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 121 章
玉哥兒的樣子看起來失落極了, 李滿看他這個模樣自己心里也難受。
剛才他問玉哥兒愿不愿意等他五年的話,玉哥兒一直沒有回答,他的心里突然多了幾分害怕。
但是玉哥兒也沒有明確的說不等他, 這讓他心里一直期待著,只要玉哥兒不拒絕, 是不是他就可以默認他還是會等他回來的。
“玉哥兒……”
“阿滿哥, 你真的要去嗎?”
李滿沉默了一下,目光看向他,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玉哥兒抬頭看向他,忍住難過的心情, 說道:“別說了, 我累了, 先回去了!
李滿很難受,他往前追了兩步, 可又不知道說什么好。
如今他的名字已經(jīng)報上去了, 去參軍服兵役是板上釘釘?shù)氖? 就算他如今看到玉哥兒這般難過的模樣后悔了,也沒有辦法改變了。
玉哥兒回去之后就大哭了一場,只要一想到李滿也會去服兵役,他心里就覺得委屈。
自己的命也太苦了些,頭一樁婚事遇到了杜斌那樣一個人,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歸宿, 偏偏又遇上征兵這種事。
那可是九死一生啊, 聽老一輩的人說, 多年前征兵參軍的人大多數(shù)都沒能回來。
他越想越難受, 回來就忍不住哭了。
雖然他不想讓家里人看出來哭過,但是中午吃飯的時候, 家人還是看出來了。
畢竟那一雙眼眶紅紅的,長長的睫毛還沾著幾顆水珠,一看就是哭過。
大伯母林氏一問才知道,原來李滿也要去服兵役。
她心里也不好受,自個兒的哥兒真的是命苦,這萬一回不來了,就算是等他幾年,那不是也白白耽擱了嗎?
玉哥兒今年已經(jīng)不小了,都已經(jīng)十八了,五年之后都二十有三了,在家成了個老哥兒,到時候還能嫁到什么好人家?
林氏越想越生氣,飯都沒吃幾口,起身就要往外走。
不過還沒出去,就被張杏花叫住了。
“老大媳婦兒,你要干什么去?”
林氏紅著個眼道:“我去找阿滿,問問他為什么要這樣對玉哥兒!”
張杏花卻不贊成她這樣做,“你現(xiàn)在去有什么用?名單都已經(jīng)報上去了,根本沒辦法再改了。而且以阿滿的處境,你以為他選擇不去,就真的能不去嗎?”
“就李滿那個不負責(zé)任的爹,就算是李滿拒絕不同意代替一家子服兵役,他爹也會想盡辦法偷偷把名字報上去的。人家能坦白的跟玉哥兒說清楚,說明人家是個好孩子,這個節(jié)骨眼上誰心里都不好受,你就別再去添亂了。”
林氏泄了氣,其實她也明白這個道理,就是事情牽扯到玉哥兒,她實在是擔(dān)心。
“那玉哥兒怎么辦?真要等他五年嗎?要是五年等不到他,到時候再找人家嫁人,能有什么好人家?到時候嫁不嫁得出去還不一定呢!”林氏說著說著就開始掉眼淚了,“我苦命的玉哥兒呀!”
張杏花心里也難受,不過她經(jīng)歷的事情多,大風(fēng)大浪都見過不少了,算是家里面最鎮(zhèn)定的人了。
她嘆了口氣道:“這等不等的,還在看玉哥兒的意思。你在這說有什么用?”
她這么一說,家里的人都看向了玉哥兒。
宋平最先開口勸道:“要不,要不玉哥兒就別等了,好男人多的是,大不了哥再重新給你找一個,不比他李滿差!”
宋峰也道:“是啊,這一旦去服兵役,最起碼也要五年才能回來,甚至五年都是少的。我跟大哥的想法一樣,還是別等了,干脆直接解除婚約吧。咱們家可不是以前那個宋家了,就咱們現(xiàn)在的家底兒,在村子里也是頭一份的。不愁給玉哥兒找不著好人家!
家里頭的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勸著,到了宋成這,他卻道:“其實,我覺得如果玉哥兒很喜歡阿滿,也可以等等的。你們看阿滿這個個頭,還有他那一身子力氣,其實挺適合參軍的。我覺得他比我們更有命能回來!
他這話一出,全家人都沉默了。因為大家已經(jīng)知道了宋成要代他們宋家服這個兵役。
要是阿滿都回不來,那他們四郎豈不是更沒希望了嗎?
大伯父跟二伯父他們也吃不下飯了,紛紛嘆氣,最后問宋聲的意見。
在他們看來,三郎就是他們家最聰明的人。如果他看好李滿,那他們也沒什么話說的。
但是說來說去,還是得看玉哥兒對阿滿的心思如何。
宋聲看大家都在等著他的意見,他道:“還是聽玉哥兒的吧,只要他做了決定,我們支持他就行。不論是選擇等還是不等,只要他不后悔就行!
玉哥兒情緒一直很低落,午飯都沒吃幾口就借口回屋了。
大家面面相覷,一方面因為宋成要去服兵役而難過,另一方面也擔(dān)心玉哥兒。
陸清作為玉哥兒很要好的朋友,中午飯也只是匆匆吃了幾口就不吃了。
他起身去了玉哥兒的屋外,敲了敲門,說道:“玉哥兒,是我,能進來嗎?”
聽出來是陸清的聲音,玉哥兒聲音啞啞的道:“進來吧!
陸清推門進來,就看到玉哥兒趴在床上躲在被子里哭。
“別哭了,再哭眼睛就該腫了。”陸清道。
玉哥兒領(lǐng)著一雙紅紅的眼睛從被子里探出頭,說道:“可是我很難過,要是阿滿哥真的回不來了怎么辦?”
陸清一聽他這話,就知道玉哥兒心里大概的想法了。
這個時候他擔(dān)心的不是自己等他五年等到自己嫁不出去,而是擔(dān)憂李滿的安危。說明他的決定大概就是要等了。
本來家里就要去一個宋成,玉哥兒心里就不好受。現(xiàn)在李滿也要去服兵役,雙重的痛苦積壓下來,讓他實在忍不住痛哭。
陸清只能撿一些好的方面勸他,比如李滿身體健壯,而且還會上山打獵,身手也好,就算是去參軍,到了戰(zhàn)場也是他打別人的份。
慢慢的,玉哥兒的心情平靜了許多。
最后陸清問道:“那你是做好決定了嗎?”
“我不知道!庇窀鐑旱溃拔医裉煸缟下牭桨M哥說他也要去服兵役的時候,感覺心都在被針扎一樣痛?墒撬艺f,他是為了我們的未來,希望能為我們的以后搏一個前程。我突然又不怨他了,阿滿哥是很愛我的,對不對?”
陸清笑了笑,說道:“當然了,阿滿那個木頭,你見他平日里跟哪個哥兒或者是姑娘說過話?反正每次一見你,那雙眼睛就沒離開過!
想起這些,玉哥兒心里也很甜蜜。
其實他想過最壞的結(jié)果,那就是阿滿哥沒能活著回來見他。
即便是這樣,讓他再去重新找一個人嫁了,對他來說他壓根就做不到。
就算是放到現(xiàn)在,他不等李滿了,聽從爹娘的建議,再給他重新找一個好人家成親,他也是不愿意的。
甚至覺得如果跟他成親的那個人不是李滿,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快樂。
想到這些,玉哥兒的眼神堅定了不少,他跟陸清說道:“清哥兒,人這一輩子遇到一個互相喜歡的人,其實是很難的,對不對?”
陸清點點頭,“對啊。很多人都是搭伙過日子,不是因為相愛而在一起的。日子久了,就算是一開始看不順眼的人,最后也會看順眼了。以前我覺得這就是最好的了,兩個人能好好過日子,比什么都好?勺詮挠鲆娤喙,我才知道,這世上還有許多的快樂,能遇見一個你喜歡他他也喜歡你的人,簡直太難了!
“那如果清哥兒你是我的話,三哥要去參軍,可能回不來了,你會等他嗎?”
陸清毫不猶豫道:“會。我會一直等他,五年他不回來那我就等十年,十年不回來等一輩子,反正我是愿意的!
“但是玉哥兒,你跟我不一樣。我跟你三哥畢竟已經(jīng)成親了,感情比你跟阿滿要更深厚,所以如果換做是我,我會義無反顧的選擇你哥。你要想好,你跟阿滿還未成親,一切都來得及。如果決定好了,就跟阿滿說一聲,讓他知曉你的答案。”
“如果你的答案是放棄,就趁早跟他說明白,誰都不耽誤誰。如果是決定就是他了,讓他知道也心生歡喜。”
玉哥兒聽完后沉默了一會,道:“清哥兒,我決定了,我要等阿滿哥。就算他五年后不回來,大不了就一輩子在家里不嫁了。阿滿哥對我真的很好,我喜歡跟他在一起。我想過了,如果換成其他人,也同樣對我很好,但我可能不會快樂!
陸清看到他想通了,心里也為他高興。
“你想明白就好。不管發(fā)生什么事,咱們一家子人都會陪在你身邊的!
玉哥兒點點頭,他這兩年也跟著三哥讀了一些書,明白許多事理。既然做了決定,他就不后悔。
村里這幾天幾乎每家每戶的氣氛都格外的低沉,畢竟過兩天去服兵役,家家戶戶都有要去的男丁,有的是丈夫,有的是兒子,這次見面可能就是訣別。
可是誰也沒辦法,家國有難,朝廷征兵,他們就算是不想讓家里的孩子去,也無法阻止。
兩天之后,里正通知家中所有去服兵役的成年男丁到村口集合,已經(jīng)有官兵過來清點核對人數(shù)了。
已經(jīng)報了名的,如果在這個時候因為貪生怕死逃走,會直接被當做逃兵就地處決的。所以雖然有一些人不想去,但也不敢輕易逃跑。
這天早上,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被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像是感受到了人們的悲傷一般,沒過一會兒還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村口的老槐樹旁圍了許多人,有不少都是村里的老人來送別的,舍不得人走,都在低聲哭,淚水潸然而下,沒一會兒就沾濕了衣袖。
雨漸漸的下得有些忙了,但卻沒人顧的上撐傘。
宋家的人除了小孩,全都來送宋成了。
玉哥兒也來了,他打眼一看,就在那么多服兵役的成年男丁里面,一眼就瞅見了李滿。
李滿生的高大,站在人群中特別顯眼,一眼就能望見他。
宋家這邊正在挨個跟宋成說話,張杏花給他塞了一包銀子,道:“四郎,到時候看看需要什么什么就買,可千萬別舍不得花。要是錢不夠了,就給家里寫信,知道嗎?”
大家挨個叮囑,宋成心里也舍不得他們,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他聽著家里人一句一句的囑咐,眼淚瞬間就潤濕了眼眶。
不光是他,周圍許多男子都低聲哭了起來。
輪到宋聲跟宋成說話的時候,他道:“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家里人不指望你能靠參軍出人頭地,只要盡了自己的責(zé)任,問心無愧就行。一定要好好的,活著回來,知道嗎?”
宋成重重的點頭說好。
再過一會兒他們這些壯丁們就要被官兵帶走編入軍伍了,現(xiàn)在這一小會兒是留給他們跟親人說話的最后時間。
李滿在人群中張望了好一會兒,一直在找玉哥兒的身影。
難道玉哥兒真的不來送他了嗎?
李滿情緒有些低落,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過來的李老大拍了拍他的胳膊,他扭頭一看,是他爹。
不,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他爹了,他們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了。
李滿冷著臉道:“你來干什么?”
李老大瞅著兒子跟他說話時冷冰冰的語氣,心里頭難受不已,也不知道是為了讓別人看的,還是自己真的難受的哭了,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淚,說了幾句關(guān)心的話。
李滿不想跟他說那么多,他馬上就要走了,真的沒什么時間了,還沒找到玉哥兒的影子。
他低著頭,一米九的漢子十分無措,眼角忽然就濕了,他真的很害怕玉哥兒不要他了。
“阿滿哥。”
忽然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李滿回頭看到右邊不遠處站著一個人,赫然是玉哥兒。
他沖出人群,一把將人抱在了懷里。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彼吐曕馈
玉哥兒道:“剛才在那邊跟四哥說了會兒話,他也要去服兵役。你們一道出去,可以相互照應(yīng)著些。”
李滿點點頭,說:“放心吧!
然后他問出了那個讓他最關(guān)心的問題,“玉哥兒,你愿不愿意等我?”
在他滿懷期待的目光中,玉哥兒點了點頭,說:“阿滿哥,我等你!
阿滿哥,我等你。
如此簡單的話,卻讓李滿仿佛吃了顆定心丸。
他知道自己此去兇多吉少,但就算是拼盡最后一絲力氣,他也要回來。
回來見他的心上人。
第122章 第 122 章
臨到出發(fā)了, 村里送別的人哭得更厲害了。
玉哥兒看著四哥跟阿滿哥越來越遠,剛才沒掉眼淚,這會兒哭的淚珠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宋聲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都說戰(zhàn)場殘酷,刀劍無眼, 他還是第一次親身經(jīng)歷這種事。
車轔轔, 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咸陽橋。
牽衣頓足攔道哭,哭聲直上干云霄。去時里正與裹頭, 歸來頭白還戍邊。
君不見青海頭, 古來白骨無人收。新鬼煩冤舊鬼哭, 天陰雨濕聲啾啾!
