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二更
邵樂一向信奉的教條是:人與人之間關系的維系需要溝通。
但是他終于也在實踐中明白。
人察覺到危機感的時候, 會下意識地選擇逃避。他沒有去詢問邵修友和喬諒之中任何一個人,恐懼知道真正的答案。
他只是不斷地……
在視奸。
看他的男友和他的哥哥,是怎么談戀愛的。
他的崩潰遠遠沒有結束。
中秋放假前就已經(jīng)就職就位的那位社會心理學的教授開課, 在偌大明亮的階梯教室教室,第一眼就和邵樂對上視線。
穿著風衣的儒雅教授微笑著介紹自己。
“你們中有的人也許已經(jīng)見過我了!
眼鏡布擦拭手里的眼鏡,架到鼻梁上。銀白邊框讓他顯出些成熟的冷靜感,目光深邃溫和, 金色的眼眸透出些柔和的強勢感。
“我是季疏禮, 你們可以稱呼我為季老師。”
很好。
男朋友和親哥在一起了。
他上學還碰到男朋友讀書時候的白月光。
他身邊的一切都和喬諒掛鉤。
無論回家還是在學校,所有人都會讓他想起喬諒。
他現(xiàn)在真的很痛苦, 比當初分手還要痛苦。
至少分手的時候邵樂知道喬諒承諾過他什么, 而現(xiàn)在他懷疑那些承諾是不是全部都是假話。
明明他反復核實過, 明明喬諒一次次給他肯定的回答。
但也許分手那天喬諒在大雨和雷光里揪著他的頭發(fā), 暴露出的惡劣一面才是真實的。
那樣才是真正的喬諒。
邵樂看著只有他一個人獨角戲的聊天框, 忍不住就會去想, 喬諒會用這種態(tài)度對他邵修友嗎?
他又去買醉喝酒, 身邊陪他的還是上次的那幾個朋友。
邵樂低吼:“這次我不會去找他了!”
“我再給他發(fā)消息我就是狗。”
朋友:“……你已經(jīng)是了!
“好吧, 那你現(xiàn)在當務之急是成為男同性恨, 這種東西聽說還挺時髦的。”
他轉頭就在朋友的手機里聽到二哥和喬諒的聲音。
澹修友——澹是他們的母姓,二哥進娛樂圈也是用的這個名字。他在節(jié)目上, 被節(jié)目組要求和通訊錄的第一位打電話表白。
在他告白之后的死寂時刻,邵樂聽到耳邊閃過一陣嗡鳴。
全世界似乎都在頃刻同頻地安靜下來,連空氣中的浮塵都在等待喬諒的回答。
電話音被擴大,等待聲在寂靜中無限拉長。
“嗯。我知道!
許久,喬諒才開口。
爆火主唱有一副人人贊嘆的好嗓子。聲音微啞清冷, 認真又耐心,輕聲詢問, “你是想公開了嗎?”
現(xiàn)場的尖叫聲幾乎沖破天際。
連主持人都在用愕然的眼神看著影帝。
澹修友從入圈到退圈,都是潔身自好的緋聞絕緣體,一旦對面的人是想蹭熱度,一定會被澹修友揭穿。
——然而沒有。
眾目睽睽之下,青年近乎失態(tài)地從沙發(fā)上站起來,喉結滾動,溫文雋秀的側臉在鏡頭下緊繃起來。
茶色的眼眸驟然擴散又縮小,然后低聲問:“……可以嗎?”
#可以公開嗎?#
#喬諒澹修友#
熱搜詞條大爆。
【我就說!上次喬諒的專輯澹修友這個退圈很久的人怎么還會幫著宣傳,原來是因為這個。
【澹哥好福氣啊…喬諒那張臉談到就是爽到,我的天,我都不敢想和喬諒談戀愛有多幸福】
【不是,憑什么。!憑什么喬諒會在問你要不要公開啊,他都沒有問過我】
【很可怕,喬諒從來沒有否認過我是他的男朋友,想到這一點我手都在抖】
【澹哥很想公開吧……但是一直忍著,我看小喬哥主動提公開的時候他驚喜的表情都快要控制不住了……】
【老天,那我們Rain算什么?】
【算夢男】
【笑得,@Rain,出來破防】
Rain:【拼手氣紅包88888】
【?】
【哥你瘋啦?!】
【居然有夢男能在喬諒談戀愛的時候笑著走出來!】
Rain:【沒關系,和誰談都不重要,我只希望他幸福^_^】
邵樂兩眼失神,心里空空地洞穿一陣火.辣辣的酸風。
那明明是邵樂的男朋友,不是二哥的。
明明如果不是邵樂和喬諒分手,根本輪不到他。
他抓著酒瓶,眼眶發(fā)紅地坐在沙發(fā)上很久很久。
一片喧鬧中,他啞聲開口。
“我這次真的不舔了!彼f。
之前還能在破防中樂觀地勸說自己。
其實就算親了、舔了,也不一定是確認了戀愛關系。
喬諒只是找人發(fā)泄一下,有什么的呢?
只不過這個人剛好是他二哥而已,喬諒喜歡的人還是邵樂。
但事實擺在他面前,他什么也說不出來。
就是戀愛。
喬諒在騙他。
他說的只在乎他,只愛他,只會和他在一起,全部都是在騙他。
邵樂的手抓著酒瓶的力度愈發(fā)大了,手背的筋骨都清晰地凸顯出來。
“我不會再當舔狗了!”
“沒看到喬諒給我的朋友圈點贊討好我,我都沒有再單獨截圖發(fā)朋友圈了嗎!”
“這就是我的態(tài)度!
他猛灌一口,嗆人的酒液火.辣辣地從喉嚨里吞刀子一樣剮下去。
“我不會再想他了,我已經(jīng)徹底認清楚他的真面目!彼f,“我也不可能再走回頭路!
等深夜,他流著淚。
【哥,你過得還好嗎?】
【如果他欺負你,你要和我說】
【我好想你,我好恨你,我好想你】
【轉賬信息截圖50w】
【和他開房的時候可以用我的錢嗎?】
【和他戀愛后還是會和我復合的是不是?】
喬諒不回,他就掉頭去找邵修友。
【原來你之前說的私聯(lián)你的藝人就是喬諒!
邵修友:【我也沒想到寶寶會突然說公開!
沒想到什么?
你都快爽死了。
邵樂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打字。
【呵呵,其實公開也不能代表什么吧。】
【我沒有別的意思,但是真愛都是自己悄悄談,誰玩公開那一套,太俗氣了!
【像我男朋友,他就舍不得公開,說怕我被罵。這才是真的喜歡我!
【怎么不回。你不會覺得他真的喜歡你吧?】
【清醒一點,你給資源給推薦給人脈,他給你什么了?他之前談過很多男朋友,還有個白月光,他對你就是玩玩】
【我都怕他把你耍得團團轉,到時候分手你還要來找我喝酒。】
【對了,他叫過你寶寶嗎?】
【我男朋友會叫我寶寶的。你可以觀察一下,他連寶寶都不肯叫大概率是根本不喜歡你。】
【還是分了吧,二哥,我們感情這么好,我真看不得你當牛做馬。】
十分鐘后。
邵修友:【等等。寶寶找我,先不說了!
邵樂:【………………】
他回頭看了一眼和喬諒的對話聊天框。
喬諒依然沒有回他。
邵樂有點破防。
該不會以前,喬諒沒有回復他的每個瞬間,都在和他二哥聊天吧。
他們在見面嗎?
他們在做什么呢?
他和喬諒發(fā)展到哪一步了?
每一個盤旋心間的問題,都讓邵樂覺得崩潰。
*
工作室的發(fā)展?jié)u漸順利起來,喬諒順勢把之前一起聚會的幾個樂手招攬進來。
他并不是出于人情或者友情這樣做,也絕不會輕易同情別人。
像喬諒這樣的利己主義,不是會僅因為對方和他認識就浪費精力的人,也非常吝嗇自己的幫助。
僅僅只是覺得他們實力還算可以,可以稍微給點機會。
當然,這次機會他們要是也抓不住,喬諒也不會分出心神再給多余的幫助。
一個人既然躊躇不得志,那么一定會日日夜夜想著、惦記著、怨恨著。
倘若連機會都已經(jīng)放在面前卻能錯過,也就證明對方根本沒有在認真等待這個機會,只是被迫在這個大城市的經(jīng)濟裹挾中裝得合群而已,本質(zhì)是以“不得志”為理由而逃避。
這樣的人沒有價值,不值得喬諒多浪費時間。
當夜他們的聚會氣氛已經(jīng)和上一次大不相同,頹靡感一掃而空,胡吃海喝氣氛火熱,大家舉杯相碰,撞飛的酒液微微濺落。
真摯的感謝夾在玩笑話里,喬諒已經(jīng)聽到有些沙啞的聲音,似乎已經(jīng)流過眼淚。
“謝謝,喬諒,這次真的謝謝!
