮膚自然不會因此紅腫留痕, 一時間也沒有任何痛楚和不適。
因而更清晰地體會到, 那種仿佛穿透了血肉、沁入了骨髓的、在體內蔓延的涼意。
甚至還隱隱約約蔓上了整條腿。
腳尖因此繃緊,足背上淡青的脈絡,小腿上清晰的肌肉線條,都因此纖毫畢現——
“你是有和溫度相關的特殊能力嗎?”
蘇瑤幾乎下意識問道。
凱爾低頭看著她,視線從她腿上落到臉上,聽到這句話幾乎不假思索地回答了。
“你想要什么?”
“?”
什么玩意兒?
蘇瑤茫然地看著他,接著鼓起臉, “你是不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都沒聽清楚我在說什么吧?”
凱爾環過她腰間的手臂又緊了一下,“……嗯, 聽到了。”
蘇瑤:“……”
算了。
他可能還沉浸在某些不切實際的貓尾巴幻想里呢。
畢竟這家伙看起來很喜歡擼貓的樣子。
有一瞬間,她都想買一只貓送給他,但是想到他和別的貓相處,接著又覺得這主意爛透了。
而且這年頭的寵物,其實也和古藍星時代不一樣了,就像人一樣, 基因都被改造,混入了一些異獸的部分。
否則是挨不過當年那些災變和輻射的。
再說這家伙怎么看都不缺錢,如果真喜歡也用不著自己去買。
等等。
說不定他已經養了呢?
不對。
他身上并沒有那種氣味——
即使她穿越后并沒有和真的貓貓玩耍過。
但她見過真·貓血統的人,而且如果凱爾身上有動物氣息,哪怕只有一點,她也能分辨出來。
蘇瑤忽然覺得自己挺不正常的。
雖然她時不時就會神游宇宙大開腦洞,冒出一個想法又否定一個。
但通常不是這種狀態。
她還有事情沒解決呢!
凱爾一直沉默著等待,直至這一刻才慢慢開口,“我們的對話是不是還沒有結束?”
蘇瑤結束了之前的頭腦風暴,開始了新一輪的胡編亂造。
“哦,確實,是這樣的……”
她試圖編出一些靠譜的理由。
“我在這方面的,嗯,獸化,不是特別絲滑,就是,我其實不是每次都能成功變出尾巴,你知道吧,我覺得這個好難的。”
這真的是靠不了一點。
她這么想著。
哪怕是在綱一級就分開了,但好歹還同屬于脊索動物。
所以,作為完全覺醒的蜥蜴,凱爾必然會知道,尾巴是不難變的——
通常來說最容易先顯現的是手和牙,甚至有些青少年都能在這方面展露征兆。
其次幾乎就是尾巴了。
人類祖先的尾巴已經退化沒了,這東西嚴格來說,就不是某個部位的變形,而是新增的。
聽上去似乎應該更難變出來。
但事實并非如此。
或許它不是人類已經習慣了的部位,所以通常來說,做做相關的訓練,有點外界壓力刺激,很容易就有了。
如果是毫無覺醒進度的人,倒是很難先變尾巴,可她又不是。
“……”
凱爾默默看著她,似乎在思索這話的合理性。
蘇瑤也覺得頭大如斗。
她只會變出那條能嚇死人的蝎尾,如果他真是絨毛愛好者,這肯定會擊碎他對貓尾巴的一切臆想和期待。
雖然這家伙一直處變不驚的模樣,如果能看到他心態崩裂的滑稽反應,那應該也挺有趣的。
蘇瑤忽然有些心動。
轉念一想,如果弄出蝎尾,就得自揭馬甲了。
首先那東西本身還非常危險,萬一他不小心碰到,她都不知道該怎么救他!那些治療師恐怕都沒辦法!
再說了——
不久前她還在剛剛在他面前嘮叨蘇公爵。
這會兒再說“嘿,其實我就是那個我口中的大好人,我還裝成恨我的人去打我招搖撞騙的親戚”?
蘇瑤:“……”
有一瞬間,蘇瑤覺得撒謊確實是很不好的。
一個謊言果然要用無數個謊言去圓,而且還很妨礙她摸別人的尾巴。
“……而且什么叫你的貓尾巴啊喂!”
蘇瑤忽然又意識到他之前的話,“你哪來的貓尾巴?你能自己變一個?”
“其實——”
凱爾又沉默了幾秒鐘,似乎也不覺得是自己口誤,“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理解成,即將給我看的貓尾巴。”
“真的?你平時都是這樣壓縮句子的嗎?”
蘇瑤滿頭黑線,“而且我沒答應過,是你主動給我看的!你自己都說了!”
“……確實。”
后方的男人嘆了口氣,似乎有些惋惜的樣子。
蘇瑤都感覺到貼著自己脊背的厚實胸膛在晃動,才忽然意識到他們的姿勢有多么詭異。
他仿佛真的像是在抱貓一樣。
光腦倏地震動了一下。
蘇瑤:“!”
通常情況下,她可能會無視這種消息,但現在她挺希望發生點什么事的,這樣或許就能結束這一切。
她瞥了一眼收到的訊息,頓時來了精神,“有事!真的有事!”
蘇瑤拍著禁錮在腰間的大掌,掰著那冰冷修長的手指,還要控制著力度,別把他的骨頭弄碎了。
“我要出去一下,有熱鬧看,錯過這村沒這店了!”
“哦,”凱爾從善如流地放手了,“你還回來嗎?”
“……我不回來要去哪?”
她這么說著。
雖然這一瞬間,她真的有跳上別人飛船逃之夭夭的念頭。
不過事情好像也不至于到這地步。
“總之,”蘇瑤轉過頭,“我只是去看熱鬧,如果可以的話,再攪攪渾水?”
……
時間倒退回十分鐘前。
隨著報名時間開始,駛入空間站的船艦越來越多。
各種類型的私人飛船不斷降落,其中有少數刻著家徽的穿梭艦,難免引起一些過往參賽者們的注視。
主辦方員工們倒是都淡定得不行。
他們當中有一部分人本來就是帝國貴族,和那些奧萊的大貴族們有點交情的,或者曾經在戰場比賽里見過的。
少數幾個帶著機器人在外面巡視的,見到了熟悉的奧萊人,還會打個招呼。
原本空蕩的停泊區域,此時已經被占滿了一大半,還有許多是學校的公用船,它們需得等人齊了才會起航。
幸虧很多私人船來去匆匆,能不斷騰出位置。
“天吶,人有點多啊。”
蕾拉走出艙門,望著前方接駁橋上晃動的人影,視線從攢動的人頭間劃過,看向更遠處的航站樓。
“咋回事?”
她與同來的三位伙伴小聲嘀咕道:“感覺比上次還多一點?”
一個人搖搖頭,“其實上回也差不多這樣,是你來得太早了才覺得人少,這會兒你要是早點來……”
“哈,要不是我的前線實習泡湯了,急需找個能混學分的事做,我根本不想來!”
蕾拉沒好氣地說,“帝國那邊的S級太多了,當然主要是因為他們的混血統太多了,我的天,還不光是S級的混血統,你知道他們還發明了A+這個級別,雖然不夠官方,但專門指那些S級和A級誕生的混血統,甚至因為法夫納家族的存在,還有些是超S級、S級和A級的混血統……”
她說著如同繞口令般的句子,自己舌頭都要打結了,“而且他們的S級一個比一個兇,根本打不過。”
“說得好像咱們奧萊的S級你能打過哪個一樣……”
“誰說的?沒覺醒的那幾個我能打啊,他們加起來我都能打。”
同學嗤笑一聲,“沒覺醒的S級也算S級?擺件兒罷了。”
“你這不就是抬杠嗎,人家不是你是?不是能讓他們繼承爵位的?真需要他們賣命的時候,有的是刺激他們迅速覺醒的方法。”
蕾拉小聲嘟囔著,“那你這么說,沒覺醒的A級B級更多呢。”
“那我還說沒覺醒的F級最多的,基數都不一樣有啥意思,再說那些迅速覺醒的方法,不如稱之為迅速發瘋的方法……”
“行了行了,”另一位同學忍不住打圓場,“別吵了。”
“其實吧,往好處想,蕾拉——”
第三位同學安慰道,“雖然你沒能從導師那爭取到實習機會,但你因為這事認識了蘇公爵,不還是挺劃算的?雖說你們本來是親戚,但這種遠親,如果沒有什么意外發生,通常她也不會記得你。”
“也是,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蕾拉笑了起來,“她很有意思的,哎呀,我都后悔之前沒去她的宴會了,聽說發生了很多有趣的事,雖然,嘖。”
她其實能憑著自己血統獲封侯爵,只是覺得空頭銜沒什么意思,所以仍然只是侯爵小姐罷了。
但以她的出身背景,對于奧萊貴族圈子里上上下下的爛事,基本上也都能在第一時間掌握消息。
所以倘若說一開始她對于某些傳聞還將信將疑——
認識了蘇瑤后,就能確定是王室為了掩蓋某些事情,特意抹黑自己這位年輕的姨媽。
“她早就有精神體了,他們還嗶嗶叭叭的,好像嫌人家這個嫌人家那個,但其實肯定就是她發現那誰的奸情,覺得倒胃口想退婚了,結果那些人就要掩蓋真相,放出些謠言。”
確實有很多人不介意對象找情人,反正無非就是大家一起找。
但這不代表所有人都一定不會介意。
蕾拉并不怎么喜歡瑞安二世,說著就面露輕蔑,“……小三還是咱學校的呢,我大概能知道是誰了,還真不奇怪。”
不過是借著模擬前線的實戰分組,分到了一起,然后就拼命扒上去。
這種人有的是。
“當年我選那門課的時候,我隊友有兩個,話里話外都是想獻身的,有個人在霓云星的臨時撤離點里還和我……”
三個小伙伴都沉默了。
“……咳,我當時是單身,所以王儲是人渣,我不是。”
幾位同學身世沒有她顯赫,也不敢在這地方公然說王儲的壞話,只好轉移話題。
“你說蘇公爵也想參賽來著?”
“對,之前她還問了我幾句,我就給她講了講我上次的經歷嘛。”
“你是說挨打的經歷?”
“我好歹熬到了復賽呢!我也有帥氣的高光時刻啊!還記得我把那個三尾狐弄到了水里,然后來了個死亡翻滾……”
他們一行人邊聊天邊走向報名大廳。
在經過一條擁擠的走廊時,前方忽然爆出一陣精神力波動。
雖然隔著一段距離,但蕾拉立刻判斷出,是有兩個人在互飆精神力。
不過,都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高手。
類似的事情在學校里也是頻頻發生的,在這種報名場合也很正常,許多時候開端也不過是一點小小的摩擦。
蕾拉見得太多了,也懶得去看,更不在意是誰。
“咱們走吧。”
話音未落,又是一道極具壓迫感的精神力,橫空彌漫開來,迅速將前兩個人的力量壓了下去。
蕾拉腳步一頓。
這倒是正經的高手了!
“怎么回事?!”
那邊響起一聲清呵,“這里禁止斗毆,用精神體也不行,你們想打就從空間站里出去,否則取消比賽資格——”
“這可不太公平。”
一道嬌柔的嗓音響起,“我的姐姐只有E級,也根本不是來參賽的,大概只是想來勾搭某個貴族的,所以你的處罰只對我有效呢。”
“阮婷,你不要胡言亂語!”
接著是另一道年輕女聲,“我只是——”
“夠了!”
有人這么說道。
聽著應該是維持秩序的員工,“比賽對血統等級沒有任何要求,所有等級都可以報名,所以您是來參賽的嗎?”
那個人沉默片刻,“不是。”
“那你進來做什么?沒看到外面的告示屏嗎?現在人太多了,比賽無關人員請暫時在外面等待!”
“抱歉,我只是來找我的同學,她進來太久了,我擔心她。”
短暫的安靜后。
“不。”
那個員工冷冷地開口,“我的能力告訴我,你在說謊。”
蕾拉終于從人堆里擠了出來。
前面聚集了一群人,很多來報名的都在看熱鬧,只有少數預約快到點的,急急忙忙走了。
在人堆中間的空地上,站著兩個褐發的年輕人,一個面帶諷刺,另一個神情慌張。
她們的發色接近,身量也差不多,長相卻是沒有絲毫共同點。
完全瞧不出是姐妹。
而且,那個妹妹絕對比姐姐的血統等級高,高了不止一級。
蕾拉吸了吸鼻子。
……這倆人的血統稱得上是南轅北轍。
旁邊有一個瘦削的金發青年,就是剛剛在試圖維護秩序的員工。
那人的發色極淺,還閃爍著耀眼的亮澤,在燈光照耀下,像是泛著一層冷白朦朧的銀輝。
她的皮膚蒼白光滑,幾乎看不到血色,靜立不動時,宛如一座大理石鑄造的雕像。
這人的容貌十分美麗,然而人們第一眼看到她,恐怕都會下意識去關注那奇異的發色和皮膚,而非是她的五官。
蕾拉頓時猜出了她的姓氏。
嘖,這主辦方團隊里真是什么人都有。
“真是抱歉。”
阮婷率先開口道,“您盡管將她帶走去調查吧,雖然我們是姐妹,但我們沒有血緣關系,更何況她從小在偏遠的荒星長大,我也不怎么了解她,誰知道她現在都接觸過什么人,想做什么壞事呢。”
她本來就幸災樂禍,恨不得阮姣當場被判個死刑。
當然那也不可能真的發生,所以只盼望著對方多吃點苦頭。
金發員工皺著眉看向另一個人,“請您出去。”
阮婷臉上露出遺憾之色。
阮姣卻沒有立刻行動。
她確實是被另一位同學邀請,跟著一同前往首都星做客,那位同學途徑空間站就順便來報名了。
阮姣本來在飛船里等著,看同學群聽說王儲殿下也來了,鬼使神差就下了船。
結果遇到了異父異母的妹妹。
“抱歉……”
她只能壓抑著對阮婷的恨意,“我這就走。”
金發員工微微頷首,正要轉身離開。
“你們在做什么?”
