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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71

    71.

    也?許是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答案, 連段淮岸自己都不記得了的事,懷念還?記在心里。

    晨間霧風茫茫,段淮岸的眼眶被?風吹得干澀, 他低斂著眉眼, 表情里看不出太多情緒變化, 但低啞的聲?線輕顫著:“好乖啊寶寶, 我教你的,你都記得。”

    懷念沒出聲?,只?是抱著他的手略收緊了一些。

    他們面對面擁抱。

    又站了會兒。

    “還?準備在這?兒抱多久?”段淮岸的手往上挪, 伸到她的臉頰處捏了捏,“吃早飯了沒?要不先吃個早飯, 吃完早飯再接著抱?”

    “我剛打算出門買早餐,就看到了你的車。”懷念松手, 整個人從他的懷里抽離出來, 她眼簾輕掀,看向段淮岸, “你是不是也?沒吃?”

    段淮岸嗯了聲?,卻說:“你先跟你媽吃,吃完我們再走。”

    “……”懷念手指蜷了蜷, 還?是沒忍住,抓住段淮岸的襯衣袖口。

    對于她如此細小又黏人的動作,段淮岸眉梢輕佻,“又撒嬌?”

    懷念并不想解釋自己是在撒嬌,她就是,不想讓段淮岸坐在車里, 又困又餓又累地等自己。

    兩人僵持了片刻。

    懷念問?他:“你能?等我五分?鐘嗎?”

    段淮岸:“嗯?”

    懷念語速飛快:“不對,三分?鐘就行, 我手機充電器落在家里了,回屋拿一下,然?后順便和我媽打聲?招呼。我很快的,你在這?里等我一下。”

    聽到這?話,段淮岸皺起眉來。

    段淮岸臉上沒什?么表情,冷冽的眉眼透著一股不近人情的疏冷,眉頭蹙起,更?添幾分?刻薄的兇勁兒。看著他這?幅模樣,懷念莫名也?有幾分?恐懼,怕他出聲?就是拒絕自己,懷念是不敢像對待遲徑庭一樣要求段淮岸閉嘴的。

    但是有更?好的方式,能?讓段淮岸閉嘴。

    段淮岸:“你——”

    聲?音戛然?而止。

    懷念踮腳,親了他一下。

    段淮岸:“別以為?撒嬌有用,你吃了早飯再過?來。”

    懷念又親了他一下:“我要陪你吃早飯。”

    段淮岸無?奈:“我不急的。”

    懷念:“我很急。”

    段淮岸氣笑了。

    然?后懷念又在他上揚的嘴角處親了一下:“撒嬌對別人沒用,但對你一定有用。”

    親完,她像是做了虧心事的小偷,轉身就跑。

    跑出好幾米遠,她回頭,壓低了聲?音,強調再三:“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段淮岸挑眸睨她,眼里帶了點笑意,他輕抬了抬下巴,“知道了。”

    段淮岸沒等多久,或許三分?鐘都沒到,懷念就氣喘吁吁地回來了。

    她手里拿著瓶牛奶和兩個雞蛋,塞進段淮岸的手里,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家里沒什?么吃的,就這?倆,你先將?就地吃一點兒。”

    “……”

    “你坐副駕駛吃。”懷念邊說邊推他往副駕駛走,她打開車門,示意段淮岸進去。

    “那你呢?”

    懷念眨了眨眼:“我開車。”

    段淮岸嘖了聲?,“這?么體貼我?”

    “不是,”懷念老實道,“你才睡了三四個小時,開車的話是疲勞駕駛,我怕出車禍。”

    “……”-

    這?是懷念第二次開段淮岸的車,比之前熟練不少。

    進入環城公路,往內環駛的時候,懷念的手機響了起來,她雙手把著方向盤,到底不是老司機,不敢抽出手,于是讓段淮岸給她接電話。

    段淮岸抓起她的手機,看了眼來電:“短號。”

    “科室電話。”

    段淮岸按下接聽按鈕。

    “懷念醫生,臨時有個會要開。”

    醫院時常有突發狀況,也?有緊急會議,懷念習以為?常。

    “上午十點,你能?趕過?來嗎?”

    “可以的。”說完,懷念讓段淮岸掛斷電話。

    懷念在心里盤算了會兒,恰巧環城路下來的路口是紅燈,懷念偏頭,看向段淮岸:“我十點要回醫院開會,如果?送你回家,我再自己過?來,就有點兒趕。”

    導航里顯示,這?邊去段淮岸家還?有四十分?鐘,但是附近的地標建筑懷念很眼熟,離醫院很近。她并不想來回折騰,覺得讓段淮岸直接去她家補覺是最優解。

    段淮岸坐姿松散,也?別過?臉看向懷念,意味深長道:“又邀請我去你的床上睡覺?”

    “……”

    “行吧,”他語氣里帶著幾分勉強,嘴角輕扯,語氣很刻意,“但我沒睡好,體力可能?跟不太上,你不能?趁人之危,明白?嗎?”

    懷念眉眼動了動,澄清道:“我沒有別的想法,就是懶得來回折騰,讓你在我家睡,僅此而已。” 話語一頓,“但是——”

    信號燈進入倒計時階段,還?有八秒。

    “你提醒我了。”

    五秒鐘。

    “你最好把門鎖好。”

    三秒鐘。

    “畢竟。”

    最后一秒。

    “我想占有你年輕健壯的肉.體很久了。”

    話畢。

    段淮岸:“……”

    紅燈變綠。

    懷念淡定地收回視線,踩著油門,面不改色地將?車駛往她家所在的方向。

    到她家樓下,懷念將?車停好,隨后和段淮岸一同進屋。

    進屋后,懷念問?他:“你要不要先洗一個澡?”

    “嗯。”段淮岸往四周掃了眼,察覺到他的舉動,懷念好奇,“你是在找什?么東西嗎?”

    “我之前放在這?兒的袋子,里面裝了東西,你放哪兒了。”

    猜到他說的袋子應該是他在這?里過?夜那天晚上,平白?無?故出現在家里的紙袋。一共兩只?紙袋,一只?裝了他的睡衣,那套睡衣至今還?曬在陽臺上沒收。另一只?袋子,紙袋很輕,里面是裝了東西的,但是不知道裝了什?么。

    懷念很保護他的隱私,沒打開紙袋看過?。

    她記起紙袋被?她換了個地方放,環顧四周,視線落在沙發處。沙發一側緊貼墻角,落地燈就卡在那個位置,同樣地,懷念把紙袋放在落地燈邊上了。

    “那兒——”懷念指了指,顧忌著他困倦的身子,懷念自動自發走過?去,拿起袋子。

    她隨口問?:“你里面都裝了什?么?”

    段淮岸:“內褲。”

    “……”

    “喜歡嗎?”

    懷念看都不敢看一眼:“不喜歡。”

    話音落下,房間里響起一聲?輕飄飄的嗤笑:“脫它的時候,你倒是挺喜歡的。”

    懷念愣了愣,反應過?來后,她的心情有些難言,“誰脫它的時候很開心?難道不是你嗎?”

    “有嗎?”段淮岸尾音拖著,語調有點兒欠,也?有點兒嘚瑟,“時隔多年,以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不過?沒關系,寶寶你的記性很好,我說的話你都記得一清二楚。”

    “……”懷念沒想到抱了他一下,他能?得寸進尺成這?樣。

    段淮岸拿起內褲,正要問?她自己那天的睡衣在哪兒,仰頭一看,看到了掛在陽臺衣服。

    他走過?去,用晾衣桿收了下來。

    “最近就這?么忙?忙的連衣服都沒時間收?”

    “啊,”懷念漫不經心地回,“就,特別忙。”

    段淮岸一只?手拿著洗完澡后要穿的衣服,路過?懷念的時候,揉了揉她的頭發,倦怠的眼透著若有似無?的欲,嗓音黏至發啞,“要不要陪我洗澡?”

    聞言,懷念莫名地咽了咽口水。

    今天天灰蒙蒙的,像是隨時都有可能?下一場瓢潑大雨。

    沒有開燈的室內光線昏昧,氣氛在他話落下之后悄無?聲?息地陷入曖昧之中。

    懷念身體微僵,深吸一口氣,“明天一定。”

    “……”像是完全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種?話,段淮岸不知給予什?么回答。

    懷念唇線微抿,故作平靜地拍拍段淮岸的手,“今天先你一個人洗,”頓了頓,她又尤為?關心地補充了一句,“知道你體力不好,所以千萬別洗著洗著,在浴室里暈倒了。”

    段淮岸動作停住,拉著她的手往浴室走,語氣挑釁至極:“我體力不好?”

    懷念被?他的舉動嚇到了,連忙求饒:“是你自己說的。”

    段淮岸:“嗯,我證明一下我說的都是錯的。”

    懷念把著浴室的門,“你體力最好了。”

    段淮岸微笑:“敷衍。”

    懷念還?扒拉著門。

    段淮岸把手里的衣服往浴室里的置物架一扔,兩只?手箍著懷念的腰,輕松一抬,便將?她整個人都抬起,放在洗手臺上。

    他身長腿長,洗手臺的高度在他腰下,懷念坐在臺面上,還?是得仰頭看他。視線由下往上提,沿著他緊繃的下頜線再到他如深海海底般的眼,他喉結滾動的弧度,壓抑著欲.望,有著難言的性感。

    并不寬敞的衛生間,陡然?容納兩個人,空氣仿佛被?抽干。

    過?于親密的姿勢。

    以及他的變化。

    懷念臉上熱意攀升。

    “怎么……”

    “我想你了,”他低頭舔了舔她的唇角,“它也?是。”

    懷念:“不是前幾天才和你見過?面嗎?”

    段淮岸低笑了聲?:“你和它有好幾年沒見過?了。”

    懷念仰頭承受著他的吻,她雙手自覺地放在他肩上,漸漸地,被?他黏糊潮熱的吻,吻的渾身迷離發燙。

    始終記掛著他沒休息好這?件事,懷念顫著眼睫,上半身往后傾了傾:“別親了,你先洗澡。”

    “不急。”段淮岸額發低垂,眼眸漆黑含著濃烈的欲,像是要把她整個人都吸進去,“寶寶,你先和它打聲?招呼,就摸一下,別的都不用做,好不好?”

    說話間,空寂的浴室里響起皮帶解開的聲?音。

    懷念被?段淮岸抓著手,五指緊握,溫度燙的懾人。

    ……

    從浴室出來,懷念渾渾噩噩地坐在沙發上。

    她平復著呼吸,耳蝸似響起連綿的嗡鳴聲?,以及劇烈的心跳聲?。

    為?了讓自己快點兒恢復平靜,懷念突然?起身,走到冰箱旁,打開冰箱,拿出瓶冰水,喝了小半瓶后,她靠在冰箱門上,沉沉地吐了口濁氣。

    她雙手拿著冷藏過?的礦泉水瓶,手心灼熱的溫度一點點褪去。

    然?而浴室里淅瀝的水聲?,又將?她的思緒帶回進浴室里。

    別的都不記得了。

    只?記得段淮岸低沉又性感的喘息聲?貼在她耳畔。

    過?了許久,他沙啞著嗓音開口,帶著饜足的愉悅:“謝謝寶寶。”

    懷念猛地抽回自己累的發酸的手,逃避著他朝自己臉上吐的灼熱呼吸。

    “你到底什?么時候,”段淮岸埋在她的肩頸處,深吸了一口氣,而后,飽含情欲的在她頸邊落下很重的吻痕,慢條斯理地把剩余的話說完,“——才能?來占有我?”

    第72章 72

    72.

    ——“我想占有你?年輕健壯的□□很久了。”

    ——“你?到底什么時候, 才能來占有我?”

    “……”

    這茬兒怎么就過不去了呢!

    懷念的臉再度升溫,她?擰開?礦泉水瓶瓶蓋,把瓶子里的水全部喝完。

    她?努力讓自己的理智回來一些, 她?帶他回家, 真不是想和他做這種事情的。

    對。

    她?回來是為了醫院開?會。

    醫院開?會。

    想到這里, 懷念抬起?手腕, 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

    注意到當下?的時間?,懷念的神情里一閃而過不自然。她?記得自己下?車的時候,看了眼手機里的時間?, 才八點出頭。

    怎么。

    現?在。

    就。

    九點多了啊。

    怎么就過了一個小時?

    懷念懊惱地?嘆息了聲,她?就不該言語挑釁段淮岸的。

    他最不怕言語挑釁了, 甚至,巴不得懷念挑釁他 ? , 然后他借題發揮, 達到自己的目的。

    浴室里的水聲不停歇,像是雨聲。

    懷念從廚房走出來, 視線往外一揚,瞥到陽臺上。那里原本懸掛著段淮岸和她?的衣服,此刻只剩下?她?的衣服了。

    其實不是她?忘了收。

    樓下?能看到她?陽臺曬的衣服, 她?每天上班、下?班,一抬頭,就能看到段淮岸的衣服。有種,段淮岸就在家里等?她?的錯覺。

    她?過去收下?自己的衣服,心不在焉地?回到臥室。

    等?了會兒,段淮岸還沒?洗完澡, 大?少爺洗頭洗澡刷牙洗臉,潔癖重?, 愛干凈,沒?半個小時出不來。懷念不太敢在房子里待了,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受到段淮岸的蠱惑,再把持不住,那她?今天開?會鐵定遲到。

    想到這里,懷念走到浴室門外,敲了敲門。

    里面的水聲停了,段淮岸的聲音隔著一道門,顯得沉悶:“怎么了?”

    “我要去醫院了。”懷念說,“開?完會就回來。”

    “行。”他聲線略沉啞,“早點回來,你?男人在家等?你?呢,知道沒??你?現?在不是孤家寡人,沒?事少在外面晃悠。”

    懷念目光茫然,隨即,眼里染上絲絲縷縷的笑。

    從家里出來。離開?會還有一會兒。

    懷念走著走著,走到了醫院附近的便利店。

    醫院里的便利店,可買的東西很少,吃的東西味道也一般。因此,醫院的醫護人員時常到這家連鎖便利店買東西。

    懷念不知想到了什么,抬起?腳,往便利店走去。

    便利店里除了收銀員以外,沒?有顧客。

    懷念走到柜臺旁,拿起?柜臺邊貨架上巴掌大?小的盒子,“結賬。”

    收銀員:“現?金還是掃碼?”

    懷念說:“掃碼。”

    收銀員:“需要購物袋嗎?”

    她?隨身背的包是皮質的托特包,容量很大?。

    “不用。”

    結完賬,懷念走出便利店,一轉身,恰巧遇到許如清。

    見到她?的時候,許如清眼里閃過驚訝:“剛下?夜班?”

    “沒?有,今天休息。”懷念說,“如清哥,你?剛下?夜班嗎?”

    “嗯。”許如清笑意溫潤,“待會兒一起?吃午飯?”

    “我要回醫院開?會,應該沒?時間?吃午飯。”懷念面上掛著淺淡的笑,“我還趕著開?會,下?次有時間?再聊。”

    說完,懷念朝他輕點了點頭,而后,毫無留戀地?離開?。

    和許如清分開?后,懷念回到科室辦公室。

    所有人都在忙手頭的事,懷念默默地?走到儲存柜前,打開?寫?有自己名字的柜門,把裝了大?半袋子套的包放了進去。

    “……”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居然買了十幾盒套。

    她?覺得自己真的被段淮岸給色.誘到了。

    哎。

    懷念又?開?始反思自己,會不會太主動了?

    惆悵許久,直到開?會,懷念還心不在焉地?糾結此事。

    會議內容是說升職的事,懷念的導師,也就是骨科主任即將?升職擔任醫院副院長,她?師兄也要由?副主任轉為科室主任。

    會議結束后,眾人各歸各位。

    懷念被趙峰叫進辦公室,聊了好一會兒,中途她?師兄曾匯博進來,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嘴地?又?和她?說了很多的話。聊著聊著,到了中午吃飯時間?。

    趙峰:“去外面吃飯吧,我知道一家餐廳,特好吃,帶你?倆去吃。”

    他說了那家餐廳的名字,懷念有所耳聞,是專門做海鮮的。

    懷念記掛著家里的段淮岸,一時間?沒?做聲。

    見她?沉默不語,趙峰瞥她一眼:“干嘛?不樂意?”

    懷念連忙說:“沒?有。”

    然而三人剛出辦公室,曾匯博接到電話,vip病房的病人身體出了問題,要他過去一趟。曾匯博一走,懷念問趙峰:“還吃嗎?”

    “你開會的時候就心不在焉的,”趙峰皺眉,“我就沒?見你?這幅模樣過。”

    “……”懷念低著頭,“開?會內容我都有認真聽。”

    “一心二用,我還得夸你??”

    “……”懷念立馬噤聲。

    “你?和我說說,”趙峰似是想到了什么,問她?,“是不是談戀愛了?”

    懷念不擅長撒謊,尤其面對的是對她?極好的老?師,她?點點頭,認真地?說:“嗯,談戀愛了。”

    趙峰頓了下?,眉間?劃過一絲驚訝,很快,他揮揮手:“行行行,不強留你?吃飯了,和男朋友約會去吧。”

    懷念笑:“謝謝老?板。”

    趙峰的辦公室和她?的辦公室不在同一棟樓,懷念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帶上儲存柜里的“贓物”,步伐從容地?回家。

    一路上,懷念心神不寧,思考著要把這一袋子“贓物”藏在家里的哪個隱秘小角落里。買時一時爽,買后火葬場。

    是的。

    懷念后悔了。

    原本她?是嫌來回奔波過于麻煩,因此讓段淮岸在她?家睡覺。但是這一袋子套帶回家,就顯得她?圖謀不軌,之前說的話都是借口,就為了掩蓋她?想要占有他年輕健壯的完美肉.體一事。

    她?不僅是個貪圖美色的好色之徒,還是個虛偽至極的女人,將?自己的欲望偽裝的冠冕堂皇。

    等?到家了,懷念正四下?找藏東西的地?方時,再度接到科室的電話,讓她?把身份證照片發過去。

    懷念:“要得急嗎?”

    “最好現?在發過來,審批材料要用。”

    她?嘆了口氣?,無奈道:“好。”

    掛斷電話,懷念又?嘆了口氣?。

    她?嘆氣?的原因很簡單,前幾天晚上她?寫?材料需要身份證,她?抱著電腦坐在床頭,用完身份證就將?其隨手一扔。如果她?沒?記錯的話,身份證應該在她?枕頭邊上。

    懷念隨手將?包擱置一旁,而后,輕手輕腳地?走到臥室門外。

    拉開?門。

    她?的床是一側靠墻的,段淮岸恰巧睡在靠里的位置,她?眼神很好,一眼就看到,段淮岸枕頭邊的,她?的身份證。

    懷念屏緊呼吸,動作很輕地?爬上床。

    她?速度很慢,單手撐著身體,趴在段淮岸的上空,慢慢往另一側伸手。

    脖頸間?有熟悉的,溫熱的氣?息。

    近在咫尺的距離,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懷念的身體不自覺變得僵硬。她?低眼打量了段淮岸一眼,見到的是他處于睡眠狀態的臉,臉上少了幾分冷感,多了幾分平易近人的柔和。他的皮膚透著病態的白,唇色不點而紅。

    懷念的心念松動。

    腦海里突然冒出許芙評價段淮岸的那句話來——“靠著那么一張臉也能發家致富。”

    她?盯著他的臉,窒息又?靜謐的氛圍里,空白的大?腦霎時浮現?出四個字來,而她?也脫口而出這四個字:“男模從良。”

    話音落下?的同時,室內響起?了段淮岸清冽的聲音,不含一絲惺忪睡意:“誰是男模?”

    下?一瞬。

    懷念看到段淮岸緊閉的眼,驀地?睜開?。

    她?的呼吸在這一瞬停住了。

    世界仿佛也隨之靜止。

    唯有段淮岸是流動的。

    段淮岸的神色里沒?有半分困倦之色,他眼梢斂開?一道細細的縫,質問的口吻,“你?口中的男模,該不會是我?”

    “你?、你?怎么醒了?”懷念的語氣?還算平靜。

    “我沒?醒的話,你?打算對我做什么?”段淮岸下?巴稍抬,眼神暗昧,“怪不得讓我鎖好門。”

    “我是來拿身份證的,我的身份證放在枕頭邊上了!”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懷念往床頭內側看去,那只本打算去拿身份證的手,朝枕邊一指。

    然后。

    指向了空白處。

    段淮岸順勢看過去,玩味道:“身份證?哪兒呢?”