“我本來都想著今年回老家了,留在A城真的太難了。我媽一直在催我回去考公……雖然考公也不是那么好考的,哈哈。”
“但是怎么說呢,能有留下來的機會,我還是很開心!
……
喬諒靠在沙發(fā)上,清雋鋒利的臉在光線照射下半明半昧。
他一手架在扶手上,平靜地和他們碰杯,冠冕堂皇地說些好聽的話,聆聽酒杯碰撞的清脆響聲。
白襯衫青年指骨白凈清晰,杯壁的水露沾濕他的手指往下淌。指甲修剪整齊,是健康的粉色。
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可以決定一些人的命運了。
喬諒垂眸安靜望著杯中酒液澄清的顏色,轉了下杯子。
應灝坐在他的對面。
透過扭曲的杯壁,若有若無地,看到喬諒的嘴角勾扯了一下。
他是因為有利可圖,才去幫助他們。
可他們卻會對他感恩戴德,將他塑造成一個有情有義的人。
真可惜。
喬諒不是那樣的人。
……
幾個朋友喝得酩酊大醉,各自癱倒一邊。
喬諒雙.腿交疊坐在沙發(fā)一角,他沒有多喝,但也稍微喝了一點,沒讓大家掃興。
現(xiàn)在那張冷白的臉上已經(jīng)浮現(xiàn)出些暈眩克制的表情。
應湛摟著他的腰部低頭,應湛站在他身前,拿著毛巾給他擦汗,他們兩個圍成一個包圍圈,傅勛完全進不去。
這就是他最后看到的畫面。
但是深夜里,他忽然神志恍惚地清醒了一次。
昏暗的光線,炙熱的空氣。
黏.膩濕.熱的噪音,像隔了一層水膜在他的顱內(nèi)回蕩碰撞。
他被弄得往前頂,胸口竭力起伏著,汲取空氣不知為何這樣困難。
手指用力反抓著床單。
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泛出淡淡的紅,青筋起伏。
襯衫被凌亂掀開,汗水沿著胸頸往下亮晶晶地淌,胸口全是微紅的指痕和口水,不知道屬于誰。
喬諒像是無法理解自己處于一種怎樣的境地,只是恍惚中感到通達頭顱的悶熱電流。
失神的雙眼半睜著抬起一點縫隙,長直睫毛遮住略顯陰冷的淚痣。
奇怪的聲音…
濕潤的聲音。
無法褻瀆的清冷主唱,唇縫半張著,濕淋淋的冷意從胸口、下腹和腿.間傳來。
黏.膩的襯衫失去潔白挺拔的特性,貼在身上,薄薄的肌肉線清晰明顯。
他蹙著眉,發(fā)出混沌思緒無法控制的急促呼吸,保持微弱的理智,壓著嗓子里的喘氣。
那個人一手捂著他的眼睛,另一只大掌扶握他的腰,帶著喬諒的手去壓按他緊繃痙攣的小腹。
壓低的聲音沙啞著蹭過他的耳朵,溫柔的輕吻落在他的側臉。
“和他做過了嗎。”
“他頂?shù)竭^這里嗎?”
他干黏的濕發(fā)落在眉宇間,爽朗地笑出聲來,緊盯著喬諒的臉。
喬諒的反應真的很可愛。
和平時完全不一樣。
冷漠,高傲,又虛偽的人,這時候流露出的是不是真實的一面?
他挪下手來。
看到喬諒眼里的潮濕幾乎擴散出來,潮.紅從眼瞼蔓延到了耳廓。瞇著眼,低哼一聲,挺直的鼻梁上有些潮濕的汗。
一雙烏黑鋒利的眼睛,失去凜冽的攻擊性。
就這樣……
好像根本沒看清他是誰似的。
空空如也地,望著他。
喘.息聲粗重。
他甚至有些瘋狂地想,喬諒現(xiàn)在就算真的醒了也沒關系?纯疵媲暗娜耸钦l。
反正……不是邵修友。
第062章 又挨揍了哥
喬諒醒來是早上十點鐘。陽光透過窗戶切割斜照在床鋪上, 窗簾在風中飛動,廚房傳來早餐粥米的淡淡香氣。
他捂著額頭休憩,還沒察覺哪里不對。只是覺得這一次的宿醉反應有些夸張, 全身上下要散架似的酸痛,思緒也莫名混亂。
同時還有些煩躁。
嘖。
他皺眉,指骨用力抵著太陽穴和眉心揉按兩下,喉嚨里吸了聲氣。
手機屏幕亮閃了下, 喬諒轉身去看, 扶著床沿坐起身。
那一瞬間——
喬諒才終于慢半拍地察覺到不對。
某種艱澀的酸麻感快速傳導,顱內(nèi)都倏然膨脹閃了下白光。他呼吸一重。
不對……
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收緊用力叩住床沿, 手背清晰的筋骨連著紋身倏然彈動了下。
怎么回事?
隱在黑發(fā)下的淡泊目光也略微一變, 臉色難看起來。
手指在下腹處按了兩下, 把褲子扯掉一點觀察。
什么都沒有。
喬諒皺眉。但是他怎么覺得……
青年手背青筋起伏了下, 修長的手指盡職盡責地檢查自己。
甚至連家居服都解開, 拉開領子, 看胸口腰腹有沒有留下什么痕跡……
沒有。
什么都沒有。
就連空氣中的味道也清爽干燥, 沒有任何異樣。
是錯覺嗎?
喬諒冷靜分析, 試圖回憶昨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和Rain公開, 工作室聚餐,喝酒, 然后呢?
什么都不記得了。
喬諒臉色難看。他寧愿是錯覺……也最好是錯覺!
一陣冷風吹過,窗簾的動蕩大了起來。喬諒捕捉到被送到鼻端的艾草味道,轉頭。
喬容不知道什么時候斜靠在門口,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男人兩手抱臂,黑襯衫挽起。結實手臂上是陳年錯綜的疤痕。外面套了一件喬諒自從買回來就沒穿過的圍裙。
“……”
他盯著喬諒, 視線略顯遲鈍,還在下方停留。
喬諒側臉繃了下。
幾乎覺得那種帶有微弱重量的視線, 在抵著他的翻來覆去檢查。
一時間惡心得有點受不了。
他面無表情地拉上褲子。
哥哥皺著眉,目光溫厚地追著他,“怎么了?身體有什么問題嗎?”
“沒有!眴陶徴Z氣平穩(wěn),“誰讓你進來的,滾出去,立刻!
他自然不會說他內(nèi)心深處的懷疑。他的虛榮傲慢好面子,注定這些存疑的恥辱經(jīng)歷會被爛在肚子里。
何況,本來這就是一種無法定性的感覺而已,無法給任何人定罪。
當然了。
喬諒幽幽地半闔著眼,微咬著牙。
如果有人真的做了。
那很好。
他最好期待自己一輩子不會被發(fā)現(xiàn)。
喬諒又問,“你怎么在這里?”
“下班路過,想來看看你。敲門你沒回答。試了下指紋,發(fā)現(xiàn)竟然能進來。”
喬諒面無表情,發(fā)絲在風里動蕩著:“程序出錯了,明天我就去換鎖!
喬容笑了聲,“聽說你談男朋友了,我卻不知道。澹修友,是這個名字吧?這個就是你口中的大明星嗎?”
“是!
喬容望著他,低聲說,“還不錯!
喬諒知道他的意思是什么。
意思不是這個人還不錯,而是這個人的背景還算干凈。
喬諒總覺得喬容太過謙遜公正,是個善良老實不折不扣的蠢貨。
事實也的確如此。
喬容總在追求公正和平等。
如果秩序不能得到維持,那么底層人的生活就會越發(fā)困難?上е刃蛑蛔非蠓(wěn)定,而不是公平。
因為年少的經(jīng)歷,喬容對公平有一種過分的執(zhí)念。公正無私的性格讓他能很好出任監(jiān)察,這也是他現(xiàn)在的工作。
在喬諒看來,他真的非常愚蠢。
“你甚至不需要說什么。只要你肯松松手,睜只眼閉只眼,仕途都會順暢許多!
喬容總是溫和道,“這當然是不行的!