走廊上的人群倏然散開。
一道高挑的身影走近過來。
“王儲殿下——”
周圍的人紛紛向來人低頭。
阮婷十分錯愕,然而見到王儲也很是喜悅。
從各種亂七八糟的新聞里,她也聽說了王儲的事,只是絲毫不知道阮姣也攪合其中。
畢竟那些照片真真假假,她并不全都相信。
而阮姣露臉的那張,還戴了護目鏡,阮婷和她又不怎么熟悉,沒能通過下半臉把人認出來。
阮姣心臟狂跳,“殿下……”
她只是用氣聲發出了呼喚。
王儲的視線就立刻落在了她的臉上。
兩人的目光糾纏了一瞬,很快就分開了。
“王儲殿下?”金發員工走上前,“有何指教?”
她的神情平淡,說話口吻也是一種公事公辦的冷漠。
在奧萊王室的繼承人面前,這人的脊背挺得筆直,甚至連點頭致意的動作都奉欠。
“所以,”瑞安平靜地看著她,“這是奧萊的領土,我看不出哪個奧萊人出現在這里,還要經過您的允許。”
帝國的世家大族更多,但凡是血統等級高點的人,多少都能和某個世家沾親帶故。
像是之前和蘇瑤一起的三尾狐,就是沃佩斯家族的侯爵。
當然,這種爵位,都是她們憑著血統和覺醒進程獲封的,比起權勢財富地位的象征,更類似于一種實力的證明。
而眼前這位也是如此。
“而且您作為負責維護秩序的人,都沒有試圖調查這場爭執的起因就下了結論,您不覺得您的工作態度有些問題嗎?法夫納侯爵閣下?”
這質問一出,阮婷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剛剛確實是自己先找茬的。
阮姣只投來滿是厭惡的一瞥,根本不想和她說話,是自己攔住了她。
人群也是一陣嘩然。
法夫納?
賽雷亞皇室宗親的那個法夫納?
那個摻雜著混沌魔龍血脈的、號稱最美麗的S級種族的混血統——絢石龍?
當然,哪怕是混血統也是S級強度,眼前這位侯爵并不像是S級,最多應該也就是A級。
不過帝國給爵位更苛刻,如果是覺醒程度不高的A級,絕對拿不到侯爵爵位。
而且人盡皆知,上一任賽雷亞皇帝,就是出身法夫納家族。
若非是皇室在一個偏遠星球尋到了凱爾三世,那么現在的皇帝,恐怕也會是現任法夫納親王了。
畢竟上任皇帝就是他的姨母。
而這位親王殿下年僅二十二歲,卻已經能完全覺醒,稱得上是天才中的天才。
二十四歲的奧萊王儲,能夠深度覺醒,在人們眼中已經相當出色,但卻是完全比不了法夫納親王。
“問題?”金發員工淡淡地說道,“首先,這是我們能在軌道上找到的最大的可租賃的空間站,至于我們為什么不能出現在地表上,您應該去問問貴國政府的有關人員,否則我們也不至于因為空間有限而貼出告示。”
當然如果讓他們來決定,他們也樂得不去首都星,省得要和一些令人反胃的家伙打交道。
但既然對方要拿這個說事,她也不得不提一嘴。
“其次,我只希望這里恢復暢通,我不是幼兒園的老師,管紀律前還要問個對錯,她們有矛盾可以找你們奧萊的法院,而不是我。”
在這群人對峙之際,圍觀的人群也議論紛紛。
蕾拉趁機摸出光腦。
在同伴疑惑的眼神里,她小聲說道,“我要給我姨媽發個消息,說不定她還沒走,愿意來看熱鬧。”
不來也無所謂。
蕾拉這么想著。
反正上次聊天后她倆勉強算是熟了一些,她覺得蘇瑤對這種場景應該也有興趣。
誰知道,消息發出去沒多久,甚至可能還不到半分鐘,就有人拍了她的肩膀。
蕾拉:“?!”
蕾拉驚悚地回過頭。
黑發少女出現在她身后,那雙金燦燦的貓眼瞇了起來,“你好啊,外甥女。”
蕾拉:“……抱歉,是不是打擾你了?”
哪怕知道S級速度很快,幾秒鐘越過幾百米也很正常,但這人是收到消息立刻來了?
“沒有沒有,你的消息很正好呢!還得多謝你!”
某獅蝎笑瞇瞇地說著。
她那一頭漆黑的鬈發略顯凌亂,蓬松的高馬尾被蹭得有點歪了,耳邊的發絲更是掉了幾縷。
女孩面頰泛著明顯的紅潤,仿佛剛被熱氣熏蒸過,身上的衣衫也稍微亂了,有點像是剛和人打了一架。
或者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打架。
從初中到大學交往過十多個男票的蕾拉:“……”
但要是這樣的話,蘇瑤應該不會這么高興吧?
而且不至于因為想看前未婚夫的熱鬧,就主動中斷那啥,特意跑過來吧。
她剛剛甚至還說謝謝呢!
蕾拉一頭霧水地想著,覺得也不太像是在做那種事,“對了,你的隊伍……”
“哦,我隊友們都很好相處的!”
蘇瑤一邊伸長脖子看戲一邊回答道。
不過她似乎錯過了前半場。
蘇瑤趕來的時候,王儲和那個安保人員,已經快要打起來了。
他們看著都很冷靜,也沒有真的大吵大嚷,只是氣氛越發緊張,雙方發言也開始夾槍帶棒。
王儲殿下認為應該調取監控,看看到底是誰先找茬。
蘇瑤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了原著的惡毒配角之一。
——女主的妹妹假千金。
阮婷眼中已經透出心虛,額頭上什至都滲出冷汗,只是強撐著,同時暗叫倒霉。
她沒想到王儲和便宜姐姐有關系,只以為瑞安真是在打抱不平。
阮姣則是神情復雜,隔著一段距離,與王儲短暫對視,又錯開了目光。
她看起來有千言萬語想說,偏偏這是最糟糕的時機。
蘇瑤津津有味地看戲,剛才那些莫名的錯亂情結,此時也都被拋在了腦后。
“另外,王儲殿下。”
那個金發的員工淡淡開口,“你比我想象得弱多了,我覺得這場比賽里,你們奧萊唯一的看頭,大概就是那位公爵閣下了。”
在她說話的時候,蘇瑤也不由看向了她。
——好漂亮的頭發!
蘇瑤第一次意識到,童話里公主們所擁有的美輪美奐的長發,原來可以是真實存在的。
然后她發現對方的皮膚也很美麗。
那張臉也同樣的漂亮。
是一種能讓人忽視其他因素的美。
“是嗎?”
王儲殿下神情冷靜,也沒有因此暴跳如雷,“侯爵閣下,我也不覺得你有資格評判S級的強弱,畢竟你只是A級。”
阮姣低下頭,神情忽地有些不自然。
蘇瑤聽見了人群中傳來的議論聲,明白金發員工就是出自那個法夫納家族。
“是絢石龍嗎,看她的頭發……”
“不會是真正的……那怎么也得是S級……”
“可能是有絢石龍血統的混血統,你懂吧,混血統的混血統……”
他們這樣說著。
“還有。”
金發員工看向了阮姣,“如果您對我的行為不滿,您可以主動提出來,而非是讓你們的王儲在這里借題發揮。”
她并不確定奧萊的王儲在發哪門子瘋。
但顯然對方是有其他意圖的。
“侯爵閣下,您是什么意思?”瑞安面色微沉,“如果您想——”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你在找茬唄。”
人群里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在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下,蘇瑤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
“王儲殿下,你肯定希望這時間多延長一些吧,就讓你能正大光明地繼續和某些人相處——”
周圍的議論聲越來越大。
更多人臉上露出了看好戲的神色。
“公爵閣下!”
瑞安立刻打斷了她,看向她的眼神充滿了警告意味,“請您慎言。”
“哦?”
蘇瑤好笑地回望過去,“是有什么見不到人的東西,才怕我說出來嗎?”
警告她?
咱們到底誰該怕誰啊?
蘇瑤看向了阮姣,又看了看王儲殿下,露出了諷刺的笑容。
“所以你千方百計找麻煩——”
當然肯定也是覺得阮姣受委屈了。
阮姣一進入這個空間站,恐怕就能被王儲感知到,后者大約也一直關注她,才能在出事后立刻趕來。
蘇瑤:“啊,為的什么呢,噫,這不是上次你帶著一起去我城堡赴宴的客人嗎?”
她說著說著看向了阮姣。
旁邊的帝國侯爵歪了歪頭,“哦,怪不得一直覺得你倆的精神力有點詭異,原來那是你們之間的精神鏈接?”
金發女人一邊說一邊看著阮姣和瑞安。
阮婷大驚失色。
周圍的人群也像是炸了鍋般喧鬧起來。
瑞安知道事情要糟,立刻閃身過去,拉起阮姣就走了。
他們直接消失在原地。
蘇瑤心滿意足地拍拍手,看向人群里目瞪口呆的外甥女,向她擠了擠眼睛。
“公、公爵閣下!”
被閃在現場的阮婷,匆忙調整了情緒,擠出一臉恭維的笑容。
“您見過我的姐姐,我們真是抱歉,她一定給您添了不少麻煩吧,她從小在野蠻之地長大,沒有家教——”
蘇瑤瞥了她一眼。
后者對上那雙陡然收縮的黑瞳,頓時渾身冰冷地僵在原地。
蘇瑤轉身走了。
只說性格行跡,這姐妹倆都不是她愿意交朋友的類型。
撇下亂哄哄的人群,蘇瑤離開了過道,沒走幾步又被喊住了。
“公爵閣下——?”
她回過頭,看到了剛剛的金發的員工。
“瑞貝卡·法夫納,”那人伸出手,“謝謝你。”
蘇瑤和她握手,“哦,不客氣,我本來就看他不順眼,以及你很漂亮。”
這句話也不僅是恭維。
如果王儲只是找阮婷的麻煩,蘇瑤也未必會跳出來。
因為那等同于幫了阮婷。
而她不想這么做。
瑞貝卡動作一頓,臉上多了點無奈,但也并不意外,好像也很習慣這樣的話語。
“那么,希望當你在比賽里遇到我表弟的時候……仍然能專注。”
金發女人微微彎起嘴角,玩笑般說道,“他作為真正的絢石龍,可比我漂亮多了。”
“你是說你們家的親王殿下?”
“當然。”
“我還以為大家都會覺得……即使真的僥幸遇到,我能在他手下走個一招半式就不錯了,”
“輸贏只是結果,只要你的狀態沒問題,那么它就是榮耀的。”
瑞貝卡很認真地說道,“而且無論過程快慢,你總會有收獲。”
蘇瑤意識到這話并不具有針對性,只是對方在分享想法,“你說得對,順便,我很喜歡你們家的酒。”
瑞貝卡有些意外,“哪一種?綺金珠?”
蘇瑤連連點頭,“是的!”
“綺金珠的一部分生意是我父母在負責,如果您喜歡的話……”
她停了停,“我可以送您幾箱皇室特供的型號,因為陛下對這些好像都不感興趣,我們這些年就往皇宮送的少了。”
“那我倒是不奇怪,”蘇瑤忍不住道,“他是不是就沒有感興趣的東西呢?”
“……你別說,”瑞貝卡想想頗為贊同,“似乎就是這么回事。”
她們又聊了幾句,瑞貝卡表示自己不能繼續摸魚了,兩人加個好友就散伙了。
蘇瑤看著她的背影,想想之前發生的事,忽然意識到這年頭簡直是個S級就會瞬移。
男主不就是這么帶走女主的嗎? !
而小蜥蜴甚至不是S級,人家也會。
好吧,這家伙好像比較天賦異稟,還不知道藏了多少能力呢,暫時不和他比了。
蘇瑤回到了船艙里。
“你的熱鬧看完了?”
天賦異稟的家伙這樣問道。
“對啊!”
蘇瑤坐到他對面,“還認識了新朋友,說起來,剛剛可真是有趣啊,可惜你沒去……呃算了,有倒胃口的東西,不看也罷。”
凱爾看了她一眼,“我記得你之前——”
“咳咳!”
蘇瑤這一路上已經想好了對策,“是這樣的,我尾巴的獸化確實不太穩定!但我可以給你看看爪子!”
反正她們貓科的爪子都差不多,危險性雖然也很高,但至少沒毒。
至于尺寸問題,就算是真正的貓血統,獸化后爪子也不可能真的像小貓的一樣大。
“沒事,”凱爾看了她一眼,“你不想變就不用變。”
蘇瑤:“……”
這家伙怎么又忽然善解人意起來了。
不過也好。
省得去解釋自己是變異的所以毛色和金漸層不一樣了。
“那,”蘇瑤抱起手臂,“你之前說要給我變小蜥蜴呢!”
凱爾很淡定,“你想看?”
蘇瑤眼睛一亮,“可以嗎?”
他們在飛船里,環境不能說是絕對安全,但一時也不會來人打擾,船員們更是從不會主動來找她。
“……可以。”
凱爾站起身來,抬手按上了領口,筋骨分明的長指緩緩解開扣子。
蘇瑤:“!”