也不知這場戰(zhàn)事何時能結(jié)束。
點兵的人敲鑼打鼓的一路西行而去,這些兵丁們手無寸鐵, 所以還要先到城外的營地里集合, 根據(jù)人數(shù)分發(fā)刀刃兵器, 到了戰(zhàn)場上用。
征兵的事情剛結(jié)束,宋聲只在家待了一天,就帶著陸清回了府城。
書院里請的假也夠久了,還是得先把這幾日的課補上。
半個月之后,張杏花從里正那打聽到了消息,他們家宋成跟他們村的虎子一樣, 都去了后勤處, 不用上戰(zhàn)場打仗了。
張杏花聽完之后連說了幾聲老天保佑。
最近去館里上香的人特別多, 有很多都是保佑自家去服兵役的男丁能夠平安回來的。
張杏花還有宋成的爹娘也都去上了一炷香, 保佑兒子平平安安的回來,最好能分到不用上戰(zhàn)場殺敵的地方, 沒想到還真的應(yīng)驗了。
玉哥兒也去觀里求了,私心里他并不想要李滿上戰(zhàn)場殺敵,建功立業(yè),只要他能平平安安回來就好。
所以他求的時候希望他能夠跟四哥在一處,最好也能夠去后勤處,能夠安全一些。
可是他的祈禱沒有應(yīng)驗,從里正那得回來的消息說,李滿被長官挑中,去了先鋒營。
玉哥兒一聽腿都軟了,先鋒營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沖鋒陷陣的小隊,上戰(zhàn)場肯定是要沖在最前面的。
阿滿哥去了先鋒營,那豈不是很危險?他實在沒忍住失聲痛哭了起來。
……
書院。
平日里一塊上課的同窗們都發(fā)現(xiàn)這次回來的宋聲跟從前有些不大一樣了。
至于有什么不大一樣的,具體表現(xiàn)在,他在書院學(xué)習(xí)更努力了,中午也不怎么回家吃飯了,在書院的食堂里吃完之后就回座位前寫字看書,勤奮的讓人咋舌。
大家都知道他家里有人去服兵役了,他心里難受,所以大家都理解。
最近書院里討論最多的就是打仗的事兒,如今臨近端午節(jié),本來應(yīng)該舉行的活動都被臨時取消了。
宋聲聽著班上的幾個人在討論這次的戰(zhàn)事情況。
“聽說忠勇侯帶的援軍快到了,此前去云關(guān)的兵力不足八千,已經(jīng)連敗三次了,希望忠勇侯去了之后能夠做一做敵軍的銳氣!
“聽說皇上還派了一名皇子作為監(jiān)軍隨忠勇侯一道出發(fā)了,另外又從河西道守備軍處調(diào)了一萬精兵過去!
“運往前線的糧草也都準備好了,聽說不日就會押往前線。這次的糧草行軍路線很機密,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
“如今有了充足的糧草,還有這么多兵力,咱們肯定能贏的。”
……
宋聲沒有參與這次討論,只是依舊準時買官府的邸報來看。
前幾天家里給他來信,說是四郎被分配到了后勤軍里,應(yīng)該沒有什么危險。等到戰(zhàn)事一結(jié)束,肯定就能回來了。
只不過信上還說,李滿被挑去了先鋒營,恐怕是兇多吉少了。玉哥兒在家里難受的吃不下飯,眼睛都哭腫了。
說是讓宋聲寫封信回來安慰一下玉哥兒,說他都懂得多,說的話管用。
宋聲看完之后嘆了口氣,回了封信,安慰了一下玉哥兒。
然后起身走到窗邊,看著窗外霧蒙蒙的天氣,心里頭也在為他們揪心著。
陸清給他倒了杯水,端了過來,說道:“相公,夜深了,早點睡吧,明天你還要早起去書院讀書。”
陸家這次去服兵役的人是陸鳴他大哥,也就是陸清的大舅舅。
他們已經(jīng)分了家,姜氏跟著陸鳴一起過日子,家中如今只有陸鳴一個男丁,而陸老大家中除了他,還有一個已經(jīng)成年的兒子,大舅母王是舍不得讓兒子去,只能是陸老大去了。
雖然邊境在打仗,但除了邊關(guān)城池的老百姓之外,其他地方的老百姓們還是照舊過日子。
畢竟對于他們來說,敵人沒有打到關(guān)內(nèi),他們的日子依舊是平靜的。
宛平書院也是一樣,平時讀書上課學(xué)習(xí)跟從前沒有什么兩樣,只不過夫子在給他們授課的時候,會多說一些關(guān)于軍事上的謀略教習(xí)。
日子匆匆走過,轉(zhuǎn)眼就是半年之后了。
距離上次征兵已經(jīng)過去半年了,這半年的時間里,家中走的親人都杳無音信。這對于老百姓的來說,有好有壞。
因為每一個戰(zhàn)死沙場的人,軍隊打掃戰(zhàn)場后都會清點死亡人數(shù)和名單,然后把這些名單報給朝廷,朝廷會根據(jù)這些名單發(fā)放撫恤金給他們的家人。
名單上沒有的人,有可能就還活著。所以即便是杳無音信,也還存在著生還的希望。
這半年里也大大小小的戰(zhàn)事無數(shù),不過每次來下放撫恤金的名單中,都沒有宋成和李滿。
宋成其實還好,家里人只知道他去了軍隊后勤處的,應(yīng)當沒有太大危險。所以家里頭的人最擔(dān)心的人其實是李滿,那可是先鋒營啊!
玉哥兒一開始愁容滿面的,到如今也能淡定的去看下放撫恤金的名單了。
每次沒有在名單上看到李滿的名字,他心里就松了一口氣。
一直到入冬頭兩天,有一場大的戰(zhàn)事他們打贏了,消息傳回國內(nèi),全國上下都歡欣鼓舞。
要知道這半年內(nèi),雖然大大小小的戰(zhàn)事不斷,但他們打贏的次數(shù)很少。這時候勝利的喜訊傳來,無異于是一劑良藥。
也就是在這一天,宋家忽然收到了一封家書。
打開一看,是宋成寫來的。
一看這字跡就知道不是他寫的,應(yīng)當是軍中的人代筆寫的。
宋成先問候了一下家中的親人,然后立刻報了平安。后面又說自己如今正在為籌集下一批軍糧做準備,只是自己到底身在哪,不能告知他們,是為軍中機密。
說完這些,又說了一些關(guān)于他在軍中遇到了一些有趣的事,還說他過得很好,外面的世界很廣闊,他很開心,說讓家里不用掛念他。
最后又說道如今他所在的地方買不著棉花,馬上就要過冬了,軍隊里發(fā)的棉衣不夠穿,說是能不能讓家里給他寄一身棉衣過去。
然后又感謝了一下奶奶有先見之明,走的時候給他揣了包銀子,派上了很大的用場。
一封信寫了大概有兩三頁,話語簡短,但一聽就知道是宋成的口氣,家里人都放心了不少,知道他平安無恙,不用那么操心了。
只是宋成寄了一封家書回來,村里人還有別的人家也收到了家書。
玉哥兒左等右等,都沒等到李滿寄來的家書。
陸清安慰道:“四郎是負責(zé)運送糧草的,不用上戰(zhàn)場,寫家書也方便一些。阿滿就不一樣了,那可是先鋒營,軍隊的紀律肯定也要更嚴格一些,說不準再過一陣子就能看到他寫的信了!
宋成在信里說想讓給他寄一套冬衣過去,家里人想著一套哪里夠,剛好今年整個村子都種了棉花,大家都不約而同的做了兩套棉衣,然后給官府那邊專門負責(zé)寄送東西的人拿了過去。
經(jīng)過檢查無誤之后,就會有專門押送這些東西的人把東西送到士兵手中。
轉(zhuǎn)眼就到了過年,玉哥兒還是沒能收到李滿的家書。
宋聲書院里已經(jīng)放假了,今年已經(jīng)過完,來年八月份他就要參加鄉(xiāng)試了。
如今在書院的每次大比中,他幾乎都是他們這一屆的第一名。
不僅策論寫得好,引經(jīng)據(jù)典在拋出論點,結(jié)合現(xiàn)有的實際情況進行闡述,讓崔夫子越來越欣賞他了。
除此之外,通過在書院學(xué)習(xí),他作詩也有了很大的長進。雖然比不上那些世家子弟,但勉勉強強也算是有才華的了。
宋家在開春的時候種了不少棉花,因為去年種的棉花長勢好,收成的時候沒有下雨,去歲冬天家里每個人都蓋上了厚厚的大棉被,還給每個人都做了一身冬衣御寒。
村里的人十分羨慕,有一些一開始并沒有種棉花的人家,今年也開始跟宋家買種子種棉花了。
如今府城里的棉花價格不再居高不下,下面的村子里也幾乎都能穿的起棉衣蓋的起棉被了。
宋家種的是最多的,而且有宋聲時不時的指點,家里的棉花長得也最好,想著等收棉花之后,可以賣出去,也能掙上一筆錢。
五月農(nóng)忙的時候,玉哥兒依舊沒能收到李滿的家書,但最起碼每次官府發(fā)放撫恤金的名單中沒有他的名字,玉哥兒心里就踏實許多。
如今一家人都在田里忙著收麥子,忽然村里頭里正的小兒子過來了,著急忙慌地喊道:“宋伯伯,有官差來你家了,我爹讓我趕緊叫你回去呢!”
宋老大一聽,官差來了?急的趕緊走到田埂處,一把擦了擦頭上的汗,然后奔著家走去。
在地里忙活著的宋家人哪里還干得下去活,翻翻收拾收拾就朝著家走了。
一路上張杏花問里正家的小兒子道:“石頭,你知不知道官差來我們家是干什么的?”
石頭搖搖頭,說道:“不知道,不過他們趕的牛車上放了好多東西!
張杏花兩眼一黑,該不會是他們家四郎出事了,官府下發(fā)的撫恤金吧!
第123章 第 123 章
張杏花的步子走的更快了, 不止是她,宋老大他們也一步趕一步的往家走,心里頭急得很, 生怕是四郎出事了。
都說田家少閑月,五月人倍忙。一路從田間走過來, 地里頭有不少村里的人在彎腰割麥子, 看到宋家的人這個點兒就匆匆的著急回去,紛紛問道:“宋老大,咋的了?這不是還早著呢?地里的活咋就不干了?”
宋老大附和了一句,說道:“家里出了點事, 得回去瞅瞅!
“啥事啊這么慌忙?”
宋老大道:“不知道, 小石頭過來叫俺們回去的!”
說完他就急匆匆的走了, 問話的人等他走了嘟囔道:“啥事啊這么急……”
這邊宋老大兄弟三個腳程快,一路小跑著回去, 到的早一些。張杏花跟幾個媳婦兒走的慢一些, 但心里著急, 也加快了步子回家。
一家子到的時候家里只有大毛帶著幾個弟弟妹妹在家,看到官差過來,什么也不懂,還是官差讓人把里正叫了過來。
官差說明了緣由之后,里正讓家里的小兒子把宋老大他們叫回來。
這個時候家家戶戶都在地里面忙著,村里很少有閑人。
不過也有一些回來給地里忙活的人打水的, 這會兒扛著鋤頭出去到地里接著干活, 走到村口的時候碰見宋老大, 眼紅羨慕的說道:“你們老宋家可真是有福氣啊, 這女婿還沒成親就給你們家掙了臉面回來,真是了不得!你們家眼光也太好了點, 怎么我們家就遇不上這樣的女婿呢?”
這話給宋老大他們說的一臉懵,啥福氣,啥臉面,什么意思?
不過他聽到了一個很關(guān)鍵的詞,還沒成親的女婿。
這說的難道是李滿?
等不到回家再打聽了,宋老大趕緊拉住這個人的胳膊,急切的問道:“老劉頭,你剛剛說的啥意思,我怎么沒聽明白呢?”
老劉頭著急去地里送水干活,說道:“就是你家那個女婿,就是那個未過門的女婿李滿,聽說是戰(zhàn)場上立功了,官差拉了一大車東西過來,說是上面發(fā)的獎勵!”
宋老大一聽,高興壞了,剛才就急著往家里奔,現(xiàn)在聽到了消息之后更急切了。
幾個人從村口扛著鋤頭一路飛奔到家門口,看到自家門前已經(jīng)圍了好多人。
村里的大部分人基本上都去地里干活了,雖然還留在家里的人少,但幾乎聽到消息之后全都過來了。
里正看到宋老大一家子回來,趕緊把他們拉過來,給官差介紹道:“官差老爺,這就是宋家人,這是宋老大,宋老二……”
兩個官差看了一眼宋老大他們,又問道:“宋玉回來了嗎?”
剛才官差過來的時候就問里正宋家村的宋老大家里是不是有一個叫宋玉的,里正說有,已經(jīng)讓人去叫了。
但這有獎賞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只叫玉哥兒一個人回來,所以他做主讓小兒子把宋老大他們都叫回來了。
宋老大一聽問玉哥兒,趕緊道:“回來了回來了,在后頭呢,跟他娘走一起。”
這兩天忙著搶收麥子,家里幾乎能干活的人全都下地了,眼下還沒到飯點,家里頭就連年輕尚小的宋夏都下地干活了,就怕過兩天下雨,這麥子被雨給淋了。
宋老大等的著急,卻又不敢上前去問官差具體情況,畢竟那可是官差老爺,雖然說是來給他們家獎賞的,但他依舊不敢上前說話。
等到張杏花帶著家里的媳婦兒們還有玉哥兒、宋夏都回來了,旁邊有人道:“玉哥兒回來了!”
宋老二一把將玉哥兒拉了過來,指著他跟官差道:“官差老爺,這是玉哥兒!
官差跟里正還有周圍的鄉(xiāng)親們確認了一下是宋玉無誤,這才說道:“你夫婿李滿在戰(zhàn)場上立下了戰(zhàn)功,朝廷有賞賜!
玉哥兒本來在地里忙著用茅草把割下來的麥稈捆好,忙的一身都是汗,這會手里的鐮刀都還沒放下,聽到官差的話愣住了。
“阿滿哥……立功了?”他艱難的問道。
官差對玉哥兒的態(tài)度非?蜌,說道:“是啊是啊,你這夫婿可真是了不得,第一次上戰(zhàn)場就有戰(zhàn)功在手,以后前途無量啊!”