同樣的生活經(jīng)歷,在他們身上塑造不同的兩面。
喬諒虛榮自私,他要錢。很多錢、很多權利、很多從下而上仰視他為他匍匐的愛,填滿他貪婪的野心。他要做人上人。
而喬容追求的是公平。
為什么母親在工廠慘死,他們只能拿那么一點點賠償金;為什么他和喬諒辛苦撿來的破銅爛鐵,賣出的價格會比成人更低;為什么喬諒給他寫的新歌,會被更有權威的人據(jù)為己有。
不完全是因為他們不夠有錢,也不完全是因為他們不夠有權利。更不是因為他們天生窮賤,生來就應該受辱,而是因為這個世界不夠公平。
他要的就是這個公平再多一點點。
比起喬諒不擇手段的往上爬,他的確很有良心,也很死板。他希望起碼在他的視野里,這樣的經(jīng)歷不要再一遍遍重演。
只有在弟弟身上,這種死板才會略微傾斜。
弟弟的人格和他的原則相悖,但是沒關系。公平是對社會和自己的要求,不是給弟弟的。
喬諒就是喬諒,和喬容血脈相連的喬諒,永遠不可能改變。
他爭取的一切權利,都是基于他和弟弟年少的困頓生活,只有喬諒是他往上走的動力根源,是他全部欲望的終點。
過去潮濕發(fā)霉、帶著血腥氣的骷髏,在陽光下行走長出血肉,都是因為有同胞弟弟供給養(yǎng)分。
入秋后多雨,今天陽光溫暖?諝庵杏屑毼⒌幕覊m起伏,讓喬諒在光線下的面孔顯出挺拔的清潤矜貴感。
喬容的目光帶著點沉甸甸重量,隔著光束落在喬諒的身上。
如果新男友能給喬諒帶來更好的生活當然是不錯的。
但如果他的人氣和粉絲只會給喬諒帶來麻煩,喬容也許就不是這幅嘴臉了。
他款步靠近,腳步穩(wěn)定落在地毯上。
喬諒沉思中,沒有察覺到他輕微的步伐。
男性強壯的手臂攬著他的腰部往后靠。
修長而略有粗糙的指腹提著他的領口,拽了兩下,把剛剛喬諒解開后沒有扣好的扣子挨個扣好。
艾草的味道溫熱。
喬容身上的味道很多變。除了混合消毒水的輕微氣味之外,偶爾還會混雜血腥,又或者煙草、硝煙。
但此刻,干凈得只剩下艾草和陽光。
“有空帶他來見見哥哥吧。”喬容粗糙的手拍了下他的背,揉兩下他的頭發(fā),“既然你把他說得這么好,總該帶他見家長。”
喬諒:“家長,你在說你?”
他譏諷地輕笑了聲,又寡淡平靜道,“你在他們眼里早就是個死人了!
別說喬容沒死。他就算真的死了,變成腐爛尸體、骨灰,看不見的靈魂,也會被喬諒榨干價值。
喬容:“那正好讓他來看看死人怎么復生。”
喬諒“哈”地嗤了聲,扭頭瞇眼,半抬著睫毛,打量他。
毫無情緒的眼眸幽深黑沉,古井無波,“你覺得很好笑嗎?別隨便打亂我的計劃。”
喬容抱著胳膊靠在一旁,英俊的臉孔和喬諒相似度不高,唯獨一點淚痣明顯對稱,像天注定的血緣印記。
他笑著說:“那下次又被人撞見,你又該怎么解釋我的身份?”
喬諒不在意,“一面之緣的窮鬼,厚顏無恥送上門的男模,男朋友,家政,寵物喂養(yǎng)……隨隨便便都能想出很多吧。”
總之不是哥哥。
喬諒和Rain的戀愛關系公開,是喬諒擅作主張做的決定。
他沒有想到Rain會在節(jié)目組的要求下打電話告白,電光火石間,他的壞心思動了一下。
喬諒居高臨下,順水推舟。
他自始至終考慮的都是這樣能引爆的話題度才更高,為他鋪的路才更遠更長。
Rain很開心。
唯一會受到負面影響的人就是邵樂,因為喬諒給了他許多空口白話的承諾。
甚至昨天,他一直沒有搭理邵樂發(fā)給他的消息。
想了想,喬諒還是摸到手機回復了一下。
喬諒:【昨晚沒看到!
喬諒:【你很介意嗎?其實他們都是過客,我還是最在意你!
特別關系的提示音響起,消息彈出。
邵樂的臉龐被光亮映照。
他已經(jīng)不是剛和喬諒談戀愛的傻子了。
他看得出來喬諒在騙他,也很清楚喬諒昨晚不是沒看到。
而是,忙不過來,被他的二哥纏得分身乏術,完全忘記了他。
可是在騙他怎么了。
喬諒好歹會花精力來騙他。
而且……
他手指微抖了下。
喬諒昨晚被他做那么過分的事情,今天還會像什么都沒察覺到一樣,來找他,說“最在意你”這種話。
邵樂喉結滾動,睫毛垂著,琥珀色的眼珠暗沉,輕笑了聲。
【沒關系。】他回復。
房間里窗簾被拉得很死。
昏暗中,一片布料被他攥在手心,他低頭垂下臉,英俊深邃的年輕臉孔往上面埋。
鼻梁頂住,呼吸急促,野獸一樣輕輕蹭著。
淡淡悶悶的香氣像一股熱霧,昏頭上腦地籠罩下來。
喬諒…
他心底的呢喃都帶著亢奮罪惡的艱澀感。
現(xiàn)在是他哥哥的男朋友了。
他明知道,卻還是做了這么過分的事情。
邵樂不得不經(jīng)受道德的譴責。被漆黑的泥沼拉拽下墜,燦爛金發(fā)下,亮晶晶的眼眸都晦澀起來。
不過。除了他之外,沒有人知道的話,也許就沒關系吧。
*
雖然覺得身體狀況有些不對,但是就算天塌了也無法阻止喬諒工作的腳步。
他一如既往地來到工作室。
工作室內(nèi)人漸漸多了起來。推開他們在其中分割的獨立會議室,看到應湛應灝湊在位置面前,一站一坐。
感應門響起微弱的聲音,他們抬頭,一見到喬諒來了,就不約而同地起身靠近。
雙子看臉還很年輕,帶著點青澀少年氣,體型卻結實高大。
一模一樣俊秀的臉帶著些青紫狼狽的疤痕,靠近時有一種越清秀越怪異的陰暗血性。
說不上來的壓迫感。
關于今早起床的異常,喬諒心底的疑慮仍未打消。清寒目光毒蛇一般冷酷,一寸寸從他們身上剮過。
但雙子的表情太過平淡,什么都看不出來。
喬諒也不可能主動去問,鬧得人盡皆知,那才是真的丟臉。
他側面敲打:“昨晚是你們送我回去的?”
應湛和應灝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隱瞞了什么,平靜道:“是的!
昨晚大家都喝了酒,應湛應灝叫了代駕,護送喬諒一起回去。
喬諒太強大也太不堪一擊。怎么會有人喝醉之后完全無法清醒的。
這樣惡劣虛偽的人,堂而皇之地把弱點暴露在他們的面前,讓人怎么能不去回憶他惡劣譏諷的時刻,落在他們身上冷蔑輕視的眼神。
再回歸現(xiàn)實,看到側過頭昏睡,對自己所處的境況全然不知的喬諒。
會覺得,找到了可乘之機。
應湛的酒后記憶一直很清晰。
無論是上次還是這一次。
其實也沒有做太過分的事情。甚至如果只有一個人做,也許都看起來像是好心的關懷。
但他們有兩個人。
剛好夠把喬諒夾擠在中間。
場面就會顯得很奇怪。
更麻煩的是,被喬諒的前男友撞到。
那個金毛大學生出人意料的體魄健壯。
應灝臉上有可怖青紫,額角還纏著紗布。透出點血跡。全都拜他所賜。
應湛臉上則只有幾道像被石子刮出的小劃痕,倒是手看起來很慘烈。手背上青紫和疤痕縱橫,指節(jié)出泛紅。
手部日常工作量太大,這點傷口如果也要纏繃帶會很麻煩。應湛干脆沒有理會。
應湛目光在喬諒明顯沉郁的臉色上停滯,蒼白指節(jié)握著手里的珠子掐轉了下,低聲問,“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嗎?”
喬諒一頓,唇線抿直。
青年清冷側臉干練昳麗,皺眉,“不,沒有。”
他把這件事情咽了回去。
本就是懷疑而已。
喬諒這么好面子的人,怎么可能說得出口。
太丟臉了。
何況萬一真的就是宿醉的后遺癥呢?
