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 121 章 終結
在顧驕與簡宜年之間,橫亙著三道波動極其強烈的精神墻,那是簡宜年在未被永眠者同化之前留給自己最后的保命手段,哪怕是SSS級精神力的強者也很難強行突破。
“想殺我,就憑你?我勸你再考慮考慮。”簡宜年冷笑,即使精神虛弱,他仍舊有著充足的自信,“就算真能殺了我,你自己也別想活!”
且不說顧驕要如何突破藤蔓和寄生種的封鎖傷到簡宜年,如果簡宜年死了,他就會徹底被零吸收,等到那時,整個七區(qū)都會成為永眠者的樂園,就憑顧驕,根本不可能活得下來。別忘了,基因病毒已經快要將他吞噬殆盡,他會徹底成為這片無望深淵的一部分。
顧驕站在原地,隔著陰冷的空氣與簡宜年對視,面前就是散發(fā)著強烈波動的精神墻。這道墻和之前遇到的都不一樣,帶有攻擊性,它在排斥顧驕的靠近,顧驕只是伸手碰了碰,閃爍的電弧瞬間將他的指尖劈得皮開肉綻。
看到這一幕,簡宜年笑了。這就是他的資本,顧驕無法突破這三道防線,等寄生種們趕到,留給他的下場只有死路一條。
SSS級的肉.體……
簡宜年舔了舔唇瓣,毫不掩飾眼中的貪婪。
可沒過多久,他臉色變了變,只見顧驕收回焦黑的手指,手腕一翻,乳白色的精神力凝實為一層薄膜,緩緩覆蓋上他的左手,他再次伸手觸碰精神墻,兩股強大的精神力碰撞抗衡,他上前一步,左手就這么穿了過去。
于此同時,青黑色的斑紋快速爬上顧驕脖頸,病毒感染的速度與宿主的精神力使用強度成正比,這種強度的精神力輸出,很快就會耗盡顧驕的生命,穿過第一道墻后,他的狀態(tài)比簡宜年好不了多少。
大半精神力被抽干,顧驕的身體非常疲憊,眼中的光卻一點沒有磨滅,反而更加明亮。他氣場全開,壓得周圍的藤蔓貼地匍匐,無法襲擊干擾。
“你錯了,我不是一個人。”顧驕動了動僵硬的胳膊,再次抬手,按上第二道墻。
“在等沈月卿來救你?”簡宜年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冷笑:“死心吧,他早已是自身難保,你們從一開始就沒有機會。”
“自身難保的人是你才對。”
顧驕穿過了第二道墻,“如果你真的那么自信,剛才就不會想要策反我,既然有能力把我拉進幻境,為什么不直接趁著幻境時間殺掉我?”
“因為你做不到。”
更何況,在顧驕眼里,沈月卿比自己強得多,他都還能站在這里,沈月卿絕不會在自己之前倒下,他所感應到的精神力就是證明。
被簡宜年強行困在幻境中時,他并沒有完全沉浸,而是一直在分神尋找簡宜年與幻境的聯(lián)系,最后果然找到了藏在虛影之下的根系,順藤摸瓜發(fā)現(xiàn)了簡宜年的本體。
只剩最后一道精神墻了,植物化已經蔓延到了顧驕的臉上,他衣物開裂,身上被電弧割出大大小小的傷口,連保持站姿都有些吃力。
可即便如此,眼前剩下的最后一道墻,也無法給簡宜年提供哪怕一丁點的安全感,他的臉色變得極度難看,也終于意識到寄生種趕來的時間過于漫長。
一股與他出自同源的力量正在阻礙他的召喚,在它的影響下,有些寄生種甚至已經停下腳步,不再聽從號令。
精神力徹底枯竭,顧驕的眼瞼下涌出鮮血,同時他也穿過了第三道精神墻,搖搖欲墜的身體出現(xiàn)在簡宜年面前。