玉哥兒還是很驚訝,呆呆的從官差手中接過這次賞賜的清單,有銀子,有布,還有糧食。板車拉了不少,村里頭前來圍觀的人都羨慕不已。
這個還不是最主要的,令他們最羨慕的,是跟獎賞一起發(fā)下來的文書。
這封文書可了不得,是一封封賞文書。
文書寫的文縐縐的,官差念了一遍,大家依舊聽不太懂。
最后官差解釋了一遍,說是李滿被挑去先鋒營后上戰(zhàn)場十分勇猛,取了好多敵人的首級,而且還在最近一次去云關(guān)大戰(zhàn)中直入敵軍腹地,取了對方一個小將的人頭,所以這次還被授予了官位,是正七品的軍中致果校尉。
這致果校尉是個武散官,但要等他服役結(jié)束后回來才能領(lǐng)這個散官。
也就是說,只有等到邊關(guān)徹底平定之后,李滿在邊關(guān)駐守到服役期結(jié)束回來,才能成為這個正七品的散官。
現(xiàn)在邊關(guān)的戰(zhàn)況逐漸轉(zhuǎn)好,按照這個勢頭發(fā)展下去,也許很快就能平定了。
在成為散官之前,李滿這個封賞屬勛官。
勛官與散官有一定關(guān)系,景朝典律里明確規(guī)定:五品以上者勛官,必須要番上四年,而六品以下勛官,必須要番上五年,才能被授予散官。
李滿這種情況,就是屬于六品以下的勛官,要番上五年。
番上就是服役,也就是說,等戰(zhàn)事結(jié)束,李滿最起碼要服役五年才能回來成為正七品的散官。
不過如果在后續(xù)的戰(zhàn)事中他能立下更大的戰(zhàn)功,成為五品以上勛官,那就只需要服役四年。
不管怎樣,人還活著,對于玉哥兒來說,已經(jīng)是天大的好事了。
官差知道的并不是很清楚,只是跟宋家人說等到戰(zhàn)事結(jié)束,李滿還需要服役五年才能回來。
官差道:“除了這些,官府還會給李滿授田,等授田的地方劃分好了,我們會派人通知你們的。”
宋家人一聽,不僅有封賞,竟然還給授田。
給田地那可是當官的才會有的待遇,所以阿滿他是當官了?!
直到這個時候宋老大他們才清楚的認知道,李滿這個郎婿上了戰(zhàn)場之后立功當官了!
他們也聽不懂致果校尉是個什么官,正七品從七品的也不清楚,但他們知道阿滿以后就是官了!
這可是他們宋家村頭一個做官的人哪!還是他們老宋家的郎婿,張杏花他們先前一臉的緊張,現(xiàn)在是滿臉的歡喜。
官差把封賞文書和獎賞的清單遞給了玉哥兒,正要回去的時候,旁邊突然傳來了一個大喊大叫的聲音。
張杏花回頭一看,是何蘭香跟李老大過來了。
他們也不知道是從哪聽到的消息,還扛著鋤頭,一看就是從田里匆匆忙忙的回來的。
官差來給宋家送封賞的事那一會兒就傳遍了整個村子,大家?guī)缀醵贾懒舜謇锏睦顫M上了戰(zhàn)場有出息了,不僅人沒死,還當官了。
何蘭香一家子自然也聽到了這個消息,彼時還在田里干活的他們,也不趕著搶收麥子了,扛著鋤頭就來了宋家。
何蘭香一到這里就哭訴道:“官差老爺,我們才是李滿的爹娘啊!這封賞難道不應(yīng)該給我們家嗎?為啥都給了宋家,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兩個官差疑惑的聽完她的話,又打開手上的單子瞅了一眼,上面寫的沒錯啊,就是宋家村的宋玉。
官差道:“單子上沒錯,李滿的家眷一欄填的就是宛平府城鳳坪縣宋家村的宋玉,你們是何人?不要在這里妨礙公務(wù),快讓開!”
村子里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何蘭香哭的更厲害了,旁邊的李老大也一臉的苦相,說道:“官差老爺,我這婆娘說的沒錯,不信你們問問,村子里的人都知道,我們老兩口就是李滿的爹娘!”
官差看向村里的人,大家紛紛都不吭聲,似是默認了。
他們也有些拿不準了,要是這李滿明明有爹有娘,為什么要把家眷一欄填成宋玉呢?
何蘭香又道:“這個宋玉是我們家未過門的媳婦兒,他們還沒成親,不算我們家的人。官差老爺,阿滿他受了封賞,怎么能給一個外人呢,明明應(yīng)該給我們才對啊!”
玉哥兒氣的臉通紅,他實在是沒想到阿滿哥的爹娘竟然能這么不要臉,都跟他們斷絕關(guān)系了,還有臉說封賞應(yīng)該給他們!
他正要上前反駁,就看到里正一臉氣憤的道:“何蘭香!你別在這里裝好人了,別人不知道阿滿這小子跟你們家斷絕了關(guān)系,我可是知道的!把人家推出去服兵役的時候你們就好意思!現(xiàn)在還敢厚著臉皮過來要封賞,天下的人就沒你們這么無恥的!”
里正剛才出去了一會兒,剛過來就聽到何蘭香在這里鬧,心頭的氣不打一處來。
“阿滿走的時候放我這里的斷絕書還在呢!還有你李老大的手!你們已經(jīng)不是阿滿的爹娘了!阿滿也沒有你們這般涼薄的親人!”
官差一聽里正都這么說了,看到哭哭啼啼的何蘭香心里也煩,他們還要趕往下一家去給獎賞呢,再耽誤下去就要誤事了!
“我們這單子上寫了,李滿家眷一欄就是宋玉,你們要是還在這里攔著路,小心我告你們一個妨礙公務(wù)的罪名!”
何蘭香一聽這話,頓時被嚇到了。
第124章 第 124 章
何蘭香剛才還哭哭啼啼的, 一下子就噤聲了。
官差也不能在這里過多的停留,他們還要趕去下一家送封賞。
等官差們走了之后,村里的人看何蘭香兩口子的眼光都不一樣了。
一開始他們上趕著把李滿這個兒子推出去服兵役, 現(xiàn)在人家沒有死在戰(zhàn)場上,反而命大的活了下來, 還立了功, 這對爹娘又開始眼巴巴的湊上來了。
原來李滿已經(jīng)跟李老大已經(jīng)斷絕父子關(guān)系了,人家在家眷那一欄填的人都是自己的未婚夫郎,何蘭香跟李老大竟然還好意思湊上來把這些封賞要回去。真的是無恥極了。
“我說何大嬸子,這有時候呢, 就該有自知之明, 總是妄想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以后說不定會遭報應(yīng)的!”
現(xiàn)在人家李滿可是當官的人了,這可是他們宋家村出來的第一個官老爺, 鄉(xiāng)親們都不自覺的站到他的這一邊說話了。
何蘭香臊得臉通紅, 聽到這話怒道:“你說誰會遭報應(yīng), 你把話給我說清楚,李滿跟他爹就算是斷絕父子關(guān)系了,那也改變不了他們之間有親緣的事實!”
“何大嬸子,說誰誰心里清楚,難怪阿滿不肯認你們這對爹娘呢,要是擱我我也不認!
“就是, 哪有你們這樣當?shù)锏模克退赖臅r候把人家踢出去, 等人家立功了, 又眼巴巴的湊上來, 沒見過比你們更勢利的!”
里正也冷著個臉說道:“何蘭香,平時你撒潑也就算了, 這次阿滿可是憑借著自己的本事當官了,你要是再這么著撒潑可得掂量著點,人家畢竟是官兒,你們算啥?我這里可是有憑證的,在這里也都給鄉(xiāng)親們看看,你們既然已經(jīng)跟阿滿簽了斷絕書,那以后就沒什么關(guān)系了。你們過你們的日子,阿滿有阿滿的前途,下次要是再這樣,可別怪我不留情面了!”
里正的話說得狠了一些,但不撂狠話,壓根震懾不住何蘭香。
何蘭香看到村里的人都在笑話她,臉上的面子也掛不住了,本來想反駁回去的,卻被李老大拉住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指責(zé)著何蘭香和李老大,李老大實在聽不下去了,干脆拉著何蘭香灰溜溜的回去了。
何蘭香掙脫了一路,到家的時候把門一關(guān),就逮著李老大狠狠的訓(xùn)了一頓。
“你簽著斷絕書的時候怎么沒跟我商量?阿滿那小子讓你簽?zāi)憔秃灹耍阍趺催@么聽他的話?現(xiàn)在倒好,他在戰(zhàn)場上立了功,得了那么多封賞,咱們可是一文錢都撈不著,反倒白白便宜了宋家!”
李老大心里也后悔,他當時怎么就答應(yīng)了兒子呢?
現(xiàn)在眼瞅著人家當官了,要是他們還是父子關(guān)系,那他就是當官的爹了,走出去可不是倍兒有面子嗎?
李老大嘆了口氣,說道:“誰知道這小子這么厲害,當時也沒想那么多,就是想著這一去九死一生,很可能就回不來了,干脆順了他的心愿,我就按了手印。”
李老大的聲音越說越低,十分心虛。何蘭香扭頭瞪了他一眼,罵道:“我這輩子嫁給你,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了!”
何蘭香罵人的嗓門大,隔著兩個院子都能聽得見。
田里的活也不管了,兩口子壓根沒心情去地里割麥子,坐在院子里唉聲嘆氣不說,何蘭香還罵的震天響。
村里的人可不管他們怎么樣,大家紛紛去宋家道喜。
李滿這小子肯定是個有出息的,看他對宋玉這上心的程度,肯定也是個疼人的。這個時候不巴結(jié)著宋家什么時候巴結(jié)?
人家李滿以后可是當官的人,那就是官老爺,能跟官老爺攀上關(guān)系,那可是相當榮幸的。
別看是農(nóng)忙的時候,宋家的門檻就沒有消停過,不管是田里忙著沒忙著的,都抽空來他家道喜了。
這下張杏花也沒法再去地里干活了,她得留在家里招待人。還有宋玉,人家官差老爺可是說了,李滿這些封賞那可都是要給他的未婚夫郎宋玉的,宋玉這個哥兒一下子變得炙手可熱起來。
每個來他家拜訪的人都要跟他說上幾句話,都是客套話,玉哥兒很不適應(yīng),但該有的禮數(shù)還是要有的。
宋老大他們還是要下地干活的,農(nóng)忙的時候遇上喜事固然讓人高興,但地里的莊稼也不能耽擱了。
只不過兄弟幾個人再去田里干活時,太陽曬的臉上的汗滴答滴答的往下落,可是卻滿臉的笑容,干個活都充滿了勁兒,臉上喜滋滋的。
這擱誰誰不羨慕?李滿可是他們老宋家的夫婿,雖然還沒有成親,但這頭已經(jīng)跟李老大斷絕關(guān)系了,以后可不就是向著岳家?
這么大的喜事,宋家當天就讓人寫信寄給了宋聲。
宋聲得知李滿上了戰(zhàn)場還立了功,也為他高興。
趕上月末休假的時候,他和陸清回了一趟宋家村。
家里人其實都不太懂李滿現(xiàn)如今封賞的官到底是個什么官,那天官差也解釋了一下,他們聽得一知半解。
這次宋聲回來了,他們趕緊又跟他打聽了一下李滿這個官究竟是個什么官,大不大,手底下管多少人?
宋聲在書院里學(xué)了不少知識,其中就有關(guān)于軍隊的事。他特地跟家里人科普了一下這個致果校尉,雖然屬于正七品的官職,但現(xiàn)在還不能授官。
按照景朝律例規(guī)定,李滿現(xiàn)在這個情況,屬于沒有取得散官的勛官,勛官是沒有實權(quán)的,其實只是一個名頭,其實僅僅比平民的身份略高一點。
不過勛官與平民也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首先第一點就是官府會給授田,雖然不多,但也是一種獎勵。
其次是在刑罰上,勛官如果犯了流放罪以下的罪名,他的祖父母、父母、兄弟、姐妹、妻子,還有子孫,都可以減—級刑罰。
第三,也是很重要的一點,那就是有充任吏胥的資格。如果是五品以上的勛官,就可以任州鎮(zhèn)倉督、州縣市今、錄事等等,六品以下的勛官可充任里正。
李滿如今就是六品以下的勛官,就算以后服役到期直接回來什么都不作為,也能夠混一個里正當一當。
聽到這里,宋老大驚訝的道:“啥,阿滿服役回來后還能當里正呢!”
要知道每個村的里正也不是那么好當?shù),這可是全村最有話語權(quán)的人。不論是分家還是入戶,都得先過了里正這一關(guān)。
“阿滿可真是有出息了!咱們家玉哥兒有福氣!”
玉哥兒心里也很高興,阿滿哥雖然離他很遠,但依舊記掛著他。不過想到他在戰(zhàn)場上時時刻刻都會有危險,心里也會時不時的擔(dān)憂。
宋聲接著跟他們說道:“除了以上幾點之外,勛官還有免除征役的特權(quán),但必須按規(guī)定到兵部或者州縣上番!
“這是啥意思?”宋平問道。
“就是說,等阿滿回來,以后不管是服徭役還是服兵役,他都可以不用去。但是要按照規(guī)定,外出州縣上番,你們可以理解為去看城門!
“看城門啊,那也挺厲害的。我看有很多人過城門的時候都得交費,那是不是以后阿滿也是這種,可以收城門費的!
宋聲笑著點了點頭,道:“也可以這么認為!