    懷念:“不是,剛剛就在這兒的啊!”

    段淮岸的目光一錯不錯地?盯著她?,氣?息低沉:“想要占有我,需要找那么多借口嗎?”

    “我沒?有。”懷念頭疼不已,仍想辯駁,腰間?陡然一重?,她?本就是跪趴的姿勢,搖搖欲墜,腰間?的重?力瞬間?拉動她?全身,朝段淮岸的身上倒去。

    懷念以為在這股重?力之下?,自己會磕到什么。

    然而段淮岸抱著她?的腰,猛地?使力。

    天旋地?轉間?。

    二人的位置互換。

    懷念被段淮岸壓在了身下?。

    “整張床都是你?的味道,”段淮岸的目光由?她?的臉一路下?滑,冷淡的臉,眼里充滿了濃烈的情欲,他的氣?息也很燙,“我滿腦子都是你?,根本睡不著。”

    懷念渾身也仿若被他燙到,喉嚨干澀,心臟狂跳。

    她?還來不及出聲,就被段淮岸垂頭吻住。

    不同于重?逢之后細密溫柔的吻,這個吻帶著熟悉的占有欲,寸寸掠奪懷念口腔里的氣?息,舌根攪弄著她?的舌頭,反復舔舐吸吮,近乎逼仄的窒息感席卷著懷念。

    懷念今天穿了件寬松的襯衫,內里是自帶胸墊的吊帶。尤為簡單的穿搭,整個人看上去很素凈。

    但段淮岸輕易地?將?這抹干凈給染上欲色。

    他輕易地?脫掉她?身上的襯衫,隨后,展現?出來的畫面,是與她?清純的臉截然相反的身材,非常有料。

    段淮岸深吸氣?。

    絕。

    她?怎么凈往他審美上長?

    每個地?方,他都好喜歡。

    喜歡得要死。

    她?被吻的大?腦缺氧,視線里一片朦朧,身體的快感凌駕于大?腦的理性。

    段淮岸徹底地?壓在了她?的身上,隱忍著情欲,克制,又?想放縱。

    周身的,屬于他的存在感,過于強烈,只是淺淺地?觸碰,都讓她?不自覺地?瑟縮。

    房間?里不合時宜地?響起?電話聲。

    也是這聲音喚醒懷念為數不多的理智。

    她?被他親的呼吸不暢,艱難推開?他的肩,“電話。”

    段淮岸的手扣著她?的腰,讓她?緊緊地?貼著自己,只是這樣緊貼著,沒?有任何緩和。他氣?息很沉,眼神灼熱,“別接了。”

    “工作電話。”懷念深吸一口氣?,手慌亂地?往床上摸索,找到了手機,按下?接聽按鈕,“喂。”

    段淮岸似是很照顧她?,抽身離開?。

    懷念想坐起?來和人通話,然而下?一刻,她?雙眼瞪大?,緊咬下?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段淮岸低埋著頭,舌尖慢條斯理地?打著轉,輕緩,溫柔,動作細膩。

    許久沒?有經歷過此事的懷念,有著微末的滿足,也有隱晦的刺激,但更多的還是——

    不夠。

    想要更多。

    身體逐漸空虛,想要他舌尖更深入。

    電話那端,科室的人還在催促她?:“懷念醫生,你?身份證照片找到了嗎?”

    “身份證嗎?”懷念緊咬著牙根,手肘撐著上半身弓起?,她?眼里浮著一層淚,渴求的眼神看向段淮岸,用口型求他:夠了。

    段淮岸只露出半張臉,冷冽的眼,眼尾上挑,惡謔又?尤為傲慢。

    他似是很聽話,她?叫停,他就停。

    他的視線漸漸抬了起?來,下?半張臉也隨之出現?在懷念的視野里。

    清冷孤傲的臉,眼里欲念深重?,唇角淌著透明的液體,畫面性感又?尤為情.色。

    懷念的呼吸停了一瞬。

    聽筒里,還有聲音,問她?:“懷念醫生?”

    眼前的畫面帶來的震撼過于強烈,懷念胸口微微起?伏。

    段淮岸起?身上前,奪過懷念手里的手機,一把按下?掛斷。

    “身份證發誰?”他也吸氣?,懷念發現?身份證居然莫名其妙地?出現?在段淮岸的手里,她?啞著聲音,“你?故意把我身份證藏起?來的?”

    “沒?藏。”段淮岸打開?手機攝像頭,邊拍身份證照片邊和懷念說,“寶寶連證件照都這么好看,看的我都石更了。”

    “……”懷念聽不得他說這種話,她?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道,“你?把手機給我,我發照片過去。”

    段淮岸嗯了聲。

    懷念發消息的時候,段淮岸把懷念抱在自己腿間?。

    他沿著她?頸側和唇角反復親著,像是以此解渴。

    只是被這么簡單地?親著,懷念發消息的手都有些抖,她?小聲:“你?別打擾我。”

    “就是親你?,我也沒?做太過分的事兒。”段淮岸喉結滾動,嗓音喑啞,“寶寶,你?身上都是汗,好香,好想親。”

    “……”

    他都在說什么啊?

    終于發完消息,懷念扔掉手機,也想扔掉他:“我要出去。”

    “不許。”段淮岸態度強硬,解開?她?脊背處的暗扣,他手繞過她?單薄的脊背,把她?緊摟在懷里,手指扯著她?,她?的呼吸不穩,他的呼吸滾燙,“你?出去了我怎么辦?”

    突如其來的扯動,裹挾著無可言喻的爽感。

    懷念低睫,看他還有濕濡黏感的鼻子,情.欲染紅的眼眶,她?闔了闔眼,嘆息:“我出去拿個東西就回來。”

    “有什么東西非要現?在出去拿的?”他嗓音很低,拉著她?的手觸碰著自己。

    手心的溫度燙得嚇人,懷念總覺得比以前要大?,她?沒?敢看,別過眼,“我去拿——”

    那三個字怎么也說不出口。

    懷念磕磕絆絆地?說:“我去拿,拿,它的,衣服。”

    房間?里,喘息聲凌亂無序。

    段淮岸和懷念對視。

    懷念受不了他的眼神,喉嚨發緊,維持著鎮定,說:“你?先放開?我。”

    “不放。”段淮岸不僅沒?有放手,還抱著她?下?床,他邊往門外走,邊有意無意地?頂她?。毫無隔閡的幽密地?段,如同深林里泛著水霧的沼澤,濕濡溫熱的觸感,湮沒?著彼此。

    害怕自己跌下?去,懷念下?意識地?摟住段淮岸的脖子。

    一路出了臥室。

    懷念一眼瞥見放在餐桌上的包。

    她?聲音很嬌,眼里也有著別樣的風情:“包里。”

    段淮岸走到餐桌邊,把懷念放在桌子上。

    桌子是巖板質地?,桌面冰涼。懷念坐的渾身一激靈,“涼……”

    下?一瞬,對上段淮岸似笑非笑的眼,他不急不緩地?:“一次性買這么多?寶寶,你?還真把我當男模了?”

    “……”

    “男模?也行。”

    “……”

    段淮岸拆開?塑料,緩緩戴上,而后,他站在她?面前,手掌箍著她?的后頸,壓著她?的頭靠向自己,他俯身吻住她?的唇。他含了會兒她?的唇瓣,稍稍退出來一點兒,低聲問:“本男模確實從良了。”

    懷念羞的渾身泛紅,她?到底為什么會說出“男模從良”這四個字來?

    “以后只服務你?。”段淮岸動作緩慢而又?輕柔,再度與她?觸碰,層層疊疊的觸感帶來緊密的包裹感,感受與以往的一樣,甚至更好了,“不舒服,要說。”

    他喉結滾動,懷念靠在他肩頭,看到他緊張的頸間?青筋層巒迭起?,禁欲又?縱欲的畫面。

    懷念低喘著聲,在餐桌上止不住地?抖晃,她?喉嚨很干,舔了舔唇,忽地?仰頭,舌尖舔過段淮岸的喉結。

    有片刻的僵滯。

    懷念茫然出聲:“你?怎么停了?”

    “寶寶,”段淮岸眼皮下?壓,瞳仁如墨般黑,嗓音低啞,如磨砂般質感,“我們做一天好不好?”

    第73章 73

    73.

    窗外?的天漸漸陰暗下?來, 空氣滯悶又黏稠,雨遲遲未下?。

    段淮岸的欲望直白又熱烈。

    他?沒?有任何的掩飾,喘息聲低沉發啞, “不?想出來, 想一直待在里面。”

    懷念渾身濕透, 她臉埋在他?的胸膛處, 視線落在手里的腕表處,才?發現已?經是下?午四點。她連震驚的力氣都沒?有,整個人又困又累, 午飯也沒?吃,還有點兒餓。

    她動了動:“你?出去呀。”

    “再待一會兒啊寶寶, ”段淮岸說,“別夾我。”

    “……我沒?有。”

    話音落下?, 懷念感受到?了他?有種卷土重來的趨勢, 她皺眉:“你?都不?累的嗎?”

    “不?累,”段淮岸緩緩退出來, 他?打了個結,見沒?有破洞漏出來,才?將其扔進垃圾桶里。他?垂眼, 打量著懷念的臉,臉頰處有著瀲滟的風情,眼尾上揚,渾然天成的媚態,“男模沒?有說累的資格。”

    懷念想著今天一下?午的姿勢,腦海里冒出他?說的部?分的, 稱得上是人說的話。

    “不?舒服要和我說。”

    “是不?是這里?很爽對吧?”

    “我也好爽啊寶寶。”

    “快爽死了。”

    “你?能不?能舔我的喉結?”

    “……”

    對比他?說的其他?內容,這些甚至能算是正經話了。

    懷念也記不?得段淮岸以前在床上會不?會說這些話, 她神色里一閃而?過無奈,“你?這些年在國外?都怎么過的啊?”

    段淮岸扯了自己的襯衫披在懷念的身上,兩人渾身都是汗,床單被?套也都濕得沒?法睡。

    抱著她去浴室,他?把浴巾墊在洗手臺上,才?把懷念放下?來坐在上面。

    “能怎么過的?”段淮岸斜眸瞥了她一眼,眼神里幽怨意味頗重,隨即,輕飄飄地落下?兩個字來,“忍著。”

    懷念抿了抿唇:“沒?有用手嗎?”

    “沒?,”段淮岸調好水溫,把懷念抱進淋浴間,“自己解決,挺沒?意思。”

    “那要是……”懷念不?自覺地往下?看,心臟忐忑地跳了下?,怎么又起來了?

    “想了怎么辦?”段淮岸猜到?她要說什么,哼笑了聲,“能怎么辦,你?又不?在我身邊。先攢著,等回國了,再好好和你?算這些年,你?欠我的債。”

    平白無故一口大鍋,懷念被?他?伺候著洗澡,也不?敢太囂張,她是真的不?想動了,就想享受,她慢吞吞地說:“這么說,你?也欠我債了。”

    按照段淮岸的說法,他?禁欲五年是懷念的錯,那懷念這五年也沒?和異性接觸過,段淮岸也有錯。

    段淮岸臉上還泛著情欲的潮暈,低笑了聲,“所以寶寶,你?這五年也很想和我做,是嗎?”

    “……”懷念面無表情,“我不?是那個意思。”

    “知道你?臉皮薄,害臊,但我不?是別人,”段淮岸問,“你?有多?想我?想的時候,我是用的什么姿勢?”

    懷念沉默了,她覺得還是裝死比較好。

    好在段淮岸并沒?有逼問她。

    洗澡的時候,差點兒擦槍走火。

    懷念皺著張臉,無奈:“你?不?是沒?睡多?久嗎?哪兒來的這么多?精力?”

    段淮岸也挺無奈的:“你?倒是休息夠了,就這么點兒精力,第三次的時候就一副困得睜不?開眼的模樣。”

    懷念沒?吭聲。

    “洗完澡打算干什么?睡覺?”段淮岸問她。

    懷念搖頭:“床單都濕透了,沒?法睡。”

    “沒?有別的床單了?”

    “有。”懷念掀了掀眼皮。“我現在好累,我不?想動。”

    “……”

    行?。

    段淮岸聽?出來了。

    這是要他?洗床單換床單。

    他?掐了掐她的臉:“男模從良,改當男保姆了。”

    ……

    洗完澡,懷念覺得自己也沒?有很累很困,她裹著條浴巾出了洗手間。來到?臥室,打開衣柜的柜門,挑衣服的時候,她稍顯遲疑,于是問段淮岸:“我們待會兒還出門嗎?”

    段淮岸邊擦頭發邊走到?臥室門邊,沾了水的眉眼顯得尤為深邃立體,他?輕扯嘴角,“你?明天不?是休息?”

    “嗯。”

    “出門吃個飯,”段淮岸說,“再回我那兒睡。”

    他?沒?有明說,但是神態和身體都透著股對她這簡陋狹小的出租屋的嫌棄。

    懷念抿了抿唇,輕應了聲,隨后拿了套出門穿的衣服,欲蓋彌彰地跑去浴室換衣服。

    身后,似有若無地響起一陣輕笑。懷念耳根發紅,權當沒?聽?到?。

    等她換好衣服出來,段淮岸也往身上套衣服,見到?懷念,他?挑眉,瞥向?她:“過來。”

    懷念半疑半惑地走到他面前,垂在身側的手,被?他?抓起來,他?一副大爺樣,心安理得地指使她,漫不?經心的聲線透著股傲慢:“給我扣扣子。”

    懷念眉心微動:“你不能自己扣嗎?”

    “剛誰給你?洗的澡?”段淮岸抬了抬下?頜,那股輕慢的姿態更明顯了,“禮尚往來,這不?是你?說的?”

    聽?他?這么一說,懷念霎時抬起手,憋屈地給他?扣襯衣紐扣。

    “對了。”

    “什么?”懷念瞥他?一眼。

    “誰扣的扣子,誰解開。”

    懷念扣扣子的動作微頓,默了幾秒,她還是幫他?把所有的扣子都扣上了。

    以她的角度,看到?他?胸口處許多?抓痕,懷念心虛又愧疚,只想此地無銀三百兩地把這些東西給蓋住。襯衫紐扣扣至最上面一顆,懷念的視線也隨之往上,定格在段淮岸的脖頸處。

    他?的喉結邊上有顆痣,深棕色的小痣,被?汗水沾濕的時候,喉結起伏,格外?性感。

    懷念盯著看了好一會兒,突然踮腳,吻了吻他?的喉結。

    然后,對上段淮岸意味深長的眼神。

    她故作從容地說:“我沒?讓你?給我穿衣服,所以這是——”

    “幫你?扣扣子的。”

    “報酬。”

    段淮岸目光往下?拉,唇角勾起,慢悠悠地說:“別人的報酬都是錢,你?不?一樣,就喜歡我——”他?刻意停頓了下?,壓低的聲線尤為曖昧,一字一句地說,“以、身、相、許。”

    懷念覺得,她的所作所為,確實是如段淮岸所說,她也沒?什么好反駁的。她收回眼,余光捕捉到?餐桌上的包,以及餐桌上的塑料盒。注意到?塑料盒已?經空了,登時想起今天在家?里發生的種種,她突然間產生窒息感。

    怎么就!能!用掉!一盒的!

    一時間,懷念意識到?,段淮岸是真的忍了五年。

    憋瘋了。

    懷念低頭,將塑料盒扔進垃圾桶里。

    她要把包拿走的時候,眼前突然多?了只手。

    段淮岸伸進包里,修長五指拿了三包出來,神容倦冷,面不?改色地將未拆封過的三包塑料盒,放進他?搭在沙發處的西裝口袋里。

    段淮岸輕笑了聲,“謝謝寶寶給我準備的禮物,我很喜歡。”

    “……”-

    兩人沒?在家?耽誤太久,就出門吃晚飯了。

    去吃飯的路上,是段淮岸開車。

    懷念坐在副駕駛,看著段淮岸一副很精神的模樣,問道:“你?不?困嗎?”

    “不?困。”段淮岸說,“你?去開會的時候,我睡了會兒。”

    “我開會……”懷念算了算,“我九點出門的,大概十二點半到?家?。你?有睡三個半小時嗎?”

    “差不?多?。”段淮岸說,“你?回來前十分鐘,一個電話把我叫醒了。”

    聞言,懷念腦海里浮現她爬上床,偷偷摸摸拿身份證的場景,她忍了忍,耐著性子,平靜地問他?,“所以我回家?的時候,你?也是醒著的?”

    段淮岸點頭。

    “我爬上床,你?也知道。”

    “嗯。”

    “那你?為什么不?出聲?”

    段淮岸挑眉:“我以為你?要偷親我。”

    懷念:“我偷親你?,你?就給我親嗎?不?反抗一下??”

    “為什么要反抗?”段淮岸笑,“我巴不?得你?對我多?做點別的。”

    “……”懷念被?噎住。

    聊天中,車子駛進室外?停車場里。

    懷念心不?在焉地往外?看了眼,視線滑過餐廳的招牌,她愣了愣。察覺到?她神色的變化,段淮岸問她:“怎么?”

    懷念說:“本來我中午要和我導師來這里吃飯的。”

    段淮岸:“怎么沒?吃?”

    因為想回家?陪你?。但懷念覺得,她要是說出實情,段淮岸估計會表現出一副,孔雀開屏的模樣。她隨意找了個理由糊弄過去,“師兄臨時有事,我和導師兩個人也吃不?了多?少東西,所以就沒?來。”

    “還以為你?是想回家?陪我。”

    “……”懷念硬著頭皮,“你?在睡覺,沒?什么好陪的。”

    “就是陪我睡覺。”

    懷念解開安全帶,開門下?車的動作一頓,她神色里閃過不?自然,正準備說話的時候,就看到?段淮岸拿起膝蓋處的西裝外?套,把外?套里的塑料盒全拿出來,放在車內中控臺上。

    她的臉火速燒了起來,急忙別開眼,下?車。

    駕駛座的關門聲緊隨其后。

    段淮岸步子大,幾步就走到?懷念身邊。

    他?身上還是白襯衫,西裝外?套拎在手里。

    懷念:“不?穿嗎?”

    段淮岸:“待會兒穿。”

    懷念哦了聲,沒?再多?問。

    餐廳的招牌亮著金色的光,氣氛很好,生意也很好,客人絡繹不?絕。

    服務員迎了上來,似是認得段淮岸,“段先生,您的包廂在這邊。”

    領著他?們二人繞過熙攘的大堂,懷念走了沒?幾步,就被?一道疑惑的聲音叫住:“懷念?”

    懷念和段淮岸齊齊停下?腳步,循聲望去。

    看清打招呼的人后,段淮岸臉上神情很淡,帶著慣有的疏冷。

    懷念倒是笑了,“師兄。”

    是曾匯博。

    曾匯博打量著二人:“這么巧,來這兒吃飯?”

    懷念點頭:“師兄,你?一個人嗎?”

    曾匯博邊說邊往一個方向?指了指:“還有我愛人和孩子,我們一家?人出來吃飯。”懷念順勢看過去,恰好與曾匯博的太太打了個照面,她用口型和對方打了聲招呼。

    “先不?說了,我得再點個單,我女?兒非要吃帝王蟹,”曾匯博神情里滿是寵溺,“我去給她加一只。”

    海鮮店大堂擺放著許多?魚缸,新?鮮海鮮置身其中,供客人挑選。

    曾匯博說完,便和服務員挑選帝王蟹去了。

    懷念和段淮岸接著往包廂走。

    懷念拉了拉段淮岸的袖子,“我們不?要去點單嗎?”

    “早點好了。”段淮岸從她手里抽出自己的袖子,他?牽著她的手,進了包廂,才?松開。

    等菜的時間,段淮岸狀似心不?在焉地問她:“我以前沒?見過你?和人關系這么好過。”

    “什么?”懷念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他?是我師兄,我在醫院的時候,都是他?帶著我的。他?人很好,很有耐心,而?且他?妻子對我也很好。”

    段淮岸神情冷淡,不?為所動地低嗯了聲:“我去趟洗手間。”

    懷念垂著腦袋看手機,隨口道:“快點回來。”

    段淮岸上完廁所,出來洗手的時候,機緣巧合,鏡子里出現個熟悉的面孔。

    他?微揚著下?顎,面無表情地盯著曾匯博。

    曾匯博也在打量著眼前的段淮岸。身形清瘦,穿著剪裁得體的西裝,渾身散發著雍容的淡漠感,以及不?近人情的冷傲。

    “懷念經常和我說起你?。”曾匯博邊洗手邊說。

    段淮岸關掉水龍頭,抽紙擦手,冷冰冰的語氣:“她說我什么了?”