最近和Rain有些太過親密,喬諒幾乎放縱他得厲害。所以有些怪異反應也許也是正常的。
但如果不是……
喬諒眉眼中的光亮陰郁下去。
應湛沒有繼續(xù)問,轉而盯著手上的傷口晃神。
他沒對弟弟說起過,喬諒給他做過包扎。
他們天生親密,但是唯有在喬諒身上發(fā)生的事情,會莫名默契地互相隱瞞。
上次喬諒給他上藥還是很久以前,兩個人剛認識的時候。
那時候攻擊性還很強的純野貓小丑,給他兩條胳膊都劃出血淋淋的傷口。
時間已經(jīng)很晚了,醫(yī)院關門,沒辦法去打狂犬疫苗,就是喬諒幫他消的毒。
因為他的瘋子弟弟只會把雙氧水往他胳膊上澆、然后等著看氣泡冒出來,根本不會管他有多疼。
在昏黃燈光下,喬諒冰冷的手抓著他的手腕抬起。
應湛面無表情,莫名緊張到心臟狂跳手指攥起,然后被喬諒冷冷抬眼嘖了一聲,他才僵硬地把手指松開。
喬諒修長帶薄繭的手指托撐他的掌心。皺著點眉毛,靠很近,帶著嫌棄,認真地給他清理消毒。
幽淡靜謐的香氣恬靜縈繞,喬諒頭發(fā)和睫毛都垂落著,鼻梁挺拔,嘴唇微抿。呼吸一陣陣落在應湛的手背。
應湛無法形容那樣昏黃略帶陰暗的燈光,給喬諒的加持。
居然讓那樣冰冷淡漠的人也顯得柔和,帶一點溫柔靜謐的光暈。
他張開手看了兩眼,手背的血漬又微微滲透出來。
可惜了。
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在他們面前褪去偽裝的喬諒,是不可能這么做的了。
喬諒坐到沙發(fā)上,這時候才有空關心隊友的狀態(tài)。
他疊著腿抱起手臂,審視,“怎么傷成這樣?昨天都還好好的。”
應湛:“喝醉后摔倒了。”
喬諒:“我看倒更像打架打出來的!
應湛:“……”
應灝:“……”
喬諒哂笑一聲:“活該。蠢貨,我看你們早該挨打了!
感應門“嘀”的一聲打開。
Rain戴著口罩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
喬諒裝沒看到,語氣卻瞬間平和下來,對他道:“疼不疼?”
“……”
應湛喉結一滾,陰沉憂郁的臉孔面無表情,卻在低聲認真回答,“疼!
應灝本來懶洋洋站在一邊,盯著忽然變臉的喬諒看,扯著嘴角笑。
結果一轉臉,就聽到親哥在言簡意賅地賣慘。
這點傷,還比不上以前被父親罰跪來得疼。
也就是灑灑水。
他怎么好意思?!
應灝轉頭看著應湛,陰郁地咬牙,呵呵地笑起來,“你——!”
剛進來的Rain:“……”
他腳步一頓。
好溫柔的一個寶寶,看他和隊友相處和諧,他應該覺得很開心才對。
但是他的心情無法抗拒地開始變得有些怪異。
Rain或許已經(jīng)完全脫離粉絲心態(tài)。
他現(xiàn)在,更希望喬諒只看著他一個人,只關心他一個人。
第063章 又被罵了哥
喬諒說是對自己的隊友有多關心, 其實也沒有。
他只是握著應湛的手攥了下,假情假意地說了兩句,連一個噓寒問暖的眼神都欠奉。
秋風呼嘯。
白發(fā)少年在一邊斜靠著, 手插在外套口袋里。
耳釘隱在發(fā)絲間隙,和眼睛一起微微閃光。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抵著耳釘轉了下,陰幽的目光,目不轉睛盯著喬諒的手。
“……”
雙子之間的怪異感應, 讓應灝不知道是虛幻還是現(xiàn)實地, 也能感覺到一點…若有若無的涼意輕抓著手背。
那點溫度,幾乎要透過皮膚滲進骨頭里。
好奇怪, 不自在。
手背癢癢的。
甚至, 還有一點, 不知道是屬于自己還是哥哥的怪異反應, 心臟微妙地痙攣。
好沒用的一個哥。
好像只是因為一個微不足道的牽手, 就爽到了一樣。
喬諒的安撫過程總體不超過十秒鐘。
最后以貼上一枚創(chuàng)口貼結束, 把人打發(fā)走, 回頭迎接Rain。
應灝就抱著胳膊, 盯著應湛一路沉默離開, 歪七扭八撞到好幾張桌子。
他:“……”
切。
蠢死了。
他默不作聲地跟上去。
這種事情他才不會做,也只有應湛那種表面正經(jīng)的悶騷人才會被貼個創(chuàng)口貼都爽到。
應湛聽到熟悉的腳步聲, 冷淡回頭,捂住自己剛被貼住傷口的創(chuàng)口貼。
盡管那真的是特別普通的一枚。
他低低問,“干什么?”
應灝盯著他的手兩秒,濃眉壓低,咧嘴笑, “哥,我們好久沒掰手腕了!
應湛面無表情, 冷靜理性的低啞聲音沒有波動,“不掰。”
應灝牙齒咬了下,也懶得再廢話,直接上手去扯,“我也受傷了,我也要!
“……連這也要搶!你瘋了!
“賣慘的賤貨,你才瘋了。你再敢說一個疼試試!我殺了你。”
……
Rain溫和的眼眸靜靜瞥過不遠處虎視眈眈的雙子。
喬諒也許沒有意識到。又或許他對這群人有點太過放心。
在不遠處的陰暗處,或站或坐盯著他們看的樂隊成員,幽暗眼睛像叢林狩獵的野獸。
這對兄弟明顯是攻擊性很強的個性,卻很擅長在喬諒面前裝得像是無害的小貓小狗。
應湛應灝的手機驀地響動了一下,他們一致低頭看去。
“呼——”
耳邊一陣風掃過。
燦爛的陽光在夾角后的玻璃窗外透進來,暖色光暈映照他們的俊朗臉孔。
表情近乎一致地出現(xiàn)某種格式化趨勢。
本就陰郁、顯得死氣沉沉的清雋臉孔,越發(fā)無機質(zhì)地冰冷下來。
Rain微怔了下,忽然覺得,他們這樣的表情有些眼熟。
他竭力回想,才想起來,他其實早就見過雙子。
邵樂之前某天還向他問起過季疏禮。
那時候他說,季疏禮是個惡心的四眼仔,有兩個過繼的、搞樂隊的孩子。
那時候完全沒有想起……
之后見面也沒有想起。
直到現(xiàn)在,看到他們這樣的表情,他才浮現(xiàn)了一點零星的回憶。
在季家的慈善晚宴,那個斯文儒雅的男人背后,就是如同被拴著鐐銬的、傷痕累累野獸般的雙子。
之所以是“如同”。是因為Rain認為,那的確只是一種心理上的狀態(tài)。
一模一樣的臉、一模一樣的行為、一模一樣的禮服。
那時候的兄弟倆,和現(xiàn)在的模樣大不相同。死氣沉沉地,被雕刻在相同的模具中。
應湛和應灝同時收到一條短信。
澹修友和喬諒的公開消息出人意料地轟動。
已經(jīng)起碼兩年除了節(jié)日和生日短信再沒有其他聯(lián)系的父親,破天荒地給他們發(fā)來消息。
應湛的手攥緊珠串,黑發(fā)黑眸略顯陰郁,沙啞的聲音平靜低喃。
“父親……”
應灝也抬起頭。
陰影下,白發(fā)深色皮膚的少年面無表情地附和。
“和喬諒認識!