其實還有最后一點,那就是在景朝的律例上,勛官是可以娶妾的。
娶妾這件事宋聲就不拿出來說了,就怕玉哥兒聽到了多想。
如今小兩口還未成親,又離得這么遠,本身異地戀就挺難的,要是再多想,日子就更難熬了。
宋聲說完后,家里的人對于李滿這個夫婿更滿意了。
除此之外,張杏花又跟宋聲說了宋成的事,關(guān)于這個其實宋聲知道的更多一些。
他在書院里的消息要比家里人從里正這里打聽來的更多。
其實前幾天他聽說有一對隊運送糧草的士兵在走到荒漠的時候,突然消失不見了。
前線糧草緊缺,這一批糧草是關(guān)鍵。
按道理來講,押送糧草的路線是絕密,應(yīng)該不會泄露消息老消息才對。
但人走到荒漠就是找不著了,現(xiàn)如今邊關(guān)的糧草也不知道還能撐幾日,書院的學(xué)子們對此都憂心忡忡,生怕因為這件事影響了軍隊的士氣。
聽說朝廷已經(jīng)派了人去查這件事兒了。
宋聲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里十分擔(dān)憂,因為據(jù)他所知宋成就在這個隊伍里。
一般來說后勤兵要比前線上的士兵們更安全一些,平日里就是征集一下糧草,然后把糧草運送到前線,由于運送路線都是絕密,所以一般不會有什么危險。
但這次不同,不知道為什么走到了荒漠。
宋聲知道這個消息已經(jīng)有一段時日了,這次回來他沒有跟家里人透露這個消息,生怕他們知道了,更加擔(dān)憂。
得知李滿在前線立功了,他為玉哥兒高興。這次回來其實也是想看看家里人,生怕他們知道了宋成的消息心生難過。
好在消息傳的還不快,沒有傳到村子里,家里人都還不清楚。
第125章 第 125 章
宋聲憂心的事情就多了, 不僅宋成這個弟弟,現(xiàn)在李滿也算是他的半個弟弟了,他自然也操心著。
好不容易回來家里一次, 宋聲跟家里商量了一下,他們可以自己出錢給阿滿打一把好用的刀, 到時候從官驛給他寄出去。
本朝的兵器只發(fā)一次, 如果兵器運送不到位的話,甚至連上戰(zhàn)場打仗的刀都得自己備著。
比如弓箭手還有刀劍在民間的鐵匠鋪子里就能拿到,但是因為是鐵器,所以價格不菲。
軍中所發(fā)的刀劍一般數(shù)量有限, 基本上都是收拾殘局從戰(zhàn)場上繳獲來一部分分發(fā)下去使用的。
宋聲道:“如今已經(jīng)是春夏交替的季節(jié), 棉衣倒是用不上了, 這趁手的兵器可以給阿滿多準備幾把。還有一些換洗的衣物,鞋子, 他肯定也能用得著!
他在書院里常聽人說邊關(guān)條件艱苦, 就算是手里攢著錢, 也買不到好東西。
而且李滿不像宋成,宋成需要什么東西還可以給家里都寫信讓給他寄過去,畢竟都是一家人,從小長大的,寫起信來根本不會見外。
但是李滿就不一樣了,就算是缺少什么東西, 也不會寫信給他們家里讓給他寄過去。
玉哥兒一聽三哥想得如此周到, 心里都是滿滿的感激。
兵器用的趁手了, 在戰(zhàn)場上也能多幾分存活的把握。宋家人都是明理的, 如今李滿都已經(jīng)把封賞給到了他們宋家,那他們自然也不能辜負了他。
張杏花道:“三郎說的是, 那咱們就多給阿滿準備點東西寄過去,阿滿臉皮兒薄,需要什么肯定是不好意思給咱們說的。這以后就是自家人了,沒什么舍不舍得的!
宋老大他們也沒意見,反正要給宋成寄東西,正好一塊一趟都寄了。
現(xiàn)在給軍中將士們寄東西都是走的官驛,相對更安全一些。
玉哥兒還特地寫了一封信加在里面記了過去,雖然他的字寫的不怎么樣,歪歪扭扭的,但好歹能辨認出來。
宋聲在家待了不過兩天,就匆匆返回府城了。
如今已經(jīng)是五月底六月初,他得抓緊時間讀書了。八月份他就要參加科考,這次的鄉(xiāng)試也叫做秋闈,整個華陽道的學(xué)子們都要參加考試。
人數(shù)多就競爭大,錄取的人數(shù)比例不高,就像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能夠成功上岸的沒有多少。
如今又正值戰(zhàn)亂,他更得鉚足了勁好好考試,一定要一擊必中。
等到七月份的時候,宋聲通過邸報上得知邊關(guān)大捷。
這次可是一次大型的戰(zhàn)役勝利,不僅活捉了對方的將領(lǐng),還有一舉攻破了梁國的一座小城池,極大的鼓舞了士氣。
月底的時候,梁國提出議和,這邊關(guān)的騷亂終于宣告暫停。
在這期間,依舊沒有宋成的消息。
他一個運送糧草的小兵卒,也不知道如今是個什么情形。
天天派去查糧草的人在荒漠里轉(zhuǎn)了許久,也沒有見到人影。甚至連他們的糧草都沒有見著,就是詭異的消失了。
宋聲一直都很關(guān)注這件事,直到八月初的時候他終于從顧文彬那里聽到了一個消息,說是荒漠中消失的糧草這個消息其實是假的,是故意用來迷惑敵人的。
這樣敵人以為他們的糧草所剩不多,圍困幾天之后發(fā)動全力進攻,而他們提前設(shè)下埋伏,所以最后這一場戰(zhàn)役才會如此的順利。
聽到消息是假的,宋聲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這就說明宋成應(yīng)該是安全的,按照他當時所處的情形,他們這一隊押送糧草的士兵的蹤跡肯定都是保密的。
所以他這么久一直沒有消息,也沒能一直寫信回來,都是情有可原的。
心中擔(dān)憂的事情總算放下了,時間也來到了八月底,要開始鄉(xiāng)試了。
這次參加鄉(xiāng)試的學(xué)子尤其的多,甚至有一些本來在今年都不打算下場考試的,也都紛紛報名參加了。
邊關(guān)這一場仗在很大程度上鼓舞了士氣,也鼓舞了全國上下學(xué)子們的愛國之心,大家都想早點入仕好報效國家。
臨到考試前,陸清比宋聲這個要去考試的當事人還要緊張,他知道這跟考秀才是不一樣的,考秀才的陣仗,哪有這陣仗大?
一想到相公要在那么小的號子里面待上九天,吃喝拉撒都在里面,夏天又那么熱,還不能洗澡,那該有多難受。
其實要宋聲說,夏天考試比冬天要好一點,雖然熱,但只要不中暑暈倒,就用力氣寫字。
如果是冬天考試,比如來年二月的春闈,要在這個號子里面待九天,有很多人出來的時候都凍得不像樣了。這是在里面凍僵了,筆都拿不穩(wěn),更何況答題寫字了。
整個華陽道的考試地點都設(shè)置在州府,而宛平府城就是其中之一。
宋聲就在府城里住著,直接在宛平府城里考試,不用再往外跑提前找住的地方了。這倒是省事兒了許多。
不過陸清一直都不大放心,考試之前專門去書鋪花了幾兩銀子買了一個比較昂貴的筆墨紙硯。
臨到開考那一天,陸清起了個大早做飯,一頓早飯做的相當豐盛。
不光有兩個煮雞蛋,還有白花花的饅頭,配了清粥小菜,還煎了一鍋金黃的油餅,聞著就格外的香。
“相公,你多吃些,這一進去,得九天之后才能出來了。還有這餅子我都給你裝好了,到時候在里面餓了就吃點,水囊也給你裝上了!
陸清說完之后又叮囑了幾句,絮絮叨叨的生怕把什么東西忘了。
說完之后又眼淚汪汪的看著宋聲,他家相公身子骨看著就瘦弱,他著實很擔(dān)心,在里面餓上幾天,出來萬一暈倒了怎么辦?
宋聲看他是關(guān)心過度了,勸道:“我知道了,你別擔(dān)心,沒你想象的那么嚴重。雖然是夏天,但是聽說每一個號子上頭都有遮蓋陽光的布,不會太曬的。而且我身體沒那么弱,你放寬心,好好在家等我回來!
陸清乖乖的點了點頭,又道:“那好吧,不過相公,身體最重要。就算咱們這次沒考上,也沒關(guān)系。反正以后還有的是機會,如果感覺身體不舒服,千萬不要硬撐,知道嗎?”
宋聲心里暖暖的,誰家的夫郎和媳婦兒不希望自己的相公能夠一舉高中,以后就能做舉人夫人/夫郎了!
可他的清清最關(guān)心的仍然是他的身體,還快為他說,如果考不上也沒關(guān)系,這是怕他壓力大,考試太緊張。
宋聲說道:“你呀,快別操心這么多了,差不多我就該走了!
沒想到陸清碗都沒有洗,直接站起身,洗了個手說道:“相公,我送你過去吧!
“不用了,就在府城里,不是特別遠,而且你等會還要出門買菜開門做生意呢。”
陸清指了指招牌,說道:“我已經(jīng)掛了今天歇業(yè)的牌子,做生意哪有送相公考試重要!”
宋聲其實知道清清還是放心不下他,怕他緊張,特地送他過去考試的。
“好吧,那咱們一起過去!
考場在城南,距離他們住的喬家巷的確不算很遠,但也不是很近就是了。
從他們家走過去大概需要一個時辰,也就是兩個小時。
所以他們今天起了個大早,這會兒出門的時候天才蒙蒙亮。
喬家巷這塊住著很多學(xué)子,他們出門的時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背著箱籠去趕考的學(xué)子。
天氣炎熱,一路走過去宋聲和陸清兩個人身上出了不少汗。
路上還遇見了盛博文跟南哥兒,南哥兒也是放心不下,特地送他過去考試的。
四個人結(jié)伴,一路上說說笑笑的過得也快。
不過說說想要的也是陸清和南哥兒兩個人,而宋聲和盛博文在討論的都是關(guān)于考試方面的知識。
“宋兄,你說今年的策論會傾向于哪方面出題?”
宋聲想了想,說道:“去年開始邊關(guān)就開始動蕩,這一年來打了不少仗,可能會靠關(guān)于軍隊的內(nèi)容!