雖然她知道完全覺醒意味著徹底變成一個野獸,也知道除非時間緊迫,否則確實是應該先脫衣服的。
但不知道為什么,現在她忽然口干舌燥地緊張起來。
黑發青年慢條斯理脫掉襯衣,露出了健壯寬厚的胸膛,燈光落在他肩背上,勾勒著每一道漂亮的肌肉輪廓。
凱爾低著頭,居高臨下地看了過來。
他的眼窩很深,眉骨下的陰影里,那雙看似冷酷的淺淡眼眸,像是背陽的幽谷里凝冰的深潭,正一眨不眨地凝視著她。
蘇瑤看到對方面頰上浮現出細碎的黑鱗,襯著那白玉般的肌膚,顯出一種驚心動魄的詭艷。
鱗片順著脖頸向下緩緩蔓延。
與此同時,他的手也落到了腰帶上。
第48章
他真的要全脫完嗎? !
在這里?
用這種姿態和速度? !
蘇瑤的腦子一片混亂。
一方面她很難虛情假意地說自己不想看。
另一方面她也不是每部分都喜歡看。
至少以她的標準來說——
某些東西也不像肌肉那么有美感。
所以沒啥好看的。
凱爾不緊不慢地解開搭扣, 只是尚且沒有褪下去。
他還抓著腰帶,修長的五指骨節分明,手背上筋絡微微起伏。
“你希望大一點還是小一點?”
他忽然這么問道。
蘇瑤:“???”
蘇瑤回過神來,驚恐地抬起頭,“什么東西?!”
凱爾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覺醒形態,我不是說過嗎,我可以控制體型。”
蘇瑤:“……哦。”
凱爾若有所思地盯著她,“你以為是什么?”
“咳咳咳,”蘇瑤干咳不止,“不是, 我只是, 咳,你回憶一下當時我們對話的語境,我當然是希望你變成小蜥蜴啦。”
她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了一下,“二三十公分的那種, 可以站在我手上?”
轉念一想,覺醒形態的體型大小,似乎也不是無限放大縮小,是有個大致范圍的。
蘇瑤趕忙又補充了一句,“不過,你平時都習慣多大啊?要不你還是怎么舒服怎么來吧?”
人家愿意給她白嫖完全形態呢。
蘇瑤想了想,“需要放精神體嗎?你之前說你沒有找過神療師,所以你真是從來沒被撫慰過?現在不會有風險吧?”
她倒是不怕他發瘋,但萬一把他腦子燒壞怎么辦?
凱爾也不急著回答。
他就保持著半邊身軀染覆黑鱗的狀態,安靜地聽著她說完一串話,才慢慢開口依次回答。
“都可以。我其實沒有很習慣的狀態,因為我并不經常……變成這種樣子。不需要。從來沒有。不會。”
“?”
蘇瑤將幾個回答捋了一下,再次沉默了。
血統等級越高,覺醒異常狀態影響就越大,而且據說是幾何級增加的,差一級可能都差很多。
因此貴族圈子里都說,隔壁皇帝整天深居金宮,鮮少出面,其實都是在睡覺。
是因為在戰爭中消耗太大了,本人的精神狀態也不好。
雖然人家不久前還秒殺了一個很牛逼的S級星盜。
不過對于某些人而言,他們還覺得這就是個有力的佐證,表示這人精神狀態很差勁。
否則為什么要做這種莫名其妙的事?
雖說這并不是主流觀點,只是一部分人這么認為。
——再說精神狀態不好,不代表他會變弱,甚至可能比起穩定的對象來說,不可理喻的家伙才更令人恐懼。
話又說回來,如果小蜥蜴是C級的話,這個等級的異常狀態是沒那么厲害的。
哪怕從網上都能找到這種等級的人在炫耀,說自己的覺醒多么順利,多少年都沒被撫慰過。
網友的自吹自擂或許有水分,但這確實是可能發生的。
有些人是因為意志堅定、不容易動搖,不需要向精神力傾瀉異狀,有些人則是精神力方面有天賦,精神體承受能力也高。
還有些是兩種疊加,因而出現數十年都不需要被撫慰的情況。
凱爾似乎也就二十多歲,沒被撫慰過挺正常的,更何況他還不經常進入完全覺醒形態呢。
“真好……”
蘇瑤喃喃說道,“我都有點羨慕了。”
凱爾平靜地放開了手。
“!”
蘇瑤其實什么都沒看到。
因為在腰帶滑落的那一刻,他的身軀也同時變形了。
骨骼形狀變化,肩臂覆上黑鱗,胸腹則是奶油白的角質鱗。
背后出現凸起的棱狀鱗塊,從頸后一直蔓延向腰椎,然后順著尾巴蜿蜒,直至尾尖部分才消失。
那收緊的勁瘦腰身,曲線也不再明顯,變成了粗壯結實的軀干。
他先變成了比人形稍大的獸身形態,然后又迅速縮小,成為她夢想中的小蜥蜴。
蘇瑤睜大眼睛,“你——”
都沒看清楚是怎么回事,空中一道黑影已經竄到了面前。
停在了她的手背上。
蘇瑤:“!!!”
她看著乖巧趴在手上的小蜥蜴,忍住了尖叫的沖動。
他的身軀越過拇指,后腿踩在食指上,前肢兩只小小的爪子扒著腕骨,長長的尾巴順著手背垂落下去,精巧的尾尖懸在空中。
蘇瑤緩慢地抬起手。
他們距離不斷縮短,最后停留在一掌之遙。
她低頭望著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眼周明艷的橘紅色塊,發現那雙晶亮的眸子并非是徹底的黑色。
在逆光時看似是黑的。
但在迎著燈輝時,它們就像是透光的晶石,也像是被浣洗的琉璃,呈現出一種奇妙的似銀非白的淺色。
蘇瑤:“……哇。”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另一只手,用食指慢慢撫摸著小蜥蜴的大腦袋,然后摸到后頸凸起的鱗塊,順著輕輕向下。
這終究不是有光滑皮毛和溫熱軀體的哺乳動物。
所以這樣觸碰的手感,和摸小貓小狗完全不是一回事。
但是——
她的指尖傳來涼意,堅硬的鱗片壓進看似柔軟的皮膚,能感受到每一道凸起的鱗線。
有點微妙。
她很快又摸到脊背上狀似翼骨的結構,只是它們現在都是收斂的狀態。
“你好啊,小美人。”
蘇瑤和他打招呼,聲音也忍不住夾了起來,“要不要跟我回家啊?”
“你說的是字面意思上的回家嗎?”
腦子里忽然響起了某人的聲音。
“咳,”蘇瑤差點手抖,“不,只是,看到可愛的生物,忍不住會變成夾子人,然后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
應該是因為這形態的發聲器官無法像人一樣吐字,所以他在用精神力和她交流。
但蘇瑤仍然可以直接說話,反正他能聽見。
凱爾沉默了幾秒鐘,“你知道這是我,對吧?”
“……我知道,”蘇瑤這么說著,“如果你要問我是不是覺得你可愛,或者能不能等價換算的話,那我也可以給你一個肯定的答案。”
“是什么?”
“你非要我說出來是吧,你很可愛,不僅是小蜥蜴,你這個人也是——你第一次在游戲里念出我昵稱,還一本正經地說那是個不好讓人節選稱呼的名字時,我就覺得你有點可愛了,天吶,滿意了嗎?”
蘇瑤迅速地說完了這一長串話。
接著又有點后悔,因為這聽起來簡直像是激情告白,但她說的是真心話,卻也不是那么個意思。
“謝謝。”
凱爾似乎沒有誤會什么,只是心滿意足地接受了這個答案。
“所以,”他繼續問道,“我要怎么理解你說的回家。”
小蜥蜴垂下的尾巴動了動,輕輕地卷上了她的小指,那些凸起的鱗片摩擦著指腹,壓蹭著關節。
感覺有點像是一條冰涼涼的小蛇在游走,但又不像蛇的觸感那么光滑。
蘇瑤還是覺得有點癢,不由動了一下。
“……你不用理解,事實上,如果你想去多恩,我可以帶你去玩玩。”
那條靈活的長尾不斷滑動著,尾尖劃過指肚,甚至穿過指間,刮在掌心上。
“或者泰莫斯星系的其他地方,桑賽特也有一些景點,如果你有什么種草列表可以拿出來,這個星系里的很多產業都是我……我認識很多人的,我們關系很好,你知道,我這個人樂施好善心腸好所以人緣好。”
蘇瑤亂七八糟地說著,已經不知道自己在扯些什么了。
“不過近期好像也不是很合適,事情太多了,再等一等吧,而且我還要去帝國呢。”
“嗯,”凱爾等了一會兒才給出回應,“這么說,或許你該來我家……就當那是我家吧。”
蘇瑤想到他也是被家族找回去的,“那你肯定應該帶我玩的,畢竟你是帝國人,去不去家里就無所謂了。”
“……就因為我是帝國人?”
凱爾神奇的腦回路再次開始發揮作用,“你認識的帝國人也不止我一個,所以他們都有份?”
“?”
蘇瑤實在是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跳躍的。
“那也要人家樂意,再說我和他們也沒這么熟啊,你能想象你推薦給我的訓練師先生變成薩摩耶寶寶趴在我手上嗎?”
知道薩摩耶真相的凱爾:“…………”
他并不想在腦海里勾畫這樣的場景。
蘇瑤卻好像腦補上癮了。
她說著說著還笑了,“天吶,那樣好像也挺可愛的——”
她情不自禁地幻想著那一幕。
“不過如果真的是他,倒是不需要變這么小,畢竟這是你們紅眼鷹蜥的原生尺寸,人家薩摩耶原本就得是半米高度起步吧?那樣就超級可愛,可以抱個滿懷——嗷!”
小蜥蜴咬了她一口。
蘇瑤震驚地低頭看了一眼。
小蜥蜴乖巧地趴在她手上,絲毫看不出剛剛對人做過出襲擊。
他咬在她的手腕內側,雖然沒有出血破皮,但還能看見齒印的殘留。
蘇瑤蒙了,“什么情況?”
凱爾依然很淡定,“我之前說過了,有人面對可愛的小貓,就會想把她們的腦袋或者爪子含在嘴里。”
蘇瑤:“???”
蘇瑤:“那在她們的手上咬一口還是有差距的吧——”
你確定你是覺得我可愛,而不是聽我說薩摩耶生氣了?
蘇瑤頂著一頭問號,恍恍惚惚地看著他,“如果我說我也有點想看格里菲公爵變成一個鳥團子,你會不會再咬我一口?”
凱爾沉思了幾秒鐘,“什么鳥團子?”
“就是獅鷲啊,要說完全覺醒形態,他原身可能和我差不……差的很多,尺寸,我是說尺寸差的很多。”
蘇瑤連忙修補,“雖然我也不知道我的完全覺醒形態有多大,但肯定比我大,咳,而且比起貓科動物,他會更像是鷹科,我看過圖鑒的,所以,你懂,鳥也是毛茸茸的一團比較可愛嘛,但他其實是四腳的,就,還不太一樣。”
凱爾想了想,終于做出了總結,“所以你其實喜歡毛茸茸的東西。”
“我——”
等等。
蘇瑤瞇起眼睛,“有什么問題嗎?你不是也喜歡小貓嗎?”
凱爾沉默了。
蘇瑤自覺地扳回一局,“所以喜歡毛茸茸是人的天性之一,我不是說每個人都一定會喜歡,而是喜歡也很正常吧!”
凱爾似乎嘆息一聲,“其實我好像也不是喜歡所有的貓,我只是喜歡——”
喜歡什么?
蘇瑤沒有等到他的下文。
他就這樣長長久久地沉默著,過了半分鐘都沒有動靜,手上的小蜥蜴也仿佛變成了石雕,靜靜地趴在那里。
蘇瑤:“?????”
不會是看似在思考實則走了很久吧?
那一刻,她再次想起關于紅眼鷹蜥是暴斃王的爬寵界傳說。
再仔細回憶一下,剛剛發生的事里,似乎也沒有什么誘發暴斃的因素,除非是他被自己說的小狗小鳥氣到了。
可是他還垂涎她的尾巴呢!
那也是他幻想中的毛茸茸的貓尾巴吧。
……嘁。
蘇瑤壓住少許不爽的感覺,“別裝死了。”
“我沒有裝死,”凱爾有點無奈,“我只是忽然在思考一些問題。”
蘇瑤以為他想到了什么別的事,“哦,那你要不要再想一會兒?”
她也時不時會因為收獲靈感而走神,或者一時跳轉到某些尚未解決的問題上,因此也很能理解。
“沒事,”凱爾這么回答道,“只是從來沒有……有點新奇,我也不太確定。”
蘇瑤想了想,“要不要舉高高?我猜那應該也是新奇反應?”
凱爾:“?”
蘇瑤用手抱著他,猛地站起身來,然后將他舉過頭頂。
“……我是世界之王!”
她一本正經地說,“啊,抱歉,好像串臺了。”
蘇瑤放下手,和小蜥蜴臉對臉,“這樣好玩嗎?”
“……挺好的。”
他這樣回復道。
不知道為什么,從那雙圓圓的大眼睛里,她似乎都看出了一股“你開心就好”的安慰意思。
蘇瑤沉默了,“好吧,我本來還想著舉高高完了可以玩拋高高呢。”
如果是真正的紅眼鷹蜥,肯定是不敢這么瞎折騰的。
但是這個——
先不說她不可能失手,而且一個C級也不可能摔著,退一萬步說他還有翅膀呢!
“不,我并沒有想制止你的意思。”
凱爾這么說著,“這確實也是新奇的體驗,我發誓從來沒有人對我這么做過。”
“真的?你不覺得很傻?或者我很幼稚無聊?事實上,如果你這么想,我也完全能理解。”
蘇瑤小聲道,“我以前經常這樣被人這樣說來著,所以我漸漸的也不太愿意和別人分享我所有的真實想法了。”
“我沒有那種想法。”
凱爾立刻說,“我本來就很少評價別人……”
通常是因為沒興趣動這個腦子。
“而且你的說法仍然讓我有些好奇。”
“真的?”