“呼——”
秋季的風強勁,瞬間蕩起他們的頭發(fā)。他們站姿松散,身影投落的影子修長。
在這股風里,兩雙相似的眼睛微轉。
整齊地,幽幽看向喬諒的背影。
……
說到底,是別人的家事。Rain既不便關注,也不了解實情。
他還是比較關心和喬諒的公開消息的熱度。
微博上還好。
澹修友的口碑畢竟很好,實力派也有背景,這么久了又沒有緋聞,潔身自好第一次戀愛,大家的祝福偏多。
喬諒的論壇和粉絲群才是真的炸開鍋。
【[hot]這算是喬諒第一個公開承認的男朋友了吧??我就問一句憑什么嗯?說話!】
【微博全是祝福。刷不了一點,稍微看看就破防,對不起我純種陰暗批。小喬哥談戀愛隨便談ok的,但我受不了小喬哥真的承認誰】
【前排兜售小三名額,先到先得售完即止】
【我搶!】
【心里栓栓的,,反復把電話錄音那段重播。把某影帝聲音剝掉的話聽純享版還是爽的】
【點了。聽小喬哥的聲音好幸福。幸福到在床上打滾。】
【聽了好多遍,看某影帝越看越眼紅,,想沙了他的心都有了!不是!你憑什么讓我們內(nèi)向單純寶對你說這種無異于告白的話!】
【?誰內(nèi)向,誰單純】
【點了……某影帝只是順從節(jié)目規(guī)則玩游戲,只有單純死裝哥才當了真】
【寶寶我心疼你真情錯付,像你這樣面子大過天的人,問出這句話一定下了很大決心吧[抱]】
【都可以主動問要不要公開,是不是也會主動騎人啊寶寶TT】
【老天。我都不敢想某影帝過得有多爽,,你快別說了,我倒是無所謂但是我有個朋友破防了】
Rain眉梢猛地挑動了下,沉默快速劃過,裝作沒看到。
老天呢。
他都不敢想的東西,這群人怎么這么敢想。
他處于忐忑心情的波動中,抬起頭看了眼喬諒。
青年坐在桌后,兩腿交疊。挺拔鼻梁架著一副普通的黑框眼鏡,單手支著側臉。
清冷正經(jīng),一絲不茍的大冰山性冷淡氣息。
甚至因為眼鏡加持,會略帶出些冷厲嚴肅來,很有些壓迫性氣勢。
這樣一個人,光是覺得他會做那種事都完全是可恥的褻瀆。
Rain心臟怪異跳動著。
他想起那天在車里,他跪在地上往上埋的時候,悶濕黏熱的香氣里,喬諒低頭看他的表情。
黑發(fā)略濕。陰冷的淚痣都被潮紅洇濕,皺眉,垂眸,睫毛低低,手背抵在唇上。
他在克制。
但是他的克制很過分,會讓人覺得是種無聲縱容。于是更加沒有了界限。
讓人上癮的也許不止是他的味道、在激烈反應中緩慢升溫的溫度。
還有喬諒那種克制隱忍的。
讓Rain濾鏡拉滿的。
覺得可愛得要死的表情……
“嘩啦——”
喬諒還在一本正經(jīng)地翻文件。
隨意搭撐著側臉的手指微抬,扶了下鏡框。
如果不是場合不對,Rain已經(jīng)很想現(xiàn)在去貼貼他的大腿了。
像不入流的影片里那樣…在辦公桌下面。
Rain舌根發(fā)緊,繃住表情。
修長的手指有些發(fā)抖地按住額頭,疊起腿,盡力控制住自己亂飛的思緒。
“你怎么了?”
喬諒似乎注意到他的情況,注意力從桌面上移開到Rain的臉上。皺眉,隔著鏡片認真打量他。
“發(fā)燒了嗎?”
Rain被他看得呼吸不暢,又有些因為這種反應感到羞愧。
怎么會這樣呢?
他完全沒有意識到,是喬諒一步步把他勾.引到現(xiàn)在的。
從一開始步步緊逼的語音、視頻、見面,替身計劃。
再到從來不拒絕他的請求;甚至會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寬容大度地…
Rain的手攥緊,搖頭,低啞溫和地笑了聲,“……沒有,寶寶。”
他控制呼吸,低頭繼續(xù)看帖子轉移注意力。
【拉回正題:沒錯,某影帝真的是哥第一個公開的】
Rain手指一抖,有些晃神地想。
是的。
連喬諒那個很喜歡的、總掛在嘴邊的、總恍惚思念的不知名前男友……他替代的那個人。
都沒有這樣的待遇。
只有他。
【我今天拉了時間線,喬諒七七八八談過幾個被拍到過幾個,但是都沒被承認…甚至有人造謠他樂隊陰魔三個隊友全都被他搞了的,但是都沒有得到過真切的核實!
【不如和隊友搞呢,我破防了。】
【笑死,喬諒難道是什么必需品,天天舔他我早受夠了……我靠他怎么和別人公開了!我不活了!
【你們這群陰暗毒唯真的夠了,,】
【誰是毒唯了?我本來是喬諒男朋友的,后來因為不可控因素,才變成夢男,和你們不一樣】
【想開點,死裝哥這樣的人只是裝裝樣子看起來好像很喜歡某影帝,其實是看中某影帝的勢力和人氣拿來給自己鋪路的】
【就是,說不定背地里罵某影帝給他當狗】
【很難說不會爽。我是喬諒黑粉,經(jīng)?春诹弦曨l都有點被罵爽了】
【就是、他罵人的時候怎么這么內(nèi)個啊】
【嗯、、懂】
【而且也不說臟話,罵得好有禮貌,是好寶寶……】
Rain看得眼皮微微抖了下。
他抬起頭看向喬諒。
喬諒對視線似乎有些敏銳,略抬起眼皮和他對視,歪側了下頭,眉梢淡漠地挑動了一下,向他無聲問詢。
Rain不知道一個人怎么可以在戀愛中變得這么奇怪。
他喉結滾動了下,“寶寶。”
喬諒修長手指間花里胡哨轉著筆,回應:“嗯!
Rain聲音略低,和煦啞聲道,“可不可以、罵我一句什么!
喬諒:“……嗯?”
Rain說完自己都發(fā)怔。
喉結不由自主地滾動了下。
耳朵里是轟隆隆的聲音。他立刻后悔,有些想把這句話收回來,但是大概已經(jīng)晚了。
喬諒似乎完全不理解,困惑到那張矜貴無暇的臉孔都有了些愕然的裂痕。
但也沒有反問的意圖。
他只是定定看著坐在不遠處沙發(fā)上的青年。
睫毛烏黑壓著眼珠,眉毛似乎皺著一點。漂亮鳳眼的折痕上挑,瞥他一眼。
“你……”
他停頓了微妙的小半秒。
聲音低低道。
“真惡心。”
第064章 又溫暖了哥
“真惡心!
聲音回蕩著。
Rain耳廓一陣酸麻, 像被一陣冷風洞穿,呼吸都停滯。
他半天都沒有緩過神,在喬諒那樣平靜淡漠的注視里, 掂量回憶他淡泊的口吻。
心臟砰砰亂跳,聲音大得有些夸張。
喬諒說話完全沒有前搖,他沒有反問、沒有質(zhì)疑,以至于Rain甚至根本分不清……
喬諒到底是在順應他的請求在罵他, 還是真的覺得Rain提出來的要求很惡心。
雖然好像也大差不差。
但是好可愛。
喬諒罵人怎么都是這樣的。
怎么之前沒有人說過和喬諒談戀愛這么爽啊?
大家都藏著掖著是嗎。
Rain無法呼吸無法思考, 感覺自己有點被罵爽的狀態(tài),但還不夠多, 這點程度只會讓他頭腦昏花忍不住靠近。
窗明幾凈的辦公室, 一墻之隔的門外忙碌著, 雙子也許在陰暗視奸, 虎視眈眈。
而喬諒的視線已經(jīng)徹底從文件上挪開, 看向他。
Rain靠近過去, 想抱著喬諒。
在喬諒面前, 他一直都是這種溫柔又沒有攻擊性的樣子。
但如果邵樂在, 就會知道出現(xiàn)在喬諒面前的邵修友和平時有多大、多可怕的差距。
好脾氣只是他的涵養(yǎng), 但也僅此而已。
“再多說一點!盧ain的額頭抵蹭喬諒的發(fā)頂,“寶寶!
高層的風更大更冷, 百葉窗被吹動起來,幾道棱格狀的光在喬諒的側臉和手背起伏波動著。
“不太明白!眴陶徴f,“你對我很好,也幫我很多。”他頓了下,幽深眼睛直勾勾看著Rain, “以后也會一直喜歡我嗎?”
Rain的手指攥緊,輕聲說, “會的。會一直喜歡寶寶的!
喬諒靜靜看他。
一直?
一直是多久。
當下的承諾,喬諒永遠不信。
人在做承諾的時候,永遠是片刻真心。
而他想要的不是人口中瞬息萬變的永恒,而是時間維度物理意義的永恒。
說喜歡他。會一直喜歡他,那就……
一定要這么做下去。
喬諒看著Rain,他的眼睛漆黑熠亮如同黑曜石。偌大世界會瓦解崩塌滾落下墜,黎明日落都翻滾湮滅在他的眼睛。
Rain…
你愛上的不是一個人。
也許是一場災難。
喬諒在風中沉默,然后輕聲說,“我不是什么好人。”
喬諒指間夾著筆,低低沉悶地敲了下桌面,又說。
“甚至我早就提醒過你,這是現(xiàn)實不是養(yǎng)成游戲,我也不是程序既定永遠不會塌房的紙片人!
Rain一直知道喬諒有一些缺點。
也許在利用別人的感情牟取利益,也許把人當狗玩,也許這樣那樣……
但是真的喜歡一個人的時候,連這些缺點都會讓人心疼。
沒有人一開始就會是這樣的性格。
喬諒穿過很多風浪走到今天。困境從不是一個具體的詞匯,而是一年又一年的跋涉,一場蓋過一場的雨。
Rain心軟成一片,覺得喬諒真是認真正經(jīng)得…有些可愛。
他低聲說,“沒關系,我知道!
他覺得喬諒這樣的性格,是很難塌房的。戀愛關系也能叫塌房嗎?顯然不算。
他是有些野心,甚至略有些不擇手段,但不代表他沒有底線。
喬諒于是道:“那我更沒有辦法對你說難聽的話!