盛博文聽完點了點頭,然后說道:“你說的有道理,不過我覺得也有可能會出一些關(guān)于民生方面的,畢竟打仗的時候邊關(guān)的百姓身處在水深火熱之中,而且周圍的鹽價米價飛漲,也可能會從這方面出題。”
說到這個,宋聲想起了前段時間看邸報的時候上面所說的南方發(fā)生的水災(zāi),后來雖然朝廷派欽差大臣去賑災(zāi)了,但聽說還是傷亡無數(shù),光被大水沖走的就有不少人。
所以今年的策論出題應(yīng)該會有很多可能,這次的水災(zāi)可能也在范圍之內(nèi)。
宋聲特地把這幾個方面的內(nèi)容多復(fù)習(xí)了一下,畢竟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他多壓一些重點,勝算就會大一些。
到了考場之后,陸清他們就不能再往前了。
宋聲和盛博文挎著個小籃子開始進行檢查,有考官過來對他們搜身,看看他們是否有夾帶等等。
這時候的檢查還是頗為嚴格的,畢竟是夏天,穿的衣裳很薄,想要藏什么東西,那是藏不住的。
陸清在外面看著宋聲他們進去,還看到了有人把小抄寫在了身上的。
第126章 第 126 章
這次秋闈是由當今的陛下欽命的主考官掌管的, 而且還是朝廷從翰林院中選派出翰林學(xué)士,以及內(nèi)閣學(xué)士,讓他們下到各州道府城中擔(dān)任主副考官。
不過應(yīng)試的學(xué)子必須都是出自書院, 所以今年宛平府城這個考場里除了宛平書院的學(xué)子外,還有很多來自別的府城書院里的學(xué)子。
尤其是那些離得遠的各地學(xué)子, 基本上都在半個月之前就到宛平府城了。
一旦到的晚了, 很可能連客棧這種住的地方都被搶占完了。
今年宛平書院里基本上很多學(xué)子都來下場了,不過這些人中大多都是應(yīng)試過一次的,像宋聲這種在書院里只學(xué)了兩三年就下場考試的很少,他們一個班上大概只有十個人報名參加了。
盛博文本來還想再等等, 想著再學(xué)個兩三年, 知識更扎實些, 再下場的。但看宋聲,李元, 還有楚越他們都報名了, 干脆也報名試一試。
若是這次不成, 權(quán)當是積攢一個考試經(jīng)驗,下次再接著考。
不僅是他們,就連整天遲到的陶豐原來參加考試了。
說是他們都去了,他不去不太合適。索性陪他們一塊來體驗一下秋闈的感覺,大不了下次再考一次就是了。
除此之外,書院里還有一小部分人是暫時沒法報名考試的。比如家里有喪事, 未滿三年的, 就不準報考, 只能等服喪的期限過了, 才能考試。
宋聲沒有這些煩惱,他家世清白且簡單, 在進考場的時候查驗了一下身份證明,又搜身看看有無帶小抄,就順利的進去了。
雖然是在同一個府城考試,但考場很大,每個人的考點也不盡相同。
進去之后先去主考官處領(lǐng)取自己的考場號以及座位號,按照甲乙丙丁和一二三四相結(jié)合的數(shù)字排位置,宋聲的座位是乙二十三。
找到乙二十三的字樣的座位號字,把東西往下一放,先坐下了。
很快等人陸陸續(xù)續(xù)的到齊,每個座位號都對應(yīng)著做好了人之后,大家就靜待著考試時辰開始。
隨著銅鑼鼓一敲響,主考官從密封的蠟盒中取出今年的秋闈試題,在無數(shù)雙眼睛之下打開,證明是沒有泄題的。
然后由副考官一張一張將試題分發(fā)下去,由此開始正視垃圾。
在這幾天中,宋聲要經(jīng)歷好幾場考試。
而是第一場考試,就是在四書之中任意一本任意選出一篇文章,根據(jù)這篇文章寫出五言八韻詩一首,小文章一篇,以及四篇經(jīng)義。
不僅如此,還要求這第一場出的三道四書題每一道答題的字數(shù)都必須在二百字以上,至于這四篇經(jīng)義,答題的字數(shù)都必須要在三百字以上。
這一場考試就要考三天,在這三天之中,就只考這幾道題。
每一道題目的不定性都非常大,主要還是看如何切題,保證文章寫的讓人眼前一亮,才能拿到好成績。
這幾日的太陽有些毒辣,雖然每個號子上面都有一塊布遮擋著太陽光,但為了監(jiān)考不擋住視線,這塊布很小,幾乎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宋聲的座位是面朝著西面的,上午的時候太陽是背對著他的,倒還好一些。
等到下午的時候太陽光直射,曬的人直冒汗。為防中暑,幾乎沒過一小會兒,就有考場專門的人過來給他們添水。
寫完了可以提前交卷,但是不能出去,只能在自己的號子里坐著。
所以這考試不僅考驗人的文采,還考驗人的耐力以及身體的強健。
這第一場的考試很快就結(jié)束了,宋聲寫的很慢,每次的文章都會先在草稿紙上打個草稿,然后再謄寫到試題卷上,保證字體的工整以及題卷上的整潔。
第三天的下午,開始統(tǒng)一收試題。有一些提前答完的人并沒有提前交卷,對他們來說考場的時間是很寶貴的,可以細細琢磨,仔細檢查。萬一有答的不好的地方也可以查漏補缺,再行增補。
宋聲也隨大流,等到第三天下午收卷的時候才交卷。
等到第四天的時候開始第二場考試。
第二場考試的題目是以一道五經(jīng)中的內(nèi)容,并且會給一道詔、判、表、誥,然后以此為中心,提煉內(nèi),寫一篇文章,字數(shù)也是要求三百字以上。
除此之外還會有兩道算學(xué)以及律學(xué)的題目進行作答,占比雖然不高,但很容易拉開差距。
這算學(xué)還有律學(xué)對于宋聲來說都是最簡單的,只是答題不能跳著答。
他得先把前面的題目答完了,才能接著答律學(xué)和算學(xué)。因為答案到時候要寫在同一張答卷上,沒有固定位置,如果留的地方不夠?qū)懢屯炅恕?br />
就這樣過了六日,宋聲感覺自己在這考個試,已經(jīng)被曬黑了一圈了。
好在這兩日都是陰天,陽光沒那么毒辣,但是周圍都彌漫著蒸騰的空氣,熱騰騰的,依舊很熱。
他的汗直往下流,一壺水壓根不夠喝,沒過一會兒就要舉手問監(jiān)考官要水。
監(jiān)考官也很熱,雖然他們有專門的棚子負責(zé)監(jiān)考,但也要時不時的下來轉(zhuǎn)幾圈,防止有人作弊。
而且在他們監(jiān)考的同時,幾個考點處還有巡考官四處監(jiān)察情況,如果被他們看到監(jiān)考官憊懶或者幫忙作弊,輕則烏紗帽不保,重則可是要流放的。所以這監(jiān)考官的活也不好干。
他們進考場的時候是不允許帶干凈的衣服進來的,就是避免有人在衣服上寫字作弊。
所以在這兒待了五六天,每天都熱出了一身汗,但也只能忍著,沒辦法洗澡也沒辦法換干凈衣服。等考完試,估計出來的人身上都臭了。
終于熬到了第三場,宋聲拿到試題打開一看,這是五道策論題。
拿到題目的時候,宋聲是有些驚訝的。因為以往第三場考試,一般是三道策論,還有兩篇文章。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文章沒有一道,反而是要求寫五道策論,并且還是實務(wù)策。
而且內(nèi)容很廣泛,每一道都給了幾句話,然后讓結(jié)合經(jīng)學(xué)理論,對于如今的時事政務(wù),發(fā)表一下議論或者是見解。
這全都是時政題,宋聲把這五道題給的材料全都看了一遍,不僅有關(guān)于軍隊打仗的,甚至都直接說了這次跟梁國交戰(zhàn)的一些戰(zhàn)役,然后讓考生寫出自己的見解。
除了這個,第二道題便是宋聲淺淺看到過的南方水災(zāi),這個考的是如何治水,寫出一篇關(guān)于治水方面的策論。
還有之前盛博文提到的民生問題,這個問題在景朝一直都是存在的,那就是百姓吃不飽穿不暖,應(yīng)該如何從當政者的角度改變這種現(xiàn)狀。
剩下兩道策論是有關(guān)于朝廷提出的新政,前面幾道宋聲都猜到過,跟大家準備的差不多,只是每個人的想法不同,看在問題的角度自然也不同。
所以即便是大家都復(fù)習(xí)到了這個考點,但想法不一樣,寫出來的文章就不一樣。還是要將理論與實際結(jié)合,靈活運用。
宋聲每一道人都認真思考了一下,才提筆開始答題。
即使在他看來,最重要的還是這最后兩道策論題目,是有關(guān)于今年剛推行的新政的。
新政大部分都還是有利于民的,只是更加進一步的將士族的權(quán)利進行了削弱。
此舉一出,引起了士族們諸多不滿,所以新政推行的很是艱難。
這次的題目也不知道是誰出的,但不難看出,儒家經(jīng)學(xué)依舊是考試的主要核心內(nèi)容,而且這次出題的幾個考官全都是務(wù)實派。
每一題幾乎都在關(guān)系著百姓民生。
景朝建國才三十幾年,從前打仗讓整個國家都很瘠弱,當政者想要快速讓整個國家都富裕起來,國盛民強,這便是科舉的目的,從天下選拔人才,以備建設(shè)國家。
宋聲關(guān)于新政的想法倒是有很多,前世他讀書的時候,看到過的史書也有不少,里面有很多有名的人物都推行過新政,但毫無例外,幾乎每一個開始推進的時候,都遇到了很大的阻礙。
但有的人失敗了,有的人卻成功了。究其原因,都與當時的政治環(huán)境息息相關(guān)。
宋聲回想了這些,以現(xiàn)在景朝的實際情況為出發(fā)點,開始落筆答題。
下來轉(zhuǎn)著監(jiān)考的主考官在考場上溜達了一圈,額頭上的汗也是一滴一滴的往下流,但他們也不敢偷懶,用袖子沾了沾,依舊挨個看過去。
等走到宋聲所在的這個號子前時挺住了腳步,這個考生有點意思。
人家都在審題的時候答題筆在紙上寫寫畫畫,等人家開始奮筆疾書的時候,還有不動筆了。
他轉(zhuǎn)了一圈看過來,幾乎每個人都已經(jīng)開始答第三道題了,這個學(xué)生第四道都快寫完了。
而且他站在旁邊看了好一會兒了,發(fā)現(xiàn)這個學(xué)生寫的相當專注,壓根都沒注意他過來。
他看了看,這個學(xué)生的考卷上面字體整潔又好看,瞧這內(nèi)容也不像是為了湊字數(shù)才寫了這么多。
尤其是這第四道題,關(guān)于新政的,還是很有難度的。沒想到這個學(xué)生剖析問題的角度十分清奇,倒是讓人眼前一亮。
宋聲寫字的速度并不快,但他思路順暢,原先背的滾瓜爛熟的四書五經(jīng)此時像印在了腦子里似的,運用的十分流暢。
他專注的答題,把這一道策論寫完,才發(fā)現(xiàn)右前方站了一個人。
今天的天氣依舊是陰天,沒有太陽毒辣的照著,一個人站在他旁邊,完全沒有落下來的陰影提醒他還有別的人在。
他把筆放下之后 ,抬頭一看是其中一個主考官,正低頭看著他的試題卷。
宋聲忽然有些緊張。
雖然他前世加上現(xiàn)在的年紀也不小了,但卻依舊像是有條件反應(yīng)一般,看到老師過來,還是會不自覺的緊張。
正站在這看他的答題卷的主考官姓陳,來自京中的翰林院,瞧著大概四十多歲的樣子,是翰林學(xué)士之一,名叫陳孝廉。
第127章 第 127 章
陳孝廉也是寒門子弟出身, 有愛才之心,剛才在這考場里轉(zhuǎn)了一圈下來,倒是讓他看到不少好苗子。
他們這些主考官都是從京中直接派下來的, 而且是除了籍貫之地,監(jiān)考的地方是隨機分配的。
這次他被分配到了宛平府城, 這種偏僻的地方, 世家大族也少,按理來說,這教育的資源也不好。
但看到有好幾個學(xué)生題答的還不錯,他滿意的點了點頭。
尤其是看到宋聲的答題卷時, 更是驚訝了。因為他關(guān)于新政部分所寫的內(nèi)容讓人又驚又嘆。
宋聲在考場里面答題答的汗流浹背, 陸清一個人在家里也難熬的很。
雖然麻辣燙的鋪子正常的開著, 但是年后他們重新雇了人手,現(xiàn)在已經(jīng)用不著他親力親為了。
今年開春的時候盛博文跟南哥兒辦了婚事, 兩個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夫夫了。
今年盛博文能趕上下場考試, 也屬實是幸運。畢竟前兩年家中親人去世, 不滿三年,他是不能去考試的。
剛好到今年五月滿三年,八月份鄉(xiāng)試他剛好趕得上。
南哥兒他倆的親事本該等到他三年復(fù)喪期結(jié)束的,但南哥兒他爹想到這個準郎婿來年就要考試,那沒準就考上了呢?
到時候人家就是舉人老爺了,看不看得上他們家南哥兒還兩說。
雖然盛博文的人品, 他們還是信得過的, 但是為了南哥兒的幸福, 他們不敢賭。
所以提出了讓他們提前完婚, 在孝期成婚的例子也不是沒有,如果盛博文這次真的考上了, 那么來年二月還要去京城參加春闈,等考完試還不定是什么光景,南哥兒年紀也大了,等不起了。
南哥兒他爹其實也不大好意思,但為了自家的哥兒,就把這個想法跟盛博文說了。
沒想到盛博文直接答應(yīng)了,壓根就沒費什么什么工夫。
盛博文一直是感念辛家的恩德的,況且兩家交好,提前成婚,他爹娘天下有知,知道他要成家了,肯定也會為他高興的。
于是南哥兒他們倆就在府城辦了婚事,這會兒南哥兒跟陸清一樣,夫君去參加考試了,他們在家里等著也坐立難安。
南哥兒直接過來找陸清說話來了。
“今天忙不忙呀?我來給你搭把手!蹦细鐑旱。
陸清搖搖頭道:“還行,現(xiàn)在鋪子里又請了一個鐘嬸兒,不用你幫忙了,我都能在院子里閑著坐會兒了。”
如今正是盛夏,麻辣燙這東西又熱又辣,一入夏,來吃的人就沒有冬天的時候多了。陸清剛好也能趁著這段時間歇一歇。
陸清讓他到屋里坐,給他倒了杯水,“這天兒真是越來越熱了,院子里待不得,站那一會兒就出了不少汗!
屋里頭倒是能涼快一些,這屋子都是做的傾斜式的磚瓦,一層層的瓦疊上去,夏天屋里倒是陰涼許多。
南哥兒端起來喝了一口涼茶,看到旁邊桌子上放著的針線框,說道:“你這是在做衣服呢?”
陸清點點頭,說道:“這我前幾天在布行買的布,好像是南邊來的新款,這種布料薄的很,做成衣服穿在身上肯定涼快不少。相公他們不是去科考了嘛,聽說里頭熱得很,想著等相公回來了,剛好洗個澡,把這一身衣服換上,能涼快一些。”
南哥兒摸了摸這做衣服的布料,的確是又薄又滑,穿起來肯定舒坦不少。
南哥兒:“你這是在哪個布行買的?我下午也去瞅瞅,給我相公也做一件!
陸清笑了笑,“就是城南的那個七彩布行,我們縣城也有一家,沒想到這府城里竟然也有一家。我還是那日逛到了才發(fā)現(xiàn)的!
南哥兒剛成親也不過才三四個月的時間,現(xiàn)在已經(jīng)熟練的把相公相公的掛在嘴邊了,看起來跟盛博文婚后過得還不錯。
兩個人坐著也無事,陸清便把昨天買的瓜放到井水里泡了泡,這會兒拿出來吃,正清涼。
陸清一邊吃一邊道:“今天來了就先別走了,早上買肉買的多,中午就在我家吃吧,我親自下廚!
南哥兒也不作假,大大方方的說:“好呀,剛好今天我爹帶著我阿爹出去了,中午不回來。家公又不在家,我一個人也懶得做飯了。”
考慮到成親之后盛博文還要在府城里讀書參加科考,住在別處不方便,南哥兒的阿爹就出錢給他們置辦了一套小院,就在喬家巷后面的巷子里,離的并不遠。
南哥兒沒事總是往娘家跑,反正離家近,盛博文白天又要去書院讀書,也不在家待。
畢竟成婚了,盛博文如果不搬出來,還住在岳父家里,不成體統(tǒng),落在旁人眼里那就是倒插門的贅婿。
這年頭贅婿的名聲可不好聽,尤其他還是個讀書人,即將要參加鄉(xiāng)試。
即便是他自己本人不在乎,南哥兒他爹也是不允許的。
反正重新置辦一個小院他們兩口子還是出得起這個錢的,而且這小院離他們家近,自家的哥兒即便是嫁出去了,回娘家也就幾步路的事兒,他們也放心。
中午麻辣燙的生意人不多,陸清讓牛嬸兒她們忙完早早回去了。
鋪子暫時關(guān)了門,陸清把袖子往上一卷,開始準備做飯。
今天中午這頓飯只有他跟南哥兒兩個人,也無所謂時辰晚不晚的了。
他在灶房做飯,南哥兒也沒閑著,在旁邊給他燒火打下手。
雖然他們只有兩個人,但陸清午飯卻做了四菜一湯,兩葷兩素,算是很豐盛了。
還蒸了一鍋米飯,南哥兒看他炒那么多菜,說道:“今天中午就咱倆吃,你怎么炒這么多菜?要是吃不完,這天兒熱的又不能放,豈不是浪費了?”