“是的。”
然后他們真的開始拋高高了。
蘇瑤歡樂地舉起手,將小蜥蜴投向天花板,并且確保他不會撞到,然后又精準地接到手里。
這樣來來回回數十次。
他從頭到尾都收斂著翅膀,似乎也很信任她。
“怎么樣?!”
蘇瑤高興地問他,“有沒有覺得很好玩?”
小蜥蜴微微揚起腦袋,那雙漂亮的眼珠子緊緊盯著她,倒映出她的笑臉。
“我確實覺得快樂。”
他這么說。
這語氣聽起來很真誠了。
或許是因為他們正在用精神力對話,所以她甚至也能隱隱約約到一點喜悅和滿足。
蘇瑤更高興了,“還有什么小游戲是我們能玩的嗎?”
她在腦子里思考了一下那些主人和寵物的互動活動內容,發現大部分都不太適合。
譬如說凱爾也不能像是狗狗一樣和她玩搶球撿球的游戲。
他應該也不可能對逗貓棒之類的玩意兒感興趣。
也不能怪她總是想小狗小貓,畢竟人們和爬寵的互動,經常就停留在讓它們待在手上的階段。
體型更大的那些好像也就是摸摸頭抱著睡覺之類的?
“話說,你變大會是什么樣?”
“……多大?”
蘇瑤卡住了。
凱爾等了一會兒沒得到回答,就干脆直接變了。
不過短短幾秒鐘時間,原本二十多公分的小蜥蜴,變成兩米的大蜥蜴。
哪怕都是一模一樣的紅眼鷹蜥,在視覺上沖擊也是截然不同的。
蘇瑤目睹了對方體型膨脹的全過程,只覺得比魔法還要魔法。
而且這速度很快,就像是在繪圖軟件里等比放大一樣——
大蜥蜴四肢著地站穩了。
即使如此,看起來也挺高的。
他們之間本來還有一點距離。
蘇瑤坐在沙發上,只眨了眨眼,那巨大的一團黑漆漆的東西,就再次貼到了她身邊。
“……”
她知道這些蜥蜴不動的時候像雕塑,真動起來可能是非常快的,普通人都看不清怎么回事。
但這還是快得有點超乎想象了。
剛剛她沒集中精神,就根本沒看清對方是怎么挪過來的。
下一秒,他的爪子已經搭上了沙發,肌肉鼓脹的前肢撐在她的大腿旁邊,十根黑鱗密布的爪子陷入了柔軟的坐墊里。
這家伙的體重也隨之增加了。
所以他這么一按,坐墊向下沉,蘇瑤的往旁邊稍稍一側,幾乎就要坐到了他手上。
“……等等。”
她趕緊調整了一下,“所以你們這個血統正常來說都是這樣的?”
長長的尾巴蜷曲著甩過來,落在了她光裸的小腿上,突出的鱗塊撞在膝蓋下方,柔韌的尾巴末端纏繞著腿肚,勒進了流暢的腓腸肌里。
蜥蜴微微低下頭,艷紅的面紋在余光里劃過,那雙晶亮的眼睛湊了過來,覆蓋著鱗片的身軀帶著冰冷的氣息。
“差不多吧。”
凱爾這么說道,“你心跳變快了,你更喜歡這樣嗎?”
盡管是用精神力說的,但他的腦袋離她很近。
所以她總有種他們實際上在說悄悄話的感覺。
活的覺醒形態,還變得這么大,那感覺又是另一回事了。
這會兒她都能清晰的看到,在他呼吸的時候,兩肋向內收縮,形成了明顯的凹陷。
寒冷堅硬的鱗片,刮蹭著雙腿的皮膚,涼意一陣陣侵襲而來。
精巧靈活的尾尖環過腳腕,那些隨著尾巴線條收束而變小的棱塊鱗,也摩挲著踝骨凸起的線條。
蘇瑤下意識想低頭去看。
然而蜥蜴的腦袋都湊了過來,她不得不與那雙明亮滾圓的眼睛對視著。
“這不一樣,你知道人看到比自己還大的動物,就算很喜歡……也是會有點緊張的。”
“所以你喜歡?”
“我也很喜歡小蜥蜴!”
蘇瑤生怕點頭了就再也見不到迷你蜥蜴了,“而且這真的有點詭異。”
倒也不是蜥蜴的問題,畢竟大的蜥蜴有的是,而恐龍們還有的無數更大的,他們外形也是有些相似的。
可能只是大小對比太鮮明了。
而且凱爾這家伙——
奇奇怪怪的。
蘇瑤壓下心里某些思緒。
從對方描述過的過往經歷來看,他肯定不是在一個很正常的環境里長大的。
否則犯不著去吃剩飯垃圾甚至是“星球上的任何活物”。
“不過……”
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面前棱角分明的大腦袋,忍不住又揉了一下,“這樣其實確實也挺可愛的。”
蘇瑤抱著他的頭,視線越過他的胸腹。
然后看到他后背脊骨兩側撐起的弧線,以及正在漸漸打開的雙翼。
兩秒鐘后,那對能遮蓋小半個房間的黑翼,隨著翼骨的伸展徹底打開了,舒張的翼膜在空中鼓動。
那翼骨粗壯而輪廓鋒利,在皮膜的包裹下,透出絲絲金屬色的冷光,骨節連接處伸出了拳頭大的尖刺。
蘇瑤微微垂眸,看見貼在自己大腿旁邊的爪子。
這家伙的前肢比她的大腿都粗。
手雖然也是五根指頭,但是指頭很長,手爪極大,看起來比人的頭都大。
“……我忽然發現你好像非常冷靜。”
蘇瑤驚嘆道,“很多人完全覺醒了都會有一點點躁動的……”
這說的就是中低等級。
按照他們的程度,未必需要精神體緩解,但或許會有一點異常表現。
要是A級S級,那就不是一點點的問題了。
雖然他的尾巴也一直很不安分吧,但是比起那些糟糕的情況來說,已經好太多了。
“我不會的。”
他忽然開口道。
聲音低沉無比,帶著一點沙啞的共振感,像是從胸腔里穿出來的。
蘇瑤瞳孔地震,“你能說話?!”
這個蜥蜴腦袋在說話? !
蘇瑤:“我知道你們是少數能咆哮的蜥蜴,但我以為你們也只能吼幾聲,而且我記得那個也比較……”
至少藍星時代的那些祖先們,有些被人拿起來叫的時候,會有點像是抗拒被吸的小貓的聲音。
“我不知道這是需要被特意強調的。”
凱爾似乎不解她在驚訝些什么,“你不喜歡我就不說了。”
“沒有。”
蘇瑤不假思索地說,“其實你這樣聲音也挺好聽的,而且人外感很重,還有點奇怪的——”
草。
她差點就說有點奇怪的澀了。
凱爾似乎也在好奇,“還有什么?”
“……大概就像是什么童話故事里的幫助主角的會說話的動物!主角的好朋友!”
蘇瑤開始胡言亂語,“但我知道你是人,所以這種感覺就會有點奇怪,但是好的那種!我第一次和完全覺醒的人接觸呢,比較興奮!”
“哦,”他想了想,“那我也是第一次,很多意義上的。”
蘇瑤也沒多想。
畢竟一般人完全覺醒都是用來打架的,而不是陪著朋友玩的。
她伸手撫摸著他的翅膀,指尖順著翼骨的輪廓向下,緩緩摩挲著那塊冰冷堅韌的骨骼。
那片翼翅動了一下,上方的尖刺小心地避開了手指,將翼骨骨節輕輕撞進她的掌心,似乎享受著這種撫摸。
“……能給我分享點變出翅膀的心得嗎?”
蘇瑤擼了一會兒大蜥蜴,“如果不出意外,我下一步覺醒也該是這個了……”
“你可以復刻之前的經驗?”
“不好辦啊,很難找到一個會迫使它長出來的危急時刻,我也不太容易被摔死……呃,你知道,我們很擅長從高處跌落的。”
但她真的很想要翅膀。
受不了了。
蘇瑤滿眼垂涎地看著那對黑翼,“啊,你有什么建議?除了讓我自殺之外,我什么都愿意做。”
“我想想,”凱爾又沉思了幾秒鐘,“說一件你現在擔心的事。”
“我——”
“不要說謊。”
大蜥蜴用那雙圓圓的眼睛瞪著她。
“好吧,”蘇瑤眨了眨眼,“我說了,但你不能立刻這么做。”
“……嗯。”
“你發誓!”
“……我發誓。”
“好吧,我怕你忽然變成人,然后全|裸著出現在我面前。”
“是嗎,”凱爾安靜了幾秒鐘,“……我倒是能理解。你可能會暈過去。”
能理解嗎?
他居然能理解嗎?
蘇瑤莫名感動了一瞬間,才對后半句做出反應,“怎么可能暈過去,就是會很尷尬!”
大蜥蜴意味深長看了她一眼,“除了這個還擔心什么?”
蘇瑤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從那對眼珠子里瞧出這種情緒的,“……也有點擔心某個船員忽然來找我看到這一幕。”
其實這種事不會發生,因為他們都很尊重隱私的,如果真來了,那得是飛船要炸了的時候。
那會兒也都無所謂了。
所以她也就是想一想罷了。
“為什么?”
凱爾反問道,“你不希望他們看到我?還是不希望他們打斷我們?”
蘇瑤扶額,“打斷……我們又沒在做什么,好吧,我說得清晰一點,我怕你忽然變成裸男,然后被別人看見。”
“你自己不想看,但你更不希望別人看到?”
“……我覺得后者更尷尬,對你的隱私侵犯更多,因為咱倆好歹還認識。”
蘇瑤滿頭黑線,“你不會要搞什么奇怪的事吧?”
“不,我只是想看看你有什么在意的。”
凱爾思索道,“聽起來都是和我相關的。”
他的語氣還有那么一點滿足和驕傲。
蘇瑤無語地看著他,“畢竟你對我也挺好的,但這是重點嗎?”
“是。”
他一本正經地說,“我想到一個計劃。”
那雙巨大的爪子,忽然攥住了她的腰。
蘇瑤:“……”
她被夾在大蜥蜴壯碩的前肢間,被攥著腰從沙發上拖起來。
兩人消失在飛船艙室里。
下一秒,周圍已是廣袤無垠的深空,依稀可見船艦來去的光影,噴薄的尾焰宛如流星般消失在天際。
蘇瑤腳踏實地,震驚地環顧四周,發現他們位于空間站的最高點。
下面是鱗次櫛比的航站樓,層疊交錯的接駁橋,以及不斷旋動的停泊平臺,來往的人影都渺小如螻蟻。
兩人站在一個起航平臺上,身邊不斷有無人機嗡鳴著出發,墻上還有高空危險禁入的標識。
因為是無人機特供區域,平臺邊緣只有低矮的護欄。
“話說……”
蘇瑤稍稍扭過頭,余光里看到了一片雪白的皮膚。
男人裸露的胴體近在咫尺,宛如大理石鑄造的肌肉,隨著呼吸微微起伏著。
臥槽。
蘇瑤的視線在他胸肌上凝固了一刻,接著又轉過頭,“你再瞬移一次,回去穿上衣服吧,求求你了。”
說實話,她挺愿意看的。
但她看著看著會很想摸一把,可是現在這個狀態又不太合適。
更何況萬一他被摸了之后舊事重提,又要貓尾巴呢?
“……哦,我忘了。”
凱爾消失了。
過了一會兒,他又出現了,這會兒終于不再是裸男了。
蘇瑤看了看他胸前沒系上的扣子,也沒強調讓他弄好了,正大光明地歪著頭瞧了一會兒。
“……你想做什么?”
“幫你,”凱爾低頭看了看她,然后毫不猶豫地大步走向前,“你會怕我摔死吧?”
“啊?”
“我發誓接下來我不會獸化,所以我可能摔死——”
其實不可能。
但她這么想就夠了。
蘇瑤:“?”
凱爾一邊說一邊繼續向前走,和周圍的幾個正在嗶嗶的無人機一起,抵達了平臺的邊緣。
然后他和那些無人機一樣,輕松地越過那低矮的電幕護欄,朝著千丈虛空一躍而下。
蘇瑤:“…………”
草!
如果他不打算弄出翅膀,也不變成大蜥蜴小蜥蜴強化身體,這個高度真的可能摔死的!
蘇瑤毫不猶豫地追著跳了出去。
然而她遲了一步。
在下墜過程中,她沒法追上先行跌落的人。
“你是不是有病啊!”
蘇瑤尖叫起來,“快變翅膀!”
凱爾沒有理她。
他不是認真的吧? !
他會在最后一刻獸化的對吧?