    “說你?長得帥,很優秀。”

    段淮岸低斂著眉眼,一副聽?慣這種話,所以很不?耐煩的模樣。

    然而?下?一刻,曾匯博話鋒一轉,說:“她還說你?脾氣很差。”

    段淮岸擦手的動作一頓,緊繃著臉部?線條,不?吱聲了。

    曾匯博自顧自地接著往下?說:“我當時覺得,她挺膚淺的,就喜歡帥哥。當時她年紀也小,剛二十出頭,我估摸著,感情來得快去得也快,或許遇到?下?一個長得帥的,就換個人喜歡了。結果沒?想到?,這么多?年,她還是喜歡你?。”

    段淮岸早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經常。

    當時。

    這么多?年。

    顯而?易見,懷念屢次在曾匯博面前提到?過段淮岸。

    曾匯博洗完手,也抽了張紙擦手,他?看著眼前比自己高半個頭的段淮岸。從第一次見到?段淮岸到?現在,段淮岸給他?的感覺和懷念描述的相差無幾。

    ——他?長得很帥,很少笑,所以給大家?的感覺就是,挺兇挺冷漠挺難接近的人,事實確實如此,他?脾氣不?好,但是很好哄。

    曾匯博比他?年長十來歲,年齡帶給他?的閱歷使得他?在此刻能夠溫潤地笑出來。

    “所以我挺好奇的,她到?底喜歡你?什么?”曾匯博樂呵呵地,“你?知道懷念回答了什么嗎?”

    段淮岸神色冷淡,睨他?一眼。

    “她說——”曾匯博記性很好,將懷念說的那句話,完整地復述了出來,“我也不?知道我喜歡他?什么,但是意識到?喜歡這件事的時候,我和他?已?經成為高中同桌了。”

    第74章 74

    74.

    話音落下。

    氣氛驟然陷入死寂中。

    段淮岸似是聽到與他毫無?相關的內容, 神情依舊傲慢,眼?尾耷拉著,顯得氣場更加凌厲冷峻。

    也是他這幅居高臨下的睥睨態度, 讓曾匯博記起來些什么。

    “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曾匯博問他, “在趙峰趙主任的辦公室, 你?和你?父親——段總。”

    段淮岸仍舊沒有回答, 他就是站在原地,薄情冷欲的眼?注視著曾匯博。

    也是因為曾匯博的話,提醒了段淮岸那天發生的種種。

    段淮岸和段屹行來找趙峰。

    段淮岸帶了一沓懷念在校期間的任職證書、獲獎證書, 成績單上的績點漂亮得不行。

    趙峰只在接他資料的時候看了他一眼?,其余時候, 全程都在和段屹行交談。

    離開后,二人回到車里。

    段淮岸黑著臉。

    段屹行笑:“被人冷待的感受, 怎么樣??”

    段淮岸不發一言。

    段屹行瞥他一眼?:“你?應該能?預料到這幅場景, ?  趙峰憑什么會給你?好臉色?就因為你?是我的兒子?一個還在讀大學?的學?生,乳臭未干的富二代?, 像你?這種人,他見多了。”

    “爸,你?有必要?把我和游手好閑的那些人混為一談嗎?”

    “語氣還挺沖。”段屹行哼笑了聲, “我還沒說呢,你?剛那神情,是在求人嗎?不知道的還以為趙峰求你?辦事。”

    “……”段淮岸眼?梢滋生出料峭涼意,“天生不會求人。”

    “那怎么會求我來找趙峰?”段屹行,“就為了那保姆的女兒。”

    段淮岸最?煩這個稱呼了:“爸,她有名字。”

    段屹行:“但對我而言, 她的名字就是這個。”

    段淮岸:“你?之前對她不是這種態度。”

    “我對她的態度如何,取決于你?的能?力多少。”段屹行低頭, 漫不經心地整理?著腕間袖扣,語調輕慢地說,“想?聽實話嗎?我不會接受我兒子,和保姆的女兒結婚,哪怕是談戀愛,也不行。”

    段淮岸眼?里壓著濃墨重彩的情緒,垂在身側的手握緊,青筋迸發。

    “你?知道這件事上,我對你?最?失望的一點是什么嗎?”

    “……”

    段屹行猛地轉身,鷹隼般的目光攫住段淮岸,他眼?里流淌著尤為明顯的失望情緒,“是我生來就高高在上的兒子,為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低頭。即便你?低頭的對象是我,也讓我失望。”

    段淮岸繃緊的身形猛地一震。

    段屹行收回目光,他嘆了口氣:“你?希望我接受她,其實很簡單——”

    “讓我尊重你?。”

    “讓我知道你?有獨當一面的能?力。”

    “分?手對你?們?而言,是好事。你?們?需要?獨立成長,需要?時間沉淀。尤其是你?,需要?學?會尊重她的意見,而不是以高高在上的地位身份,威脅她、強迫她。”

    ……

    面前,曾匯博走到垃圾桶旁,將擦手過的紙扔進垃圾桶里。

    曾匯博的聲音喚回了段淮岸的注意力:“我沒有記錯的話,那天之后,我導師決定?帶個學?生,那個學?生是南大臨床醫學?系的懷念。”

    段淮岸眼?簾上下掀動,他語氣很淡,毫無?波瀾起伏的嗓音給人一種輕蔑感:“你?記性挺好。”

    “我導師很多年沒收學?生了,所以這件事我記得很清楚。”曾匯博笑了下,“再加上是天恒的段總特意過來打?招呼,挺罕見的。”

    “趙峰愿意收懷念為學?生,是因為她專業能?力強,和別人沒關系。”段淮岸終于開口,眼?梢下拉,下頜緊繃,“能?注意你?的用詞?”

    他像是徹底沒了耐心,這話說完,冷淡著神情,轉身離開。

    回到包廂,包廂里的菜都上齊了。

    懷念低頭,無?聊地撥弄著筷子,聽到開門的動靜,她轉過身來:“你?回來了,快吃吧。”

    段淮岸淡嗯了聲,在懷念身邊坐下吃飯。

    懷念見他拿起筷子,又?放下,她問:“怎么了?”

    “我剛剛遇到了個人。”段淮岸倒不是在意曾匯博會把當初見面的事說出去,畢竟真?正讓趙峰決定?收懷念的原因,是懷念的個人能?力,段屹行不過是順水推舟做了個人情,他在意的是,“他說了件我以前特丟人的事。”

    聞言,懷念沉默了,“你?還有丟人的事嗎?”

    “你?,”段淮岸頓了下,語氣里帶了幾分?玩味,“就這么愛我?”

    “……”

    “愛到覺得我這個人,沒有缺點?”

    “……”忍著吐槽他渾身都是臭毛病的沖動,懷念老實道:“你?什么時候丟人過?我記得遲徑庭說過,小時候他闖禍丟人,你在后面替他善后。”

    遲徑庭曾經還打?趣過段淮岸,說他像是寺廟里恪守清規的僧人。

    話鋒一轉。

    后半句話則是調侃:“沒想到這僧人犯色戒了。”

    別說懷念,換做任何人都不會相信,段淮岸會做過什么丟人的事。

    但那天站在趙峰辦公室里,被他冷落看輕的事,段淮岸是說不出口的。

    段大少爺愛面子,更不會在喜歡的人面前說自己的糗事。

    他游刃有余地找回自己說這話的目的:“我說這事兒呢,不是讓你?問我,我以前多丟人。”

    懷念沒反應過來:“那是……”

    “那人嘲諷我,”段淮岸冷眸游睇,“但我沒罵他一句,你?不覺得你?應該夸夸我?”

    懷念有些驚訝,以他那臭脾氣,平生估計也就只發生過一樁丟人的事,相當于被人揭老底的存在。他居然能?忍住不發火?

    “我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忍著火。”段淮岸嘖了聲。

    “看在我的面子上?那人和我認識?”

    段淮岸并不太?想?讓她知道,自己剛才和曾匯博碰面聊了幾句的事,短短幾句,藏著太?多重要?的訊息,連他自己都仿佛經歷一場地震,尚未從余震中走出來。

    他吊兒郎當,挑了挑眉,不正經的腔調:“因為你?今天白天很聽話,我說什么就做什么。”

    這話讓懷念想?起了在家?里發生的種種,她沉默下來。

    “快點,”段大少爺趾高氣昂地催她,“夸我幾句。”

    懷念抿了抿唇,在段淮岸的灼熱注視下,雙唇張合,無?奈道:“好棒。”

    “說段淮岸好棒。”

    “再親我一下。”

    “……”懷念眼?神閃了閃,別過臉,語氣悶悶地,“段淮岸你?好煩。”-

    吃過晚飯,兩人出了餐廳。

    室外的溫度降了些,夜里起風,涼颼颼的。

    段淮岸帶下車的西裝外套始終沒穿,此時,他將對折掛在胳膊處的外套,披在了懷念肩上。

    衣服籠罩出熱意,還有來自他身上的熟悉味道。

    懷念低頭瞅了眼?身上的外套,意識到他帶衣服下車,是為了怕她冷,她眨了眨眼?,“這里離你?家?近嗎?”

    “還行,”段淮岸說,“開車二十分?鐘。”

    很快到車里,懷念口袋里的手機響了一下。

    她系好安全帶后,掏出手機看消息。

    發消息的是曾匯博,懷念愣了愣,念出消息內容:“師兄說,謝謝你?替他把這頓飯的單給買了。”

    段淮岸嗯了聲,“順手。”

    懷念低頭,索性回曾匯博同樣?的內容:【順手的事兒,師兄你?不用太?在意。】

    曾匯博:【你?男朋友和你?說的一樣?。】

    懷念疑惑:【?】

    曾匯博:【脾氣不好,但對你?很好。】

    曾匯博:【下次有機會,我請你?倆吃飯。】

    懷念也沒太?在意,只覺得這是成年人之間的禮貌。回完曾匯博的消息后,她慢吞吞地把披在身上的西裝外套,從后背和椅背中抽取出來。

    西裝外套有一側格外重,沉甸甸地,懷念還沒細想?是什么東西,外套里就發出來電鈴聲。是段淮岸的手機。

    懷念摸索到口袋,拿出手機:“遲徑庭的電話。”

    段淮岸正在開車,沒工夫接電話,他說:“你?開免提。”

    懷念按下接聽。

    “你?今晚忙什么?”一接通,遲徑庭的聲音伴隨著縹緲的音樂聲落在車廂里,自問自答般地說,“我看你?一個人待在家?里也挺無?聊的,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我來你?家?陪你?喝酒;二,你?來店里陪我喝酒。”

    “……”

    熟悉的選擇題,懷念啞然失笑,感慨他倆真?不愧是從小玩到大的好哥們?。

    段淮岸語氣冷淡:“排除兩個錯誤選項。”

    遲徑庭:“我一共就兩個選項!”

    段淮岸:“沒事我就掛了。”

    遲徑庭大呼小叫:“你?很忙嗎?大晚上的你?忙什么?孤家?寡人一個!”

    “我有女朋友,”段淮岸瞥了懷念一眼?,慢騰騰地落嗓,“你?有嗎?”

    “哦,”遲徑庭意識到了,“和我主治醫生和好了?”

    “誰主治醫生?”段淮岸不耐煩,“別一口‘我我我’的。”

    “她本來就是我的主治醫生!”遲徑庭是真?的挺服他的,這么多年過去,氣質倒是沉穩了許多,但關于懷念的氣量,還是那么小。

    遲徑庭哼笑了聲,冷嘲熱諷:“你?有女朋友,很稀奇嗎?我還有未婚妻呢,你?有嗎?”

    “……”

    聞言,段淮岸瞥了懷念一眼?:“把你?手上的喇叭給我關了。”

    懷念慢半拍,沒按掛斷。

    聽筒里再度響起遲徑庭的聲音:“什么喇叭?二十多年好兄弟,在你?眼?里我就是個喇叭嗎?段淮岸,這就是你?對待你?好哥們?的態度?有了女朋友就忘了哥們??你?別忘了,這五年多來只有我,only me,飛去英國看過你?。”

    “因為你?當時的女朋友就在英國。”段淮岸不留情面地拆穿他。

    “……”

    遲徑庭登時閉嘴了。

    段淮岸勾了勾唇角,看向懷念:“寶寶,聽話,把電話掛了。”

    懷念沒有想?到他會當著遲徑庭的面,喊自己寶寶。

    遲徑庭更是沒想?到,他抬高聲音,怒罵:“惡心!”

    然后,先懷念一步,按斷了通話。

    盯著被掛斷的電話,懷念心情復雜,想?提醒段淮岸,他答應過自己,只在兩個人的環境里叫她“寶寶”。她耷拉著腦袋,又?放棄了。

    隨他去吧。

    ……

    再次來到段淮岸的家?。

    懷念換鞋的時候,欲蓋彌彰地提了句:“我今晚還睡客臥嗎?”

    聽到這話,段淮岸眼?梢輕抬:“你?要?是想?睡客臥,也行。”

    “……”懷念耷拉著頭,一聲不吭地換好鞋。

    她往前走了幾步,身后傳來段淮岸悠悠的聲音:“我還沒睡過客臥,正好今晚睡一睡。”

    懷念抬睫看他。

    段淮岸:“還是說你?沒睡過主臥,想?睡主臥?”

    懷念覺得這提議怪怪的,她皺眉:“你?睡客臥,我睡主臥嗎?”

    “懷念。”段淮岸氣笑了,“我有毛病?帶女朋友回家?,還和她分?房睡。”

    懷念也笑了,她有點臉熱,回避著他的視線,“我就是覺得,萬一你?現在睡覺不喜歡被人打?擾呢?”

    “我們?才分?開多久?我以前什么樣?的,你?忘了?”段淮岸垂著眼?瞼看她,眼?神有些冷。

    “……快六年。”

    “差不多一千七百天吧,也就不到兩千天,”段淮岸說,“那也沒幾天。”

    懷念被他輕描淡寫的態度給驚到,“一千多天是,沒幾天嗎?”

    不知不覺間,走到沙發旁,段淮岸拽著她的腰就把她帶到沙發上坐下,她的雙腿被他分?開,跪坐在他腿根,他的手沿著她后腰往上摩挲。指腹帶來溫熱的觸感,輕松解開她脊骨中間的暗扣。

    “都和好了,你?還要?和我分?房睡,”段淮岸湊到她頸間,對著她的鎖骨咬了一口,“總是提分?手的事兒,我是不是對你?最?近態度太?好了?”

    懷念緊張得渾身繃住,她下意識地推他:“別來了。”

    “不要?。”段淮岸喘息聲略沉。

    懷念臉畔潮紅,她說:“都腫了。”

    這話讓段淮岸停了下來。

    他低頸埋在她胸口,調整沉重的氣息,來回蹭著,蹭的懷念渾身掀起無?所適從的癢感。

    “我想?去洗澡。”

    “我給你?洗。”段淮岸低埋著的聲音含糊不清,“洗完給你?擦藥。”

    “……”懷念的臉火速燒了起來,“不用擦,明天就會好的。”

    過了會兒,段淮岸哦了聲,臉上仍舊一副清心寡欲的冷,但眼?神很燙,欲望和渴望并重,他喉結滾動,黯聲道:“那寶寶,明天你?坐我臉上。”-

    兩人又?在沙發上膩歪了會兒。

    段淮岸才帶懷念進主臥里的浴室。

    懷念沒讓他和自己一起洗澡,她今天來回奔波,忙活了一天。此刻又?累又?困,只想?趕緊洗完澡上床睡覺。她洗澡的同時,段淮岸在客臥洗澡,等她洗完躺在床上,段淮岸也回到了臥室。

    段淮岸上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懷念抱進自己的懷里。

    懷念累的睜不開眼?,卻還不忘警告他:“今晚不行。”

    “嗯,”段淮岸語調閑閑地,“我倒計時,等到零點就不是今晚了。”

    黑暗中,床上發出窸窣聲響,衣服與被子摩擦,懷念攀著段淮岸的肩,慢慢地往后退。察覺到她的遠離,段淮岸放在她腰上的手立馬把她拉了回來。

    他低頭吻了吻她的耳朵:“騙你?的,睡覺吧寶寶,晚安。”

    懷念眼?皮困得睜不開,胡亂地應了聲晚安,很快,就睡了過去。

    長久輕緩規律的呼吸聲響起。

    段淮岸始終沒有闔眼?入睡。

    有句話。

    困擾了他一夜。

    曾匯博說,她喜歡他的時候,他倆已經是高中同桌了。

    高中。

    喜歡。

    是很熟悉的詞,也是他曾親身經歷過的。

    但是人物一換,段淮岸覺得陌生。

    他的胸腔沉沉起伏著,懷抱著懷念的手,拳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

    即便是她承認他們?兩個人是戀愛關系的那段時間,段淮岸也沒從懷念的嘴里聽到過一句“喜歡”。他知道自己的感情過于濃烈,處理?二人的關系時,也采取了許多令她不適的手段;她與他相反,尤為的冷清冷靜,以至于他常常覺得,她是不喜歡他的。

    她用的那個詞,沒有錯。

    ——強迫。

    如果曾匯博說的是真?的,懷念在高中的時候也喜歡段淮岸。

    那么。

    是不是。

    他一開始就錯了。

    如果他一開始,就采用溫和的方式,那他們?兩個是不是,不會分?手?

    后悔的情緒鋪天蓋地地充斥在段淮岸的腦海里。

    ……

    懷念半夢半醒間,感受到頸間一片濕意。

    她動手想?去摸,卻發現自己的手被段淮岸箍在懷里。

    懷念睡意朦朧地:“你?壓著我手,我動不了了。”

    “對不起啊寶寶,”段淮岸的聲音有些啞,他改了個抱姿,將她的手放了出來,“我剛做夢夢到你?了。”

    室內沒有一絲光,段淮岸的臉隱匿于黑暗中,看不真?切。

    他的聲線和剛睡醒時沒有任何差異,沙啞低沉的。

    懷念沒有起疑,聽完段淮岸的話,懷念隨意擺放著的手,在被窩里,回抱住段淮岸。她對自己出現在他夢里一事感到好奇,話剛到喉嚨,被她腦海里冒出的不好預感給截停。介于段淮岸的種種不良前科,懷念覺得很有必要?先問一個問題,再決定?要?不要?接著問。

    她嗓音干澀,小心翼翼地問:“我在你?夢里,有穿衣服嗎?”

    “……”

    房間內靜了下來。

    即便看不清他的五官,但懷念還是敏銳地察覺到抱著她的懷抱,好像冷了幾度。

    懷念謹慎地思?考著對策,語氣溫吞:“我剛剛說了什么?好像是在說夢話。我現在清醒了,你?說什么?你?夢到我了?那你?的夢里,除了我以外還有誰?”

    段淮岸唇線拉直,語氣冷冰冰的:“我夢到咱倆回到高中了。”

    “然后你?給我寫了封情書,要?我和你?早戀。”他唇角弧度微斂,語氣不知何時軟了下來,“不過夢都是假的,行了,你?睡吧。”

    “夢也不都是假的,”懷念眼?睫動了動,嗓音里還有點兒困倦,說話的語速很慢,“我確實是在高中的時候,就喜歡上你?了。”

    第75章 75

    75.

    室內安安靜靜的, 兩?個人緊抱在一起,心離得?很近。

    靈魂好像也以前?所未有的親密距離相擁著。

    他?們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默。

    遲遲沒有等到?段淮岸的反應,懷念褪去的困意?再度席卷而來, 她?蹭了蹭他?的胸口?, 打了個哈欠, 嘟囔著說:“真的好困。”

    段淮岸略僵硬的手, 很輕很慢地拍了拍她?的后腰,“先睡吧。”

    你先睡,我再冷靜冷靜。

    這一冷靜。

    不知不覺, 到?了后半夜。

    段淮岸動靜細微地,從懷念的身下抽出自己的手。被她?壓了大半宿, 胳膊充血不足,有些發麻。他?拿起手機, 邊揉著手邊出了臥室。

    他?倒了杯水, 懶得?挪身位,將就著坐在廚房中島臺邊上。

    萬籟俱寂的夜晚, 段淮岸的朋友圈依舊熱鬧。

    尤其是遲徑庭,分外活躍,一連發了三條朋友圈。

    段淮岸隨便點了個贊, 不到?半分鐘,遲徑庭給他?私發了條消息。

    遲徑庭:【大半夜不陪懷念,來給我朋友圈點贊?】

    還沒等他?回復,遲徑庭緊接著又發來一條消息:【這才和?好多久,又被打入冷宮了?岸貴妃。】

    段淮岸懶得?搭理他?。

    等不到?段淮岸的回應,遲徑庭直接打了電話過來。

    “我剛碰到?咱們高中同學了。”他?說了個名字, “你還記得?嗎,咱班學習委員。”

    段淮岸沒有任何印象。

    “我高中的時候還小喜歡過她?一陣子, ”遲徑庭說,“她?長相和?懷念是兩?個極端,一個清純一個嫵媚,我的審美真是萬年不變的喜歡性感火辣款。”

    “說完了?”