Rain怔怔看他。
喬諒戴著眼鏡,烏黑頭發(fā)散落。鋒利輪廓被消減出一點精致的青澀感。學生氣很重。
他單手撐著臉,另一只手抬起,微涼清瘦的手指摸摸Rain的臉。
這張臉確實……有些像邵樂。
導致喬諒看著Rain的時候,不自覺地會想起他。
但事實上,Rain的性格還是和哥哥更像。
不止如此,還比哥哥有用。
“如果你是小狗,也是很好,很乖,很忠誠的小狗!
他的目光隔著鏡片,平靜穩(wěn)定,清粼粼地落在Rain的臉上。
好聽的聲音很輕。
似有似無的笑音擴開,Rain耳根都倏然酸麻了一下,蕩開一陣電流。
“我會獎勵你。給你吃很多好吃的,帶你出去玩。讓他們都知道,你是我的小狗!
“……”
Rain回不過神。
當喬諒的手要離開的時候,他才慢半拍地想起扶住喬諒的手背,把挺拔的臉孔輕埋進他微冷的手心。
清冷的味道。像是一陣會滲入皮膚的潮濕霧氣。
沒能沖醒他的大腦,只是讓他在恍惚中,更加沉淪而已。
有一種……想受辱但得到了擁抱,因此被沖擊到的感覺。
他沒有辦法不喜歡喬諒。真的沒辦法。
想到喬諒也是用這樣的態(tài)度對待他的前男友,Rain也沒有辦法不嫉妒。
再想到自己這張和他前男友有相似的臉…
Rain更沒辦法不去想。
他現(xiàn)在望著他、同他說的話,究竟是想對誰說。
……
【[hot]朋友們我有一個可怕的發(fā)現(xiàn)…】
【喬諒知名大粉Rain哥的名號應該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吧……無腦夢男粉但披了爸粉事業(yè)粉的皮…喬諒每一場巡演都到場去追的神圖締造者】
【等下?在今天這種日子忽然說到Rain是什么意思??你別告訴我……】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我覺得Rain和某影帝可能是同一個人!![圖]】
【?不是?】
【前段時間粉絲群里羨慕死的Rain哥撲小喬圖,這個身高體型發(fā)色輪廓眼睛打扮……再看看澹修友[圖]】
【以及之前巡演現(xiàn)場簽售會的偶然入境[圖]】
【???】
【能說嗎Rain每場都全副武裝已經(jīng)很可疑,當時大家還在私底下猜測到底是嫂子還是大明星,沒想到Rain他爹的又是嫂子又是大明星】
【……我其實每次看都覺得他很像澹修友,但是又一想倆完全沒交集的人咋可能,現(xiàn)在看來還是我失算了】
#澹修友Rain#
#疑似夢男夢想成真典例#
熱度又開始飛快暴漲。
【大影帝咋了,三金咋了,票房十幾億又咋了,早早為我寶著迷,然后給我寶當墊腳石當狗當玩具都是命中注定罷了!】
【略有些震撼,很難不說Rain這是蓄謀已久。不知道是不是早就瞞著我們私聯(lián)上了】
【@Rain給個解釋!】
【服了……所以大哥你退圈是去做喬諒站哥了是嗎,巡演全程跟拍是嗎,影帝再就業(yè)是嗎】
【原來是夢男追夢成真,居然真讓他和小喬哥在一起了!不敢想他有多爽】
【讓我代一下吧Rain哥……你的日子過得有點太好了】
【你們知道最無語的是啥嗎,,昨天公開,粉群里大家還說Rain會破防,結果他還發(fā)紅包說只要小喬哥幸福怎樣都好,我請問呢。結果和小喬哥在一起的就是你啊。】
【心機好深一男的,裝什么呢!】
【別說私聯(lián)了,Rain刷論壇和粉群的頻率,現(xiàn)在一邊看著我們聊天一邊和小喬哥抱著親嘴子呢】
【哦不……前面有人說被小喬哥罵很爽,他轉頭就能讓小喬哥罵他,前面還有說寶會騎他,他轉頭就真能讓小喬哥騎啊】
【……不是,誰問你了、我是說,0人問!我要破防了】
【我們不是他們play的一環(huán)!除非讓我看看】
【想起圈內(nèi)神文了……雙子中毒paro有責任心的隊長哥騎完哥哥趕緊騎弟弟,忙碌的死裝哥一邊破防隱忍惡心一邊還在抓著人頭發(fā)讓他們快點*】
【我靠你們……老天,這給我干哪里來了】
【?!良知在哪里,道德在哪里,鏈接在哪里】
【都快翻到頭了怎么沒看到有人譴責小喬哥睡粉】
【樓上,睡到你就老實了】
【不敢想死裝哥香香的抱住我睡覺會有多幸福。】
【只看到老謀深算影帝處心積慮勾引我寶】
【!
【只覺得小喬哥吃虧。對別人還能冷臉罵兩句,被粉絲弄得很過分也會忍著吧,可憐小喬】
【寶寶我也是粉絲啊讓我舔舔你[心碎]】
喬諒對這樣的熱度很滿意。
畢竟年榜上,喬諒的數(shù)據(jù)又往上迅速猛增了一大截。
……
破防的不只是粉絲。
還有喬諒的前男友……以及無關人員若干。
因為前不久的解約與工作室事宜都很有些繁瑣,江幟雍將喬諒的微博賬號添加到了自己的特別關注里。
昨晚公開的時候,江幟雍因為忙碌沒有看到。
今天喬諒回應:【是真的!
——這條微博他看到了。
看到之后,江幟雍擰著眉毛了解了一下前因后果。心里總像壓著一塊巨石似的,難受得有點想死。
喬諒和邵樂在一起,江幟雍不在乎;喬諒和邵樂分手并還愛他,江幟雍覺得他好深情;喬諒找替身,江幟雍覺得他沒什么錯,只是太喜歡邵樂、又放不下自己的清高。
現(xiàn)在喬諒和替身公開了。
江幟雍不知道為什么有點破防。
破防之余,他其實還覺得有些震撼。
畢竟……
澹修友。
澹是母姓,也是邵修友的藝名。
高傲冷峻的青年在房間里,擰眉盯著手機看。
喬諒知道澹修友和邵樂是兄弟關系嗎?
大概是不知道的。
那就只能說……喬諒太會找替身了。
一找就找到了邵樂親哥的身上。怪不得,怪不得他說他們長得相像。
江幟雍都為喬諒擔心要如何收場。
至于邵樂是什么心情,暫且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nèi)。
都已經(jīng)和喬諒在一起那么久了,占了那么多便宜,也應該知足的。
當然,出于朋友情誼,他還是給邵樂發(fā)出了消息。
【下次見面,你是不是要管喬諒叫嫂子了。】
邵樂沒搭理這句話。
這句話在這兩天炮轟過來許多條,又不止是江幟雍一個人發(fā)。
但是他不在乎。
昨天晚上,邵修友沒發(fā)現(xiàn)喬諒沒有回復他的消息了嗎?
他太信任喬諒,也并不多疑,也不去想喬諒那時候會在誰的懷抱里。
他破防的是邵修友的新消息。
邵修友:【他叫我小狗】
邵修友:【說我是很好,很乖,很忠誠的小狗。】
邵樂怔怔看著屏幕。
一張爽朗帥氣的臉孔,輪廓在黑暗中有些晦暗,脖頸的紋身在用力之下不斷輕動著。
邵修友:【他說會獎勵我。給我吃很多好吃的,帶我出去玩。讓他們都知道,我是他的小狗!