可是他剛剛又那么說了,而他這個人顯然不能用一般邏輯去理解。
蘇瑤伸出手試圖觸碰他,卻無法縮短他們之間的距離。
而凱爾甚至沒有看她。
他面朝著下方不斷墜落,從頭到尾都沒有回頭,沒有半點求救或者后悔的意思。
不。
不能這樣——
蘇瑤知道自己是摔不死的。
哪怕這個高度,哪怕她不獸化,她也知道自己的骨骼肌肉強度,就算受傷也死不了。
而且傷也很快能好。
但是——
她想起乖巧趴在手上的小蜥蜴,想起在將腦袋湊到耳邊的大蜥蜴,想起那雙清澈又冰涼的水晶般的眼睛。
她想起細雨連綿的空港,熱氣熏蒸的火鍋店,喧囂吵嚷的長街。
她想起他舉著小獅子吊墜在自己耳邊搖晃的樣子。
蘇瑤聽見了衣衫撕裂的聲音。
她的脊骨不斷震動,新的骨骼開始抽長增生,血花在空中飄落,堅韌的皮膜摩擦著、隨著張開的骨架而舒張。
另一種基因正在體內蘇醒。
然后教她支配著背后新生的肢體——
蘇瑤猛地俯沖而下。
同一刻,凱爾回過頭來,神情平靜地看著她。
蘇瑤將臉埋進了他的胸口。
在這種情況下,也無暇去感受別的事,她長舒了一口氣,感覺高懸的心終于落了下來。
她展臂環抱著他的腰,背后的雙翼猛然一震。
在下方廊橋里的學生們的驚呼中,兩道人影沖天而起。
第49章
在接近一座空蕩無人的平臺時,還有七八米的距離,蘇瑤猛地用力,將自己抱著的人扔了出去。
凱爾在空中輕巧旋身, 矯健無聲地落地。
遲了一刻,另一個人從天而降,蹲在了他的身邊。
她背后巨大的雙翼震顫著,結實堅韌的皮膜鼓動出獵獵風聲。
在翼膜表面尤其包覆骨架的部位, 又生出一簇簇深紅近黑的短絨毛。
翼骨骨節弧度整體偏圓鈍,頂端略微尖銳,看起來十分結實,而且單邊膜翼展開就近乎與她身量等長。
這一種美麗又充滿力量的膜翼, 也是基因工程里最優秀的杰作之一。
它們被嫁接在那些原本沒有飛行能力的血統上, 不同于鳥類的翅膀,但又不像是翼龍們的翅膀一樣與前肢結合。
而絕大部分S級血統,都有著高強度地面作戰能力,翅膀絲毫不會破壞這一點,只會擴大它們的戰場。
哪怕是在地面上也能增強防護能力,而非是多一對累贅。
再說這東西在不需要的狀態下,不僅可以折疊收斂,也可以完全不顯露出來。
但蘇瑤沒怎么認真欣賞自己的翅膀。
“你!”
她怒氣沖沖地轉過身,覺得自己也變成了發瘋的獅子, “你不能再做這種蠢事了!”
這句話幾乎是咆哮著說出來的。
凱爾看起來仍然很平靜,或者說他臉上的神情只有一點欣慰。
反正那種經歷九死一生險境后應有的反應,是半點也找不到的。
“我覺得我不需要再做了。”
凱爾這么說道,“即使你還有第二對翅膀需要顯現,這個方法也不再適用了。”
“哦,真慶幸我沒有那種東西。”
蘇瑤翻了個大白眼, “而且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凱爾沉默了一會兒,“……嗯,那無論你是什么意思我都答應你。”
蘇瑤頭大如斗,“你發誓你不再拿你的生命開玩笑,譬如做這種可能傷害到自己的事。”
說實話,被這家伙一番折騰,她都沒怎么體會飛行的快樂。
哪怕是接到人之后,她都害怕自己飛著飛著出問題。
等離開這個該死的空間站后,一定要找地方多飛一會兒。
“不過……總之謝謝。”
蘇瑤很鄭重地說,“雖然我不贊同這種行為,雖然這時候我說這話好像顯得得了便宜還賣乖之類的……那就當我是這樣吧,我雖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別人承受很大風險幫我,我也確實會感覺不舒服。”
凱爾看了她一眼,“如果我說我不會摔死你信嗎?”
“真的?”蘇瑤愣了一下,“譬如快要摔到地上來個瞬移?”
“……即使不提那種可能性,我就是真的摔了,我也不會死。”
他說得十分認真。
盡管并不像是很多人強調某件事時那么情緒化,看著也淡定,但蘇瑤就是覺得這很可信。
“這會讓你舒服一點嗎?”
凱爾思索道,“畢竟我確實只想幫你取得覺醒方面的進展。”
這話里剩下的那部分,就是他不是那么想要她的感謝,否則他可以假裝他冒著生命危險,讓她懷有更多愧疚和謝意。
而他主動承認其實沒多少風險。
“你知道你這么說,”蘇瑤故作嚴肅,“反而我可能更加感謝你,所以這也可能是你計劃的一環?”
其實她無所謂了。
就算是也可以。
“是嗎,”凱爾輕笑一聲,“……我想這需要你自己去分辨了。”
蘇瑤:“……”
他還是很可惡。
但是話又說回來,完全覺醒的C級到底是個什么強度,或者說他們維持人類狀態時的強度,她還真沒數。
所以他說的也可能是真的?
或者他不止是C級。
他仿佛確實說過他沒能繼承爵位之類的,但這里面的原因可多了去了,也未必只是因為等級。
譬如涉及帝國貴族世家內部一些奇奇怪怪的規矩,亦或是某些不被認可的混血統。
帝國混血統更多,很多混血統不止是兩種血統的混雜,而是三種四種甚至更多。
所以可能會出現三個以上等級的血統混在同一個人身上的情況。
這會帶來諸多問題。
首先就是不太好界定等級,所以會影響更多方面,而這些人對外宣稱的等級可能都是低于自己實力的。
因為他們身上可能有種種問題,所以有關部門給他們判定時也是往低處判——也有相反的,就視具體情況而定的。
原著大部分情節都在奧萊境內,帝國就和背景板差不多,所以書里很少描述這些。
如今了解這些之后,蘇瑤也懷疑凱爾是不是類似的情況。
但這通常就不算是能隨便提問的領域了。
蘇瑤最終什么都沒說。
她只是又謝了他,表示到了帝國再見,凱爾也沒多言,只說到時候會去找她。
因為在這里飛行太顯眼了,蘇瑤就收起了翅膀,匆匆忙忙躍下平臺,去找自己的飛船了。
重新回到穿梭艦所在的停泊區時,她遠遠就望見一道高挑的身影靠在艙門口。
銀發青年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地看過來。
“我之前看到有人飛過去了。”
狄倫似笑非笑地問道,“仿佛是某個我認識的人。”
蘇瑤抱起手臂,“是嗎?仿佛?如果這座空間站里有什么東西是你想看卻看不清的,那你應該去找個治療師治治眼睛,親王殿下。”
狄倫假裝沒有被諷刺,“剛剛你和你的朋友在玩什么游戲呢?”
“某種我不想告訴你的游戲。”
蘇瑤鼓起臉,“現在你說他是我的朋友了?”
“哦,我只是覺得如果我不那么說,你可能就不想理我了。”
銀發青年故作可憐地道,“你總是把那些亂七八糟的人看得比我重要……”
蘇瑤:“……”
這家伙指不定給獅鷲先生說過什么奇奇怪怪的話,按說她應該表現得再冷酷點。
可他也正經幫過她。
蘇瑤疲憊地嘆了口氣,“天吶,親王殿下,你是不是準備去首都星的?所以我們或許該在這里分別了?”
狄倫一直蹭她的船,但他自己的船艦也都在同行,他們倒是隨時都能分開。
“哎,公爵閣下,”親王殿下故作感慨道,“有了新人忘了舊人——”
蘇瑤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那你跟我走吧,我現在要去學校一趟。”
狄倫:“……”
他確實是有事要去首都星的,只是習慣性地來那么一句,因為每次他說這種話,小姑娘的反應都很有趣。
當然現在這種回答,雖然有些出乎意料,卻也讓他來勁了。
“你說真的?”狄倫沉思道,“其實對我來說,沒什么必須要做、或者不能往后推卻的事——”
不是吧。
他是認真的還是在演?
蘇瑤忽然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不過,狄倫并不喜歡首都星,因為這是王宮所在的地方,所以既然他要去,肯定是有重要的事。
所以蘇瑤還是硬撐著,“沒問題,那咱們走,反正那也是你的母校。”
兩人沉默對峙著。
“算了,”狄倫故作惋惜地搖頭,“你還得去和你的隊友磨合一下呢,我就不去攪合了。”
蘇瑤暗中松了口氣。
她倒是不怕那些亂七八糟的緋聞,只是狄倫說得有道理,她是打算和隊友們好好聊一下的。
首都星位于提爾納諾星系,提爾納諾藝術大學也在這個星系里,坐落在另一顆名為威斯多姆的小行星上。
這里匯聚了許多奧萊的名校,距離首都星也并不算遠。
威斯多姆軌道上的安檢站點分部繁密,即使如此,船艦等候的隊伍也從空間站一直延伸到外面的太空中。
學生們的飛船倒是有優先級,但這里大多數人也都是學生,或者來送孩子的家長。
蘇瑤花了一點時間才進入這顆星球。
船員們順著導航坐標降落在空港。
這里極為開闊,泊位有一半都空著,而且入目可見各色豪華的船艦。
因為學費非常高昂,獎學金名額又特別少,所以這邊入學的基本上都是有錢人。
考慮到對分數要求并不算低,所以還是成績比較好的那種。
學院正中有一座主建筑。
那是高聳入云的摩天大樓,有著透亮的水晶玻璃墻,在陽光下閃爍著瑰麗的彩光。
它的造型奇特,由多個不規則幾何體拼接而成,為了維持穩定防止倒塌,部分樓體下方還有反重力模組。
空港兩側是環形的林蔭路,繞著那棟大樓圍了一圈,路旁矗立著藩盛的行道樹。
樹蔭下是一座座精致的聯排別墅,都帶著小花園,是作為學生宿舍出租的。
三位隊友都住在這片地方。
蘇瑤來找他們的時候,大家就約在江灝的屋子里見面。
她是第一個抵達的,被房主邀請參觀了樓下的房間。
這里裝潢很簡約,家具都沒有幾件。
唯一亮眼的是,大廳的隔斷墻里都嵌著碧藍的魚缸,翠綠柔軟的海草,色彩繽紛的珊瑚——
不過與大多數情況不同的是,那些缸里沒有游魚。
而是各種花紋綺麗的海螺,以及在水中漂游的、通體透明的水母,它們色彩各異,有大有小,柔軟的觸須宛如煙絲般蕩漾開。
蘇瑤在廳堂里駐足,忍不住站在一座魚缸前打量,看著里面淡紫色的、表明纏繞著卷葉花紋的千手螺。
它有著細小的蕨葉狀分叉,外殼上泛著一層珍珠白的亮澤,那光芒在水中也極為閃耀。
她后知后覺想起,這是一種非常珍稀的異獸,其分泌物能用來制作修復皮肉臟器的醫療凝膠。
“怎么?”
江灝扭頭看著她,“喜歡哪個,我拿出來給你吃!”
蘇瑤:“?”
蘇瑤:“這些不是你的寵物嗎……?”
江灝愣了一下,“哦,不是人養小狗小貓那樣的寵物,我和它們沒什么感情聯系,只是我喜歡看到它們,嗯,看到它們隨時保持新鮮和口感的樣子。”
蘇瑤:“……懂了,你不養魚只是因為你不喜歡吃。”
蛞蝓同學樂了,“哈哈哈,我沒什么不喜歡吃的,只是有更喜歡的而已。”
直至另外的植物同學和蘑菇同學抵達時,兩位動物血統還在討論分享各種海中異獸當食材的菜肴。
“事實上,我一直覺得將海里的生物也稱作異獸挺奇怪的……”
“正常,以前獸指的就是哺乳綱呢,后來幾乎泛指所有動物了,你看動物血統覺醒都喜歡說獸化,所以但凡是個動物就說是異獸,植物才說是異植……”
“你知道有些真菌也被稱為異植嗎?”
“真的?”
“是啊,”姚櫻推門而入,“因為我們的祖先認為,那些在星航探索中發現的東西,本來就有很多不符合藍星基本生物學的特性,為了方便大多數人去理解稱呼,他們不在乎它們能不能進行光合作用。”
秋彤落后兩步走進來,“……雖然確實有人是覺得除了動物之外就都是植物的,不過也要看分類方式吧。”
蘇瑤很快發現,這三位隊友之間其實也不是很熟,因為它們并非同一個專業的。
因為都是A級,而且都是深度覺醒的。
這讓它們能在校園里遠遠感知到彼此,知道是實力相近的人,但它們也沒有太多交流。
蘇瑤本來想給學校捐個訓練場,在其中留一片自己和隊友們有優先使用權的地方。
后來發現學校設施相當齊全,而且這里的學生數量少,也不是每個人都樂意在沒課的閑暇里去鍛煉的。
所以訓練場每時每刻都有空置的,完全不用預約。
三位前輩給她分享了很多覺醒方面的心得,完全沒有私藏,還幫她做了不少自愈方面的訓練。
“說起來,我一直想試試你們之前說的……多處受傷時,優先恢復某一部分?”
蘇瑤躍躍欲試地問道,“怎么樣?”
三人面面相覷。
江灝點頭,“但我們在力量方面都不行,只能給你說一些技巧,你得自殘一下了。”
它們要傷到她的尾巴太麻煩。
蘇瑤深吸一口氣,“好,我自己來。”
精神體盤踞在訓練場上空。
三個高年級忍不住頻頻打量那個骷髏人。
然后隨著一聲悶哼,它們又看著小學妹變出尾巴,然后用爪子撕開了甲殼,破壞了里面的毒腺。
蘇瑤額頭上冷汗涔涔,“……好像不是很疼。”
她一邊說一邊在胳膊腿上又留了傷。
姚櫻俯身給她擦汗,紫色的發辮滑落到腰側,在空中輕輕晃蕩著。
“你的蝎尾是節肢動物的部分,這只是應激反應。”
它輕聲說著。
柔軟無骨的手指撩開女孩的額發,“集中精神,假設我們在戰斗……”
話雖如此,但它顯然打算將假設變成真的。
蘇瑤坐在地上,聽見了枝條伸展的摩擦聲,接著就感覺到手腕腳踝被藤條圈住,而且緩緩勒緊。
姚櫻仍然彎腰站在旁邊,它穿著咖啡色的收腰連衣裙,露著白皙細瘦的小腿。
腿肚處伸出了數十道細細密密的枝條,悄無聲息地將面前的年輕人包圍。
蘇瑤低頭看到手上纏繞的枝葉,那些葉片有著羽狀分裂,細枝上的柔毛蹭過皮膚帶起一陣酥癢。
它們看起來隨便用手一扯就能斷開。
但并不是這樣。
當它們漸漸收緊的時候,她感到一陣陣疼痛,自己的骨頭都發出吱吱嘎嘎的響聲。
不。
不能分心。
蘇瑤集中精神,然后按著前輩們說的方法,試著調整自己的身體,讓其他地方的傷勢復原速度變慢。
先恢復毒腺的完整度。
以后再試試切掉整條尾巴——
“你的傷好了。”
姚櫻忽然說道。
蘇瑤才發現自己全身的傷都好了,只有地上的血跡證明這一切發生過。
“……所以是失敗了對吧?”