“你想要我看到的那些過去,早在最后一次精神力疏導的時候,我就在月卿的精神圖景里看過了。”
每次呼吸都會牽出胸腔撕裂般的痛,簡宜年強弩之末,仍在垂死掙扎,藤蔓爭先恐后朝顧驕涌來,這時候的他已經顧不上自己會不會被永眠者徹底同化,眼中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阻止顧驕。
他小看了這個年輕人,本以為就是個不成氣候的小角色,沒想到最后自己竟被他逼到了絕路。
水母虛影從顧驕身后緩緩浮現(xiàn),相比之前,它的光華暗淡了許多,近乎透明,不仔細看都難以發(fā)現(xiàn)它的存在。即便如此,它仍舊張開傘蓋,千絲萬縷的觸須伸展開來,悍然接下所有攻擊。
顧驕晃了晃腦袋,踉蹌地跪倒在簡宜年身前,這位從前叱咤風云的暗域前任領主,此刻被永眠者同化得只剩下小半張臉,面對死亡,他甚至連伸手阻止的能力都沒有,孱弱如耄耋老人。
“你真要殺我?”他充血的眼珠死死盯住顧驕,劇烈的喘息聲如同鼓動著的破風箱,他怪異地笑了兩聲,“你在古武星長大,跟主星人不一樣。你確定要為了沈月卿,把自己變成一個殺人犯?弄臟自己雙手的滋味可不好受……”
顧驕不語,垂眸從懷里掏出一把暗紅色的刀刃。
“月卿說過,尋常武器是殺不死你的,得用這個。”他抬手舉刀,陽光照不進洞穴,周圍光線昏暗,那刀光卻照得簡宜年心頭生寒,越發(fā)瘋狂地發(fā)動一切能發(fā)動的力量,可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得到回應,就像被人為切斷了所有聯(lián)系。
顧驕握刀的手用力到青白,他從來沒有想過,有這么一天,自己會親手終結掉別人的生命,自己的雙手會被溫熱粘膩的鮮血染紅。
可除了揮刀,他別無選擇。
他渾身抖得厲害,雙手握住刀柄,高高舉起,刀刃在空氣中割裂出冰冷的弧度。
“對不起,請你……安息吧。”
刀刃應聲落下,就在刺入簡宜年心臟的前一刻,顧驕的雙手被另一雙溫熱的手掌握緊,有人從背后抱住了他。
“到這里就好,驕驕。”
沈月卿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如六月的微風徐徐吹過,讓顧驕僵冷的身軀有了些許暖意,他機械地回頭看去,沈月卿對他勾了勾唇,嘉獎一般摸了摸他的臉頰。
“謝謝你能為我做到這一步,我很高興。”他接過顧驕手里的刀,“剩下的交給我就好。”
“沈月卿……”簡宜年神經質地笑了起來,“好久不——”
“呲——”
顧驕的眼睛被輕輕蒙住,然后他聽見了利刃入體的聲音,有溫熱的液體濺到臉上,沈月卿沒有放手,他將顧驕擁入懷中,無數(shù)條觸手自地面涌出,將兩人層層環(huán)繞,轉眼間結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繭。
簡宜年一死,零立刻吞噬了他的軀體,永眠者的分支失去控制,猶如脫韁野馬般憑著本能飛速向外生長,一切觸碰到的生物都會成為他們的養(yǎng)料。
顧驕聽見許多藤蔓抽打在繭上的聲音,擔憂地抬起眼睛:“我們會死么?”