    “當然沒有。”遲徑庭大半夜地開始憶往昔起來,“我很少想高中的事?,可能是今天遇到?了她?,讓我想起許多以前?的事?兒來。你說,如果可以回到?過去的話,你會想回到?高中嗎?”

    不待段淮岸回答,遲徑庭代替他?回答:“我看你是不太想回去的,畢竟那?個時候的你,是青澀窩囊,喜歡玩暗戀的純情小處男一枚。”

    遲徑庭說話的時候,段淮岸喝水的動作一滯。

    他?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睫,“能回去的話,或許會嘗試早戀。”

    “早戀?早戀那?是你想戀就能戀的嗎?懷念能同意?嗎?”

    “萬一她?也喜歡我。”

    這句話應該是疑問句,但他?的用詞與語氣,都?是平淡的陳述調。

    “……”遲徑庭沉默三秒,“你在說夢話?”

    聽到?這話,段淮岸冷笑?了聲。

    “都?做夢了,就別夢懷念也喜歡你這種純情情節,你夢點大的。”遲徑庭態度誠懇,建議道,“反正你倆平時也喜歡搞點人前?不熟,人后猛親的戲碼。你夢回高中,就整點禁忌的,刺激的,什么教室play,體育器材室play,廁所play啊,統統安排上。”

    “……”

    段淮岸懶得?理他?。

    面無表情地掛斷電話。

    段淮岸本就心煩意?亂,和?遲徑庭打完電話之后,他?現在被氣得?胃疼-

    隔天是周日。

    懷念醒的時候,段淮岸還在睡。

    段淮岸的手牢牢地將懷念圈在懷里,連睡覺,他?的占有欲也沒有一絲懈怠。

    懷念窩在他?的懷里,視線仔細描摹著段淮岸的五官輪廓。

    他?的五官生得?極為出色,攻擊性也極強,尤其是這雙眼。好在此?刻雙眼緊閉著,少了大半的鋒芒,過于白皙的膚色,將他?沒有表情的臉嵌上幾分柔和?之色。看上去不像是快到?三十歲的成熟男人,和?她?記憶里十幾歲的少年段淮岸,沒什么差別。

    懷念腦子里突兀地想起昨晚做的一個夢。

    但她?昨晚太困了,也不太確定是夢還是現實。

    半真半假的。

    思緒稍稍游蕩了會兒,段淮岸就醒來了。

    他?剛睡醒的模樣比平日更冷,眉眼間的鋒利感似是加了好幾倍。但他?仍是一副處于睡夢中的狀態,還未清醒。眼睫輕掀,與懷念的視線對視上。

    幾秒后。

    他?重新閉了眼,低語道:“又夢到?你了,寶寶。”

    懷念并不清楚段淮岸做的夢是什么內容,然而下一秒。

    段淮岸緩緩低下頭,溫熱的呼吸淌在她?的頸間,逐漸往下。而他?搭在她?腰間的手也開始動作,掌心溫熱,帶著繾綣的力度,傳遞著情動的潮熱。

    “……”懷念身體一僵,“所以我在你的夢里,真的沒有穿衣服。”

    被窩里的溫度升得?很快,段淮岸似是也清醒過來,意?識到?現在并非是夢境,而是現實。但他?并沒有停下,在被窩里摸索著,他?們側躺著,他?抬起她?一條腿,慢騰騰地磨著,“寶寶,早上好。”

    懷念氣息有點兒抖:“怎么大早上就來?”

    “昨晚不是沒做?”段淮岸一副理所應當的態度。

    懷念沒回應。

    兩個人都有些沉默。

    她?咬著唇,竭力壓抑住聲音。

    段淮岸和?她?截然相反,他?喘息聲明?顯,如浪潮般起伏,間或夾雜著低沉沙啞的嘶聲,甚至還故意?惡劣地覆在懷念的耳邊,說些亂七八糟的話。

    什么寶寶好爽。

    什么夾得?我快身寸了。

    什么寶寶你好緊。

    懷念咬著唇,臉紅心跳地逃避著他的話。

    等到?結束了,段淮岸親了親懷念的耳朵:“寶寶我好開心,睜開眼就能看到?你,好多年沒有這么開心過了。”

    “……”懷念的心又一下子軟了。

    兩?個人又在床上躺了會兒,才起床。

    段淮岸抱她?去洗漱,給她?擠了牙膏,兩?個人并排站在洗手臺前?刷牙。

    懷念昨晚就發現了,洗手間里放的都?是兩?人份的東西?,牙膏、牙刷、毛巾、浴巾。還有一系列給她?準備的護膚品和?化妝品。

    昨晚沒來得?及問,懷念刷完牙后,問他?:“這些,你是什么時候買的?”

    “搬進來的第一天就買了。”

    “你就篤定我會和?你和?好嗎?”

    “沒。”段淮岸水洗過后的臉,五官顯得?更立體,臉上淌著水珠,潮濕的眼睫似深淵,他?語氣輕慢,慢條斯理地說,“實在不行,和?以前?一樣,強迫你和?我住。”

    骨子里的偏執,無法改變。

    對他?的回答,懷念沒感到?意?外。

    她?看了他?一眼,聲音溫軟,警告他?:“要做個守法的好公民。”

    “法律有規定,男女朋友不能同居嗎?”段淮岸挑了挑眉,故意?曲解她?,“還是說你在暗示我,趕緊和?你結婚?”

    懷念一直以來都?佩服他?黑白顛倒的能力,她?決定還是像以前?一樣,轉移話題,“早餐吃什么?我餓了。”

    “抱歉啊寶寶,我只顧著我自己吃飽,忘了你了。”段淮岸嗓音黏黏糊糊地。

    “……”

    懷念充耳不聞,鎮定自若地離開了浴室。

    來到?廚房,她?打開冰箱,段淮岸的冰箱被生鮮果蔬擺放的滿滿當當。正當她?糾結早餐要吃什么的時候,室內似響起門鈴聲。

    懷念探頭,看到?段淮岸由?主臥走出來,他?看了她?一眼:“送餐的。”

    懷念哦了聲,旋即把冰箱門關上。

    送來的餐食,三葷兩?素一個湯。

    懷念下意?識看了眼當下的時間,注意?到?已經?是十一點多,哪兒算得?上是早餐,分明?是午餐。怪不得?段淮岸點的都?是正餐。

    懷念和?段淮岸坐在餐桌邊。

    懷念身上還穿著段淮岸的短袖,她?喝了口?水止渴,然后問段淮岸:“我們今天出門嗎?”

    “都?行。”段淮岸也不知從哪兒翻了根皮筋出來,給她?綁頭發,心不在焉地問,“你想去哪兒約會?”

    懷念只是說個出門,就被他?解讀成約會。

    她?沒糾正,順著二人的話題,說:“我想去買幾套衣服。”

    “行。”段淮岸補充,“多買幾套,放我這兒。”

    懷念就是這個意?思,“再買幾套睡衣。”

    “我這兒不是有你的睡衣?”段淮岸替她?綁好頭發,收回目光,意?味深長地盯著她?,“正好是夏天,穿點兒吊帶睡裙,多合適。”

    懷念都?不想說,那?些吊帶睡裙,遮住上面就不能遮住下面。

    “不了,”懷念平靜地說,“我睡覺喜歡多穿點。”

    “咱倆還挺配的。”

    “?”

    “我睡覺喜歡少穿點,互補了。”

    “……”

    這都?能,互補,嗎?

    客廳安靜下來。

    懷念把水杯放了下來,她?拿起筷子吃飯,往嘴里喂了幾口?飯,她?似是想到?什么,問道:“我昨晚是不是睡到?一半,醒來了?然后我倆說了幾句話,對嗎?”

    毫無防備地開啟這個話題,段淮岸眸光一滯,神色里閃過一絲緊張。他?側頭瞧她?,冷淡的眉眼不沾染任何情緒,語氣也很淡,“怎么連自己醒沒醒都?不知道?”

    “因為我昨晚做夢夢到?你了,”懷念老實道,“所以我不太確定,和?你說的那?些話,是我在夢里說的,還是現實里。”

    段淮岸支著側臉,直勾勾地盯著她?。

    關于昨晚的事?,段淮岸本想就此?翻篇,畢竟世?界上沒有后悔藥,即便她?真是高中的時候就喜歡上了自己,他?也不能改變已經?發生過的這些事?。

    他?決定輕拿輕放此?時,卻沒想到?懷念直接提了起來。

    所幸他?也不瞞,“你昨晚說,你喜歡我。”

    懷念哦了聲。

    段淮岸挑眉:“你說你想和?我結婚。”

    懷念面無表情:“我沒有。”

    段淮岸笑?了:“記性還挺好。”

    又靜了一瞬。

    段淮岸說:“你說你高中的時候就喜歡我。”

    像是延續方才的,為了捉弄她?而編造出來的話,他?尾音拖著,略顯玩世?不恭,可信度幾乎為零,“哦對,是暗戀。”

    懷念搖頭。

    見狀,段淮岸緊繃的側臉線條,艱難地松開。

    下一秒。

    耳邊響起懷念的聲音:“那?不是夢話,是清醒的時候說的話。”

    段淮岸保持著側坐的坐姿沒動,漆黑碎發垂在額前?,眼里的情緒辨不真切。

    “高中,什么時候喜歡上的我?”

    “記不清楚了。”懷念伸手,戳了戳他?的嘴角,“我和?你表白,你都?不笑?一下嗎?臉上沒有一點兒表情,段淮岸,我好不容易和?你表白一次呢。”

    “我這不是,不敢相信呢?”段淮岸又開始學她?說話,他?抓過她?碰自己臉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喉結滾動,沉聲道,“真是高中時候就喜歡上我的?”

    懷念笑?:“你要重復多少遍這個問題?”

    段淮岸看著她?,不言語。

    “那?不然我為什么會愿意?對你負責?”

    和?一個沒有任何感情的男生躺在一張床上,正常人應該都?是報警,但她?抱著被子,一本正經?地和?段淮岸許下承諾,這不是喜歡,還能是什么?

    懷念從他?的掌心里抽出自己的食指,再度按著他?的嘴角往上揚:“笑?一下。”

    段淮岸沒有笑?,而是伸過另一只手,按著懷念的后腦勺往自己這邊靠。與此?同時,他?也俯頭靠近她?,邊親吻著她?,邊含糊地說:“我好開心啊寶寶,開心到?,能原諒這六年。”

    懷念眼睫一顫,好似有溫熱的液體,砸在她?的臉頰處,她?想去看。段淮岸按著她?后腦勺的手卻用力,吻她?的動作也是,更繾綣深入-

    二人悶頭吃完飯。

    幸好段淮岸是坐懷念邊上的,懷念沒敢看他?,就怕看到?他?泛紅的眼。

    她?以前?怎么沒發現,他?這么愛哭呢?

    懷念在心里嘆了口?氣,他?每次都?是被自己弄哭的,在別人面前?,他?光那?張臉就挺讓人望而生畏了,哪兒還敢有人惹他?,惹段大少爺。

    吃過午飯,段淮岸收拾餐桌,懷念回臥室找自己的手機。

    她?打開微信,找到?置頂聯系人。

    分手之后,懷念把他?的備注改為【段淮岸】,沒過多久,看到?他?的名字,懷念都?無法波瀾不驚,于是又改為【段大少爺】,以此?提醒自己,二人之間的差距。

    現在。

    她?敲了敲鍵盤。

    改為——【小哭包】

    改完之后,又覺得?這個名字不符合他?傲慢矜貴的氣質。

    思索片刻,她?想了個尤為符合他?的名字。

    ——【段公主】

    改完后,她?心滿意?足地放下手機,去陽臺收昨晚洗好晾曬的衣服。

    下午,二人出門逛街。

    懷念買好外穿的衣服,而后去挑家居服。

    進了專門賣家居服的店,店員熱情地迎了上來,招待著懷念。懷念挑衣服的時候,段淮岸就在邊上跟著,一言不發,專注買單。

    懷念覺得?家居服買一套就行,段淮岸家離醫院太遠,她?也不會經?常過去。

    她?在兩?套家居服間猶豫的時候,店員說:“要不問問你男朋友的意?見?”

    懷念下意?識看向段淮岸。

    段淮岸目光毫無溫度地盯著眼前?的兩?套家居服,長袖長褲,他?的意?見就是都?不要。否定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聽到?店員說:“這兩?套都?是情侶款,你倆皮膚白,身材好,這兩?款穿起來都?很不錯。”

    話音落下。

    段淮岸眼皮輕掀,尾音輕揚:“只有兩?套?沒別的情侶款了?”

    第76章 76

    76.

    趁店員去拿衣服的?時候, 懷念問段淮岸:“你不是說?,你睡覺喜歡少穿點?嗎?”

    “家居服,”段淮岸垂眼睨她, 想是以為她不知道“家居服”的?意思, 他很有耐心地給她進行科普, “指在家待著?的?時候穿的?衣服。”

    “……”懷念看了他一眼, 沒說?什?么。

    沒一會兒,店員遞來裝有情侶家居服的?購物袋,段淮岸早已刷完卡, 他接過購物袋,二人離開這家店。

    二人在商場逛了一下午, 順便在這里吃了晚飯。

    吃過晚飯,段淮岸開車送懷念回?去。回?家的?路上, 懷念系著?安全帶坐在副駕駛, 她靠著?車門,車速很慢, 她將?車窗降下來一點?兒。

    微風拂熱。

    懷念似是想起了什?么,把車窗升上去,才和?段淮岸對話:“你平時都自己洗衣服嗎?” ?

    段淮岸:“洗衣機。”

    懷念:“那你回?家別忘了把那些衣服給扔進洗衣機里。”

    段淮岸:“哪些衣服?”

    懷念說?:“家居服。”

    段淮岸側過臉睨她一眼, 落嗓,“那叫情侶睡衣。”

    “……”懷念觀察著?他的?神色,似是想到了什?么,語氣溫吞地說?,“我們下次見面,可能要過好?一陣兒。”

    他們都要上班, 尤其?是懷念,休息日不固定, 接下去半個月,她只有兩天休息,那兩天都是工作日。兩個人離得又?遠,根本抽不出時間約會。

    目光里,段淮岸的?側臉神情很冷,透著?疏離。

    懷念接著?說?:“那你能不能,拍張照給我看?”

    段淮岸沉默著?偏頭?,審視的?目光打量著?她,空氣里有無形的?壓迫感。懷念吞咽下字眼,維持著?語氣,從容地把后半句話說?完,“就,你穿男款睡衣的?照片。”

    “我還以為你要的?是我什?么都不穿的?照片,”段淮岸唇角輕勾,臉色稍霽,看上去心情很不錯的?樣子,悠悠地說?,“原來只是要我穿睡衣的?照片。”

    “能拍給我嗎?”

    “都行。”

    “都?”懷念遲疑著?,“好?幾套衣服呢,你一天換一套嗎?”

    但其?實這樣也行,每天都能看到他的?照片。懷念對此還是挺心動的?。

    在她思維發散間,就聽到段淮岸說?:“穿睡衣和?不穿睡衣的?,都拍給你看。”

    “……”

    沉默好?一陣。

    懷念覺得不管自己答應還是拒絕,手機在段淮岸的?手上,他想拍什?么照片就是什?么照片。想到這里,懷念敗下陣來,但她垂死?掙扎著?,問他:“不穿睡衣,那穿內褲嗎?”

    段淮岸與她對視幾秒,嘴角扯了抹笑來,氣笑的?,“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就,對女朋友慷慨,無私奉獻的?好?男人。”

    “……”段淮岸覺得荒唐,也覺得好?笑,“我敢發,你敢看嗎?”

    懷念將?目光從他的?身?上收了回?來,她腦袋耷拉著?,輕聲:“不敢。”

    段淮岸意味不明地哼笑了聲,繼續開車。快到她家小區的?時候,段淮岸出聲了:“每天上班要記得鎖門,下班到家了要給我發消息。三餐記得吃,工作很重要,病人的?生?命也很重要,但那些都不歸我管,我只操心你的?身?體。一天二十四小時不會時時刻刻都在忙,空閑的?時候要給我打電話,不能我不在你身?邊,你就把我拋之腦后,你是有男朋友的?,要是有人追你,你拒絕的?理由得換成‘我有男朋友了’,知道沒?”

    噼里啪啦地說?了一大堆,懷念反問他:“那你呢?”

    “我什?么?”段淮岸唇角扯了抹笑,“我每天能給你發八百條消息。”

    懷念忍不住笑了:“也是。”

    終于到她家樓下,懷念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的?時候,身?后響起段淮岸清淡的?冷嗓。她隨之折身?回?眸,撞上他藏于晦暗光影處的?眼。

    “還有一件事。”

    他輕飄飄的?語調,毫無起伏。

    懷念眉眼平靜,盯著?他,在他說?話之前,搶先回?答:“記得想你。”

    她說?:“我會想你的?。”

    聞言,段淮岸唇角一松,神情尤為傲慢:“錯了——”

    “嗯?”

    “親我一下再走。”

    “……”-

    那天之后,懷念和?段淮岸就各忙各的?,聯系都是靠手機。

    有次周末,段淮岸原本打算來醫院找懷念,然而公司臨時有事把他拖住了,等到事情忙完,已經?是晚上九點?多。懷念六點?多下班,臨時又?有個手術缺人,她離醫院近,于是又?被科室電話叫回?去救火。

    這種情況下,即便二人住在一起,也沒什么見面相處的時間。

    四月底出了五月的?排班表,懷念發現自己五月最后一周是門診。門診有正?常雙休,還能按時上下班。她把這事和?段淮岸說?了聲,段淮岸回?了個“知道了”,順便發了張對鏡自拍的?照片給她。

    這段時間,段淮岸幾乎每天都會發張照片過來。

    都穿衣服的?。

    也不一定是睡衣,也會有他穿西裝的照片。

    懷念把每張照片都給保存下來了。

    不知不覺間,來到五月中旬。

    門診是從周一開始的?,值班表里,她上班到周六,周日休息一天,再回?醫院上門診。

    周六這天,中午午休,懷念在寫病歷的?時候,段淮岸給她發了條消息過來。

    段淮岸:【幾點?下班?我過來接你。】

    懷念:【六點?。】

    段淮岸:【我過來接你吃晚飯。】

    懷念:【好?。】

    懷念想了想,叮囑他:【開車小心。】

    回?完段淮岸的?消息,懷念將?手機放至一旁。

    注意到懷念的?動靜,曾匯博笑:“和?男朋友聊天?”

    懷念一頓:“很明顯嗎?”

    曾匯博說?:“嗯,臉上的?笑止都止不住。”

    懷念默默地把嘴角拉直,神情淡了下來。

    曾匯博也是很難得地在辦公室待著?,過去的?這個月,他既要忙升職的?事,又?忙著?手術室的?事,兩頭?跑。今天清閑地坐在辦公室,恰巧辦公室只有他們師兄妹兩個人,恰巧聊到懷念談戀愛的?事,曾匯博忍不住說?:“上次在海鮮餐廳吃飯,我和?他聊了幾句,不知道他有沒有和?你說?。”

    “沒有,”懷念問,“你們聊什?么了?”

    “聊了些有的?沒的?。”曾匯博自然不會提趙峰收懷念為學生?一事,段屹行只是起到牽線的?作用,真正?打動趙峰的?,是懷念的?個人能力。不論是趙峰還是曾匯博,都是非常欣賞懷念的?工作能力和?學習態度的?。

    曾匯博短促地笑了聲:“他和?你說?的?基本一致,脾氣很差。”

    懷念隱有不好?的?預感:“你倆吵架了?”