“不完全是,你的毒腺確實是先長好的?雖然它也是先受傷的,但它的結構比較復雜,理論上會比那些皮外傷更難愈合。”
江灝沉吟一聲,“不過,這樣也不太行,這幾片樹葉殺傷力太小了,傷害很有限,她得學會在激戰中能選擇性自愈。”
“……我不是樹,”姚櫻扶額,“算了,那你們來?”
“我不行,我也是靠毒……”
“我也……”
“要不,”蘇瑤抬起頭,“你們三個一起打我?你們的格斗技巧肯定很厲害吧?”
三人同時看向她。
蘇瑤眨眨眼,“你們都能深度覺醒,我以為這是有關系的?”
三人臉上寫滿了“誰說的”“為什么”“怎么可能”。
蘇瑤:“……”
“我只能說,”江灝想了想,“你們脊索動物可能是這樣的。”
“可惡,”蘇瑤變成了憤怒貓貓,“……現在你又要和我分割了!軟體動物也是動物!而且你們用人形態打我就行了啊!”
“啊好好好,但我覺得我會辜負你的期望啊。”
江灝很頭疼,“那我試試吧。”
它回頭看向另外兩個同學,不允許它們置身事外,“聽見了嗎,現在大家都是人。”
蘇瑤終于體驗了一波來自A級強者的混合三打。
……可能因為血統種類的原因,這三人在不放毒不覺醒的情況下,也不是那么難應付。
只是它們雖然宣稱自己不擅長格斗,但還是比她強多了。
如果身體素質在同一個水平線,任何一個人都能在三招之內制服她。
“我們比你大了快十歲……”
它們家境都很好,并不急著畢業,每年就選一兩門課,內容也不多,既能認真學習也有很多時間去做別的事。
“但我們的水平真的很一般,所以,”姚櫻將她從地上拉起來,“你得做好準備,帝國那邊的S級在這方面都挺強的。”
在預賽正式來臨前的一段日子里,蘇瑤幾乎都泡在學校的訓練室里,隊友們時不時來看看她,給她提點意見。
校內的宿舍都被訂滿了,但她并不需要天天睡覺,也只偶爾回飛船休息。
當參賽者們收到分組提醒時,大家已經收拾東西準備前往帝國了。
主辦方派了船來接人,但也并不強求所有選手同行,想用自家船艦也沒問題。
大多數有條件的人也會自行前往,這樣時間安排更靈活,可以在自己的比賽開始前再抵達。
比賽論輸贏,但也有隱藏的積分數值——由超級智腦根據戰斗表現進行計算,通常用于那些實力相近、難分勝負的焦灼賽局。
“預賽里很少會出現這種情況,畢竟S級太少了,絕大部分隊伍其實都是B級C級這個層次。”
從預賽、初賽、復賽、到半決賽和決賽,比賽場地會不斷變化,在賽雷亞帝國境內不同星系進行。
預賽的幾顆人造星球,都在希柏里爾星系,也就是某位獅鷲先生的老家。
“緋露酒,我來了!”
蘇瑤看到坐標時發出了歡呼。
同一時間,隊友們聚集在她的飛船上,將收集來的情報投影在空中。
“帝國那邊的參賽者人選都確定了,也沒藏著掖著……”
江灝將她拉過來,“看看你的對手們,我們先說好,你得有心理準備,這些人的隊友似乎都是A級,唔,至少大部分是這樣,其中有些還是不太好對付的……”
蘇瑤看著空中的一排S級參賽者的信息,基本上都是她熟悉的名字了。
她視線一頓,“十六歲?”
在那一堆或模糊或清晰的全息影像旁邊,都懸浮著文字信息。
在一堆二十多歲的成年男女中,那兩個一開頭的數字尤為顯眼。
照片是兩個白發少年,面目都很模糊,但那昂首挺胸的姿態,依然顯得優雅端莊,風度翩翩。
“哦,芬里爾家族的雙胞胎。”
江灝頭也不抬地說道,“這家人的血統顯露都比較早,去年就確定是S級了,這姐弟倆的母親是海蒂公爵,也是那位狼王殿下的妹妹……”
世上99%的人都是成年前后才確定血統,在剩下的1%的里,就有在青少年時期早早檢測出血統乃至能夠覺醒的。
還有一種更罕見的情況,是出生后就能完全顯露血統。
但這罕見到什么程度呢?
一個星系的數百億人口里,一年都未必有一個。
原著男女主的第一個孩子就是這種情況。
蘇瑤看書的時候都懷疑,這根本就是作者非要圓這情節而后來添加的設定。
因為想讓他們早點用孩子打臉其他的貴族,讓男主的親人們早日接受女主。
“哦我想起來了,之前就隔三差五刷到和他們有關的新聞,帝國的媒體也喜歡報道他們……”
蘇瑤對芬里爾家族還是很有印象的。
這是目前擁有S級成員最多的帝國古老世族。
芬里爾親王赫洛特,是完全覺醒的四翼座狼,他的妹妹海蒂公爵和弟弟西柯公爵都是同樣的種族。
而且這兩人各有子女,孩子們當中也有三個S級。
這樣算起來,僅是本家主支,竟然就有六個原血統了。
如果算上混血統的S級,親王的妹夫和弟媳,那就是八個。
更何況還有其他分支的S級。
至于親王本人,那更是戰績彪炳的角色,是全宇宙屈指可數的、獨自面對光裔族核心意志卻能生還的S級。
而且,芬里爾數次與賽雷亞皇室聯姻,家族成員極多。
A級血統繼承者前前后后有數十位,其中有一小半都是A級與S級的混血。
“米婭和萊納。”
蘇瑤念出了雙胞胎的名字,“所以……先不說他倆的問題,就是那些混血統,如果遇到了,也夠我喝一壺的,對吧?”
“不好說,你這些天進步挺多的,我都覺得你在覺醒方面天賦是真的行。”
江灝抱起手臂,“所以注意S級就行了,尤其是那些深度覺醒和完全覺醒的。”
“對啊,比如說法夫納親王,只可惜他拒絕被拍攝,所以咱也不清楚他的本事……”
“區區一個預賽,也顯不出他的本事吧?”
“是啊,”蘇瑤對此也十分失望,“我還挺好奇他到底有多漂亮,不是說帝國最想結婚的黃金單身貴族榜首嗎?”
“哈?”江灝下意識反問,“不是狼王嗎?”
“不是!”姚櫻也立刻開口,“大部分排行都是法夫納親王,他差點當皇帝呢,而且上任法夫納親王活著的時候就是她……”
“這有可比性嗎,他媽比他厲害多了,我都想和她結婚……”
“她是異性戀,你是什么?”
“……她沒說不能接受我這樣的吧?”
“你知不知道異性戀的意思,就是她婉拒男性之外的其他的一切,包括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
“所以你也是亂七八糟的東西?”
“哦,你們所有人在我眼里都只是動物而已。”
江灝和姚櫻爭執起來。
蘇瑤差點被它們倆逗樂了,趕緊岔開話題。
“說起來,你們好像都沒覺得我會和王儲殿下,我說的是我前面那位未婚夫……在比賽里遇到?”
“那是不可能的,”姚櫻不假思索地說道,“每個人的比賽場數是有限的,在這個限制范圍里,你肯定只會和帝國的S級交手,不是針對你,所有國家的S級都一樣,主辦方也是為了避免被說他們故意安排別的國家內部消耗,降低其他國家隊伍的奪冠幾率。”
“是的,所以除非你和王儲殿下是最后要決勝的兩組,否則你們不會相遇的。”
“哦,”蘇瑤冷笑一聲,“那也是不可能的。”
男主估計連預賽都打不完,就要去救女主了。
雖然有了自己退婚折騰的蝴蝶效應,她也不確定這會不會發生。
不過,從場次安排來說,有了自己的加入,很可能會打亂原著的順序,就像她聽說王儲殿下早早出發了。
他的場次似乎排得比較靠前。
原著好像不是這樣?
之前在空間站的那一場鬧劇,意外的沒有在網上引起什么軒然大波。
或許是因為,當時在場的并沒有媒體,而目睹了那一幕的人,也幾乎都是參賽者。
那些學生都是奧萊人,如果王室用了什么手段,讓他們對那一幕守口如瓶,或者至少不主動去曝光——
也完全說得過去。
但即使沒有變成熱搜,消息靈通的人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國王必然火冒三丈,王儲殿下恐怕也焦頭爛額,居然都沒能騰出時間來找自己麻煩,說明他忙死了。
蘇瑤想想就覺得好笑。
“確實,我也覺得王儲不可能打到決賽,帝國那邊很多高手的……”
隊友們紛紛贊同。
蘇瑤的小組第一場時間就很靠后,因此當她啟程前往帝國時,預選賽都已經開始兩天了。
她剛做完一組感應訓練,正扒拉著自己的種草列表,幻想著飛船降落后去大吃大喝。
“蘇瑤!訓練做完沒,出大事了——”
江灝閃身進了訓練室,“其實也不算什么大事,對你來說應該是喜事?”
蘇瑤正從機器人托盤里拿烤肉啃,“啊?”
她順手拿起光腦,剛從休眠狀態解鎖,就被無數蹦出的窗口糊了一臉。
江灝將一個比賽視頻投放到她面前,“看看這個,這不是官方發的,不知道是誰搞到的——”
預賽是群體比賽,每個人最多參與三場,積分累計低于標準線就淘汰,過線就晉級。
如果能在一場里打夠積分,那剩下兩場就不用參與了。
蘇瑤之前看過幾場直播,對預賽的模式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反正就是一群人在特定場地里,完成某些任務得分,具體內容每次都是隨機的,變化性很大。
并不是每場比賽都會被直播,具體還取決于參賽者們的意愿,但看了幾場差不多也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這是……”
蘇瑤看著投影來的畫面。
她一眼瞧出是某場預賽的回放。
在焦黑龜裂的荒地上,暗色的群峰連綿起伏,火柱從山巔噴薄而出,滾滾濃煙騰起,天空都被灰黑的塵霧遮蔽。
高空中依稀可見微弱的閃過。
那是賽場的防護壁障正在吸收能量。
場地上只有零星幾道人影,大多數選手好像都退出了。
關閉彈幕的畫面十分干凈清晰。
因此當一個金發青年走入鏡頭時,蘇瑤頓時認出了這就是奧萊王儲。
忽然間,畫面里的瑞安轉過身,看向了天空。
他的身形開始變化,眼見著就要進入覺醒狀態。
蘇瑤記得書中描寫過,從人形態到完全體的金炎龍蜥,他也只需要三四秒鐘的時間。
——但這是小說后期了。
這場比賽發生的時候,他仍然是深度覺醒,還沒法變成百分百的龍蜥。
瑞安的感知范圍是非常遠的,看視頻的觀眾沒法和他同步,并不知道他察覺了什么。
蘇瑤聚精會神地看著。
他顯然是發覺了某種危機,因而決定獸化了。
整個人的身形變大,四肢肌肉都開始膨脹。
他背后生出尖利的棘刺,暗金鱗片覆蓋了大半身軀,一對巨大的膜翼慢慢撐開。
他迅速升空,周身騰起燃燒深暗的金色火焰,一朵朵詭譎的火花在空中翻騰,隨著吐息的節奏閃爍著。
龍蜥緩緩抬起頭,在其上身的鱗片縫隙間,依稀可見滾動的火光,正在他的胸腔里醞釀、
然而就在即將噴發之際——
一道身影從天而降,直接將他從空中撞了下來。
一聲巨響爆發!
地面轟然碎裂,方圓數里煙塵漫空,坍塌的碎塊不斷墜落,露出下方汩汩流動的巖漿。
他們砸出了直徑超過百米的深窟!
被地表石塊掩蓋的巖漿脈絡都暴露出來,那些金紅的漿水順著漆黑的山石裂隙滾動,像是無數創傷的裂口。
半人半龍蜥的身影,直接摔在了巖漿里。
他痛苦地扭動著身軀,空中不斷濺起漿體和石塊。
千度高溫不曾腐蝕他的鱗片,那熱氣甚至無法破壞他的眼瞼。
然而,剛剛那一場短暫的戰斗,已經讓他受了重傷。
擊敗他的敵人尚未離去,此時就在他旁邊。
那人一腳踏在了龍蜥的背上,將半獸化軀體壓入了熔漿里。
“就這樣嗎?王儲殿下?”