沈月卿吻了吻他:“我不會讓你死。”
顧驕點點頭,疲憊如潮水般涌來,不停沖擊著他的身體,盡管心中懷中各種各樣復雜的情緒,但他實在太累了,身心都已經到了極限,額頭抵住沈月卿的肩膀,終于支撐不住昏了過去。
第122章 第 122 章 歸途
席卷整個南部六區(qū)的基因病毒退去之后,聯(lián)邦總算恢復了久違的寧靜,在過去的一段時間,南部六區(qū)受到的影響太大,尤其是星輝區(qū),整個城市被寄生種們摧殘得幾乎成了廢墟,好不容易恢復過來的人們,面對的是流離失所,家人離散。
許多人在災難中失去了生命,大部分是被寄生種折磨致死,或者失去理智發(fā)動攻擊時被武裝維和部隊解決,還有的喪生在試圖越過邊境線的時候……
這次病毒給予人們的打擊不亞于大規(guī)模戰(zhàn)爭,其他地區(qū)的人們自發(fā)組織起募捐活動,聯(lián)邦政府也及時給出方案,第一時間找到地方安置受災人群,給予物資投送,幫助南部六區(qū)進行災后重建。
經過這件事之后,不少聯(lián)邦人對于暗域的態(tài)度有了很大轉變,親身經歷過差點被同胞拋棄的痛苦,他們才明白為何多年來暗域要將聯(lián)邦視為死敵,星網上出現(xiàn)了新的聲音,呼吁兩方放下宿仇,握手言和。
這樣的聲音還只是少數(shù),但假以時日,這點星火或許也能燎原。
和聯(lián)邦一樣,暗域同樣在進行災后重建,因為這里是病毒的起源地,加上之前有過內戰(zhàn),暗域的受災情況要比聯(lián)邦更嚴重,波及范圍更廣。但因為暗域有所準備,大部分被感染人群早早進入了休眠狀態(tài),所以死傷人數(shù)并不算多。
就在簡宜年死后,零進入無意識狂暴狀態(tài),所有被控制的寄生種全都涌向了七區(qū),對沈月卿和顧驕發(fā)起攻擊。
好在其他地區(qū)的軍隊早已提前接到指令,很快趕來護衛(wèi),令他們沒想到的是,當他們趕到現(xiàn)場時,發(fā)現(xiàn)正在對抗寄生種的不只有他們的人,還有聯(lián)邦武裝部的戰(zhàn)士。
他們怎么來了?
所有人心中都冒出了這個問題,六區(qū)和七區(qū)是病毒肆虐最嚴重的地方,旁人避之不及,聯(lián)邦竟在這個時候選擇幫助暗域對抗寄生種?不會是想趁火打劫吧?
不管怎么說,當下最重要的是找到首領和夫人,暗域戰(zhàn)士們一邊清剿寄生種,一邊提防著聯(lián)邦那邊的人偷襲,意外的是,直到最后他們都沒有發(fā)難,好像真的是單純地來幫個忙。
開什么玩笑!
兩方隊長進行了短暫交涉,知曉了對方此次前來的意圖之后,暗域戰(zhàn)士們決定暫時放下芥蒂,先把任務完成,至于聯(lián)邦這群人,管他們真心還是假意,利用完之后弄死就行。
彼時所有人都沒想到,他們會在這里停留半月之久,簡宜年雖然死了,可他對零的改造卻讓零突破了生理極限,無休止地釋放繁衍本能,人總有疲憊的時候,藤蔓的攻擊卻好像永遠也沒有止境,仿佛全世界的寄生種都在朝七區(qū)涌來。
戰(zhàn)士一批又一批地頂上,聯(lián)邦前來增援的人也越來越多,卻從沒人見過沈月卿和顧驕的影子。就在他們絕望地認為這是一場永無止境的戰(zhàn)斗時,藤蔓忽然開始枯萎,寄生種們停下攻勢,多米諾骨牌似的倒了下去。
沈月卿的身影自七區(qū)深處緩緩出現(xiàn),他輕輕抬手,宣告這場浩劫的終結。
后來他們才知道,在消失的這半個月時間里,沈月卿一直在和零的力量對抗,他們的血脈同宗同源,都有控制寄生種的能力,誰能將對方壓制下去,誰就可以成為真正的掌控者。
結果很明顯,沈月卿是最后的贏家。
得知這個消息之后,聯(lián)邦頓時掀起軒然大波。沈月卿掌控了寄生種,不就等于同時掌控了聯(lián)邦幾千萬民眾的性命?