這樣哄人的話,喬諒從未對他說過。
……喬諒。
他騙人沒關系。
邵樂不在意。
和他哥在一起了也沒有關系。
邵樂會容忍祝福,反正都是出于利益。
邵樂無法接受的是——
喬諒,好像……真的喜歡上他的二哥了。
第065章 又嫂子了哥
傍晚開始下雨, 秋季的A城易潮。幾場大雨下來之后悶熱盡數(shù)褪去,溫度降得很快。
喬諒剛從漆黑的錄音室內(nèi)走出來,一眼就看到在濕潤的灰色雨霧中綿延的燈光。A城光亮絢麗, 鋼筋水泥鑄造的森林被點亮得無比繁華。
喬諒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伸手接雨,忽然覺得身邊一暗。
Rain撐著傘站在他身邊,穿著件材質(zhì)厚重的風衣。墨鏡口罩帽子一應俱全, 喬諒依然能看出他的笑意。
“你好像很喜歡雨天。不過還是要多穿點, 不要感冒。寶寶身體本來就不是很好。”
Rain抬手把喬諒往傘里按,傘也偏向他。
溫暖寬厚的手掌拍了下他的肩膀, 像脾氣溫和的哥哥, “怎樣?還順利嗎, 寶寶。”
宸川的通告邀約發(fā)來喬諒工作室之后, 喬諒前來試唱宣傳曲的片段。
《未來online》內(nèi)測熱度一直居高不下, 是年度最受期待游戲榜單第一。正因此, 喬諒不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樂隊歌手可以說是歌手食物鏈的底端。盡管因為爆火出圈, 喬諒有其他樂手難以比擬的知名度, 但明明有更好的選擇, 選擇喬諒是需要承擔風險的。
試唱也是一個實力評估。好的宣傳曲會和游戲相輔相成,抉擇絕對不能馬虎。
“當然。”喬諒理所當然地挑眉。
看工作人員的反應狀態(tài), 他的把握赫然又多了兩成。
在背后不遠處的宸川大門口,金發(fā)少年頭頂也扣著一頂帽子,琥珀眼眸略有些暗沉地隱沒在帽檐陰影下。
他抱著胳膊,看著他們鉆進車里,車輛在雨中開走, 金發(fā)細碎地在風里動蕩著。
他們好像……
感情真的很好。
……
沉陽給喬諒打了個電話。
VIP病房的陳設相當精致,他坐在病床上, 穿著條紋病號服。一頭紅發(fā)張揚桀驁。
在等待的“嘀——”聲長音中,他懶洋洋地等待著。
他在明天做手術。
骨髓移植是不是大手術,沉陽也不太懂。
他搜了不少帖子,翻來覆去看了幾個來回,還沒太看明白就失去耐心。
說法太眾說紛紜,立場也千奇百怪。
沉陽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現(xiàn)在真的躺在病床上穿上了病號服,等日期臨近,才微妙地感到一點……
不算恐懼的…
那種忌憚?
甚至還有一種更微妙的期待。
沉陽有點怕以后揍不了薄言了,還要被薄言揍。
還怕麻醉一打稀里糊涂什么都不知道,被割腎賣血怎么辦。
也怕他失蹤了,喬諒都懶得動動手指頭幫他報警。
畢竟也許這才是喬諒想要的,以后沒有一個窮老鄉(xiāng)在他面前上躥下跳地彰顯存在感。
但是說真的,走到這一步,不期待是很難的。薄家是怎樣的背景,國際銀行,顯赫地位。以后也有沉陽的一份了。
窮玩車富玩表,薄言收藏的表都專門有間展示房,這些的東西對他來說,就是砸錢聽個響。
區(qū)別不過是響聲大響聲小,但對別人來說,無一不是一陣綿長的雷鳴。
“喂?”
電話接通,喬諒的聲音傳來。
沉陽回神,卻難得不知道該說什么。
VIP病房內(nèi)顯然顯得有些平靜,沒錯,平靜。那種平靜讓沉陽覺得這里應該死了不少有錢人。
現(xiàn)在圍繞他身邊的應該有不少都是肥頭大耳的怨魂。
畢竟他們那么有錢,那么多醫(yī)療資源圍著他們打轉,怎么還是死了,和普通人一樣。
沉陽挑了挑眉毛,笑出聲,胸口忽然極其強勁地跳動了下。
“知道嗎,薄言最近不怎么好過。”
“他老爹想培養(yǎng)我的意思已經(jīng)傳開,所以現(xiàn)在不少人在討好我。”
沉陽隨手拿過旁邊果籃里的水果,露出下面的一個大紅包。
他在手里拋兩下,單手撐開。
肥厚的紅色漂亮極了,散發(fā)一種新錢特有的,嶄新略悶的油墨味道。
他扯著嘴角,沙啞地笑了聲。
“不過我覺得他們有點沒眼力見,畢竟我看起來就是不那么聰明的人!
喬諒:“原來你也知道。”
他語氣略微刻薄了點,轉頭看了眼Rain 的表情。
Rain只是捏著他的手指骨,看了又看,掌心和他相貼,指根抵進喬諒的指縫里。
把他的手捉著親。
男性削薄溫柔的嘴唇印在他手背的紋身和筋骨上。喬諒甚至能清晰地聽到他的呼吸聲。
一下比一下重。
耳機里沉陽又說。
“啊。你知道嗎,他有個小叔!
“上次住院的時候我和他擦肩而過,感覺很像以前的那個老師啊。叫什么來著……”
“季疏禮。”
沉陽笑了聲。
“你的白月光,是嗎!
喬諒沒有回答,只剩呼吸聲平緩。
沉陽就知道了,他旁邊肯定又有人,不知道是誰。
大概是他那個才公開的男朋友吧。
待遇真好,喬諒甚至愿意在綜藝上公開。
沉陽在喬諒這里就沒有什么很好的待遇。
他仰天躺著,眼睛直勾勾盯著上面的燈,莫名其妙地說了句。
“你說有錢人的日子真過得有那么舒服嗎?我以前以為他們會用黃金的碗吃飯。”
喬諒:“……”
喬諒:“也不會有人攔你就是了。”
沉陽轉頭去看窗外的雨。斜飛在玻璃上,流下蝸牛似的軌跡,又很快被新的雨痕沖刷干凈。
沉陽不喜歡雨天。
房子里會長蘑菇,而且還不能吃。
他以前住的那個筒子樓里面很多戶人家,一層樓共用一個廚房。好幾次他做完飯才發(fā)現(xiàn)忘帶鑰匙,被關在門外,就會拿雨衣裹端著剛出爐的飯菜,快跑十幾分鐘的路到喬諒的家門口。
喬諒家比他體面一點,但也不多。一樣發(fā)霉,一樣覺得樓房在病變。
他把飯菜帶過去,敲門。喬諒一般懶得搭理,裝用功裝聽不見,反正懶得搭理。沉陽會翻窗進去……然后就會看到喬諒坐在書房,翻那種奢侈品雜志。
紙質(zhì)很好,是光滑微微帶反光的厚紙。豪車豪表印在上面。
看起來也就很普通嘛,沉陽也沒有覺得特別酷。但是后面的零,沉陽要數(shù)好幾次。
那時候沉陽不怎么關注這個。
喬諒胃不好,也不愛吃飯,總是犯胃病。比起關注什么奢侈品,沉陽還是更關注怎么逼他吃肉。
“你多吃一口會死嗎!”他都要被喬諒那種毫無道理的倔脾氣氣死了。
后來沉陽也總是被喬諒氣死。
“權利有那么重要嗎?!”
那時候沒關注的事情,現(xiàn)在漸漸明白。
做樂隊這么久,沉陽也買了車,買了幾塊表……他奮斗這么多年,也不算懈怠吧?也算有天分吧?更是有名氣的樂手吧?
何況沉陽也不是喬諒那種自恃身價,看不起這又看不起那的人。
他會接廣告、接綜藝。
只是,這么多年。
他的積攢,都遠遠不及那本雜志上隨便一頁的價值。
……
Rain一路把喬諒送回家。
“啪——”
門一打開,入目就是冰冷的陳設,和一邊伸著懶腰,一邊勤快地散步過來迎接的小丑。
已經(jīng)枯萎的風信子還在花瓶里插著。
另外一些顏色鮮亮的花束被整理好,放在客廳的花瓶里,為冰冷沒什么人情味的房子多添了些活力感。
Rain贊揚:“這是什么時候買的花?很好看!
入戶慘白光線落在喬諒的側臉,有些清冷的頹靡感,他隨意看了一眼,道:“別人送的!
Rain沒有問是哪個別人。
總覺得這個答案會讓他覺得不太愉快。
青年蹲下身,小丑湊到他的手心,飛著耳朵聞來聞去。
Rain靠在玄關柜子看著。
忽然想。
是不是小丑也能聞到,喬諒身上的味道變淡。
已經(jīng)降溫,喬諒卻還是只穿著薄薄一層襯衫布料,衣服有些濕。雨點經(jīng)由體溫蒸發(fā),散出些潮濕。
也許因為被雨露沖淡,喬諒身上的味道變得濕冷,且又淡又輕。
小丑在聞喬諒的手,肩膀寬闊的男人也慢慢地低下頭。
昏暗光線下,他睫毛在墨鏡下垂下,隔著一層口罩靠近。
挺拔鼻梁伴隨溫熱的呼吸,從喬諒的發(fā)尖嗅到耳朵,再到脖頸。
Rain的口罩險些碰到喬諒的后頸,才抖著眼皮,倏然清醒。
濕熱急促的呼吸被悶在口罩里。
他喉結滾了下,才覺得這薄薄一層布料,有著某種止咬器般的效用。
喬諒……
Rain真的好喜歡他。
每一天都會比前一天多喜歡一點。
他扭頭,看向桌面上花瓶里盛開正艷的花朵,茶色溫馴的眼眸有些晦澀感。
喜歡到。
真的,漸漸容忍不了別人在喬諒心里的存在。
……
Rain弟弟的生日,喬諒受邀參與。
他原本以為會有很多人,但人員寥寥。
喬諒參加過一些豪門人士的生日晚宴,無一不是大場面。燈光明亮,觥籌交錯。這樣的場合對他們來說,重點詞并不是“生日”,而是“晚宴”。
本質(zhì)仍然是社交。
但是似乎這位素未謀面的弟弟并不喜歡這樣的形式,只是一場小型的家庭聚會而已。
Rain也溫和地同他說:“只有我們幾個兄弟而已,還有幾個朋友。你不要有太大的壓力!