那人膚色蒼白,金紅色鬈發流淌著火光,英俊邪異的臉龐上掛著譏諷的笑容,耳畔的鴿血紅吊墜宛如凝血。
他裸露著精健雄壯的上身,背后展開一對金燦輝煌、羽鋒如劍的龐大翼翅,每一根羽毛都閃耀著逼人的鋒芒。
在膝蓋之下的小腿,悉數被鱗狀的角質層覆蓋,雙足化作了巨大的利爪。
那是屬于猛禽的腳型,四趾三前一后,彎曲的鉤爪宛如鐮刀,深深嵌入了足下獵物的血肉之中。
“你這孱弱的火焰有兩千度嗎?哈哈哈這也太幽默了,奧萊王室就傳承這種可悲的血統嗎——”
那人仰頭大笑起來。
瑞安試圖掙扎。
但他四肢骨骼似乎都已斷裂,脊柱也被人踩碎了,所操控的暗金色火焰,也根本無法傷到對手。
蘇瑤認真地看著。
這比賽不讓殺人,任何人如果鬧出人命,都會失去參賽資格,如果對手已經失去戰斗能力,還要繼續攻擊,也是一樣。
帝國那邊有幾位強悍的治療師,絕大多數傷都能立刻救回來。
“所以,”蘇瑤開口道,“王儲殿下這是還有能力戰斗?否則應該自動判定重傷離場吧?”
“應該是的,蜥蜴好像都挺經打的,更何況是S級的——”
江灝這么說著,注意到小學妹的神情有點微妙。
它也沒多想,“你繼續看。”
火山的地底,熱氣熏蒸,煙霧繚繞,巖漿里不斷冒出氣泡,空氣里火星迸閃。
龍蜥如同脫水瀕死的魚般撲騰著。
旁邊的人巋然不動,只是冷眼看著他掙扎。
“哦,差點忘了,你們家族祖上倒是也有厲害的人,是你太弱了——”
他這么說著,腳下猛然用力,直接將半獸化的軀體踩穿,從表皮到肌肉再到整塊脊骨,悉數被利爪撕裂!
王儲殿下終于發出了慘叫。
然后在白光中消失了。
剩下那人站在沸騰的巖漿里,踩著一地正在融化的破碎血肉,金紅色長發在熱風中飄揚。
他轉過頭,那雙深邃的眼眸輝耀如火,仿佛翻滾著灼灼烈焰,此時閃爍著嗜血的兇光。
“蘇公爵!”
那人對著鏡頭伸出手,指尖利爪泛起寒芒,俊美的臉上笑容癲狂。
“我在賽雷亞等著你,小獅蝎,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啊——”
第50章
蘇瑤:“?”
他想干嘛?
蘇瑤打開了彈幕, 不出意外看到密密麻麻的字幕,一眼望去根本都找不到清晰的句子。
數不清的感嘆號和震驚表情層層堆疊,看得出觀眾們確實是被驚到了。
而且大家的關注方向也很不一樣。
“草, 打得好狠!我畢業那年還動心過這個比賽呢,幸好沒去參加……”
“不是樓上……你去參加也不會被打成這樣的,除非你是A級S級的,否則這樣很容易掛掉啊!”
“確實,而且對于S級來說這不是什么很嚴重的傷,主要是比較丟人,這是可以說的嗎?”
“有啥不能說的,這位丟人的事情還少嗎?出軌渣子的福報罷了。”
“只有我在意嗎?這種視頻居然能發出來?居然能發出來?不會影響那啥啥外交嗎?”
“影響個啥, 隔壁王室就是吉祥物啊, 整天弄得好像很注重名聲一樣,其實只是因為除了這個一無所有吧?”
“笑死人了,其實名聲也根本沒有多少吧……”
“不管是誰發的,但我覺得活不了多久, 問題不大,我已經存下來了!”
下面評論區畫風基本是這樣的。
大多數發言的都是帝國人,他們人口本來也多,而且這是帝國的比賽,但也不是沒有向著王儲說話的奧萊人。
蘇瑤看得津津有味, 但也有點奇怪。
“為什么這世界上的人還覺得我會在乎他?是覺得把王儲打了會讓我生氣而和他戰斗呢?還是覺得我會因此高興而賞他一場比試?”
她自己說著都樂了。
“我覺得他們不是覺得你還在乎,而是,至少那是曾和你訂婚過的人,或者說是曾獲得你肯定的人?”
姚櫻走進了訓練室,“所以現在揍他,好像也是在向你挑釁一樣?”
“我倒是不這么想。”
秋彤落后兩步進來了。
在人多時很少主動發表意見的真菌同學沉默片刻, “或許這兩件事沒有什么聯系。”
大家紛紛扭頭看它。
紅白卷毛的青年雙手交握,“假如他只是單純想揍人——”
那種看起來很恐怖的腰斬傷勢,對于S級來說,其實就那么回事,更何況賽場外面還有厲害的治療師待命。
估計幾分鐘就好了。
它看向蘇瑤,“揍完了再向你發出約戰信號。”
蘇瑤想了想,“我不知道,反正你們說得都挺有道理,所以好消息是,我樂意看王儲殿下挨揍,而壞消息是他盯上我——”
她拖動著視頻的進度條,看著那個發癲的男人,“這算是壞消息嗎?我覺得他腦子不太正常誒。”
蘇瑤茫然道,“哪怕是帝國人也該知道,現在的我肯定是比奧萊王儲要弱的吧?”
那家伙是圖什么?
人家都是打了強的去挑釁更強的,哪有打了強的去挑釁更弱的?
還是那家伙對她信心爆棚,認為她能在幾個月時間里達到深度覺醒,因為只有這樣才算是和王儲水平接近。
姚櫻沉吟一聲,“那可不好說,你知道你現在算是中度覺醒的程度了吧?”
“對,”江灝掰著手指,“牙,手,腳,尾巴,翅膀,你都有了,接下來其實就是擴展范圍,比如從牙齒到整個腦袋,從手到胳膊,類似這種,這種變化可能是幾天,也可能是一夜之間……”
“但他應該不知道吧?”
蘇瑤沉吟道,“畢竟一般人眼里我能初度覺醒就算不錯了?算了,反正我們短期內也不會交手。”
那人若是在預賽里分數刷夠了,就直接晉級了,也不會和她在預賽里遇到,最早也要到初賽了。
“……如果這場比賽能讓我進入深度覺醒,即使像王儲殿下那樣挨揍,我也認了。”
蘇瑤將回放頁面展開,繼續翻看下面不斷刷新的評論。
有奧萊人開始破口大罵了,要么覺得王儲無能。
“他爺爺的這種垃圾就別當儲君了行不行?丟人丟到奶奶家了!艾米莉親王和狄倫親王哪個不比他強?”
“別提什么血統了,他們王室的破血統本來就是混血統,就是比不上原血統……”
“有沒有可能混血統不代表弱?隔壁帝國一堆能暴打原血統的混血統呢,朱莉親王那么強,瑞安二世和她比不了一點,他自己爛罷了。”
“不是……隔壁帝國那些混血統很多是混了超S級的啊,那比嗎?”
還有人覺得帝國貴族太過分了。
“有必要嗎?打贏不就好了?把人打成這樣是多拿錢還是怎么?這是暴力傾向無處紓解在比賽里借機發泄來了?”
“怕不是和那誰誰有一腿的?是在給她出氣?”
“你家出氣完了還要挑釁一波的?人家眼里剛成年的小孩都比你家王儲厲害呢,笑拉了。”
“哦,原來你也知道你家王儲是做錯事的那一方啊,還給她出氣?”
等等之類的奇怪言論不勝枚舉。
還有一些人在感慨那血腥的限制級畫面,以及科普兩位主角身份。
——畢竟不能指望每個帝國人都認識奧萊王儲,或者知道金炎龍蜥代表著什么。
有很多人甚至不能正確拼寫賽雷亞皇室的混沌魔龍血統呢。
而另一位主角,其粉絲們也甩出了鏈接,向那些不知道他的觀眾宣傳他的身份。
蘇瑤點開了其中一個,“謝伊·薩利克公爵,毒焰劍羽大鵬……”
江灝湊了過來,“在舊聯邦時期,這血統有另一個稱呼。”
“……赤炎化生迦樓羅。”
蘇瑤輕聲念出百科資料頁面上的文字,“焚身之火,古之食龍者……”
這是聯邦時期滅絕的S級原血統。
數百年后,在帝國的某個小貴族之家里重現。
薩利克公爵的父母,也只是普普通通的A級,這里的普通指的是他們只有初度覺醒,和最末等的男爵頭銜。
而且并沒有什么祖產——包括他本人有了S級血統后,也沒再獲得某個大貴族親戚的遺產。
他現在的公爵爵位是憑著自己血統獲封的,而且他不要榮譽封地,所以沒有星系領主的頭銜。
當然這個決定也沒什么問題。
通常來說領主們看似是榮譽頭銜,并不能插手選舉和官員任免,沒有什么政治實權,但這是表面上的。
實際上他們的家族通常都掌控著當地的經濟命脈,或者至少能把持相當一部分產業,因此對星系內政都有一定程度的操控。
具體就因家族而異了。
倘若沒能成為這種家族的一員,其他的事就沒那么重要了。
蘇瑤看了一會兒資料,發現這家伙居然是格里菲公爵的親戚。
既然和獅鷲先生有血緣關系,那可能也算自己的遠親。
蘇瑤:“……”
她在收集帝國選手資料時,就對這個人有印象,只是沒想到他的行事風格這么的難以言喻。
光腦忽然震動起來。
狄倫給她發了一條短視頻。
蘇瑤順便打開了,發現鏡頭稍稍有些晃動,畫質雖然也算清晰,卻比不過賽事回放。
看起來是某個人現場拍的。
畫面里是亂哄哄的休息區。
這里裝潢典雅精致,墻邊的一應服務裝置皆昂貴高檔,但周圍人來人往,四處都是吵鬧聲,所以顯得很亂。
“看那邊……”
拍攝者身邊響起一陣騷動。
大家紛紛向某處望去。
鏡頭被壓低了,恰好拍到一行人從通道里走出來。
正中間的金發青年,赫然是奧萊的王儲殿下。
他的傷顯然是都被治好了,但臉色仍然很蒼白。
蘇瑤想起資料里提到的,那位薩利克公爵的血統也是帶毒的。
所以王儲殿下的外傷愈合了,毒素未必能被清理干凈,只是同為S級,他自己應該能慢慢排解掉。
但這過程應該不太好受。
蘇瑤只覺得幸災樂禍。
仔細一想,這大概還真是自己的蝴蝶效應,導致比賽抽簽結果變了。
若是瑞安抽到原著里那個場次,肯定要再晚幾天啟程,那樣在路上就會收到阮姣的消息,然后中斷比賽。
視頻里又是一陣響動。
瑞安剛剛傷愈,身上都沒戴干擾裝置,因此被拍得相當清楚。
上一場比賽結束后,中間有段修整時間,讓工作人員進行檢查新場地等等工作。
此時此刻,下一批人就要入場了。
隨著一陣陣驚呼聲,視頻里又多了幾道身影。
附近的人紛紛向兩邊散開,讓出了一條道路。
“親王殿下——!”
中間的青年目不斜視地向前走。
他扎了一個低馬尾,垂落在腰后的發辮卷曲濃密,披著一層朦朧虛幻的銀輝亮澤,像是流映著星光的黃金沙河。
因為拍攝角度,只能看見半闕皎月般的側顏。
哪怕沒有濾鏡美顏,那光潔細膩的肌膚,宛如山川般靈秀的輪廓,也呈現出一種毫無瑕疵的完美。
他個子也很高,略顯纖瘦,然而身架比例極好,姿態濯然,如玉樹春冰。
“殿下——”
那些年輕的學生們呼喊著,互相推搡著,有人緊緊抓著身邊的朋友,看起來就要當場昏倒了。
膽子大的主動湊了過去,甚至有人脫下衣服求要簽名的。
“殿、殿下?!很榮幸見到您!”
金發青年并沒有理會他們。
好像這些瘋狂雀躍的參賽者都是空氣。
他甚至沒有正眼瞧過他們,就保持著一副冷淡平靜的狀態繼續向前走。
而那些人再如何興奮,也沒有誰敢跳到他面前堵他,所以并不影響他的行動。
“……這就是希瑟親王,對吧?”
蘇瑤輕聲開口。
盡管拍攝者沒能拍到正臉,但這已經完全夠了。
“是啊,”江灝感慨道,“如今舉世僅存的絢石龍,法夫納的少龍王——”
“他不已經是親王了嗎?怎么不是龍王?”
“因為那是伊爾薇親王的稱呼,而希瑟顯然還沒有超越他的母親。”
視頻里忽然安靜下來。
法夫納親王和奧萊王儲相遇了。
兩個金發男人注視著彼此,身邊的同伴也互不相讓地盯著對方。
其實休息室的通道很寬,足夠七八個人并行,兩撥人誰也沒擋著誰。
是希瑟主動走到瑞安面前的。
“瑞安二世。”
帝國親王聲音冷清悅耳,宛如風動碎玉,珠璣墜撞。
“親王殿下。”
瑞安向他點頭,“您的比賽要開始了——”
“不急。”
希瑟狀似彬彬有禮地開口,“我只是有個問題,我想知道,我的表姐瑞貝卡是否得罪了您?聯賽主辦方派遣去奧萊的團隊,她是隨行的安保人員之一。”
瑞安愣了一下,才想起對方說的是誰。
是在空間站維持秩序的那個員工,在阮姣和阮婷起沖突時,也并不問是非對錯,就要將阮姣趕出去。
明明是阮婷率先找茬。
他當時見不得阮姣受氣,又想借機多看她兩眼,才橫插一杠,打斷了她們,誰知卻被點破精神鏈接的事。
王室花了不少功夫,安撫了在場的知情人士,讓他們沒將這事說出去。
國王陛下更是大發雷霆,把他痛罵一頓,父子倆險些打起來。
當時父親是怎么說的?
——不要招惹法夫納家族的人。
“王儲殿下。”
耳邊響起希瑟清凌凌的聲音,“這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嗎?”