一想到自己的命被那個喜怒無常的暴君握在手里,不少人陷入強烈的恐慌情緒,生怕哪天沈月卿一個不高興,將自己變成他的掌下亡魂。
高層們同樣焦灼不安,“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當初就不該幫助暗域。這下可好,死了個簡宜年,卻讓沈月卿變得更難纏,這么多人的命在他手上,還不知道他會做出什么事來!”
他們嘗試與聯(lián)邦溝通,得到的回應卻是一拖再拖,整個聯(lián)邦上下愁云慘淡,提心吊膽地等待了許久,終于發(fā)現(xiàn),沈月卿似乎暫時并沒有動他們的意思。
又過了許久,聯(lián)邦終于收到了暗域的回應。
暗域沒有做出任何威脅,也沒有要聯(lián)邦割地賠款,他們只提出了一個要求——聯(lián)邦必須簽署一份協(xié)議。
清理完寄生種的隱患,暗域的重建工程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這次重建范圍不僅有受到病毒影響的幾個區(qū),還有之前在戰(zhàn)爭中淪為廢墟的六區(qū)。
雖然六區(qū)幾乎被夷為平地,但暗域人對于白手起家這種事情輕車熟路,只要手里有塊地,建起城市只是時間問題。
病毒得到控制,之前休眠的人紛紛被喚醒,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后,許多人成群結隊地前往落日谷,不為別的,就想好好感謝一下冒著生命危險救了他們的首領和夫人。
而事實是誰都沒能踏進莊園,符辛帶人守住圍墻,陰惻惻看著這群人,“夫人在休息,想死的繼續(xù)往里進。”
雖然真的有人不怕死地想往里進,但為了不打擾顧驕休息,他們最后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只紛紛將自己帶來的禮物放下,懇請符副官一定要轉交到顧驕手上。
瓜果蔬菜、金銀珠寶、鍋碗瓢盆……符辛面前很快堆起了一座小山,下屬小心翼翼聞到:“副官,要把這些東西搬回去嗎?”
符辛斬釘截鐵:“不,全部處理掉。”
這些東西或許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能讓夫人高興,但同時有百分之兩百的概率讓首領不高興,作為一個有著經驗豐富的副官,他的第一要務就是為上級減少煩惱,這些有可能引發(fā)家庭矛盾的東西,還是不要出現(xiàn)的好。
莊園內,顧驕昏睡了很長一段時間,當他醒來的時候,全身上下傳來一陣前所未有的酸爽,好像身上的每個零件都被拆下來重裝了一遍,有種脫胎換骨的新生感。
他下意識握了握拳頭,抬手看向自己的胳膊,指尖戳上去是柔軟溫熱的,他眨眨眼睛,植物化消失了!
看到熟悉的房間,意識到自己回到了莊園,他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去。房門打開,沈月卿走了進來,顧驕的眼睛直勾勾盯著他看,把他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遍。
沈月卿失笑,到床邊坐下,“怎么這樣看著我,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顧驕搖搖頭,他感覺太舒服了,“你沒受傷吧?”
他扒拉著沈月卿的衣袖,四處檢查他的身體,沒有發(fā)現(xiàn)傷口,植物化也消失無蹤,他高興地松了口氣,“太好了,我們都沒事。”
說實話,當時他獨自面對簡宜年的時候,幾乎做好了與對方同歸于盡的決心,幸好最后月卿救了他,他還年輕,還有好多幸福沒有經歷,怕死得很呢!
見他一臉劫后余生的慶幸,沈月卿道:“這么害怕,為什么還要自己去找簡宜年?”