    “那倒沒有。”曾匯博已是中年,性格沉穩,脾氣又?是出了名的?好?,和?誰都吵不起來。那天他對段淮岸的?態度不算好?,主要原因是,他是唯一一個親眼見到懷念一步步熬到現在的?人。

    曾匯博第一次知道段淮岸和?懷念的?關系,是在懷念畢業典禮那晚。

    曾匯博的?妻子傅瑩是南大外?語系的?副教授,那天晚上,他因為臨時有手術,原本和?妻子約好?的?六點?的?晚飯,推到了晚上八點?。等到吃完飯,已經?是九點?多,他們夫妻倆在學校散步消食。

    走到女生?宿舍樓樓下的?馬路上,遠遠就看見空寂的?大馬路上,有對情侶相擁著?。

    小情侶在宿舍樓下纏綿,已經?是大學校園里見怪不怪的?一條風景線了。

    然而沒多久,女生?替男生?擦臉上的?眼淚,她笑著?和?男生?告別,目送男生?坐上一輛黑色轎車離開她的?視線。

    她始終保持著?那個姿勢,筆直地站著?,朝著?車離開的?方向。

    等到那輛車消失,她像是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取般,無力地蹲在了地上,哭得泣不成聲。

    那個女生?就是懷念。

    他和?妻子對視了眼,走到懷念身?前。

    傅瑩掏出紙巾給懷念擦眼淚,曾匯博無奈嘆氣。

    傅瑩問:“怎么哭成這樣?我看你男朋友也在哭。”

    懷念說?:“不是男朋友,是前男友。”

    傅瑩:“我看你倆還互相喜歡,怎么就分手了呢?”

    懷念一邊擦眼淚,一邊流眼淚,哭聲不止,抽噎著?說?:“因為,我對他,不夠好?。”

    像是開了話閘子,懷念哽咽著?說?:“我沒有說?過一句喜歡他,我對他一點?都不夠好?,我老是說?他,指責他……”

    還把他的?喜歡,都歸結為,強迫。

    還和?他提了分手。

    懷念的?語速很慢,被潮濕的?情緒浸紅的?眼,眼睫輕顫,一滴淚從眼里淌落,“他會遇到更多的?人,也會遇到更好?的?人,然后和?更適合他的?人談戀愛。這就是他的?人生?軌跡。”

    是和?與段淮岸相配的?人談戀愛,那個人很優秀,很漂亮,和?段淮岸是一路人。

    懷念不過是他人生?錯軌造成的?一段離經?叛道。

    所以她一直隱忍著?感情,強迫著?自己,壓抑著?自己的?感情。

    可是為什?么,都分手這么久了,他還是沒有回?到沒有懷念的?正?軌?

    懷念緩緩將?頭?埋進膝蓋里,哭聲沉悶又?壓抑,“我也在很努力地,走向他,可是這么多年,我連他的?影子都追不上。”

    曾匯博其?實并沒有看清男生?的?正?臉,所以并不知道懷念的?前男友,就是段淮岸。

    他只是從懷念的?描述里,大概明白,她喜歡上了一個很優秀的?人,只是自卑令她提了分手。而分手之后,他們兩個依然深愛對方,于是藕斷絲連著?。只是今天之后,兩個人好?像又?要斷了聯系。

    在曾匯博的?眼里,懷念是個非常優秀的?女孩子。

    因此后來,曾匯博問過她:“那個男生?到底有什?么好?的?,讓你這么著?迷?”

    畢竟追懷念的?男生?很多,非常多,多的?曾匯博數不過來。有醫生?,也有患者,數不勝數。個頂個的?優秀。

    “他長?得很帥,很優秀,家境也很好?。”說?到此處,懷念的?眼神黯淡了幾分,隨即又?彎起嘴角,笑著?說?,“脾氣很差,一下就生?氣,有人追我,他生?氣,我和?男生?說?幾句話,他也生?氣,就是個醋包。”

    “但是很好?哄,非常好?哄。”懷念眼睫垂了下來。

    曾匯博長?長?地嘆了口氣,他算是看出來了,他倆絕對還會復合。

    注定相愛的?人,連談及對方時的?眼神,都刻骨銘心。

    也不需要曾匯博問,懷念自己說?了:“我想試一次。”

    “什?么?”

    “所有人都覺得我們不是一路人,覺得我們應該分開。可是我每天都在努力地走向他……我想,等他回?國后,如果他還喜歡我,我想試著?,對他好?一點?,對他主動一點?。”懷念吸了吸鼻子,眼里浸漬著?柔和?的?笑,“我也想試著?爭取一下。”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和?他談一輩子戀愛。”

    而不是偷偷摸摸地談戀愛。

    她不喜歡人前裝不熟的?滋味,她想光明正?大地和?他在一起。

    不想面對他的?時候,她永遠是自卑低姿態。

    愛是一道難以逾越的?高?墻,可她在努力攀登。

    也堅信自己。

    會站在他的?人生?里。

    ……

    然而在曾匯博的?視角里,懷念和?段淮岸之間,懷念是比較辛苦的?那個人。

    尤其?是得知段淮岸是天恒集團大少爺這回?事后,他了解到懷念口中的?不般配,指的?是二人之間懸殊的?地位差距。

    而段淮岸表現得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傲慢姿態,和?懷念口中的?“脾氣很差”完美符合。以至于曾匯博下意識以為,段淮岸談戀愛時也是高?傲的?,頤指氣使地使喚著?懷念,而且還會經?常對懷念挑刺——十足的?紈绔子弟。

    所以曾匯博那天面對段淮岸,忍不住提了句在趙峰辦公室見過他的?話,故意讓段淮岸不痛快。

    意料之外?地是,段淮岸話里話外?,非常護著?懷念。

    這也讓曾匯博欣慰不少。

    提到那天的?事,曾匯博忍不住問懷念:“他脾氣那么差,你到底怎么和?他相處下去的??”

    “他就是給人的?感覺比較冷,總是臭著?張臉,而且平時不怎么說?話,給人的?感覺就挺高?冷的?,但其?實他脾氣挺好?的?,對我也挺好?的?。”

    “是嗎?”曾匯博顯然不太信。

    “真的?。”懷念強調,“而且他在我面前,話特別多。”

    曾匯博更不信了,剛準備提出疑惑的?時候,護士急匆匆地跑到辦公室門口,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曾醫生?,懷念醫生?,救護車送來兩位患者。”

    二人收起談笑的?神色,一臉嚴肅:“患者情況怎么樣?”

    “兩位患者都是腿部受傷,一位是小腿處劃出二十公分的?傷口,另一位傷口比較深,一直在流血。具體情況還不清楚,不過正?好?空出了兩個手術室,他們已經?被推去手術室,麻醉醫生?也到手術室了。”

    聽到這話,曾匯博和?懷念走到電梯間,等待電梯下來。

    曾匯博揶揄懷念:“今天可能會晚下班,你男朋友可有的?等了。”

    懷念都快忘了這一茬,被曾匯博提醒后,想給段淮岸發條消息,結果手往口袋一掏,發現自己忘了帶手機。

    “小陳,”懷念仰頭?看向身?側的?護士小陳,小陳是男生?,個子很高?,一身?腱子肉,“待會我男朋友來找我的?話,你和?他說?一聲,我在做手術,你讓他去我辦公室等一會兒。”

    小陳點?頭?,隨后又?撓撓頭?:“懷念姐,你男朋友長?什?么樣我都不知道。”

    懷念想了想,描述著?:“他和?你差不多高?。”

    小陳挺不服的?:“我有一米八五,懷念姐,你男朋友比我高?嗎?”

    懷念一頓:“他比你高?兩厘米。”

    “……”

    “皮膚很白。”

    “……”

    “長?得很帥。”

    “……”

    一旁的?曾匯博不正?經?地附和?:“我見過他,穿著?西裝,老帥了。”

    小陳皺眉,下意識地說?:“又?高?又?白又?帥,還穿西裝,姐,你找的?是男朋友還是男模啊?”

    余光注意到曾匯博笑得雙肩都在顫,懷念也忍不住笑了,“不是,他開公司的?,正?經?職業。”

    恰好?下行的?電梯停在這一層,電梯門打開,懷念和?曾匯博一同進了電梯。

    醫院有兩棟住院部,手術室連接著?新舊兩棟住院部。

    換手術服的?時候,護士過來和?懷念說?患者的?具體情況,交代完后,又?心有余悸地說?,“他們是對父子哎,今年流年不利,爸爸和?兒子一起上手術臺做手術。”

    懷念啊了聲:“那我跟哪臺?”

    “兒子那臺。”

    “嗯,行。”

    到手術室后,懷念觀察了下患者的?傷勢,受傷的?地方在小腿處,二十公分的?刀口,血液直流。做手術前得先進行清潔工作,洗去血漬后,她看清了,三厘米深,沒有傷到骨頭?。

    是個挺簡單的?手術。

    約莫過了兩個小時,手術結束。

    懷念率先離開手術室,經?過曾匯博的?手術室時,她往里瞥了眼,里面還在忙活。想到之前小陳說?,另一個傷得比較嚴重,估計手術還有一會兒。沒有過多停留,懷念離開手術室,洗完手,脫掉手術服,穿上自己的?衣服后,往住院部走去。

    手術室外?的?病人家屬等候區,坐著?一位男生?。看上去,年紀很小,像是大學生?。

    懷念和?護士走過去,護士說?:“那是剛剛那位病人的?弟弟。”

    聽到護士的?聲音,男生?立馬站了起來:“醫生?,我爸爸和?我哥哥的?情況怎——”最后幾個字,并沒有說?出口。

    男生?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困惑又?試探地問:“驚蟄姐?”

    多年沒有聽到別人喊自己以前的?名字,懷念唇角的?弧度斂了幾分,她看著?來人的?眼神也迅速降溫。

    男生?好?似沒有察覺到她的?冷淡,尤為熱情地拉住懷念的?手,激動不已地說?:“姐姐,我是一澈啊,你的?弟弟,許一澈。”

    第77章 77

    77.

    猛然間, 懷念被他男生激烈拉扯的身子僵住,腦海里有種難言的眩暈感。

    空氣里淌著難言的氣氛。

    護士似是察覺到了不對勁,連忙拉開許一澈拽著懷念的手, “不好?意思, 你是不是認錯人了?這位是懷念醫生。”

    許一澈立即改口:“懷念姐。”

    懷念神?色微僵, 扯了扯嘴角:“你怎么在這里?”

    許一澈說:“爸和哥在里面做手術。”

    懷念一愣, 目光轉移到護士身上,向護士求證。

    手術患者?的名字,向來都是由護士確認的。

    進手術室之前, 上手術臺前,做手術之前, 護士會一遍一遍地確認。這種微末的細節,懷念作為?主刀醫生并不會關注到。

    護士說:“他就是剛救護車送來的兩位患者?的家屬, 曾醫生在給?他父親做手術, 懷念醫生,你剛剛做手術的對象, 是他的哥哥許一澄。”

    “……”

    許一澄。

    許一澈。

    據說他倆的名字,寓意是,一帆風順, 澄澈明達。

    不像她,只是因為?生在驚蟄,所以取名叫許驚蟄。

    懷念看向許一澈,他的目光也放在她的身上,目光柔和,帶著點兒?似有若無的討好?般的親昵。這令懷念渾身不適, 她并不覺得?他們之間是可以和諧共處的關系,她語氣很淡, 說著一位主治醫生該說的話:“你哥哥的手術結束了,大概還有兩分鐘就會出來。他沒有傷到骨頭,但?是縫了二十多針,所以后?續會著重觀察傷口是否發炎。”

    “嗯。”許一澈點頭,一副認真傾聽并且唯懷念是從的模樣,“辛苦你了,懷念姐。”

    “都是我應該做的。”懷念輕抿了下嘴角,“我還有事,先走了。”

    許一澈欲言又止地望向她,雙唇翕動,下定決心要說什?么的時候,手術室的門打開,護士推著張病床走了出來:“許一澄家屬在嗎?”

    “在的。”許一澈連忙走過去接應,“哥。”

    聽到這聲“哥”,懷念低垂的眼睫輕顫,她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握成拳。

    許一澈俯身看了眼許一澄,再直身轉頭尋找懷念的時候,卻發現她原本站的位置,已經?空空蕩蕩。

    不知何時,懷念離開了。

    ……

    懷念繞了一個大圈,從手術室走到老住院部,再由老住院部出來,穿過一樓的連廊,回到新住院部樓下,坐電梯回到辦公室。

    辦公室里沒有人,空蕩安靜。

    懷念敲病歷的鍵盤聲,不斷作響。

    最后?一份病歷敲完,懷念推開鍵盤,她陡然起身,走出辦公室,一路來到住院部的花園。

    她找了條石椅坐下,盯著地面上細碎的光影,大腦逐漸放空。然而壞情緒如同光照在樹葉處落下的陰影般,隨著時間點滴流逝,光逐漸褪去,陰影逐漸擴大。

    她很少有現在這樣,控制不住自己情緒的時刻。

    太陽不知何時落山,四周的路燈還沒亮。

    懷念低垂的視線里,突然闖出一雙鞋。過了四五秒,她才慢半拍地抬起頭,視線緩慢往上挪,滑過來人頎長的腿,再到他被皮帶圈出的細窄腰身,黑色襯衫,帶來尤為?極致的禁欲冷感。

    視線再往上。

    定格在段淮岸冷情冷欲的臉上。

    注意到她發現了自己,段淮岸斂眉睨她:“怎么不接我電話?”

    “你有給?我打電話嗎?”因為?害怕醫院有事,聯系不到自己,所以懷念出來的時候是帶了手機的,她慢騰騰地從口袋里掏出手機,這才發現有五個未接來電。

    ——全來自段淮岸。

    懷念說:“靜音了。”

    段淮岸站在她面前,看著她一副不在狀態的萎靡,他捏了捏她的耳朵,“發生什?么事了,你看上去很不開心。”

    懷念腦袋里紛繁交錯的,沉默了一會兒?,她說:“我今天和你發完消息后?,就進手術室做手術了。”

    “嗯。”段淮岸也坐在她身邊,夜里降溫了,他把拿在手上的外套披在懷念的身上,左手順勢搭在懷念的腰上,將她摟進自己的懷里。

    懷念也隨著他的動作,靠著他,鼻尖嗅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她輕聲說,“我也是做完手術才知道,躺在手術臺上的人,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

    “……”

    完全沒有想到會有如此大的轉折,段淮岸有些猝不及防。

    “救護車送來一對父子,我沒有想到,隔壁手術室躺著的人是我爸。”懷念語氣辨不出情緒,“我和我爸很多年沒見?面了,差一點兒?,就和我爸在手術室里見?面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還有個弟弟,他在手術室外等著。”懷念仰頭看了眼段淮岸,發現他一直在看著自己,她嘴角輕彎,然而說話時語氣卻還是沉了下去,“他一見?到我就認出我來了,他叫我……驚蟄姐。”

    段淮岸蹙眉:“你從手術室出來,就坐這兒?了?”

    “沒,”懷念認真地說,“我回辦公室寫病歷了,完成工作之后才溜出來的。”

    聞言,段淮岸嘴角扯了抹笑,“我還得?夸你,不管心情如何,都把工作放在第一位,是嗎?”

    “嗯,”懷念眨了眨眼,“你夸我吧。”

    “工作放在第一位,男朋友放在第幾位?”段淮岸斂著眼皮,冷眸游睇,“我給?你打了五個電話你都沒接,還想我夸你?”

    “……”懷念心虛不已,“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的?”

    段淮岸下頜輕抬,指向不遠處,路邊停車位上停著的車,“停車的時候看到你了。”

    和段淮岸簡單聊了幾句后?,懷念意外地發現自己積郁一下午的壞情緒一掃而光了。

    懷念抬手,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我下班了。”

    段淮岸:“要回去放衣服嗎?”

    懷念身上還披著白大褂,她搖頭:“我不想動了,我們直接回家吧。”

    段淮岸瞥向她,臉上徐徐帶笑:“要不要我抱你上車?”

    懷念盯著他,沉默三秒后?,她小聲道:“可以嗎?”

    “……”段淮岸漆黑的瞳仁,一錯不錯地落在她身上,似笑非笑的眸光。

    “周圍沒有人,”懷念觀察得?很仔細,她也沒有不想動的連走十幾米的路都不行的程度,只是段淮岸的提議,對她而言,很心動,懷念在心理掙扎了會兒?,還是忍不住,“你真的不能抱我嗎?”

    段淮岸眉梢稍開,眼里笑意明顯:“周圍有人我也能抱你。”

    話音落下。

    下一秒。

    段淮岸將懷念騰空抱了起來。

    走到副駕駛座旁,懷念拉開車門,段淮岸將她放進座椅里。

    關車門前,他幫她把安全帶扣上。

    一進車里,懷念就打了個哈欠,整個人似是很困很累。段淮岸把車開出去兩個路口,等紅燈變綠的間隙里,他一轉頭,就看到懷念一副閡眼睡著的狀態。

    他唇線漸漸拉直,在她面前才展露出的溫柔神?色,被冷漠情緒全部涵蓋住。 -

    懷念這一覺睡得?尤為?不安穩。

    她做了個夢,夢里是寒冷的雪天,是她被繼母趕出家門的那天。

    她被許一澄推出家門,一門之隔,許一澄笑得?嘚瑟又得?意,不顧懷念的渴求,他無情地將大門關上。

    那天她不小心摔了一跤,在保安室里等待懷艷君來接她。

    知道后?半夜,懷艷君姍姍來遲,將懷念帶走。

    懷念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旁,腳腕腫的跟饅頭似的,每走一步,痛感牽扯全身。

    但?她不敢說,因為?懷艷君見?到她的第一句話就是:“念念,媽媽今天真得?很忙,你有什?么事非要讓我來呢?”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懷念都苦澀吞進身體里。

    她連眼淚都忍住,只一個勁兒?地道歉,顫聲道:“媽媽,對不起。”

    “算了。”懷艷君將懷念帶到附近的酒店,她開了間房,“念念,你先住這里。”

    “你不帶我回家嗎?媽媽。”懷念震驚。

    “我最近沒時間,而且我是住家保姆,念念,我自己都沒有家。”懷艷君接過前臺遞來的房卡,帶著懷念進了酒店的房間,“我已經?給?你爸打過電話了,他在外地出差,后?天才回來,所有事情,等他回來再說。”

    懷念單腳支撐著身子,另一只崴傷了的腳虛浮著,她顧不得?腳疼,只一昧地抓著懷艷君的衣服,“我不想回去了,那個不是我的家,媽媽,你能不能帶我走?爸爸他不要我了,沈阿姨說要把我的房間給?一澈弟弟,我沒有自己的房間了。媽媽,你帶我走好?不好??念念會乖的,我真的會乖的,會聽話的……”

    “媽媽,爸爸不要我,你不能不要我。”懷念紅著眼,眼淚直流,“我真的會聽話的,會聽你的話的。”

    懷艷君:“正好?明天是周末,你也不用去上學?,就在酒店安心地待著,酒店有早餐,你記得?去吃。午飯和晚飯我會叫外賣。等到周日,不管是我還是你爸,會有一個人來接你走的。”

    說完,懷艷君就走了,把懷念留在酒店房間里。

    她走后?沒多久,懷念腿疼得?臉色煞白,渾身滾燙,發起了高燒。

    她腦袋暈乎乎地,在意識昏迷前,給?前臺打了通電話,讓前臺姐姐給?自己叫救護車。

    ……

    懷念迷離朦朧地睜開眼,目光迷茫地掃蕩著四周。

    眼前是昏黃柔和的燈光,周遭的一切很熟悉,她的意識逐漸回籠,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躺在段淮岸的臥室里。

    她張了張嘴,叫著段淮岸的名字,嗓音沙啞又輕。

    很快,她聽見?了開門聲。

    段淮岸隨即出現在視野里,他手里拿著一杯水,見?到懷念醒了,段淮岸語氣不太好?,“你發燒了你知不知道?”

    懷念能感覺到自己升高的體溫。

    沒等懷念出聲,段淮岸把她上半身扶起來,往她腰上墊了個軟枕。

    懷念靠坐在床頭,接過段淮岸遞來的水和退燒藥,艱難吞下。

    “我發燒了啊。”懷念拿著水杯,“今天白天都好?好?的,怎么就發燒了?”

    “穿著這么薄的一件衣服坐在路邊吹風,你不發燒誰發燒。”段淮岸隨手扯了下她的袖子,是尤為?單薄的一件圓領針織衫,沒多少御寒效果。

    懷念一頓:“我還穿著一件白大褂。”

    段淮岸語氣偏冷:“我還得?夸你是吧?”