“她沒有得罪我,”瑞安回過神來,“但我覺得她不該用那種態度——”
聲音戛然而止。
帝國親王忽然出手,動作迅疾如電,一把攥住了奧萊王儲的脖子。
整個休息室萬籟俱寂。
幾乎所有人都在看著他們。
在這猝不及防的驚變下,遲了幾秒鐘,才響起倒吸冷氣的聲音。
那些人很快就捂住了嘴巴,似乎生怕發出什么動靜被殃及池魚。
“——你?!”
瑞安也震驚得無以言復。
然而他什么話都說不出來,就被攥著脖子舉到了空中。
其實兩人身高相近,希瑟只是抬起了手臂,硬生生將他從地上提了起來。
“我不管你和你的女朋友在玩什么把戲,法夫納不是你能招惹的,你有什么資格教訓我的家族成員——”
法夫納親王的聲音在休息室里回蕩。
那語調冷酷又透露著厭煩,還有一股隱約的倦怠和不屑,似乎覺得對方不配和自己說話。
“親王殿下?!”
瑞安的同伴紛紛回過神來。
他們似乎很想撲過去救人,卻被希瑟的隊友用精神力壓在原地。
但他們很快也想明白了,自己根本沒本事去救王儲殿下。
“王儲殿下身上還殘留著毒素,而且他剛剛結束了戰斗!”
其中一人哀聲祈求道,“您在這個時候出手——”
“怎么?這還要挑時間?”
希瑟看向手中動彈不得的人,“你和薩利克加起來也不是我的對手,他打傷你了,又怎么樣?你不配讓我在乎你的狀態。”
瑞安臉上浮現出暗金碎鱗,也只是一瞬間,很快又隱沒消失。
顯然他在試著覺醒。
但不知道為什么卻是失敗了。
現場靜得針落可聞。
希瑟的手指輕輕一動,沒看出怎么用力,好像只是折斷一根稻草般,就這樣捏碎了奧萊王儲的頸骨。
然后隨意地將人直接丟了出去。
瑞安的同伴接住了他,卻是被撞得東倒西歪,好懸沒一起摔在地上。
希瑟頭也不回地帶著人走了。
在短暫的死寂后,現場如同炸了鍋般喧囂起來。
“臥槽……”
蘇瑤聽見了三個隊友的罵街聲。
“這是人嗎?”
江灝震驚地說道,“剛剛那只鳥也就算了……”
薩利克公爵打敗王儲,至少還是覺醒狀態,翅膀鳥爪都露出來了。
這位是從頭到腳一點都沒有獸化的。
“等等,”蘇瑤的眼力提高了很多,注意到了一些細節,“剛剛王儲身上出現了鱗片——”
被捏碎頸骨不是什么重傷,對于S級來說羞辱意味更多。
所以他會試著覺醒掙扎一下。
可是為什么沒能成功?
“法夫納親王或許有某種方法,能壓制別人的覺醒,或者說讓人無法獸化……”
蘇瑤和隊友們面面相覷。
不知道為什么,她居然莫名覺得有點興奮。
狄倫的消息隨后到來,表示拍攝者是自己認識的人,這視頻目前還沒有發布出去,也就是在熟人之間傳一下。
當然即使發出去,沒多久也會被封禁。
“天吶,”蘇瑤搓了搓手,“我一想到我能和那樣的人戰斗,我就好激動——”
隊友們呆呆地看著她。
蘇瑤激動了幾秒鐘,又開始自己給自己潑冷水,“不過話說回來,也可能我在對上他之前就被淘汰了。”
雖然說帝國那邊好幾位S級都想自己交手,但她覺得這其中應該不包括希瑟。
他一看就不是什么重視戰斗榮譽的人。
對于失傳了幾百年的原血統,估計也沒多少興趣吧。
“哎,但即使沒遇到他,能多和幾個S級交手,也算是值了!”
小學妹的神情變來變去,前輩們都沉默著看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她一會兒興奮一會兒失落一會兒又自我開解了,似乎完全不需要他們再說什么了。
幾秒鐘后,她又從訓練器械的椅子上蹦起來,“我去和我朋友語音了!”
是凱爾發來的通訊請求。
雖然沒再見面,但蘇瑤一直沒和他斷過聯系,她訓練也不是全天無休的,摸魚時候就會發點消息。
偶爾也會語音聊幾句。
“……我今天就能抵達希柏里爾了。”
蘇瑤到了觀景走廊上,一邊看時間一邊說,“也不知道為什么,我的安檢速度特別快……”
說起這個她都覺得奇怪,其他的奧萊貴族的船艦,至少也都用了一兩個小時。
自己的穿梭艦快得就和回家一樣,可能連十分鐘都沒有就過了。
凱爾選擇性無視了安檢的問題,“我去找你?”
蘇瑤:“?”
蘇瑤:“你在什么地方?別告訴我你又離這邊很近。”
“我能在你抵達前過去。”凱爾淡定地說,“你去哪個空港?”
“等等,我是準備打完預賽再玩的,在那之前可能沒多少時間。”
“那就等你結束。”
“嗯嗯嗯,”蘇瑤連連點頭,盡管對方看不見,“對了,你有沒有看比賽的視頻——”
“沒,”凱爾很干脆地說道,“反正沒有你。”
“好吧,”蘇瑤倒是不怎么意外,“雖然大多數都挺無聊的,但還有一些挺有趣的,甚至都上熱搜了。”
凱爾:“?”
凱爾本來也沒有看新聞的習慣,聞言特意去找了一下。
【爆】【預賽的腥風血雨:薩利克公爵腰斬瑞安二世! 】
【爆】【隔空喊話!謝伊約戰奧萊公爵! 】
類似的消息點開后,都是同一段回放視頻,下面還跟著許多科普,關于前奧萊王儲的婚約者,重現于世的獅蝎血統,乃至她的祖先們的各種戰績。
凱爾:“……”
凱爾:“我看視頻了,你感覺怎么樣?”
蘇瑤聽著那邊沉默半晌才說話,聞言一頭霧水,“什么怎么樣?”
“我記得你很喜歡蘇公爵。”
凱爾慢悠悠地說道,“你會不舒服嗎?”
“哦,你說這個,”蘇瑤笑了,“還好吧,一開始奇怪,現在我還挺高興的,因為他的言行舉動營造了一種蘇公爵比奧萊王儲更強的感覺。”
凱爾沒說話。
蘇瑤以為他沒懂自己的意思,“你看啊,一般的邏輯應該是,我打敗了法夫納親王,然后我向賽雷亞皇帝發出挑戰邀請,而不是打敗了法夫納親王,再去挑釁某個比希瑟還要弱的人吧?”
凱爾:“……你叫他的名字,你見到他了?”
蘇瑤感覺頭上滑落黑線,“你就聽到這個嗎,我倒是想,但是,沒有。”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的語調聽著有些微妙,“什么叫你倒是想,你想見他?為什么?”
“你認真的?為什么?你真是帝國人嗎,有人想見他不是很正常的?看看那個頭發還有那張——”
蘇瑤忽然想起這家伙有點臉盲,而且似乎不太喜歡聽異性夸贊同性。
“總之,”她話鋒一轉,“我忽然開始佩服你們的皇帝了,他手下這些大貴族一個比一個麻煩,還都很兇……”
“還好吧,”凱爾幾乎不假思索地說道,“我覺得都差不多。”
“啊?你是說S級都這樣?”
“我只是覺得他們都很……”
凱爾沒說完那句話,“……他們在皇帝面前都是一樣的,所以他應該沒覺得麻煩。”
飛船進入希柏里爾星系時,一切也順利得不可思議。
舷窗外的浩瀚星空里,恢宏的空堡漸漸接近,直徑十數公里的錨輪在空中懸浮,密密麻麻的指示燈織就成光帶。
為了防止某些人力量失控,預賽的地點都在人造衛星上。
這些衛星都在首府星波利亞的軌道。
她的穿梭艦所停駐的空堡,距離那幾顆人造衛星很近,是比賽指定的等候地點,選手都要先在這里集合。
“……還有三個小時才到準備時間,我們在這里轉一轉?”
“走走走!”
蘇瑤和隊友們說說笑笑著走出艙門。
然后四個人的表情同時凝固了。
“……日安,公爵閣下。”
金發金眼的男人站在停泊平臺上,他穿了一身銀灰色正裝,領帶上的暗紋泛著微光,高大的身形投下長長的陰影。
遠處是一群戰戰兢兢俯首行禮的工作人員。
蘇瑤眨了眨眼,“公爵閣下,好久不見?”
獅鷲先生居然親自來接了? !
而且還穿得像是隨時要去國會大廈一樣。
或者相親。
格里菲公爵微微偏過頭,彬彬有禮地向另外三個A級問候,“很高興見到你們,諸位閣下。”
它們的身份倒是都擔得起這樣的尊稱。
而且他顯然知道這三人并不適用其他的諸多稱呼。
“公爵閣下——”
蘇瑤看著前輩們紛紛向他致意,然后向自己投來意會的眼神。
蘇瑤:“……”
她知道他們都意會了什么。
但她覺得事情好像不是這樣。
蘇瑤:“我覺得……”
話音未落,江灝先咳嗽一聲,“我聽說下面的海鮮超市有幾個牌子的水母凍干很好吃,我先去了。”
姚櫻也開口了,“我剛剛好像看到了同類,我去和它聊聊。”
秋彤則是要實誠很多,“不打擾你們了。”
三人相繼從平臺上跳下去了,似乎一秒鐘都不想在這里多待。
蘇瑤:“…………”
蘇瑤嘆了口氣,“公爵閣下,我真是不勝榮幸,我猜你不會這樣迎接每一個外國來的貴族吧?”
“哦,我不會,譬如你們的王儲,自從上次在空間站分別,我就沒見過他。”
格里菲公爵淡淡地說道,語氣里也有不加掩飾的幸災樂禍,“但我猜他現在更不愿意見人了。”
“確實。”
蘇瑤知道他肯定對賽場上發生的事了如指掌,“說起王儲,把他打傷的薩利克公爵,似乎很期待見到我,那是你的親戚對吧?”
“是的,盡管我不贊同他那樣做。”
格里菲公爵皺眉道,“他算是我的表弟,也是你的親戚。”
“哦,那就當是親戚之間的玩笑吧。”
蘇瑤無所謂地說,然后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道:“法夫納家族的人和我們有血緣關系嗎?”
格里菲公爵沉默片刻,“哪個法夫納?希瑟?”
“……是啊。”
“沒有。”
他很干脆地說,“我們祖上和賽雷亞皇室有過聯姻,但那幾脈都沒能傳下來。”
“好吧。”
蘇瑤有點惋惜地說,“你知道,我一直以為他是那種很高冷的、遠離凡塵的類型,沒想到他還會為了瑞貝卡揍人。”
獅鷲先生投來一個難以言喻的眼神,看上去很想說些什么,但最終又沒能開口。
“話說回來,”他生硬地扭轉了話題,似乎不愿和她過多討論那位親王,“我的那位表弟也在這里——”
蘇瑤猜測他和希瑟的關系可能不好,聞言也不再多說,“嗯?那位大鵬先生?”
背后倏地響起一聲輕笑。
“這可真是新鮮的稱呼。”
似曾相識的聲音響起。
蘇瑤回過頭。
然后對上一雙閃爍著艷冶火光的紅色眼眸。
來人站在她身后一步遠,抱著手臂看過來,“那我該叫你獅蝎小姐?”
他那金紅的鬈發扎著高馬尾,耳垂上釘住的紅寶石宛如血滴,英俊的面龐上似笑非笑。
那雙犀利而鋒銳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她,像是鎖定獵物的鷹隼。
壓迫感撲面而來。
有一瞬間,蘇瑤都感到空氣變得沉重了。
她按捺住獸化的沖動,舌尖觸碰到緩慢拉長的犬牙,硬生生止住了這些變化。
——如果先覺醒豈不是表示自己怕了?
蘇瑤仰頭和他對視,目光劃過他的臉,慢慢下落。
他的襯衫袖口在肘上,露出了肌肉虬結的小臂。
手腕上套著一層層玫瑰金環,每一枚手環都鑲著菱形的紅寶石,湊在一起色彩漸變,由濃郁到淺淡。
像是無數妖異的眼眸。
蘇瑤吹了聲口哨,“……喲,公爵閣下穿上衣服了,我差點沒認出來。”
格里菲公爵微微撇過頭去。
他不敢輕易定義陛下和奧萊公爵的關系,卻是知道陛下非常在意她。
所以,此時此刻,雷歐陷入了困境中。
他不能去提醒表弟,因為那等同于主動暴露陛下的事。
但也不敢去打斷他們,因為那可能會打擾了公爵的興致——萬一陛下因此怪罪他怎么辦?
是的這聽起來非常詭異。
但那個人沒有什么事是做不出來的。
但換個角度說,陛下可能會因為他做了什么而憤怒,也可能會因為他什么都不做而憤怒。
獅鷲先生僵在原地。
不久前暴打奧萊王儲的薩利克公爵,并沒有注意表兄的異常狀態。
他聞言只是愣了一下,接著眼中就露出了見獵心喜的興味。
“是嗎?所以你看我的比賽了,好看嗎?”
他嘴上在說比賽,卻是同時放開了環抱胸前的雙臂。
因為身上的襯衫扣子只系了一半,這下頓時露出了敞開的領口,健碩的胸肌清晰可見。
在肌肉鼓脹的胸口處,還垂著一枚鴿血紅吊墜,被粉白鉆組成的花瓣簇擁著,層層火彩熠然生輝。
蘇瑤的視線凝固了一瞬,“好大的……寶石啊。”
格里菲公爵抬手扶額,看起來似乎也恨不得從平臺上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