“那個時候……我沒有別的選擇了嘛。”顧驕拍拍自己的胸口,當時可能被腎上腺素沖昏了頭,他現(xiàn)在回想起來,發(fā)現(xiàn)自己完成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越級突破三道精神墻,換在平時,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的,腦子里就一個念頭,一定要阻止他。”顧驕回憶著那時的心情。
沈月卿深深地看著他,“如此不加節(jié)制地使用精神力,你就不怕真的被病毒完全吞噬?”
“怕呀,當然怕!”顧驕點頭如搗蒜,誠實道:“如果有別的辦法,我一定不會這樣做。可那時候我不知道你在哪里,也不知道你好不好,更怕因為我一時的猶豫害了你。如果我真的因此變成……植物人,那你就要照顧我一輩子了。”
說著說著,他開始聯(lián)想,“如果那種事情真的發(fā)生了,那你要記得每天給我擦身子,至少三天洗一次澡,頭發(fā)也要洗,不然身上膩膩的難受。最好多拿些好吃的放在我旁邊,說不定我聞到食物的香味,自己就好起來了呢?”
他被自己想象中的畫面逗樂了,一抬頭,見沈月卿定定凝望著自己,久違地感覺到了不好意思,說話都磕巴了。
“你、你怎么……一直盯著我看?”
“謝謝你,驕驕。”沈月卿輕聲說,執(zhí)起顧驕的右手,在手背上落下熾熱一吻。
“我們之間……不需要道謝。”顧驕的手心貼上沈月卿側臉,“再說你也救了我一次,我們現(xiàn)在都能好好地站在這里,就是最幸運的事了。”
彼此相望,淡淡的溫情在兩人之間流轉,可惜好景不長,光腦終端響起催命般的通訊鈴聲,顧驕連忙接起來,那邊傳來一個小心翼翼的女聲。
“喂,是驕驕么?”
是顧夫人。
顧驕眼睛一亮:“媽媽,是我!”
聽見顧驕的回應,顧夫人的聲音停頓幾秒,接著情緒一變,忽然就哽咽了,“你這孩子,發(fā)生這么大的事情也不知道跟家里說,你想嚇死媽媽呀?”
顧驕一呆,意識到事情沒瞞住,家里人已經知道了,他下意識看向沈月卿,臉上帶著委屈巴巴的哀怨。
這種事情怎么能告訴家里人呢!
沈月卿無辜地搖搖頭,不是他泄露出去的。
主星爆發(fā)基因病毒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臨近星系都得到了消息,顧家一直關注著主星的情況,最近又接入了星網,這么大的事情很難瞞得住他們。
顧驕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道歉的態(tài)度拿出來,“對不起媽媽,我不該瞞著你們,是我不好。”而后才解釋道:“事發(fā)突然,我怕你們?yōu)槲覔模胫仁虑榻鉀Q之后再聯(lián)系你們,沒想到你們先得到消息了。不過你們放心,現(xiàn)在已經沒事了,我很好,月卿也很好,誰都沒有受傷。”絕口不提自己才剛醒過來的事情。
好不容易安撫好顧夫人的情緒,顧驕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就聽顧夫人道:“那我就放心了,你爸爸和你哥哥聽到消息后急壞了,說要去主星接你,公司有家里的叔伯們暫時代理,我也跟他們一起走了。”
“欸?!”
顧驕差點沒驚得從床上跳起來,“媽媽,你們……你們來主星了?”
顧夫人向身邊的人詢問了幾句,回應道:“最晚后天就能到。”
顧驕第一反應是擔心,大戰(zhàn)才剛結束,不知道外面還有沒有寄生種?萬一誤傷到他的家人怎么辦?