    “……”懷念不吭聲了。

    “你知不知道我今天一天的心情?說好?了來接你,結果在辦公室轉了一圈都沒發現你人,給?你打了五通電話都沒人接,我差點兒?都去調監控了。”他的車是停在地下車庫的,找不到懷念,他才把車開出來,幸好?她就坐在出來這條路的石椅上,結果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看得?他的心都發緊。

    段淮岸并沒有第一時間下車,他坐在車里,看了她很久才下車。

    好?不容易找到她,帶她回家,結果給?她解安全帶的時候,碰到她的胳膊,察覺到了她異常的體溫。

    “……”懷念咬了咬唇,“手機靜音了,我沒聽到呀。”

    “下不為?例。”段淮岸按耐著火氣,“以后?照顧好?自己,正好?我今天在你身邊,萬一是你一個人住呢?你燒死在那個小出租屋里都沒人知道。”

    懷念:“高燒而已,不會死的。”

    段淮岸:“你還和我爭。”

    懷念抬了抬眼,撞上他寡冷凝肅的臉,她登時感到委屈:“我又不是故意生病的,而且我都生病了,你還沖我發脾氣。”

    這話一落,室內靜了下來。

    段淮岸低聲:“抱歉啊寶寶,我的問題,我不該兇你的。”

    懷念垂著眼,情緒難辨,她雙手捧著水杯,好?一會兒?,把水杯遞給?段淮岸。

    段淮岸接了過來:“別生氣了寶寶,我的錯,你原諒我好?不好??”

    “我沒生你氣。”懷念說,“你是第一個,我生病的時候陪在我身邊的人。”

    聽到這話,段淮岸的面色一僵。

    懷念始終低著頭,聲音很輕:“我剛剛做了個夢,夢到小時候的事。就有一次,我和我繼母他們吵架,被趕了出去。我出去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腿崴傷了。”

    “等到后?半夜,我媽媽才來接我。我想和她說我腿好?疼,但?她看上去很忙,也很不想搭理我,所以我不太敢和她說我腿崴傷的事,我怕她嫌我麻煩。”

    “她把我送到附近的酒店就走了,但?我腿特別特別疼,疼得?根本睡不著。”懷念神?態自若,接著說,“那天的雪特別大,我被趕出來的時候,腳上還穿著拖鞋,鞋子和褲子都濕了。”

    段淮岸閉了閉眼,喉結滾動,啞聲道:“后?來呢?”

    “后?來我給?前臺姐姐打了電話,讓她給?我叫120,沒過多久,救護車就來了,把我帶去醫院了。”說到這里,懷念突然彎了下嘴角,“我還記得?給?我看病的醫生特別好?,她看到我鞋子和褲子都濕了,給?我買了新鞋子和褲子,讓我在診室里換了褲子,才給?我上藥。”

    懷念當時就在想,她以后?也要做個醫生,做個像這位醫生一樣的醫生,治病救人。

    “段淮岸。”懷念輕聲叫他。

    段淮岸聽到了她嗓音里透露的,搖搖欲墜的情緒,他將她抱進懷里,低啞著聲線,說:“我在這兒?呢。”

    懷念靠在他懷里,眼眶逐漸泛紅:“我當時還發燒了,坐在輸液廳里輸液,滿腦子都在想一個問題。”

    ——“第一次見?面的醫生對我這么好?,可是為?什?么,生我的爸爸媽媽,他們應該是天底下對我最好?的人,可我為?什?么感覺不到他們對我的愛呢?他們為?什?么不愛我?為?什?么不關心我?為?什?么不要我?是因為?我做得?不夠好?嗎 ? ?是我不聽話嗎?”

    她聲音里哭腔明顯,卻竭力壓抑著眼眶里的眼淚,不讓其?落下,“可我真得?很努力,很努力地成為?一個,聽話的女兒?。”

    段淮岸的手放在她的脊背處,手心感受到她顫抖的脊背,他卻有種束手無措的無力感。

    那些他無從知曉的過往里,她到底是怎么咬牙堅持過來的?

    他以為?她是天生無棱角的溫和性?格,卻沒想到是她身邊最親的人,一刀又一刀地磨去她身上的棱角,將她塑造成一個溫和的、隱忍的、沒什?么脾氣的乖乖女。

    原來,乖乖女,是被無數鐐銬束縛的名詞。

    段淮岸氣息很沉,放在她后?背的手溫柔地輕撫著她,“你做得?很棒,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懷念,你一直以來,都做得?很棒。”

    懷念靠在他懷里,重重地點頭,自我肯定:“我也覺得?我超棒的。”

    “對啊,”段淮岸學?她說話,“超棒的。”

    懷念笑了,但?眼淚奪眶而出。

    過了一會兒?,她說:“但?我不想這么棒,我不想一個人去醫院,我不想生病的時候只有護士陪在我身邊,我不喜歡被人拋下的感覺,我為?什?么會沒有家呢?段淮岸,你說多奇怪,我有爸爸媽媽,但?我卻沒有家。”

    “你還記得?嗎?”段淮岸湊首親了親她的耳朵,“我和你說過的,許驚蟄沒有家,但?懷念有。”

    懷念整個人愣住,她抬頭,透著朦朧的視線看向段淮岸:“什?么?”

    “忘了嗎寶寶?”段淮岸用指腹擦去她臉上的眼淚,低聲道,“好?可惜啊,你居然不記得?了。”

    淚水打濕了眼眶,懷念的視線變得?迷蒙晦澀。

    漸漸地,塵封的記憶傾巢而出。

    她想起來,是高二開學?沒多久,許晉鵬突然出現在懷念的面前。

    那天懷艷君不在家,家里只有懷念和段淮岸兩個人。

    門鈴作響,段淮岸以為?是遲徑庭來找他,于是下樓開門。未曾想到,門外站著的是位中年男子,儒雅斯文,他扶了扶鼻梁間的眼鏡,文質彬彬地笑著:“請問許驚蟄在這里嗎?”

    段淮岸壓根沒聽過許驚蟄這個名字:“不在。”

    那人似是意識到疏漏,連忙說,“抱歉,我問錯了。是懷念,懷念在這里嗎?”

    恰巧懷念出來倒水喝,段淮岸側過半個身子,看向懷念。

    與此同時,懷念也看了過來。看清來人的臉后?,懷念手里的水杯倏地從手心里抽離開,自由落體地砸在地板上。

    玻璃碎片,碎成一地。

    “對不起。”懷念連忙道歉,她一時間手忙腳亂。

    段淮岸眉頭皺起,見?她慌了陣腳,他瞬間急了,語氣不太好?:“你別動!”

    懷念被他冷厲的語氣嚇得?愣在原地。

    段淮岸去拿清掃工具。

    也是這個時候,他聽到門外的人喊她:“念念。”

    然后?第二句話是:“是爸爸啊。”

    “……”

    段淮岸拿掃帚的動作一頓,這份停頓幾乎難以察覺,他神?色波瀾不興地走到懷念身邊,低著頭,清掃地面。

    懷念低著眼,猶豫了幾秒后?,和段淮岸說:“抱歉,我出去一趟。”

    段淮岸:“嗯,這里我來收拾。”

    懷念雙唇翕動:“謝謝。”

    說完,懷念避開玻璃渣的部分,走到門邊,她和許晉鵬說:“這是別人家,我們還是別打擾他。”

    見?她愿意和自己聊,許晉鵬笑容斂不住:“好?,我們出去談。”

    十月中旬,風清云靜。

    他們站在門外的樹蔭下。

    許晉鵬時常給?懷念發微信,但?懷念幾乎沒回過,她看著許晉鵬,很是無奈:“爸,你能不能別來找我了?我的撫養權現在給?媽媽了,當初也是你自己簽的字,不是嗎?”

    “但?我好?歹也是你爸爸,見?你一面,也不行嗎?”

    “……”懷念臉上情緒很淡,“你現在見?到了,可以走了。”

    “驚蟄——”

    “我叫懷念。”

    “好?,懷念。”許晉鵬一副百依百順的模樣,他說,“爸爸和你沈阿姨商量過了,你沈阿姨也同意我把你接回家。這里到底不是你的家,你看,剛剛你摔破杯子還要看一個和你年紀差不多大的男生的臉色,寄人籬下的滋味并不好?受。”

    懷念面色如常,“我在你那里摔了杯子,也要看沈阿姨的臉色。”

    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種話,許晉鵬的臉面有些掛不住:“你瞎說什?么?你沈阿姨不是那種人。”

    懷念也懶得?和他較真,她說:“爸,外面很熱,我要回去了。”

    “念念,”許晉鵬拉住她,“高中很重要,爸爸和你沈阿姨商量了下,決定還是讓你搬回家住比較好?……”

    “我搬回去干什?么?”懷念實在費解。

    許晉鵬神?色有些微的不自然,“一澄的成績不太好?,你周末回家的時候,做完功課,可以順便給?弟弟輔導一下。”

    懷念覺得?荒唐:“你讓我過去,就是為?了給?許一澄輔導功課?”

    許晉鵬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爸爸就是覺得?,你待在自己家,總比待在別人家好?。”

    聞言,懷念看向許晉鵬的眼,滿是失望。

    她用力地從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我不可能去你那里的,那里不是我的家,我不姓許,我叫懷念。”

    這話和她油鹽不進的態度,引起了許晉鵬的勃然大怒。

    “許驚蟄!”許晉鵬怒斥,“這就是你對爸爸的態度嗎?你媽媽沒教?你尊重人嗎?爸爸的消息不回,爸爸來接你回家也不愿意,你還有點兒?女兒?樣嗎?”

    懷念往回走的步子一頓,脊背一僵,然而她沒有回頭,接著往回走。

    身后?傳來腳步聲,以及許晉鵬不滿的呵斥聲:“許驚蟄你給?我站住!”

    懷念被許晉鵬抓住手腕,手腕處傳來陣陣痛感,許晉鵬拉扯著她,迫使她面朝著自己。

    然而下一刻。

    身后?響起道清冷淡嗓。

    “松手。”

    懷念眼睫輕顫,段淮岸的聲音又徐徐響起:“我已經?叫保安了,你不想事情鬧大,就松手。”

    許晉鵬覺得?好?笑:“我和我女兒?在說話,你插什?么嘴?”

    段淮岸的目光落在懷念被他拉拽的手上,細白的手腕,被死命拽著,透著充血不足的紅印。他抬起目光,和懷念對視,明知故問道:“他是你爸?”

    “我撫養權在我媽那兒?。”懷念深吸一口氣。

    意識到她的抵觸,段淮岸三兩步上前,掐著許晉鵬的手,使了個巧勁兒?,許晉鵬疼得?自覺松開禁錮著懷念手腕的掌心。懷念得?已解脫后?,慌忙躲到段淮岸身后?。

    她扯了扯段淮岸的衣角,聲音很悶:“我要回家。”

    段淮岸淡嗯了聲,“一起回家。”

    許晉鵬的手被段淮岸一折,儼然脫臼,他氣急敗壞:“許驚蟄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媽媽不知廉恥,十來歲就和我同居,你也學?她和男生同居是嗎?”

    段淮岸側身,正好?對上懷念輕顫的眼,她神?情緊張,卻在面對事實時,無力反駁,只是渴求般地看向段淮岸。

    求他別聽許晉鵬的話。

    求求你了,別聽許晉鵬說的。

    我沒有不知廉恥。

    我沒有。

    段淮岸眉頭皺起,他將衣服從懷念的掌心里抽出來。

    懷念一根根手指被他分開,指尖微涼,連帶著心也已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冷。

    “進屋去,別聽這些亂七八糟的。”段淮岸揉了揉她的頭發,“外面熱,別中暑了。”

    “他……”

    “我能解決,你回屋去。”

    兩人的目光對上,定格好?幾秒后?,懷念低頭進了屋。

    一門之隔的室外,她聽見?段淮岸語氣冷淡,又不可一世?的傲慢態度,說:“私闖民宅是犯法的,我揍你屬于正當防衛,明白?”

    許晉鵬是知道懷艷君的工作的,給?有錢人家當保姆,再看眼前的少年,那股傲慢勁兒?似是與生俱來,儼然不是好?惹的人。

    許晉鵬好?聲好?氣地說:“我是許驚蟄的爸爸,我來接她回家的,你明白嗎?”

    “不明白。”段淮岸掃了眼他身后?,輕蔑嗤笑,“保安來了,你可以滾了。”

    懷念無神?地坐在玄關處的換鞋凳上,內心尤為?忐忑不安。

    很快,段淮岸拉開門,他逆光站著,光拉長他的影子,籠罩著懷念。

    她雙眼放空,呆呆地看向段淮岸,她喉嚨干澀:“我爸爸……那不是我的家,我也不叫許驚蟄。我知道這里也不是我的家,我只是暫住,沒想過什?么……同居,你別誤會。”

    段淮岸靠在門邊,倏地嘴角扯起抹笑,還是那幅高高在上的傲慢的模樣。

    然后?,她看見?他喉結滾動,眉梢輕挑,似漫不經?心地說:“許驚蟄沒有家,但?懷念有。”

    ……

    那個高高在上的,傲慢疏離的少年。

    他們的交集少之又少。

    卻在那個時候,成為?了懷念的依靠。

    段淮岸察覺到自己胸口處的衣服,被什?么東西打濕。

    懷念其?實不想哭的,她覺得?真沒什?么好?哭的,但?她就是忍不住:“對不起段淮岸。”

    段淮岸以為?她是因為?忘了這句話,所以才和自己道歉,他笑著,語調輕松地說:“忘了也沒關系,寶寶,真的沒關系的。”

    “不是,”懷念搖頭,“真的對不起。”

    她不應該因為?不想記得?與許晉鵬有關的事,所以把故事里的段淮岸也一起忘記。

    對不起。

    真的對不起。

    她忘記的不止是段淮岸。

    還有——

    懷念:“你不是問我,是什?么時候喜歡上你的嗎?”

    段淮岸一愣:“嗯?”

    “許驚蟄沒有家,但?懷念有。”懷念吸了吸鼻子,語氣很認真、很認真地說,“在你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喜歡上的你。”

    第78章 78

    78.

    在此之前, 懷念對段淮岸的?感情,更多的?是仰望。

    可是那天。

    段淮岸將她護在身?后,懷念望著他寬薄的?脊背, 內心油然?產生了?一種安定踏實?之感。那種感覺以光速發酵, 直到聽到他說,

    ——“許驚蟄沒有家, 但懷念有。”

    耳蝸極具震蕩,心跳聲陣陣駭然?。

    懷念仿若被宿命擊中,無可避免又命中注定般地對他心動。

    懷念靠在段淮岸的?胸口, 潮濕溫熱的?眼?淚一滴滴打濕段淮岸的?衣服。段淮岸抱著她,心疼得不行, 他微低著頭,試圖去尋找她的?視線, “這有什么好流眼?淚的??我開心都來不及, 原來那么早的?時候,你就喜歡上了?我。”

    “這么重要?的?事?, ”懷念哽咽著,咬字加重,“我卻忘了?, 對不起,段淮岸。”

    “沒關系,”段淮岸伸手擦她臉上的?眼?淚,氣?息溫熱又溫柔地說,“就算你不記得,也沒關系。你不想記得的?事?, 就不要?記起,哪怕記憶里有我, 也不要?去回憶。”

    如果回憶的?底色是痛苦的?,那么段淮岸寧愿她忘記。

    “我不是很在意,你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喜歡上的?我,”段淮岸盡可能地將語調放輕松,“以前的?事?,我自己也很少去回憶了?,挺沒意思的?,我又不是個活在過?去的?人。對我而?言,我們現在是互相喜歡的?就好了?。”

    可懷念的?眼?淚還?是止不住地往下流,一滴又一滴,淚流不止。

    看著她這幅模樣,段淮岸彎唇笑了?聲,半開玩笑道:“十六歲的?時候就喜歡上我了??想和我有一個家了?是嗎?”

    “……”懷念的?情緒陡然?一頓,淚水打濕的?眼?,眼?神渙散又有些呆滯地盯著段淮岸,“我只?是喜歡你,沒想過?和你有個家。”

    “你不是因為那句,‘懷念有家’所以才喜歡我的?嗎?”段淮岸意味深長?道,“這不就是想和我結婚的?意思?”

    懷念胸腔里積壓的?情緒沉重,卻在段淮岸毫無邏輯的?話語里,她的?負面情緒莫名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無語,“誰說有個家就是想結婚?誰會在十六歲的?時候就想結婚?”

    “——你。”段淮岸語調懶懶的?,“你的?喜歡太霸道了?,十六歲就想獨占我的?后半輩子。”

    懷念手抵著他的?胸口,借力撐起自己,與他拉出距離。

    她好聲好氣?道:“那還?是你先說,我有個家的?。不應該是你想和我結婚嗎?”

    “行,”段淮岸像是逆來順受,委曲求全地說,“氣?氛到這兒?了?,我不求個婚感覺挺浪費的?。”

    “……”

    段淮岸的?態度,像是懷念很想結婚,但礙于面子,不好意思說出口,于是他慷慨地決定,自己做那個極度想要?踏入婚姻、渴望和她組建一個家庭的?人。

    懷念生病的?大腦昏沉沉的?,思維跟不上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別人求婚,都是玫瑰花、氣?球,布置的?特別浪漫,你求婚,是給?我一杯水,一顆退燒藥。”

    “……”

    “連求婚戒指都沒有。”

    “……”

    “我拒絕。”懷念面無表情,“我拒絕你的?求婚。”

    “……”

    段淮岸漆黑的?眉眼?,被床頭的?壁燈染上柔和的?光暈。他聽著懷念的?話,神情先是一僵,未幾,似是氣?結返笑,他神情松散,頗為惋惜地說:“是不太合適,那下次我好好準備,再和你求婚。”

    他轉身?,拿過?放在床頭柜的?熱毛巾,原本是打算給?懷念擦身?體的?,她發燒了?全身?冒虛汗。現在好了?,段淮岸拿著毛巾給?她擦滿是淚痕的?臉。

    擦完后,他冷冷地甩下兩個字:“睡覺。”

    懷念沒吭聲,沒半點要?躺回床的?意思。

    段淮岸覺得好笑:“怎么了??”

    遲疑了?會兒?,懷念開口,她說話帶著輕微的?鼻音:“我睡覺,你呢?”

    “洗澡。”段淮岸扯起嘴角,語氣?涼涼,“我又被某人弄濕了?一件衣服。”

    意識到自己就是他口中的?某人,懷念心虛地挪回視線,她訥訥地說,“我不是故意的?。那不然?,我給?你洗衣服。”

    “發燒把腦子都燒壞了??”段淮岸嘆氣?,“連洗衣機的?活都開始搶了?。”

    “……”

    段淮岸起身?:“快點睡覺,我去洗澡了?。”

    懷念沒忍住:“那你洗完澡還?回來嗎?”

    “嗯?”