陸清笑了笑,說道:“別擔(dān)心,能吃得完。你不知道,我最近飯量大著呢!光是這米飯我就能吃兩碗!
南哥兒驚訝道:“啥?你現(xiàn)在這么能吃嗎?這飯量比我剛認識你的時候大了不少呢。”
陸清把飯端上桌,又把圍裙解了,洗洗手坐到桌前,準備吃飯。
“可不是嘛,可能是開鋪子忙的了,這人一疲憊,就容易餓。我這段時間飯量大漲,可沒少吃,你看看我這腰都粗了一圈了!
陸清說著說著有些發(fā)愁,關(guān)鍵他的腰可細了,晚上同房的時候相公也總是愛掐他的腰,現(xiàn)在胖了一圈,肯定不好看了。
可是他實在頂不住餓,要是吃的少,最多過一個多時辰他就又餓了。
南哥兒聽完他的話,目光在他的腰上看了看,說道:“確實比我剛認識你的時候胖了一點,不過這也沒什么,主要現(xiàn)在是夏天,天氣熱,穿的衣服薄,要是到冬天衣服穿的厚的時候,根本就看不出來胖沒胖。”
陸清嘆了口氣,又往嘴里扒了兩口飯,“你說的也有道理!
南哥兒怕他因為胖不敢吃,餓著自己,又說道:“你可千萬別想著減重啊,我聽說吃不飽很容易生病的,還是身體重要!
陸清點點頭,“你說的也是,要是吃不飽,就沒力氣干活了!
桌上一盤清涼的涼拌黃瓜很快就見了底,然后是另外一盤小炒肉吃的并不多。
南哥兒給他加了點肉,說道:“你別老吃素的,長肉就長肉嘛,該吃還是要吃的。你要是不吃,今天中午的菜就要剩下了,我一個人哪里吃得完?”
南哥兒身形偏瘦,飯量并不大。桌上兩盤葷菜,他一個人著實是吃不完。
陸清卻搖搖頭,“你吃吧,最近不大想吃肉。天氣一熱,感覺這肉還沒有這涼拌黃瓜好吃。今天中午特地跟你炒的,你一定要把它吃完。”
南哥兒垮著個臉道:“好吧!
吃過飯之后,南哥兒主動去洗碗。陸清這一頓吃了不少,光吃大米飯就吃了兩碗。
要知道他們家的碗是大個的瓷碗,一碗能裝不少米飯。
起身站起來時,他都有些吃撐了。飯是他做的,南哥兒搶著去洗碗的時候,他也沒攔著,剛好他歇一歇。
他們都說這棵小院院里好在有一棵樹,雖然不算粗大,但好歹能有一些陰涼地兒。
他把那個椅子在樹下坐了會兒,今天天氣雖然熱,但好在有風(fēng)吹過,稍微涼快一些。
等到南哥兒過來尋他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靠在凳子上睡著了。
南哥兒沒有叫醒他,估摸著他是累了,這才睡得如此快。
反正今年他家里也沒有人,南哥兒也不著急回去,剛吃完飯,他精神著呢,索性從屋里拿了一本陸清經(jīng)?吹脑挶咀,也搬了把椅子坐到了陸清的旁邊。
一陣陣風(fēng)吹著頭頂?shù)臉淙~沙沙作響,正是午后,人很容易犯困。南哥兒看著話本子看了一會兒,也忍不住打了個盹。
等他打的這個盹兒結(jié)束了,陸清還沒睡醒。
南哥兒又接著看話本子,這話本子上的字寫得通俗易懂,他看起來并不吃力。
又過了一會兒,陸清終于睡醒了。
看到南哥兒還沒走,換了個姿勢在椅子上動了動,聲音有些啞啞的,道:“你還在啊?瞧什么呢?”
南哥兒拿著畫本子卷了卷,輕輕的拍了他一下,道:“你在這睡覺我不放心,你瞧瞧你這一覺睡得有多長,再過一個時辰,就要日落西山了!
“我睡了這么久啊?”陸清坐直了身體,驚訝道。
“可不是嘛,要不是看你睡得香,我都要以為你生病了!
陸清笑了笑,他的確睡得挺香的。好像還做了個夢,夢到小時候他撐傘的那個小哥哥了,上次就夢到過一次,但是沒看清楚臉。
這次看清楚了,那個人臉漸漸的長大了,變成了杜明的臉。
這個夢真是太離譜了,怎么會是杜明?肯定是他睡迷糊了。
第128章 第 128 章
一覺睡醒后時間已經(jīng)挺晚了, 南哥兒原先看他一直沒醒,還有點擔(dān)心他。
這會兒看他醒了,身體沒什么事兒, 這才放心的回去了。
家里也沒什么人了,陸清掰著指頭數(shù)了數(shù), 自相公去參加科考, 今天已經(jīng)是第八天了。
相公說等第九天考完之后就回來了,明天就是第九天,那相公明天就回來了。
一想到這個,陸清就十分開心。
兩個人自從成親之后, 還沒有分開過這么久呢。如今也才不過七八天的時間, 陸清就很不習(xí)慣了。
他們就在這府城里住著, 等到明天一考完試,宋聲就能收拾東西立刻回來了。
像別的地方住的遠的, 有的會在城里多住幾日, 等到放榜之后再走。
有些等不及的, 干脆不等放榜了,直接收拾收拾東西就回家去了。反正如果高中的話,我廠里也會派傳信官來報喜的。
宋聲這次考完試書院就暫時不用去了,等到放榜之后如果高中,就要準備明年二月的春闈了。
第九天上午的時候,宋聲已經(jīng)把題都答完了。
今天的太陽格外的猛烈, 很多人都受不住了, 考了這么幾天, 一圈的人都曬黑了不少。
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開始有提前交卷的, 宋聲看了看這個日頭,火辣辣的曬著, 他這個位置上午還好,不怎么曬他。一旦過了正午就不行了,太陽西斜的時候他這里最是炙熱。
反正試題已經(jīng)答完了,他已經(jīng)看了兩遍,沒什么修改的。想了想已經(jīng)離家八天了,干脆起身也提前交了卷。
考試的時間還是非常充裕的,再加上本來天氣就炎熱,光是上午從考場里出來的學(xué)子就有不少。
宋聲交完答卷就收拾東西出了考場,在那個小號子里坐得久了,出來剛走路都覺得有些不穩(wěn)。
身上的衣服汗?jié)窳擞指,干了又濕,等他回去了要先去洗個澡。
也不知道清清在家怎么樣,一個人住在家里怕不怕,他頭一次離家這么久,清清肯定很不習(xí)慣。
想到這些,他走出考場的步子也急了許多。
從考場走出來的時候,門外圍了不少人。
知道今天就考完了,有不少學(xué)子都是家中的親人送過來考試的,此時就在院門外頭等著接他們回去。
宋聲拿著自己的考籃,瞧了瞧這日頭,剛準備朝著喬家巷的方向走去,就被人從旁邊拍了一下肩膀。
“相公!”
宋聲一轉(zhuǎn)身就看到了陸清站在他身后,眉眼彎彎的笑著看他。
宋聲驚訝道:“你怎么過來了?天氣這么熱,當心中暑。”
陸清一手接過他的小籃子,親親熱熱的挎著他的胳膊道:“我在家里等著急,干脆就來接你了。你們不是下午才考完嗎?你怎么這會兒就出來了?”
宋聲聽到他這么問,沒有回答,反而問道:“我還要問你呢,明知道我下午才考完,怎么上午就過來了?”
陸清臉上掛了一抹討好的笑,說道:“在家等的著急嘛!
其實他就是想早點看見相公,聽說考試結(jié)束的時候考場門口會有很多爹娘來接孩子回家,他要是來晚了,就搶不到前排了。
到時候萬一那么多學(xué)子出來,相公瞅不見他可怎么辦?
然而他沒想到,宋聲壓根就沒有想過他會過來接他。就算他站到了前排,他的好相公依舊沒有看到他。
還是他一直盯著考場的出口,即使看到了相公,要不然他們就錯過了。
宋聲寵溺的捏了捏他出了一層薄汗有些紅紅的小臉頰,說道:“你呀!也不怕曬黑了。”
陸清才不在乎,反正見到相公他就開心。
“我才不怕,曬不黑的。如果真的曬黑了,也沒關(guān)系。反正相公不會嫌棄我的,對吧?”
“對對對,你說的都對。”宋聲嘴角掛著一抹笑。
然后退后了一步,揪著自己身上的衣服道:“我好幾天沒洗澡了,衣服都臭了。你別靠我這么近,我身上汗味太重了,不好聞!
“我不嫌棄相公。等回去了我給你燒熱水,你洗個澡舒坦舒坦!
“好。”
兩個人說了一會兒話,陸清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來的時候帶了個水囊過來,待會兒趕緊你把水囊遞了過去,“我都給忘了,你定然口渴了吧?快喝點水!
宋聲剛才在考場里就渴了,這會兒接過水囊一下子喝了一半的水,喝完之后他道:“咱們回家吧!
兩個人一路朝著家走,路上陸清完全沒有過問他考試的事,他剛才在門口等著的時候,就聽到有別的爹娘問考完出來的兒子考得怎么樣,題難不難等等。
他看那學(xué)子像是心情不好,爹娘問了之后更沮喪了。所以等到宋聲出來之后他一句都沒問,就怕相公也因為這個心情不好。
不過這一路上他也沒閑著,說了些別的。
“這幾天你去考試,家里頭的生意跟之前一樣,夏天天氣熱,來買麻辣燙的人少了好多。不過我想著等到天冷了就好了,剛好也能輕松一些!
“相公,這幾天你肯定累了吧,今天我出來的時候沒想著你上午就能考完,所以沒提前做午飯。要不咱們在街邊吃一點再回去吧?”
“也行!彼温暤溃厝ブ笄迩暹要做飯,天氣太熱了,這個時代出了蒲扇,根本沒有其他可以降溫吹風(fēng)的東西,做一頓飯下來,也要出不少汗。
兩個人干脆在街邊吃了點,天氣熱,又不想吃湯面,宋聲干脆就點了兩碗涼拌的面,又點了兩碗解暑的綠豆湯。
他們這走回去得一個時辰,路上太陽把人都要曬化了,喝點綠豆湯解解暑也是好的。
吃過飯后兩個人往家走,路過街邊的一個雜貨店時,宋聲進去買了兩頂草帽出來。
時下大家頭上的只有幕離和下雨時帶的斗笠,想有個能這樣的帽子都難。
不過好在城里還有賣農(nóng)家下地干活時候帶著的草帽,帽檐很大,一圈都是用毛草編織的,戴著多少能管點用。
宋聲這九天在考場里待的實在是難受,剛一回到家,還沒等陸清給他燒熱水洗澡,他直接拎著水桶在院子里的水缸旁邊打了桶水去了耳房里沖起了澡。
宋聲實在是忍不住了,再不洗澡身上都要發(fā)臭了。
陸清干脆就由著他去了,反正用的不是井里的涼水就行。
這院子的水缸里是他早晨打滿的水,火辣的太陽曬了一上午,水缸里的水是溫的,沖個澡剛好。
宋聲去洗澡的時候走的著急,連干凈的衣服都沒有帶,就進去沖澡了。
陸清無奈的笑了笑,去屋子里給他拿干凈的衣服。
他剛才回來的時候覺得有點累,就在屋檐底下的小凳子上坐了一會兒。
這會兒猛的站起身,感覺腦袋有些發(fā)暈。
可能是太熱了,他站起來扶著旁邊的柱子歇了一會兒,等到不暈了之后才進屋里去拿衣服。
宋聲沖完澡這才想起來干凈的衣服沒拿,身上換下來的這身臟衣服他實在是不想穿了,朝外面喊了兩聲,想讓陸清給他拿一身干凈的衣服過來。
結(jié)果他在剛喊了一聲,陸清就過來了,懷里抱著一套干凈的衣服,你看這顏色就知道是他穿的。
“清清你來了,有你在真好!彼温暢鄚著身子站起來稍微擦了擦,就準備穿衣服了。
都已經(jīng)是老夫老夫了,他身上哪處陸清沒見過,但即便是這樣,臉皮兒薄的陸清依舊紅了臉。
“穿完衣服出來喝點涼茶,是我早上煮的,一會兒過來嘗嘗!
宋聲應(yīng)道:“好,我穿完衣服把水倒了就過去。”
說完之后陸清又到旁邊把他的臟衣服給收走了,準備拿出去洗。
宋聲穿好衣服出來之后,陸清正在院子里的樹蔭底下洗衣服。
他走過去上前蹲下身子道:“我來洗吧,這衣服穿了好幾天了,有點臟!
考場里的號子太小了,而且吃喝拉撒全在里頭,弄得讓人怪難受的。
陸清這絲毫不嫌棄,說道:“沒事,反正我也快洗完了。等會兒再打盆水涮干凈晾著就行了。”
“行,那等會兒晾衣服我來!
這樹蔭底下放了一張桌子,上面擺著一壺茶,還有兩個杯子。
宋聲倒了一杯茶,嘗了一口,這是陸清早上煮的茶,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涼了,但天氣熱,喝著挺舒服的。
“井水里我還泡了一個西瓜,等會兒咱們切開把它吃了。夏天吃冰涼涼的西瓜最舒服了!标懬逍χf道。
“嗯,夏天的確適合吃西瓜。可惜沒有冰,若是有冰鎮(zhèn)西瓜,吃著就更好了!