他眉頭一皺,沈月卿就知道他在擔心什么,提前道:“以后不會再有寄生種了,別擔心。”
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但既然沈月卿說不會有,那就一定不會有,短短幾秒鐘時間,顧驕的心情立刻從憂心轉變?yōu)樾老玻瑨侀_安全因素,他是很希望家人能來到主星的,能在他和月卿共同生活的地方迎來自己的家人,對于顧驕來說意義非凡。
顧驕和顧夫人確定了飛船抵達的時間地點,兩天以后,他們提前到港,將顧先生、顧夫人和顧念安接回了莊園。
顧驕有心想要向家人們介紹一下落日谷莊園,可顧夫人一見他就紅了眼睛,把人按進懷里摸摸頭,母愛如山,顧驕只好乖乖受著,反過來安撫母親的情緒,越發(fā)覺得當初瞞住家里人的做法是正確的,不然他肯定就去不了七區(qū)了。
顧先生先是觀察了一遍顧驕的狀態(tài),確定他真的沒有受傷,放下心來之后開始環(huán)視莊園,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顧驕一抬眼,見顧念安表情奇怪,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順著他視線的方向看去,正好對著沈月卿。
顧驕疑惑:“哥,你怎么了,不舒服嗎?”
顧念安癟嘴,偷摸瞪了沈月卿一眼,竟然讓他弟弟陷入那么危險的境地,此人實在可惡!
他在心里狠狠記了沈月卿一筆,面上不顯山不露水,扯起嘴角笑了笑:“沒事兒,這么久不見面,哥怪惦記你的。”
顧驕習慣性地挽住顧念安胳膊,笑得很甜:“我也很想哥哥,你們能來我好開心,今天晚上我們一定要好好慶祝一下!”
最后這句話是對沈月卿說的,沈月卿正目光沉沉地看著他的手,聞言抬眼勾了勾唇,“都聽你的。”
顧念安在心里嘀咕:笑得真假。
晚上顧驕自告奮勇地要親自展示廚藝,顧夫人非常期待,又不想他累著,于是讓他只做一道菜就好了,顧驕去自己的小菜園里摘菜,在路上遇見符辛,他正領著一個人往大門方向走,看見顧驕,專程過了打了個招呼。
顧驕看向他身后跟著的人,竟是個熟面孔。顧驕看著他思考了半天,終于一拍腦袋:“啊……你是敖天!你怎么會在這里?”
敖天的臉很可疑地紅了一下,“打、打工。”
符辛聞言看向他,撲克牌似的臉上浮現(xiàn)一絲詫異。敖天這小子,從休眠中醒來之后,聽說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立馬就找到了他,嘴里說著什么“顧驕救了我兩次,欠他的恩情我一定要報,以后我敖天就是顧驕的狗”之類的話,哭著喊著非要讓自己把他塞進莊園。
這種話要是讓首領知道還得了?為了他們共同的人生安全,符辛果斷拒絕了敖天的請求,沒想到他竟然自己溜了進來。
正巧符辛逮住了人,剛要丟出去就遇見了顧驕。符辛非常擔心敖天會原地發(fā)病,抱著顧驕的褲腿說些駭人聽聞的話,畢竟以他的性格,做出什么事情都不意外。
好在敖天克制住了自己,雖然渾身激動得發(fā)抖,好歹言辭還算正常。
顧驕點點頭,有點不知道該說什么了,他對敖天的記憶還停留在百校聯(lián)賽時期,如果不是這次重逢,他都快忘記有這么個人了。
他正要離開,就聽敖天從嗓子眼里期期艾艾擠出一句話:“老、老大,我能幫你看大門嗎?”
“啊?”顧驕呆了呆,老大?叫他嗎?他下意識點了點頭,還沒反應過來,敖天就已經振奮地握緊了拳頭,“耶斯!感謝老大給我這個機會,我絕對不會讓您失望!”
符辛有些無奈,不過既然顧驕都已經答應了,他也不好再說什么,只好把人編入了莊園守衛(wèi)之中。
顧驕去菜園的時候還遇到了符曉,接連任務失利,他原本是在暗域的大牢里蹲著的,因為戰(zhàn)力不錯,又沒被感染,于是被撈出來清剿寄生種,如今也算將功抵過,被符辛派來專門幫顧驕守菜園子,反正他經驗豐富。
每次見到顧驕,他都會苦哈哈地重復同一句話:“驕驕,你可一定要幫我在首領面前說說好話呀!”