    “就——”怕自己表達得不夠清晰,懷念說得很直白,“我想你陪我睡覺。”

    懷念坐在床上,段淮岸居高臨下地站在床邊看著她。

    四目相對。

    定格幾秒后。

    段淮岸眉梢輕抬,嘴角揚起弧度,他慢悠悠地說:“放心,我保準洗的?干干凈凈,然?后,履行陪睡義務。”

    “……”

    ……

    來到浴室,段淮岸心不在焉地解襯衣紐扣。

    襯衣紐扣全部解開,他卻停下了?手頭的?動作。

    大腦如電影影像般閃過?許多畫面,剛才和懷念的?對話,以及多年前,許晉鵬來找懷念那天發生的?一切。

    然?后,他想到懷念喜歡上他的?原因。

    看似荒唐,卻又萬分合理。

    因為段淮岸內心深處,也渴望有一個家。而?不是冷冰冰的?一棟住宅。他厭惡只?有保姆傭人陪伴的?日子,厭惡屋子里都是畢恭畢敬叫他“少爺”的?人。程松月和段屹行給?了?他優渥的?生活條件,卻沒有給?予他陪伴。

    他深吸了?一口氣?,低頭,看著敞開的?襯衫,被淚水打濕。

    他目光漸深,詭譎陰森的?氣?流在眼?里流淌。

    他慶幸那天許晉鵬的?出現,讓懷念喜歡上了?自己。但如果有的?選,他想,還?是希望許晉鵬能夠離懷念遠一點。

    可是那樣,懷念就不會喜歡他了?。

    擱置在洗手臺上的?手機此刻響了?起來,有條新消息。

    遲徑庭最近神神叨叨的?,總發些莫名其妙的?消息,今晚也是。

    【你說,到底什么是命運?】

    段淮岸:【?】

    遲徑庭:【許芙說我和她結婚是命運。】

    段淮岸心不在焉地回:【我和懷念就是命運。】

    消息發出去,段淮岸神情一僵,整個人像是被電流擊過?般,徹底醒悟。他和懷念的?相遇是命運,相愛也是。

    即便那天許晉鵬沒有來找懷念,也會在之后的?某一天,出現在懷念面前。而?段淮岸,也一定會在站在懷念的?面前,成為她的?依靠,保護著她。

    手機消息叮咚響個不停,使得段淮岸回神。

    遲徑庭:【?】

    遲徑庭:【我在說我的?事?,你扯你的?干什么?】

    遲徑庭:【你倆算個屁的?命運,我和我未婚妻,五歲定下婚約,二十七歲結婚,這才是命運。】

    遲徑庭:【還?給?你倆命運上了??】

    段淮岸:【懷念十六歲就想和我結婚呢。】

    遲徑庭:【你瘋了??】

    遲徑庭:【又說夢話呢?】

    遲徑庭:【大半夜的?我想揍你一拳。】

    “……”段淮岸面無表情地關掉手機,脫衣服洗澡。

    等他洗完澡出來,懷念已經睡著了?。

    段淮岸用手背貼了?貼她的?額頭,感覺和自己的?差不多,又不太放心,拿起體溫計重新測了?□□溫。確定比剛才的?低了?一些,他才踏實?了?點兒?-

    段淮岸睡的?斷斷續續地,時不時地醒來,用體溫計量懷念的?體溫。直到確定她體溫恢復正常,段淮岸把她沾著虛汗的?衣服脫了?,隨便扯了?件自己的?衣服給?她套上,這才安然?睡去。

    隔天自然?是晚起了?。

    他睡意惺忪地睜開眼?,察覺到了?異樣,眼?梢微斂著,看到懷念躺在自己的?懷里。也不知道她什么時候醒的?,醒了?也沒起床,而?是安然?地躺在他懷里玩手機。

    段淮岸的?視線往下滑,落在她手機屏幕上。

    她正在和人聊天,指腹快速地敲打著鍵盤。

    “和誰聊天?”他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問。

    冷不丁聽到他的?聲音,懷念仰起頭看他,“你醒了?呀。”

    段淮岸很喜歡她說話時,加個句末語氣?詞,他也很喜歡模仿她:“對呀。”

    “……”懷念發現自己還?是無法習慣他學自己說話的?臭毛病,但他確實?也改不了?,她直接忽視,回答他剛剛的?問題,“和許芙聊天。阿芙說她和遲徑庭不訂婚了?,六月底結婚,她邀請我去喝喜酒。”

    段淮岸淡淡地嗯了?聲。

    懷念收起手機,思考了?下,還?是問他:“我的?衣服,是你換的?嗎?”

    “嗯。”段淮岸說,“衣服都濕了?,不換了?,怕你又發燒。”

    “那你,”懷念動了?動腿,眉宇間?透著股難為情,“你怎么只?給?我穿了?一件衣服?”

    她渾身?上下,只?有一件段淮岸的?襯衫。

    “我不是買了?衣服放在你這里嗎?你怎么不給?我穿我自己的?衣服?”

    “我給?你穿衣服的?時候,你也沒和我說你要?穿自己的?衣服。”段淮岸微瞇著眼?,剛睡醒的?嗓音微啞,語調松散著說。

    懷念無語:“我當時還?在睡覺,怎么和你說?”

    “所以,我拿了?什么衣服,你就穿什么衣服。”段淮岸趾高氣?昂地。

    懷念盯著他冷淡又傲慢的?臉,忍氣?吞聲,過?了?會兒?,又尤為憋屈地問他,“那你,你把我所有衣服都脫了?,只?穿一件衣服,你不覺得你做得很不合理嗎?”

    段淮岸笑:“我給?你穿衣服的?時候,也覺得挺不合理的?。”

    懷念以為他良心發現:“那你——”

    “——我就應該什么都不給?你穿才對。”段淮岸說。

    “……”

    聽他這么一說,懷念確實?覺得,段淮岸良心發現,沒有在她生病的?時候,趁虛而?入。她昨晚也沒有睡得很踏實?,半夢半醒地睜開眼?,被人脫衣服的?時候下意識想反抗,但身?體提不起一絲勁兒?。可是當她聽到段淮岸的?聲音后,她旋即安心地闔上了?眼?。

    “我想起床了?。”懷念生硬地轉移話題,她語氣?硬邦邦地,“你給?我找條褲子。”

    段淮岸把她往上撈了?撈,頭低埋至她頸邊,深深呼吸,嗓音有些啞,“那也得我先完成我的?陪睡業務。”

    “……”

    懷念想拒絕的?,然?而?下巴一重,他捏著她的?下巴,迫使她仰頭,迎著他的?吻。

    懷念一個小時前就醒了?,早已刷過?牙,她被他撬開唇齒,出乎意料地是,她嘗到了?他口中的?冷冽薄荷味。

    “為了?伺候你,”他邊吻邊含糊不清地說,氣?息灼熱,熨燙在她唇邊,“我都沒怎么睡。”

    唇瓣相貼,似有若無的?熱氣?蔓延在二人的?唇角,懷念的?呼吸被他漸染變的?滾燙。她臉頰微熱,想推開他,但他在她唇上不輕不重了?咬了?一口,她喉嚨不受控地發出一聲嬌吟,隨后被他的?氣?息吞沒。

    段淮岸并沒有在她唇邊停留太久,他輕易地解開她身?上的?襯衣紐扣,舌尖順勢往下。

    被窩里光線晦暗,他舌尖舔過?她的?皮膚,輕輕地挑弄,唇齒并用。引得懷念的?唇齒也上下打顫,氣?息混亂,身?體瑟縮著。

    她搭在他肩上的?手,手指并攏,磨平的?指甲一點點嵌入他的?肌肉里。

    感受到毫無阻隔的?頂碰,懷念的?呼吸一滯,身?體隨之僵住。

    因為只?穿了?一件襯衣,懷念在被窩里尤為局促,只?上半身?躺在他懷里,下半身?與他保持著距離,但她屬實?沒想到,“……你怎么也沒穿?”

    “我不是說過??”段淮岸笑得坦蕩,“我睡覺不喜歡穿衣服。”

    “那你買那么多家居服。”

    “那不是情侶裝嗎?要?不是情侶裝,你看我會買嗎?”段淮岸似是很喜歡這種小幅度的?觸碰,有一下沒一下地動作。

    過?了?會兒?,察覺到她在他離開的?時候,下意識地跟了?上來,藏在被窩里的?水聲細微,黏膩拉絲,段淮岸喉結滑動著,低沉的?嗓帶著極強的?誘導氣?息,似是在引導她,一步步地,心甘情愿地,與他沉淪。

    他說:“寶寶,你也是想要?我的?,對不對?”

    第79章 79

    79.

    房間的窗簾并未拉緊, 露出一道細微的縫,五月中旬的正午,太陽光線灼熱。一道光嵌入室內, 照的室內光影昏幽。

    懷念躺在柔軟舒適的床墊上, 她仰著?頭, 與撐在她身前的段淮岸對?視。

    他低頭, 黑發垂落,鬢角處躺著?熱涔涔的汗,眼角眉梢也被熱汗浸濕, 襯得他眼里瞳仁的顏色愈發深邃晦暗。鋒利感極強的五官,欲望橫生。

    仿若下一秒, 就要狠狠地貫穿她。

    然而?,他將主導權交給懷念, 讓懷念五指握著?。

    懷念在猶豫, 在踟躕不定。

    他咬著?她的頸,“寶寶, 我昨晚真得很辛苦,每隔一個小時就起來給你量體溫。”

    “……”懷念咬了咬唇,“段淮岸, 你好煩。”

    說完,她指尖蜷起,又松開,最后還?是蜷緊,磨蹭地貼了上去。

    她只是扶正方?向,接下來的事, 就全權交給段淮岸了。他身上的氣息無孔不入地鉆進她的鼻息里,清冽又滾燙, 而?她也充盈柔軟地包裹住他。

    在這一刻,他們?之間有了彼此的氣息,他們?是最親密的存在。

    懷念雙手揪著?枕套,氣息混亂動蕩,起伏搖晃的弧度很大,段淮岸看得情熱。她身上的襯衫還?有幾顆扣沒解開,段淮岸似是連解扣子?的時間都不想耽誤,兩手一撕,襯衣紐扣盡數掉落。

    他把她抱起來坐著?,動作間,拉扯著?快感。

    懷念深吸氣,段淮岸的表情痛苦又愉悅,他說:“寶寶,我又在給你量體溫。”

    懷念楞楞地盯著?他,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他口中的體溫計是什么后,本就潮紅的臉如火燒般紅的滴血。

    她受不了這種刺激,手指陷入他的頭發里,隱忍著?呼吸。

    “寶寶,”段淮岸咬著?她的耳垂,“你叫出來好不好?我喜歡你叫,喜歡聽你喘。”

    “……”懷念低頭,張嘴,咬著?他的肩,以此來拒絕他。

    段淮岸喘息很重,笑聲也很愉悅,“往上咬點兒,咬到我脖子?上,種點草莓印出來好不好?這樣,我在外面的話,不需要說,別人看到我脖子?就知?道,我有女朋友了。”

    懷念覺得他臉皮實?在厚,她沒吭聲。

    有好一會兒,段淮岸也沒說話,他節奏洶涌猛烈,懷念幾乎要從他的懷里撞出去。

    她還?是沒忍住,顫抖著?叫了出來。

    段淮岸笑了。

    她抬眸,撞進他黑沉的眼里。

    他親了一口她的唇,笑聲低沉,緩緩說:“寶寶給我的陪睡服務,打幾分??“-

    段淮岸的陪睡服務可謂體貼周到。

    不僅有昨晚的哄睡服務,還?有今早的起床服務,服務完之后,還?把懷念抱去浴室洗澡。懷念精神疲乏地躺在浴缸里,段淮岸給她洗澡的同時,順便還?額外贈送了按摩服務。

    洗完澡,段淮岸怕她冷,往洗手臺上放了塊浴巾,才把懷念放上去。

    懷念扯著?胸前的浴巾,抬腿踢了踢段淮岸:“我衣服。”

    段淮岸:“先?刷牙。”

    懷念:“我睡醒就刷過牙了。”話一頓,她皺眉,“你沒刷牙就親我。”

    見她一副嫌棄他的模樣,段淮岸面無表情,“我五點的時候給你量了個體溫,順便刷牙洗澡。”

    懷念雖然挺感動他一晚為自己忙前忙后地,但是一想到今早的一切,懷念突然又不感動了。

    她打量著?他,目光掃過他左肩和脖頸處,有些不自然。左肩的牙齒咬印很明顯,他喉結處有顆小痣,也有曖昧的吻痕。

    懷念默默垂下眼來,故作鎮定的口吻,說:“我還?是自己去衣帽間換衣服比較好。”

    她單手扯著?身上的浴巾,慢吞吞地從洗手臺上下來。

    走了幾步,她聽到身后跟上來的腳步聲,懷念狐疑回頭,看著?段淮岸:“你跟著?我干什么?”

    段淮岸眼皮下壓,冷淡的眸光透著?股散漫意?味,“這是我家,我想走哪兒,就去哪兒。”

    懷念很好脾氣地往邊上挪了挪,“那你走吧。”

    “……”段淮岸嘖了聲,斜睨她一眼,“一起換衣服。”

    “我不要。”懷念警惕心很強,也有預感,“到衣帽間,你又得對?我動手動腳。”

    頭上響起一聲嗤笑。

    段淮岸不緊不慢地說:“我想對?你動手動腳,還?得挑地方?嗎?這個屋子?里就我們?兩個人,你要是不和我換衣服,我就把你壓在落地窗做一回。”

    “……”

    他涼聲落嗓:“我沒和你開玩笑。”

    懷念深吸氣,很有眼力見地,在落地窗和衣帽間之間做出正確選擇:“一起換衣服。”

    聞言,段淮岸挑了挑眉,眼神輕蔑又囂張。

    仿佛在說。

    ——“逃得過今天,逃不過明天,遲早會在落地窗做一回。”

    懷念:“……”

    好在段淮岸并沒有在衣帽間對?懷念做些什么。

    之前懷念買的衣服,段淮岸都已經洗過,懷念穿上衣服,開始發愁:“都三點了,我們?這個時間吃飯,到底是早飯,還?是午飯,還?是晚飯?”

    “早午飯。”段淮岸動作自然地摟著?她的腰,走出衣帽間,“餐送到了,去吃吧。”

    吃飯的時候,懷念察覺到了不對?勁:“你天天吃外賣嗎?”

    段淮岸:“家里保姆送過來的。”

    懷念夾菜的動作一頓。

    段淮岸往她碗里夾菜,眼皮輕掀,臉上的笑淡了幾分?,顯得寡冷:“有件事,你是不是還?不知?道?”

    “什么?”

    “你媽媽辭職了。”

    “……”懷念略微恍神,過了幾秒后,她淡聲道,“這樣。”

    “她有和你說過辭職這事兒沒?”

    “沒。”

    懷念低下頭,沉默不語地吃著?飯。

    見她不愿多?談,段淮岸也沒就著?這個話題繼續聊。

    等到吃完飯,懷念問段淮岸:“我手機呢?”

    段淮岸:“在床頭。”

    懷念起身的時候,撞到桌角,她疼得輕嘶了聲。

    段淮岸盯著?她心不在焉的背影,眉頭蹙起。

    懷念在床頭柜找到了自己的手機,解鎖手機后,打開微信。

    懷艷君并沒有給她過微信,在今天之前,懷艷君也沒有透露過辭職一事。但懷念知?道,自己和段淮岸在一起,懷艷君勢必會辭職。

    思索許久,懷念還?是沒選擇問懷艷君,為什么辭職。

    畢竟原因,她們?心知?肚明。

    興許是母女間的心有靈犀,懷艷君此時突然發了條消息給她。

    懷艷君發的是語音消息,二十七秒的語音:“我剛剛看到你爸爸的消息,他受傷住院了,正好是你上班的醫院。我聽他說,你給許一澄做了手術,是有這回事嗎?念念。”

    懷念老實?地回:【嗯。】

    懷艷君:“你爸爸挺開心的,說是沒想到你這么優秀。”

    懷念眉目平靜,沒有回復這條消息。

    緊接著?,懷艷君又發來兩條語音:“不過我和他說了,你優秀是你的事,和他沒關系。”

    懷艷君:“你今天上班嗎?我想和你爸見一面,說點事情。”

    懷念回她:【我今天休息,明天上班。】

    過了約莫三分?鐘。

    懷艷君發來消息:【我 ? 和你爸約了下周五見面,那天你有時間嗎?】

    懷念:【我下周門診,只有中午和晚上有時間。】

    懷艷君:【我中午來。】

    懷念:【好。】

    懷念并不清楚懷艷君為什么要和許晉鵬見面,并且還?執意?帶上她。她在床邊坐了會兒,琢磨了好久也沒琢磨個所以然出來,于是起身出了臥室。

    客廳里,段淮岸正拿著?盆綠油油的盆栽,挑選合適的地方?擺放。

    懷念的注意?力瞬間被吸引,她湊過去:“這是什么植物??”

    段淮岸揪了片葉子?,放在懷念鼻尖,清涼的薄荷味瞬間侵襲她的鼻腔。她一愣:“你怎么平白無故買薄荷放在家里?”

    “我閑的。”段淮岸語氣懶散,伸手撥弄了下枝頭的薄荷花。

    察覺到他語氣挺沖,懷念想了想:“誰惹你生氣了嗎?”

    段淮岸沒吭聲,眼梢斂開一道冷淡的縫,瞥向懷念。

    懷念:“?”

    懷念一臉莫名,她只是去了臥室一趟,怎么就惹他生氣了?

    難不成是因為她吃完飯沒有洗碗,讓他收拾碗筷,所以生氣了?

    畢竟是段大少?爺。

    畢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段總。

    懷念覺得他比以前更容易生氣了。

    “我以后吃完飯,會主動地去洗碗的。”懷念脾氣很好地說。

    話畢。

    懷念發現段淮岸的臉更黑了。

    “……”懷念更忐忑了,腦海混沌思考,左思右想,最后得出一個最有可能的結論來,“因為我今天沒有和你穿情侶家居服,所以你才不開心?”

    聞言,段淮岸面無表情地說:“你不是去拿手機了?”

    懷念:“啊。”

    段淮岸:“手機瀏覽器,搜一下,薄荷花的話語。”

    懷念動作有些慢,段淮岸似是看不慣她慢吞吞的行動,奪過懷念的手機,把手里的盆栽塞進懷念懷里。

    懷念的手機仍是大學時的那只,多?年沒換。

    那時候段淮岸的掌控欲極強,三不五時地會查懷念的手機,看微信里有沒有新的好友,主要還?是看有沒有男的加她、和她聊天。他知?道懷念手機的解鎖密碼,更能用自己的臉,面容解鎖懷念的手機。

    此刻,段淮岸的臉出現在手機屏幕上,不到兩秒的時間,成功解鎖屏幕。

    手機屏幕還?停留在微信界面。

    段淮岸眸光輕掃,漫不經意?的神態,正打算切過微信界面時,視線一停。

    定格在置頂聯系人上。

    “段公主?”段淮岸不冷不熱的腔調,眼皮挑起的弧度,帶著?暗沉的壓迫感,“解釋一下。”

    四目相對?。

    周圍靜的落針可聞,氣氛處于尷尬又窒息的環境里。

    懷念的大腦緊繃成線,她艱難地吞咽著?口水,面不改色地說:“打字打錯了。”

    “那你想給我備注什么?”段淮岸眼里沁著?層薄薄的寒氣。

    “……”懷念也想不出個答案來,她討好地問他,“你想讓我備注什么?”

    段淮岸冷笑了聲,冷冰冰的語氣聽起來很是欠揍,拖腔帶調地:“——我想讓你給我備注‘老公’呢。”

    “老公”這詞一出,懷念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臉頰燒了起來。

    旋即,她腦海里冒出昨晚的對?話,她模仿著?昨晚,段淮岸的故意?曲解,慢條斯理地問:“你是在向我求婚嗎?”

    “沒有。”段淮岸挑眉,“我可沒有和你求婚。”

    “……”

    “你死了這條心。”

    “?”

    段淮岸目光仍放在她身上,居高臨下的睥睨神態,看上去又冷又拽地,說:“我不可能再給你一次,拒絕我求婚的機會,你死了這條心吧。”

    “……”懷念很難想象,段淮岸居然能傲慢又理直氣壯地說出如此憋屈的話。她欲言又止地盯著?他看了會兒,還?是忍住吐槽他的沖動,語氣溫吞道,“我也覺得公主不太符合你,段大少?爺怎么樣?”

    段淮岸經常聽遲徑庭嚷嚷著?“段大少?爺喜歡搞點兒養成,和他家小保姆偷情”——類似的話,以至于他對?“段大少?爺”這詞,分?外敏感且不爽。

    他噼里啪啦地按著?手機,一聲不吭地把備注改了。

    改完后,退出微信界面,打開搜索引擎,輸入薄荷花的話語。

    所有事做完,他拿過懷念手里的薄荷花盆栽,把手機塞進她手里。

    他走到落地窗邊,把盆栽放在地上。

    他穿著?灰色的居家服,半蹲著?弄盆栽的背影,讓懷念產生一種,人夫感。懷念盯著?他看了好久,才收回視線,低頭看著?手機。

    手機里,顯示著?薄荷花的花語:期待重逢、永不消逝的愛。

    懷念眨了眨眼,嘴角彎起。

    手機突然又震了下,有新消息進來。懷念重新打開微信,準備看是誰給她發消息的時候,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置頂聯系人上。

    當她看清置頂聯系人的備注的時候,她表情有些僵硬,大腦似乎都停止運轉了。

    因為段淮岸給他自己改的備注是,

    ——【187純情男大】

    第80章 80

    80.