說到這個冰,陸清皺了皺眉道:“還是算了吧,井水泡著吃起來口感就挺好的。這冰太貴了,咱們還是別買了!
宋聲心里則是想著反正考試也考完了,距離放榜最起碼得有半個月的時間,他有的是時間琢磨一下制冰的方法。
喝了一杯涼茶之后,宋聲起身去灶房拿了個菜刀出來,又把用井水泡的西瓜抱了出來,就在樹蔭底下的桌子上把西瓜切開,一半切成了一塊一塊的,另外一半囫圇的在那放著。
然后用勺子在那一整半的西瓜上挖出來最中間的那一塊喂給了陸清。
陸清剛把衣服從水里擰出來,看到他這般吃西瓜,說道:“哪有人這樣吃西瓜的?”
西瓜中間的心兒是最好吃的,陸清雖然這么問,但依舊甜甜的接受了來自宋聲的投喂。
“這么吃才好吃!彼温暤,自己也吃了一口西瓜后,接過陸清手里洗好準備晾曬上去的衣服。
然后走到院子的晾衣繩旁邊,將衣服一件一件的搭好。
剛回頭準備跟陸清說話時,卻看到他的清清有些不大對勁,正低著頭扶著桌子的一角,好像要倒下了。
“清清、清清你怎么了?”宋聲著急的喊道。
陸清剛才在屋檐底下剛起身的那種眩暈感突然又來了,宋聲把他扶著坐好,他靠在椅子上,精神有些不大好,說道:“剛才有點頭暈,可能是這日頭曬的了,有些中暑,我歇一會兒就好了。”
宋聲卻很緊張他的身體,說道:“瞧你面色不大好,我?guī)闳メt(yī)館看看!
陸清不想去醫(yī)館,去醫(yī)館花錢不說,說不準還要喝苦死人的藥,他實在是不想喝藥了。
宋聲不同意,“去看看吧,不能不把身體當回事兒。萬一有什么病,早點看看,早點治好,對不對?清清,不要讓我擔(dān)心,好不好?”
陸清最聽不得的就是這句話,相公一說他擔(dān)心,他心里就不大好受了。
他不想讓相公為他的身體擔(dān)心。
算了,那就去看看吧,反正他們家離醫(yī)館也不遠,他這應(yīng)該就是中暑了,讓劉大夫看看也好,相公就不用再擔(dān)心他的身體了。
第129章 第 129 章(捉蟲)
今天的天氣炎熱的很, 這會兒又才吃過午飯沒多久,差不多下午兩三點的樣子,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
從宋聲住的這里到醫(yī)館雖然不算遠, 但如果是走路過去的話,差不多也要三刻鐘的時間。
宋聲怕陸清真的是中暑了, 這一路走過去估計會更熱, 就先把陸清扶到屋里坐著,說道:“你先在這里坐著歇會兒,我去找一輛牛車過來,送你去醫(yī)館!
陸清一聽, 趕緊搖頭拒絕, “相公, 不用了。我就只是有點頭暈,從咱們家到醫(yī)館也沒多少路, 找什么牛車呀, 走過去就成了。我沒事的, 這走路還是能走的!
宋聲卻很堅持,他前世聽說過有些中暑如果嚴重的話,可是會傷及性命的。
“聽我的,你乖乖的待在家里別動,我去借牛車!
宋聲跟陸清講話的時候少有情緒不高興的時候,他如今板著個臉, 陸清也不敢再拒絕了。畢竟相公是為他好, 太過關(guān)心他罷了, 他應(yīng)該高興才對。
“好吧, 那你去吧!
宋聲出了門,去巷子里的鄰居家里借牛車, 這會兒晌午頭剛過,別家的牛車基本上都在歇著,不做他用。
他是個秀才,平日里跟巷子里的街坊鄰居們說話也都十分和氣,大家對他的印象都還不錯。他過來說明情況之后人家就把牛車借給了他。
宋聲趕著牛車,讓陸清坐在上面,又給他戴上草帽遮著太陽,這才趕著車朝著醫(yī)館去。
醫(yī)館的下午劉大夫是不坐診的,他一般只在上午看診,下午的時候是他帶的徒弟負責(zé)看診。
這個時間醫(yī)館沒什么人,坐診的小李大夫看著年紀不大,倒是認真的在研讀之前的病例。
看到宋聲帶著陸清過來,趕緊把手中的書放下,說道:“你們是哪位需要看診?”
宋聲扶著陸清在小李大夫?qū)γ孀拢f道:“麻煩大夫幫我夫郎看一看,是不是中暑了,他的臉色有些蒼白,而且這兩天頭還有些發(fā)暈!
小李大夫看了看陸清的臉色,確實有些蒼白。他道:“勞煩這位夫郎把手伸出來一下,讓我把一下脈!
陸清乖乖的把手腕搭在了診墊上,小李大夫伸出手指搭了上去把脈。
他皺著眉頭把脈把了好一會兒都沒說話,宋聲在旁邊看的有些著急,看他一直都沒開口,干脆問道:“大夫,我夫郎這是生病了嗎?還是中暑了?”
小李大夫這才把手收了回去,剛才皺著的眉也不再皺著了,嘴角帶著一抹微笑,說道:“都不是!
“都不是?那他是怎么了?”
陸清也疑惑的看著小李大夫,難道他得什么疑難雜癥了嗎?
“你夫郎這是有身孕了。”小李大夫道,“我剛才看他的哥兒痣并不明顯,所以摸到滑脈,有些不大確定,這才多號了一會兒脈,不過現(xiàn)在我確定,這就是喜脈。恭喜郎君,您夫郎有喜了!
宋聲聞言都愣住了,清清有喜了?他就要當?shù)耍?br />
驚訝過后就是驚喜,他甚至不知道該做何反應(yīng)。
而另外一個當事人陸清更是不敢相信這個診斷結(jié)果,反復(fù)確認道:“小李大夫,你確定嗎?我真的有孕了?”
小李大夫非常確定的點頭道:“確定。進來的時候我看你的哥兒痣并不明顯,所以在給你號脈的時候,就特地多號了一會兒。脈象走滑如珠,的確是喜脈,你是真的有孩子了!
一般來說,作為一個哥兒,不像是女人,如果有身孕的話可以依照月事來看,若是懷孕了,月事就會推遲。
哥兒每個月是沒有月事的,他們?nèi)绻猩碓,一般就是會嘔吐,嗜睡,還有就是身上的哥兒痣會更加的鮮艷。
但陸清身上的哥痣依舊是淡淡的,而且他也沒有嘔吐的現(xiàn)象,就是最近幾天可能有點睡得久,但他也沒有放在心上,完全沒有往這方面想。
現(xiàn)在聽到大夫說他有喜了,他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相公,你聽見了嗎?大夫說我有孕了,我懷孕了,我有孩子了?”陸清十分激動,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起來。
“聽到了,我們要當?shù)恕!彼温暅厝岬恼f道。
小李大夫又道:“也別高興太早,他現(xiàn)在有身孕才不過兩個月,胎相不穩(wěn)。剛才聽你說他最近頭暈,應(yīng)該是最近天氣熱,他又憂思多慮,勞累所致。哥兒孕育孩子本就不易,而孩子還會吸收父體的精血生長,須得把人養(yǎng)好了,生孩子的時候才能少受些罪。”
一聽大夫這么說,宋聲十分緊張的問道:“那大夫,你先給開一些安胎的藥吧,我回去之后會好好照顧我夫郎的!”
小李大夫看他態(tài)度十分積極,對待夫郎也十分上心,說道:“嗯,我先開一個固本培元的安胎方子,你照著這個抓藥,一天喝兩次,先喝上半個月!
小李大夫說完之后就開始提筆寫藥方,宋聲則是在旁邊小心看顧著陸清,把人看得緊緊的,生怕人有什么意外。
“好了,去抓藥吧。”
宋聲接過藥方去抓藥,讓陸清在旁邊等著他。
柜臺旁邊負責(zé)抓藥的藥童手腳很麻利,加上這會兒醫(yī)館也沒其他人,沒一會兒就把抓的藥給他包好了。
等宋聲抓完藥回來,小李大夫又叮囑道:“最近天氣熱,可能還會有干嘔的癥狀,不過這是正,F(xiàn)象,可以多給他買一些酸梅子吃。盡量不要在太陽地兒里待久了,容易中暑。還有,即便這是夏天,也要少吃寒涼的食物,不利于他養(yǎng)胎!
“好,我都記下了,多謝大夫!彼温晳(yīng)道。
“還有啊,三個月之前就不要再行房了,等過了三個月胎相穩(wěn)定之后才行。”
陸清一聽這話臉都紅了,宋聲倒是沒什么不好意思的,這些話大夫不說他也是知道的。
“好的,謝謝大夫!
從醫(yī)館里出來后,陸清仍舊不可置信,兩個手不自覺的摸著自己的小腹,又問宋聲:“相公,大夫說我這里有寶寶了,是真的!我真的有寶寶了!”
陸清盼著這個孩子已經(jīng)盼了好久了,先前劉大夫給他開藥調(diào)理身體,苦哈哈的藥他吃了好久,后來過了一段時間,肚子仍舊沒動靜,他幾乎都有些放棄了。
干脆不再想這個事兒,都說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如果他這輩子真的沒有孩子,那他也認了。他甚至還想過,只要相公對他好,以后就算是讓他給別人養(yǎng)孩子,他也愿意。
可沒想到,有心栽花花不成,無心插柳柳成蔭。
他盼了那么長時間的孩子,這次竟然悄無聲息的就有了。
陸清高興壞了。
宋聲讓他坐在牛車上趕著車回家,害怕牛車走的快了一路顛簸,所以路上走得很慢。
等到了家,宋聲停好牛車之后,站到旁邊直接把陸清從板車上抱了下來。
陸清臉有些紅紅的,說道:“相公,我能自己下來的。”
宋聲卻道:“你現(xiàn)在可不能只顧著你自個兒了,還有咱們的寶寶呢。所以我得把你照顧好了,這種小事以后都讓我來就行!
“孩子還小呢,大夫說才兩個月,不礙事的!
“即便是兩個月,你也要好好養(yǎng)著身體。就算有了孩子,你在我心里也是第一位的,知道嗎?”
陸清羞澀的笑了一下,他覺得自己現(xiàn)在好幸福,相公對他那么好,而他現(xiàn)在還有了期盼已久的孩子,感覺自己的人生都圓滿了。
“從明天開始,家里的生意你都不要插手了,專心在家里養(yǎng)胎,反正我已經(jīng)考完試了,剩下的就等放榜了,也不用再去書院,家里的其他事全都交給我。”
陸清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他,說道:“好。”
“等會兒我寫封信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奶奶他們,讓他們也高興高興。”
張杏花雖然嘴上不說,但心里也在為宋聲擔(dān)憂著。畢竟陸清是哥兒,子嗣可能不是那么好得的。
不過他也是沒想到這都成親好幾年了,兩人一直都沒孩子,后來聽到陸清一直在調(diào)理身體,她這心才稍微放下一點。
要是知道陸清現(xiàn)在有了身孕,肯定得高興壞了。
不過陸清聽了之后卻說道:“要不還是先等等吧,現(xiàn)在大夫說胎相還不穩(wěn),不如等三個月之后胎相穩(wěn)了再告訴他們!
宋聲聽了之后覺得他說的也對,還是再等一個月吧。剛好一個月之后,他這個鄉(xiāng)試的結(jié)果也就出來了,到時候一并寫信給家里說一聲。
如今大夫親口說陸清是有身孕了,這事兒作不了假,陸清花了一下午的時間才接受了這個事實,一直到晚飯的時候,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他摸了摸自己的腰身,怪不得他感覺自己最近胖了許多,原來不是胖了,而是有寶寶了。
宋聲晚飯都沒讓他做,讓他在旁邊坐著歇著,他自己親自下廚做的晚飯。
陸清坐在一旁,過一會兒就低頭摸一摸自己的小腹,抿著嘴時不時的笑,看上去有點傻傻的。
宋聲的廚藝一般,不過大夫交代了,這個時候清清得多補補身體,還要多補血氣。
所以他晚上親自下廚給陸清做了一碗雞蛋羹,蛋羹蒸的很嫩,吃起來滑滑的,口感很好。
除此之外,他熘了幾個饅頭,又炒了兩個菜,都是少油少鹽的,還煮了一鍋粥。
本來他想煮綠豆湯的,綠豆湯清熱解暑,但是卻解藥性,等會兒陸清還要喝藥,所以他沒敢煮綠豆湯,就改煮了白粥。他還在里面放了紅糖,紅糖補血氣,吃了對身體好。
宋聲把飯都端到桌子上,然后摸了摸陸清的頭,聲音溫柔:“快吃飯吧,是不是餓了?多吃點。等明天我給你燉排骨湯喝!
第130章 第 130 章
“相公, 我都胖了一圈了,明天還是不吃肉了吧!
宋聲立刻反駁道:“不行,大夫說了, 你這胎還未穩(wěn),得多吃點好吃的補補身體。補身體怎么能不吃肉, 得吃些油水才行!