顧驕“嗯嗯”地應著,“你放心,你放心。”至于放心什么,你別管。
在莊園里休養(yǎng)了一段時間,直到某次何醫(yī)生為顧驕做完檢查,確定他的身體已經完全康復了。
顧驕顯而易見地高興,他很早就想回聯(lián)邦看看了,畢竟是自己曾經生活過的地方,聽說星輝區(qū)遭到的破壞尤其嚴重,聯(lián)邦學院如今正在重建,他想去看看自己能不能幫得上忙,就算拋開學院不談,素雪姐姐他們也還在那邊呢。
他提出想去星輝區(qū)的打算的時候,沈月卿沒說話,顧驕想起什么,心中浮現(xiàn)不妙的猜想,“你、不會還想關著我吧?”
他以為這個矛盾早已經解決了呀?
沈月卿溫柔地笑了笑:“怎么會?驕驕想去哪里都可以,你不喜歡,我不會再做那樣的事了。”
顧驕心一松,也是,當初月卿可是說過,如果他真的會死掉的話,就放自己回家。他既然能說出這樣的話,說明他的想法的確是改變了,以前的芥蒂也能徹底放下了。
他笑了起來,親昵地蹭蹭愛人的臉,“謝謝月卿,最愛你了。”
顧驕并沒有意識到,擺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個甜蜜的陷阱,一份裹滿糖霜的謊言。
感染基因病毒后,顧驕之所以會出現(xiàn)和沈月卿一樣的植物化,是因為沈月卿遺留在他身體里的“種子”。
要讓顧驕擺脫困境,辦法也很簡單,只需要沈月卿將“種子”取出來,代價是他以后再也不能隨時隨地感應到顧驕的位置和狀態(tài),無法繼續(xù)將他完整地掌控在手心。
放他回家?
沈月卿不會選擇那樣做,哪怕他們會一起面對死亡。
如果要死,顧驕只能死在他的懷里,他會親自吃下他的肉.體和靈魂,從沈月卿的目光落在顧驕身上的那一刻起,顧驕就再也沒有離開的可能。
沈月卿還是那個沈月卿,從始至終都沒有改變,不過這一次,他會偽裝得更好,他的小狗不會再有覺察到的機會。
沈月卿輕聲說:“讓我陪你一起去,好嗎?”
顧驕毫不猶豫地點頭,眼中滿是對他的信任和依賴,“嗯,我們一起!”
沈月卿流露出滿足的笑意-
時光流逝,聯(lián)邦人的生活逐漸回到正軌,那場災難帶來的陰云正在緩慢消失。
重建后的星輝區(qū)格外熱鬧,中央大廣場正在舉行一場表彰儀式,嘉獎在與病毒的對抗中做出卓越貢獻的人。
展揚站在高臺上,接過區(qū)長親手為他頒發(fā)的榮譽證書,看著臺下真誠為他鼓掌喝彩的人群,心中燃起久未有過的驕傲。
即使無法做到像顧驕那樣強大,可他依然做到了自己能力范圍內的最好,他是時候走出名為顧驕的陰影了。
展昭站在他身邊,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好小子,真不錯!”
不遠處,兩個高挑的人影站在人群之外,遙遙注視著不屬于自己的熱鬧。
“難受嗎?明明你做的事情不比他少,到頭來卻什么也沒得到。”秦封淡淡地說。
他身邊的人正是秦孟陽,那天不止有展揚在會議上據(jù)理力爭,促成聯(lián)邦和暗域的合作,秦孟陽同樣在暗處努力,用盡了所有的人脈和資源,希望前往七區(qū)支援的力量能再多一分。
除了秦封,沒人知道他付出了多少,但他誰也沒有說,對那張金燦燦的榮譽證書沒有表現(xiàn)出一點渴望。
又過了許久,某個再普通不過的清晨,沈月卿忽然告訴顧驕,他們今天要去參加一個重要的會議。
“會議?我去嗎?”顧驕指了指自己,從沒想過“會議”這種嚴肅的事情還能和自己掛鉤。
他局促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休閑裝,“可以不去嗎……我會緊張的。”反正也不是非他不可吧?