    懷念盯著屏幕看了好一會兒, 嚴重懷疑自己的眼睛出現了問題。

    她緩慢地將視線由手機轉移到段淮岸臉上,耐人尋味地打量著他。187純情男大,187確實不假, 體檢報告可以?作證。然而“純情男大”這四個?字——懷念沒忍住, 問他:“除了‘男’這個?字, 你和?‘純情男大’里其他三個?字有什么?關系嗎?”

    段淮岸將薄荷花放在地面上, 起身走?到懷念面前。

    他沒什么?表情的臉顯得尤為寡冷,嗓音很低,透著股不耐煩:“我不大?”

    “……”懷念強行繃著表情, 認真問他,“男大不是指男大學生嗎?”

    “男大不是一個?詞。”段淮岸語氣冷淡, 說話利落又干脆,“男, 句號。大, 句號。”

    懷念思考了下?,“所以?你的大指的是年?紀大嗎?可你的年?紀也不是很大啊。”

    他們倆都才二十七歲, 懷念甚至去年?才畢業,她覺得自己和?大學生沒什么?兩樣。

    聽到她的話,段淮岸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松動?, 甚至不耐煩的情緒更重了,他扯過?懷念的手,往自己小腹下?面的部位按了按,“指的是這里——”

    “大。”

    懷念像是碰到定時炸彈,猛地抽回自己的手。

    她掐了掐手心,難以?置信地看著段淮岸:“男大的大, 不是指男大學生,而是指, 你是個?男的,那里很大的意思,嗎?”

    段淮岸偏冷的聲?線,一個?字,一個?字地蹦出來:“不,然,呢?”

    “……”

    懷念沒想?到段淮岸可以?自戀且厚顏無恥到這種程度,她正打算和?以?前一樣,沉默地將此事翻篇,然而段淮岸似是非常不滿她的反應,將她抱進自己的懷里。

    她是背貼著段淮岸的,段淮岸跟沒骨頭似的,松松垮垮地靠著她,下?巴墊在她肩上。

    “寶寶,”段淮岸吐息溫熱,“是誰說的——太大了吃不下??”

    他雙手將懷念禁錮在自己的懷里,說話的時候還?側頭親了下?她的耳垂,這是懷念的敏感點?,她被親的渾身瑟縮了下?。

    “……我說的,”懷念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她抿了抿唇,覺得自己的體溫比昨晚發燒時還?要燙,“是我說的,你確實是男大。”

    “寶寶真乖。”段淮岸笑,“那你覺得187純情男大,符合我不?”

    懷念縮了縮脖子,胡亂點?頭:“符合符合,非常符合。”-

    沒一會兒,段淮岸接了個?工作電話,他進書房前,掐著懷念的脖子,往她脖子上咬了一口?才離開。

    “……”懷念幽怨地扯過?紙巾,把脖子上屬于段淮岸的口?水給擦了。

    注意到她的舉止,段淮岸氣笑了:“嫌棄我?”

    電話里的人聽到他這話,卡殼般地停下?:“段總?”

    “等我工作結束再來收拾你。”段淮岸說話前,把手機靜音,說完后,才關了靜音,他和?手機那端的人說,“接著說。”

    段淮岸這通工作忙了很久,結束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夜晚拉開了帷幕。

    他看了眼手機,段家那邊送餐的人已經到了,于是他出了書房,在玄關處等著餐食。接過?餐食,段淮岸把餐盤一樣樣擺放在餐桌上。

    懷念坐在沙發上,盯著他的動?作,似是想?到了什么?,問道:“你說我是不是需要學做菜?要不然每天都讓人送菜過?來,挺麻煩的。”

    “你喜歡下?廚?”段淮岸不答反問。

    “不喜歡。”

    “那就沒必要學。”段淮岸說,“以?后我會請保姆,現階段先這樣,反正你也不是每天來這里住。”

    懷念敏銳地聽出他話里的埋怨,但她工作性質擺在這里,沒法反駁,也沒法調整。

    懷念走?到段淮岸身邊,其實她下?午的時候也在想?這件事,“接下?來的兩周,我都是門診,門診的工作時間是朝八晚五,我在想?……”

    “嗯?”段淮岸側眸。

    “就,如果?你不嫌麻煩的話,”懷念不好意思說得太直白,委婉地表達自己的想?法,“你可以?每天七點?叫我起床嗎?”

    段淮岸在餐桌旁坐下?,漫不經心地說:“給你打電話?”

    懷念皺眉:“那和?鬧鐘有什么?區別?”

    段淮岸不要臉:“我的聲?音可比鬧鐘性感多了,多低沉有磁性。”

    懷念沒有想到段淮岸反應如此遲鈍,她都暗示到這種程度了,他還?不明白她的言外之意。

    她悶著股氣,撩起眼皮,不情愿地看向他,結果?一抬眼,撞進他滿是笑的眼里。

    “……”懷念登時意識到他是故意的,她悶悶不樂,索性明目張膽地說出自己的意圖,語氣很囂張,像是命令,“接下?去的兩周,你每天七點?叫我起床,然后把你的車接我開,我要開車去上班。”

    段淮岸支著臉,側臉看她這幅氣勢洶洶的模樣,覺得很新奇,他忍不住掐了下?她的臉。

    “你別掐我——”懷念躲著。

    “就掐。”

    “……”

    完全小學生行為,幼稚至極。

    段淮岸一只手撐臉,另一只手放在懷念身后的椅背處,十足十的宣告主?權的占有欲姿態,“不用我接送你上下?班?”

    “不用,”懷念說,“你公司離我醫院應該不近,對了,你公司在哪兒啊?”

    “你去過?的。”

    “啊?”

    “嗯。”

    懷念腦海里閃過?吉光片羽,她不太敢相信:“還?是大學時候去過?的那里嗎?”

    段淮岸淡嗯了聲?,解釋:“懶得搬。”

    “那里離我醫院好遠的,”懷念還?是搖頭,“你借我一輛車吧。”

    “借?”段淮岸挑眉。

    “嗯。”懷念不明白他為什么?對此提出疑惑,“那我就是借你的車開呀,不過?我已經想?好了,等到今年?年?底,年?終獎發了,我就去買一輛車。”

    “別買了。”段淮岸打消她這個?想?法。

    懷念不樂意:“為什么??有輛車,我不管去哪兒都挺方便?的。”

    “除了我家,你還?有什么?地方要去?”段淮岸不爽,“你的世界能不能小點?兒?就不能只有我一個?人?”

    “……”

    又來了。

    時隔多年?,又來了。

    “把錢攢著,先買房。”段淮岸還?記得她說買了房才和?他談戀愛的事兒,雖然現在她還?沒買房他倆就已經談上戀愛了,但是戀愛無關緊要,恐怕她要表達的是,先買房再結婚。倘若要買車,那離買房又遠了一步。

    也意味著。

    離結婚遠了一大步。

    段淮岸態度強硬:“我車庫里有輛車,挺適合你的,你今天就開我的車上下?班。”頓了頓,他掐著懷念的臉,強迫她看向自己,“不許買車,聽明白我的話了沒?”

    “……”懷念大概猜到他心里的想?法,她失笑,卻也老實坦白地說,“你的車都太貴了,我怕撞壞。”

    段淮岸本來想?說有保險隨便?撞,但是一想?到她在醫院上班,還?是低調些好。

    他松開掐著她臉的手,思忖片刻,說:“我給你搞一輛便?宜的車。”

    “你買嗎?”懷念問。

    “沒。”段淮岸說,“我不要臉,去要。”

    “……”

    懷念以?為段淮岸是在開玩笑,沒當真。吃完晚飯,懷念秉持著公平的原則,中午是他收拾的餐桌,所以?晚上她來收拾。段淮岸點?的東西正好他們兩個?吃,懷念要做的就是把碗筷放進洗碗機里。

    洗碗機運轉的時候,懷念出了廚房。

    段淮岸坐在沙發上,坐姿慵懶,手里捧著只手機,見懷念出來,他語調閑閑的:“我要了輛車,下?周到,你這周先讓司機接送你上下?班。”

    懷念一愣:“真是要到的?”

    段淮岸瞥她一眼:“過?來。”

    懷念半疑半惑地走?過?去,離他約有一米距離的時候,段淮岸伸手把她抓進自己的懷里,他含糊地親了過?來,吻的急切又激烈,親了不知多久。

    他退出來,喘息聲?低沉又性感,說,“——要車的辛苦費。”-

    隔天,懷念并沒有坐司機的車去上班。

    段淮岸所住的小區,過?去兩百米就是地鐵口?,恰好有地鐵是經過?醫院的。因此,她是坐地鐵去上班的。段淮岸雖然很不爽,但懷念發現了治段淮岸的辦法。

    就是在他說話之前,搶先親他。

    親一下?,他還?是不爽。

    那就再親一下?。

    多親幾下?,他就會看似勉為其難實則很爽地答應她了。

    懷念到醫院后,直奔門診。

    忙了一上午,到午休時間,她離開門診,去食堂吃飯。在食堂遇到曾匯博,二人拿著餐盤在同一張餐桌旁坐下?。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幾句后,曾匯博說:“有個?事兒,我得和?你說一聲?。”

    “什么??”懷念不以?為然。

    “周六我們不是一塊兒進的手術室嗎?那兩位患者,似乎和?你認識。”曾匯博似是聽說了懷念和?許一澈在手術室外陌生又尷尬的對話,也從彼此不同的姓氏里,察覺到了異樣,所以?他沒有點?名他們的身份。

    懷念仍是那幅平心靜氣的模樣,說:“我爸和?我弟弟。”

    曾匯博說:“他倆昨天就住進vip病房,我去看許先生的時候,他有問過?你,想?讓你過?去一趟。我當時的回答是,你在休息,明天才上班,所以?他……”

    “我吃完飯過?去一趟吧。”懷念低眼吃飯,語氣里辨不出情緒。

    曾匯博卻說:“如果?你不想?去,可以?不去。”

    懷念夾米飯的筷子一頓,她猶豫著,小聲?問:“可以?不去嗎?”

    “當然可以?不去。”曾匯博說,“醫生也是人,也有感情有意愿。他雖然是vip病人,但是他提出的要求是看他的女兒,而不是讓醫生看他的病情。作為醫生,你應該去,但作為女兒,醫院無權干涉你的決定。”

    聞言,懷念松了口?氣:“師兄,謝謝你。”

    曾匯博笑:“這么?點?兒小事,我要是辦不到,還?配得上你這聲?‘師兄’嗎?”

    ……

    懷念雖然是許一澄手術的主?刀醫生,然而因為他轉入vip病房,懷念便?與他沒關系了。vip病房的病人,是由科室的主?任負責的。先前是趙峰,一周前,趙峰升職為醫院副院長,曾匯博一同升職,成?為骨科主?任,因此,許一澄的主?治醫生變更為曾匯博。

    懷念不需要負責許一澄術后事項。

    她每天在門診上班,樂的清閑。

    很快就到了周五。

    懷念上午的門診,是十一點?半結束。

    十一點?左右,她收到懷艷君的消息。

    懷艷君:【我到醫院了,你什么?時候休息?】

    懷念:【還?有半小時。】

    懷艷君:【我先去找你爸,你吃了午飯再過?來吧。】

    懷念對著聊天記錄,靜默半晌,手機屏幕因長久沒有觸碰而熄滅。懷念把手機塞進口?袋里,起身去了食堂吃午飯。

    吃過?午飯,她心不在焉地來到vip病房所在樓層。

    剛出電梯,迎面撞上一人。

    懷念想?裝熟視無睹都不行,她和?許如清打招呼:“如清哥。”

    許如清準備踏進電梯的動?作改為停在原地,等懷念出來,他也沒有任何要離開的意思,“來看你爸和?你弟?”

    懷念點?了點?頭,詢問他:“你不進電梯嗎?”

    “不急,正好是午休時間,沒什么?事兒。”許如清和?她一同走?出電梯間,電梯間出來是自動?販賣機,他買了兩瓶水,遞給懷念一瓶,懷念沒接,“不渴,謝謝。”

    “……”察覺到她的冷淡,許如清神色略僵,但很快恢復如常,“你說怎么?有這么?巧的事兒,叔叔正好在咱們醫院做手術,我聽說,差一點?兒,就是你給他做手術了。”

    這么?多年?,懷念明里暗里拒絕過?許如清無數次,對他刻意地親近,也是以?冷淡回應。只是沒想?到許如清對懷念仍舊窮追不舍,堪比當年?的商景澤。

    懷念停下?腳步,許如清也停了下?來,困惑地看向她:“怎么?了?”

    “如清哥,”懷念看著他,無奈至極的口?吻,說,“如果?你每次來找我聊天,話題里不帶上我爸,或許我們的關系會比現在好一些。”

    聽到這話,許如清的臉色變得不自然。

    懷念總覺得在一個?醫院上班,最起碼得維持表面的平和?,但她現在只想?撕破最后的一點?兒體面,“我差不多是被我爸趕出他家的,而且你應該知道,我爸是婚內出軌,許一澄就是證據。你幾次三番地在我面前提我爸和?許一澄,不就是想?讓我原諒我爸?”

    “……”

    “你真的很喜歡我嗎?”懷念淡聲?,笑意薄涼,“我看未必。”

    “懷念我——”

    “我爸答應給你什么?好處?”懷念雙眸清澈,平靜地望著他,“讓你追我、和?我結婚,他會給你和?你爸事業上的支持,對嗎?”

    懷念不是沒被人追過?,商景澤當初也是死纏爛打地,但許如清和?商景澤有很大的不同。

    商景澤會到處宣揚自己對懷念的喜歡,也會用各種方式制造和?懷念偶遇的機會。

    但許如清的喜歡,是遇到懷念的時候,才會湊到她面前刻意用只有他們經歷的過?去來開啟話題。一旦不見面,許如清和?他的喜歡就會消失在懷念的世界里。

    懷念每說一句,許如清的臉色就黯淡一分,等她說完,他的臉色變得非常差。

    “如果?沒有什么?事的話,許醫生,我就先走?了。”她用稱呼定義二人間的關系,雙手插進白大褂的口?袋里,不急不緩地收回目光,擦身而過?時,她輕聲?道,“不管怎么?樣,小時候,還?是謝謝你的照顧。”

    即便?我知道,你照顧我,是因為你爸爸叮囑你:“把妹妹照顧好,她爸爸才會提拔我。”

    但還?是。

    謝謝你-

    和?許如清分開后,懷念拐進病房長廊。

    到了之后她才意識到,自己忘了問許晉鵬住在幾號病房。她也懶得問,索性去休息區坐著等懷艷君出來。

    走?去休息區的路上,側邊的病房門被人打開,出來一人。

    懷念抬眼,瞬間看到一張再熟悉不過?的溫婉面孔。懷艷君年?輕時長得很漂亮,據說許晉鵬對她一見鐘情后發起猛烈的追求。只是她如今快五十歲,歲月在她臉上留下?幾筆滄桑憔悴。

    懷艷君的手還?放在門把手上,她問懷念:“要進去和?你爸打聲?招呼嗎?”

    “……”

    見她遲疑了,懷艷君立即把門關上:“以?前不見,以?后也沒有見的必要。”

    懷艷君問她:“這里有適合談話的地方嗎?”

    懷念說:“這層樓有休息區,那里挺安靜的。”

    她們隨之走?到休息區的角落位置,vip病房區本就安靜,她們坐的地方是半隔間,氣氛靜謐到尷尬。母女關系本就生疏淡漠,以?往也沒什么?話題,現在更是沉默。

    好半晌,懷艷君掏出什么?東西,遞到懷念面前。

    懷念看清了,是兩張銀行卡,她不甚明白:“這是……”

    “黑色那張是你爸給你的,綠色這張是我給你的。”懷艷君說,“你收著。”

    “我不要你們的錢。”懷念下?意識拒絕。

    “你要。”懷艷君態度強硬。

    沉默了好一會兒。

    懷艷君嘴角扯起愧疚笑意:“我和?你爸都不是合格的父母,我有時候在想?,如果?我學歷高一點?,有份正經工作,你爸是不是就不會出軌?我和?他就不會離婚,那樣的話,你會在一個?健康的家庭里長大,也會比現在更自信。”

    懷念注意到了她話里的自責,她把離婚的原因,歸咎在自己身上。

    懷念反駁:“他出軌是他的問題,他總說自己高學歷,瞧不起你沒讀過?書,但是他一個?讀過?書的人,卻不知道禮義廉恥。”

    聞聲?,懷艷君笑了:“我的女兒真的很好,很優秀,只是她運氣不好,成?為我的女兒。”

    懷念眼睫輕顫,用力?地抿著唇,“你答應把我接到身邊的時候,我真得很開心,媽媽,我不覺得我運氣不好,我覺得我運氣很好。”

    懷艷君的眼眶微紅,她長嘆一口?氣:“不管怎么?樣,念念,這兩筆錢,你都得收下?。”

    “你爸不缺這么?點?兒錢,他住豪宅開豪車,大兒子連跑車都有三臺。你是他的女兒,這些年?你沒要過?他一分錢,他也沒給過?你一筆撫養費,這些錢,就當是他該給你的撫養費,你必須得收下?。”

    懷念怔怔地:“你剛剛在病房,是和?他談這件事嗎?”

    懷艷君嗯了聲?:“他自己心甘情愿給你的,你不要有任何負擔,安心拿著。”

    一時間,懷念的心情,五味雜成?。

    懷艷君說:“我沒他那么?有錢,所以?我能給你的錢,也沒有他的多。”

    懷念:“媽,我不要你的錢,你這些年?照顧我——”

    “——我也沒怎么?照顧你。”懷艷君說,“你吃喝都跟著我在段家,我頂多就是給你買了些衣服。忘了和?你說,我已經辭去段家的工作了,太太把家里的保姆傭人都換了一批,以?后你去段家,也不會太尷尬。”

    “……”

    “我打算離開南城。”

    “什么??”

    懷艷君說:“我這些年?的工資都沒怎么?用過?,一半給你,剩下?的一半自己用,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不想?在有屋頂的地方待著了。我當夠了家庭主?婦,做夠了家務,我累了,想?為自己活一回。”

    懷念發自內心地笑:“那媽媽,你得天天和?我報平安。”

    懷艷君說:“會的。”-

    和?懷艷君聊完后,見時間不早,懷念回到門診室。

    她手心無意觸碰到口?袋里硬邦邦的銀行卡,心情尤為復雜。

    今天門診的病人不多,懷念掏出手機,看到段淮岸給自己發了條信息。

    看到“187純情男大”發來的消息時,懷念仍有些反應不過?來,總覺得自己談了個?還?在讀書的年?輕力?壯小奶狗。

    但懷念沒有改備注。

    反正改了也沒用,段淮岸會趁她不注意,就把備注改回來。

    以?前也不是沒有過?。

    懷念打開消息。

    段淮岸:【今天你男人來接你下?班。】

    懷念:【可我五點?就下?班了,你不是六點?才下?班嗎?】

    段淮岸:【我在外面談事。】

    段淮岸:【事情談完就能下?班。】

    懷念:【好。】

    雖說是五點?下?班,但是臨近五點?的時候,有位病人進了診室,懷念給他看病,耽誤了些時間。等她從診室出來,距離五點?已經過?去了十幾分鐘。透過?醫院走?廊的落地玻璃,她看到室外不知何時已經下?起了雨。

    懷念脫下?白大褂,走?進醫院熙攘的人群里,低頭給段淮岸發消息,告訴他自己下?班了。

    她來到門診大廳大門,心不在焉地望著淅瀝的雨幕。

    段淮岸回了消息:【你在哪兒?】

    懷念:【門診大廳正門。】

    段淮岸:【?】

    想?起二人之前每次見面都是在住院部,住院部和?門診并不在同一棟樓,懷念疑心他跑錯地方,連忙發起語音通話請求。

    等待音漫長,遲遲沒有接聽,懷念轉身欲走?向住院部大樓,結果?甫一轉身,鼻尖撞進熟悉的氣息里,她也被擁入熟悉的懷抱中。

    段淮岸一只手撐傘,另一只拿著手機的手,手肘抵在懷念的腰上,他笑著:“我來接你下?班,這么?開心?都投懷送抱了。”

    懷念仰頭,并未回應他的話,只是問:“你從哪兒過?來的?”

    “側門。”段淮岸言簡意賅。

    談話間,懷念并沒有掐斷通話請求,她聽到耳邊響起的通話鈴聲?。

    “你怎么?不接我電話?”她邊說,邊偏頭看向他的手機,視線落在他手機屏幕上,看清屏幕中央的那幾個?字,話不過?腦地將他給自己的備注念了出來,

    ——“漂亮寶寶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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