想起大夫說他這段時間思慮太重, 宋聲不用想就知道清清肯定是在擔(dān)憂他的考試。
雖然考試的人是他,但清清看起來比他還要緊張。尤其是考試前幾天,每日都要問一下他考試需要帶什么東西過去,一一為他準備, 然后再確認好有無遺漏的東西。
還有就是這段時間操心家里麻辣燙鋪子的生意, 耗費心神, 再加上有孕,這身體一下子就受不住了。
陸清說不過他, 干脆他說什么他就聽什么就是了, 反正相公不會害他, 都是為他好的。
第二天牛嬸兒和鐘嬸兒過來的早,現(xiàn)在早上出去才買都是兩個人一起去的。
兩個人出去買菜比較快,而且還能互相監(jiān)督。牛嬸兒是個實在的,不會在買菜買肉上占什么便宜。鐘嬸也還行,有牛嬸跟著,瞧著一直挺老實的。
況且之前出去買菜買肉的活都是陸清去的, 對于菜價和肉價的行情都清楚, 她們買了多少東西花了多少錢, 陸清一看就能估摸個大概。
牛嬸兒和鐘嬸兒過來之后來找陸清領(lǐng)今天采買的錢, 卻沒等到陸清,來的是宋聲。
宋聲把她們叫到了院子里, 交代道:“從今天起,這門面鋪子的生意你們得多照看著點了。牛嬸兒負責(zé)煮麻辣燙,鐘嬸兒負責(zé)洗菜燒火,你倆也可以輪換配合。我夫郎這幾天身子不爽利,你們多受點累,工錢再給你們漲兩成!
一聽工錢漲兩成,牛嬸兒和鐘嬸兒高興的緊,雖然比往常累了點,但工錢給的多。
“你們看能接受嗎?”宋聲問道。
“能能能,沒問題的東家,這灶房的事就交給我們吧!讓宋夫郎好好休息休息!辩妺饍旱。
牛嬸兒也道:“對對對,沒問題的,東家還給我們漲工錢,其實不用,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好了,要不是你們兩口子愿意讓我來做工,我們那個家日子過得更難。”
牛嬸還惦記著宋聲他們倆在他們家比較困難的時候伸出援手幫助他們,所以打心眼里感激他們。
宋聲道:“牛嬸兒,這是兩碼事,你們干的活多,工錢該漲。這沒什么的,這段時間就先辛苦你們了!
鐘嬸兒在旁邊聽著心里卻不大得勁,憑什么不給漲工錢啊,還是這宋郎君說得對,干的活多了就得漲工錢,不然誰愿意多干活。
宋聲不知道鐘嬸心里的想法,反正他該說的話已經(jīng)說了,只要她們好好干,自是不會虧待她們的。
不過這煮鍋底的配方肯定是不能讓她們知道的,牛嬸兒對他們的確是沒得說,但這鐘嬸兒有沒有別的心思他就不知道了。
防人之心不可無,這鍋底還是得他們自己熬制才行。
陸清這胎還沒滿三個月,是不興往外說的。所以這喜慶的事他只能憋在心里,連南哥兒也沒說。
南哥兒還以為他真的病了,得空過來看他,一進門瞅見他在屋里的踏上歪著,手邊是一盆涼水,用來納涼的。
宋聲就在他旁邊給他晃動著蒲扇,一旁的桌子上還放著半包梅干。
看到南哥兒過來,說道:“你們先聊,我去前面看看!
宋聲出去后,南哥兒坐到陸清旁邊,用手放在他額頭上貼了貼,涼涼的,沒發(fā)燒。
他道:“清哥兒,我聽牛嬸兒說你身體不大爽利,你這是咋了,看你這樣子,也不像是生病了?”
陸清低頭抿嘴笑了笑,沒說出聲?伤镌谛睦飳嵲陔y受,就想找個人分享一下。
他又怕說出去了不好,畢竟還沒三個月,胎相沒穩(wěn),他就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然后忽然紅了臉。
“你這是……有喜了?”
南哥兒驚訝的出聲道,聲音都高了幾個調(diào)。
陸清捂著他的嘴噓了兩聲,說道:“你小聲點,我沒敢跟別人說呢!
南哥兒一臉喜意的看著他,他知道清哥兒盼這個孩子盼了好久了,如今終于有了,他驚訝之余也為他高興。
“幾個月了?”南哥兒悄聲問道。
陸清比了個二,意思是兩個月了。
南哥兒笑呵呵的向他道了喜,又道:“我還以為你生了什么病,害我急急忙忙的跑來看你,白白替你擔(dān)憂了許久,你說,你怎么補償我?”
南哥兒一邊說一邊撓他癢癢,陸清咯咯咯的笑了幾聲,說道:“好好好,我錯了,好南哥兒,我也不是故意瞞你的,只是這胎還未穩(wěn),不敢往外說呢!
南哥兒自然知道這個道理,這會兒也是故意逗他的,“知道啦,想想怪不得那天你說腰胖了一圈,原來是有喜了。不過你那天頭暈的事兒還是得重視起來,咱們哥兒懷孕生孩子都不容易,千萬要養(yǎng)好了!
陸清拍了拍他的手,叫他安心。
知道陸清有喜了,南哥兒是真的感到高興,不禁想著自己什么時候也能懷孕。
陸清瞧出來了他的心思,說道:“你跟盛郎君成親的時日還短,不著急,慢慢就會有了!
南哥兒羞澀的低下頭,看看自己的肚子,說道:“嗯,我知道的。我就是看你有喜了,心里羨慕!
陸清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其實除了感覺腰胖了一圈,別的也沒什么特別的。小腹那塊依舊是平平的,看上去跟平常人沒什么兩樣。
但自從知道懷孕了之后,他臉上一直都掛著笑容,就連晚上睡覺都十分高興。
南哥兒又在這里陪著陸清說了會兒話,這才回去。
南哥兒回去之后,盛博文早點拿臉上似乎有些不大開心,晚上洗過澡之后,倆人躺在床上說著悄悄話。
盛博文道:“南哥兒,瞧你今天好像有些不大高興,是怎么了?莫不是宋兄他夫郎身體出了什么問題?”
盛博文知道他今天去看陸清了,也從牛嬸那里聽說了陸清這幾天身體不大爽利的事。
南哥兒搖搖頭,道:“不是,清哥兒身體沒事,是因為有喜了,所以身子不大爽利!
“有喜了?這是好事呀,你怎么會不開心呢?”
“不過還沒滿三個月,大夫說他的胎有些不穩(wěn),所以他們也一直瞞著沒說。你可不準往外說,等清哥兒的胎過了三個月再說!
“我知道了,放心吧。你還沒說,你怎么會不開心呢?”
南哥兒嘆了一口氣,他家郎君雖然也是個好的,但卻是個直腸子,尤其是到他這里,總是猜不到他的心思。
他道:“我就是看到清哥兒有喜了,有點羨慕。我也想要個孩子,不過我也知道,我們哥兒懷孕不容易,所以有些失落。”
盛博文沒想到自個兒的夫郎是因為這個原因不高興,他把人往懷里摟了摟,說道:“不必羨慕,我們也會有自己的孩子的。你要是覺得我還不夠努力,那我就多努力努力!
南哥兒沒聽懂他的意思,傻乎乎的問道:“努力什么?”
盛博文卻沒再給他說話的機會,直接翻身壓了上去。
等到房間的床終于不再搖晃之后,南哥兒已經(jīng)累得四肢癱軟沒有力氣了,這個時候方才明白像我剛才說的努力是什么意思了。
他羞的紅了臉,也不敢抬頭,把人都蒙在了被子里。
盛博文看起來是個文弱書生,但在此事上卻并不文弱。看南哥兒害羞了,他主動去外面打了水來給他擦洗身子。
這半個月的時間過得格外漫長,好在陸清有喜了,心神一下子被腹中的孩子吸引了去,不再把所有的關(guān)注點都放在相公的科舉放榜上。
這半個月里,鋪子的生意幾乎都交給了牛嬸來打理。
在煮鍋底的時候,是陸清煮的,讓牛嬸幫忙看著點時間燒火,其他的還是他自己親力親為。
雖然他現(xiàn)在懷有身孕,但只是煮個鍋底,要不了多少工夫。而且還有宋聲在旁邊幫忙,不至于讓他累著。
倒是在這期間,鐘嬸有些小心思。
因為牛嬸來的時間比較長,而且陸清對她有恩,所以牛嬸干起活來麻利不說,還盡心盡力,凡事都很為陸清考慮。
陸清一歇下來,這鋪子就交給了她們兩個人負責(zé)。但畢竟平時還要交代事情,相比較鐘嬸來說,陸清自然是更加信任牛嬸的。
就因為這個,鐘嬸漸漸心生不滿。平日里輪到她煮麻辣燙的時候開始偷工減料,煮的肉也越來越少,被顧客指出來之后,還把這事兒栽贓給牛嬸。
事情經(jīng)不起查,再說就他們這么小的鋪子,就她們這幾個人,是誰做的宋聲問了幾句就明白了。
他不愿意讓陸清因為這些小事兒操心,干脆做主辭退了鐘嬸。
本來請鐘嬸過來就是為了幫忙的,再說了,他們又不是白請,是按照正常的用工給工錢的。
是鐘嬸自己不珍惜這個機會,她以為這只是件小事兒,而且她還為主家省了食材,能夠多煮兩碗麻辣燙,就能多賺兩碗的錢。
誰知道她的這種小聰明非但沒有被認可,還被辭退了。
走的時候她是極不情愿的,宋郎君這個東家看起來不好說話,他干脆直接在院子里大聲嚷嚷,希望陸清這個東家能夠原諒她這一次,她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在她看來,陸清這個哥兒比較容易心軟。
可誰知道她在院子里哭了許久,陸清都沒有出來替她說話。最后見事情實在是不成,只好拿了宋聲給她結(jié)清的工錢走了。
他們家這個活自然是有人愿意搶著干的,畢竟給的工錢不低,而且說實話,這個活并不累。
所以在第二天宋聲還沒有開始招工的時候,就有人聽到了消息,上門來問他們家還缺不缺人,需不需要找?guī)凸ぁ?br />
宋聲考察了一番,最后定了一個人過來幫忙。
陸清完全沒有為此事操心,宋聲就把這件事安排的妥妥當當?shù)摹?br />
這件事只是這半個月中的一件小插曲,沒有人放在心上,過去了便過去了。
剩下的幾天里,宋聲每天在家里就負責(zé)一日三餐,做的多了,他的廚藝也有所長進。
畢竟要照顧陸清這個孕夫,他還特地去請教了一下大夫,懷孕的哥兒吃什么對身體好,什么東西不能吃,還有一些別的注意事項等等,他直接拿了紙筆過去,大夫說什么他就記下了,方便照顧陸清,儼然成了一個非常顧家的家庭主夫。
陸清看著相公為他忙前忙后的,他心里像吃了蜜一樣甜。
時不時的摸一摸自己的小腹,小聲說道:“寶寶,看你爹把我們倆照顧的多好。等你出來了,一定要好好孝敬你爹,知道嗎?”
他剛說完這話,宋聲就進來了。碰巧被他聽見,他嘴上掛著一抹笑說道:“清清,寶寶還小呢,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陸清不樂意了,反駁道:“我說他能聽見,他就能聽見!
宋聲笑出了聲,“好好好,我們家清清說什么就是什么!
這段時日陸清的脾氣被他慣的有些嬌縱,以往有些小心翼翼的他,現(xiàn)在變得大膽了許多。
宋聲反倒更加喜歡這樣的陸清了,會把更加真實的情感在他面前表現(xiàn)出來,會對著他使小性子,會對他撒嬌,不開心了就會告訴他,他覺得這樣很好。
半個月的時間過得很快,一轉(zhuǎn)眼就到了放榜的日子。
陸清懷孕差不多滿三個月了,也沒有先前的眩暈感了。這段時間他被宋聲養(yǎng)的很好,臉頰都變得更加有光澤了。
不過他沒有沉浸在懷孕的喜悅里而忘記宋聲何日放榜,他心里還是記著的。
等到放榜的這一天,一大早他就起來了。
昨天晚上他們睡得晚,陸清嚷嚷著熱,宋聲在一旁給他打著蒲扇折騰到很晚才睡。
結(jié)果一大早天才剛蒙蒙亮,陸清就要起來了。
宋聲看看天色,說道:“時辰還早,再睡會兒吧!
陸清不愿意,搖搖頭道:“相公,今天可是放榜的日子,咱們得趕緊起來,一會兒早點吃早飯,吃完之后趕緊去放榜的地方排著隊。我聽說每次去看榜的人都特別多,要是去晚了,就擠不到前面了!
宋聲沒法子,只得寵著,“好,那我現(xiàn)在起床去做飯,你再睡一會兒,好不好?”
陸清應(yīng)了,宋聲起身出去做飯,他躺在床上接著睡覺。但是因為心里記掛著放榜的事,還是睡不著,干脆直接起來了。
今天可是放榜的大日子,十年寒窗苦讀,到了這一天,每個人都想要快點兒看到自己考的名次。
陸清看起來比宋聲還急,不過再急也要把早飯吃完。
在宋聲的監(jiān)督下,陸清吃了一個雞蛋,一個饅頭,半碗菜,還有一碗濃稠的粥。
陸清想陪著宋聲一塊去看榜,宋聲怕他身子走路時間久了不舒服,說道:“要不你在家等我,我去看了之后回來跟你說!
“沒事的相公,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滿三個月了,而且大夫也說不能總是在家里躺著坐著,要多出去走動,以后生產(chǎn)的時候才能更順利。咱們就一塊去吧,有相公護著我,沒事的!
陸清說的也有道理,確實是要多走動的。
“那好吧,到時候你要跟緊我,你答應(yīng)我不要上去跟別人擠。反正考什么名次,早晚都會知道的。”
“好,我答應(yīng)你,看完咱們就回來!
其實放榜的時候也不用非要去看的,如果高中了,會有衙門的官差來報喜的,只是要稍微晚一點罷了。
但大多數(shù)的人是一刻都不想多等,只想等張榜的那一刻看到榜上有沒有自己的名字。
兩個人吃過早飯之后,宋聲把灶房收拾干凈,兩個人穿戴好準備出門。
結(jié)果就在這個時候忽然聽到了一陣鑼鼓聲響,像是正朝著他們這個方向過來。
宋聲也沒在意,剛打開門,就有人跑了過來,一臉驚喜的說道:“恭喜啊,宋相公,你高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