以往都會選擇縱容的沈月卿這次卻沒有順著他的意思,“不可以哦,如果你不去的話,會議就沒辦法正常進行了。”
這么嚴重?
“哦,好吧。”顧驕只好應下,轉頭就把爸爸媽媽和哥哥都叫上,大家一起去,他就輕松多了。
出乎意料的是,會議在聯(lián)邦學院的操場上進行,重建后的學院一切照舊,各處的風景還是顧驕看習慣了的模樣,一下將他的緊張情緒沖淡了不少,表情都變得自然了起來。
當他看到座位上坐著的人時,剛放下不久的心又提了起來,如果沒記錯的話,那個人是……聯(lián)邦主席!平時見一面都難的超級大佬!
顧驕咽了咽口水,見主席忽然起身,走到自己面前,自然而然地向他伸出手,“顧先生,您好。”
顧驕受寵若驚,連忙雙手握上去,“您、您好。”
主席客氣地笑了下,“那么,簽約儀式正式開始吧。”
簽約儀式?
顧驕云里霧里地坐到了座位上,面前擺著一份簡單明了的合約,末尾處空出了一行位置,等待他簽名。
合約上的內容并不復雜,他靜下心來仔細看了看,意識到上面寫的什么東西之后,頓時愣了愣。
合約的大致意思是,只要顧驕還是暗域的當家人之一,聯(lián)邦和暗域就不能以任何理由發(fā)動任何形式的戰(zhàn)爭,作為交換條件,暗域領主沈月卿放棄對聯(lián)邦南部六區(qū)基因病毒感染者的控制權,聯(lián)邦人再也不會受到永眠者病毒侵害。
這是一份停戰(zhàn)合約。
顧驕轉頭,看了眼陪在自己身邊的沈月卿,對方還是那樣溫柔地注視著自己,他的眼眶默默地紅了。
月卿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什么,也從來沒有忘記過對他的承諾,現(xiàn)在,他來實現(xiàn)他們之間的約定了。
顧驕擦了擦眼睛,拿起筆,一筆一劃認真簽下自己的名字,和旁邊沈月卿的簽名并排在一起,兩人的筆跡如出一轍。
看見這一幕,旁邊的顧先生和顧夫人相視一笑,對于顧驕的婚姻,他們再也沒有了顧慮。
會議結束后,顧夫人來了興致:“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非常有紀念意義,咱們來拍個照吧?”
顧先生自然是沒有意見,顧驕拉著沈月卿擺姿勢:“好呀好呀,我要和月卿站一起!”
轉頭一瞧,顧念安不高興地盯著自己,顧驕連忙道:“額……還有哥哥,我站月卿和哥哥中間!”
他討好地笑了笑,軟下聲音說了一籮筐好話,顧念安終于半推半就地被他拖到了身邊。
調試好相機,顧夫人也走了過來,挽著顧先生的肩膀,站在他們身后,露出嫻靜的笑容。
沈月卿沒有看鏡頭,微微側過頭看著顧驕。顧念安表現(xiàn)得嫌棄,但對于顧驕巴巴地來哄自己,心里其實美得冒泡,嘴角怎么都壓不下去。
顧驕笑瞇瞇地站在兩人中間,一手牽著沈月卿,一手挎住顧念安,右手繞過顧念安的胳膊,在自己臉頰邊比了個“耶”。
相機一閃,他們的笑容在照片上定格。
年復一年,他們的故事仍然在繼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