喬諒在客廳和Rain坐了一會兒。
Rain最近粘人得厲害,哪怕就是這樣普通地坐在一起,他也會握著喬諒的手反復捏捏揉揉。
他在認真地介紹自己的家庭狀況。
“我的家庭環(huán)境并不復雜,父母也很恩愛,現(xiàn)在結伴在環(huán)球旅行。我們已經(jīng)起碼一年多沒有見過他們了!
“對了,似乎我沒有和你說過。澹是我的母姓,我本來的姓氏是……”
喬諒被他握著手,偶爾應和。轉過頭,偶然看到在轉角扶梯邊站著的少年。
高挑健壯,穿著略正式的西裝。金發(fā)琥珀眼。
“姓邵!鄙坌抻褎偤谜f到。
金色碎短發(fā)的少年緊盯著喬諒。
一張深邃英朗的臉孔上被陰冷光線分割出一點陰影。讓他脖頸的紋身幾乎要活過來一般,張狂又隱忍。
喬諒一頓,略有些意外地挑眉。清寒凌厲的黑眸隔著邵修友和邵樂對視。
“這是我的弟弟,邵樂!鄙坌抻岩粺o所知。按著他的肩膀,溫和地介紹,“我覺得你們應該會很合得來!
頂上的華麗吊燈在光線下折射璀璨光亮。
邵樂直勾勾看著他,拿起酒杯抬起。
隔著酒杯酒液,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沉晦,對他彎著眼睛笑著點頭,犬牙尖利露出一角。
“你好。”
喬諒注視他,兩腿交疊后靠在沙發(fā)上,一只手還被Rain輕攥在手里。他也跟著,平靜地舉了下杯。
邵樂心臟驟然收縮,被攥緊。
他無法形容這幾天的痛苦。
最痛苦的不是思念,也不是掠奪欲、侵占感。痛苦的是行為被良心拘束著。
邵樂無數(shù)次沖動想出門去找喬諒,但是拿起鑰匙擰開房門的一瞬間又陷入空洞。
喬諒不知道Rain就是他的二哥,邵樂卻一清二楚。
人和野獸的區(qū)別,就在于人有人性和理智。他到底在做什么,他現(xiàn)在的行為和他曾經(jīng)最看不起、最譴責的人有什么差別。
喬諒看起來很喜歡他二哥。
二哥也很喜歡他。
邵樂不懂,自己到底有什么理由去干涉他們。
一個是他的親人,一個是他喜歡的人。
他的欲望有這么重要嗎。他的喜歡真的是那么不得了的東西嗎。他的感情有什么價值,必須得到喬諒的重視嗎?
“我該怎么稱呼你。”
邵樂的眼睛都快黏在喬諒的身上下不來了。
好想他。
好想好想好想。
他努力控制自己彎起眼睛,不讓視線顯得那么明顯。
手指快把玻璃杯掐進攥破,呼吸其實也不那么平穩(wěn)。
“……嫂子?”
第066章 又簽名了哥
“我給嫂子準備了見面禮!
邵樂從口袋里摸了個盒子出來, 遞給喬諒。
喬諒挑眉,接過。
紅絲絨盒子上有些體溫。里面是一枚蜜金色與海藍鑲嵌交匯的胸針。漂亮至極,并且一看就是非同一般的昂貴。
昂貴到什么程度?
大概就是…
如果是以前的喬諒, 大概會立刻把這枚胸針擺放在家里最顯眼的地方。
然后假裝不經(jīng)意請人來家里做客,等別人詢問起,再冷靜、帶點不屑和習以為常的高傲地介紹的程度。
“二哥一直在跟我念叨你!鄙蹣费劬澠穑o盯著喬諒, “你真不知道他有多煩人!
喬諒。
喬諒…
邵樂光是看著他都會呼吸不暢。
他抿唇, 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酒液入喉有種滾燙的錯覺。沙啞微抖的嗓音、和快掩飾不下去的語氣得到遮掩。
“喜歡嗎?”
邵樂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身份問出這句話。
喜歡嗎。
喜歡這個邵樂挑選很久準備了很久的禮物嗎?喜歡來自男友弟弟的見面禮嗎?會看到這個想起邵樂和他們之間的過去嗎?哪怕在他和邵修友相處的時候。
邵樂腦子里渾渾噩噩瘋狂扭曲地想了很多。
但現(xiàn)實里他聲音輕而又輕,他看著喬諒的眼睛專注地彎起, “嫂子……喜歡嗎?”
“……”
邵修友臉上的笑意漸漸褪去。
他出于興趣做了好幾年的演員。但能夠取得如此高的成就、拿到這么多獎項, 絕不是因為他有錢。邵修友也是實力派。
空氣中有些喧鬧的聲音, 他溫和深邃的目光逡巡在邵樂臉上。
盡管邵樂竭力地控制情緒和表情, 但仍然能看出許多端倪。而他的變化, 全部都是因為……
喬諒。
邵修友希望邵樂和自己的男朋友相處愉快。因為此前邵樂表現(xiàn)出的態(tài)度, 一直充滿偏見、充滿芥蒂。
可是現(xiàn)在, 他們相處的氛圍的確和諧, 邵修友的心情卻又算不上愉快。
喬諒搖頭, 清高垂眸,“我不能收, 這太貴重了!
邵樂笑了聲,聲音平穩(wěn):“沒關系,收下吧。也沒有很貴。主要是我對你……們的祝福!
喬諒清傲狹長的黑眸直視他。
仿佛真的和他第一次見,一點也不熟。半點破綻不露,也沒有震驚沒有心虛。
這個騙子……說的在意他喜歡他, 根本都是假的。
邵樂心中一片酸澀,喉結滾動了下。
“那就……祝你們百年好合?”他扯起嘴角, 舉杯和邵修友示意,“二哥,我朋友在那邊,我先過去了。”
邵修友微笑:“好,去吧!彼恢雷约菏遣皇窍胩唷
但愿是的。
邵樂離去的腳步匆匆,像是對有些尷尬躲避和避之不及似的。
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借著舉杯的一兩秒間隙,透過透明的酒杯璧和香檳,借機對喬諒垂眼摘出佩飾的側臉露出過一瞬間的著迷。
甚至……垂涎。
道德感依然在約束他。不斷鳴笛,提醒他不可以看嫂子太久。
可是,怎么辦呢。
真的忍不住。
他在察覺到的一瞬間就收起表情,咬緊槽牙,憋住強勁蓬勃的心跳和痛苦的心情。
邵樂的腳步匆匆,冷風撲到他的臉上,汗水被刮出強勁的冷意。
會被發(fā)現(xiàn)嗎?
不要被發(fā)現(xiàn)。
他對喬諒的喜歡莫名像是做賊一樣,明明他才是先來的那個。
他腦子里很亂,表情也陰沉,稀里糊涂想著好多問題。
喬諒會和二哥結婚嗎?
會真的成為他的嫂子嗎。
他要像這些天看著喬諒和邵修友離開的背影那樣,接著再看一輩子嗎?
花園的晚風吹過,白天盛開的花朵都已經(jīng)合攏休憩;ò陲L里搖曳著。
邵修友轉頭看著喬諒。
冷風透過窗戶吹拂進來,吊燈精致復雜,隨著風有了輕微的晃動。光線疊著彩虹色塊落在喬諒臉上搖晃。
他黑發(fā)落在眼皮,雪白疏冷的一張臉愈發(fā)被襯出不可攀折的意味。實在帥氣得太過亮眼,人本就不多,卻多數(shù)都在不斷不斷地看他。
喬諒誰都沒看。
疊著腿往后靠,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把那枚小小胸針拈起觀賞。
……
一整晚,邵樂都在竭力和喬諒避嫌。
這次來的大多是邵樂的朋友,一些闊少二代聚在一起,以往說的話題無非豪車、名表、游戲,又或者找到了什么樂子……
喬諒這個名字,這次像是怪異又直愣愣刺入他們的話題里。
問起喬諒的人很多。
邵樂一概回復:
“嫂子看起來脾氣不錯。但是更多的也不知道。”
“不叫嫂子叫什么?他都和我二哥在一起了……為什么和二哥在一起??問我干什么,你們應該去問二哥。”
“誰說我和他談過?謠言!
他被圍著,在二代們亮晶晶的眼神里解答一些蠢得要死的問題,都快忍不住想揍人。圍著喬諒問東問西干什么!喬諒就算和邵修友分手也輪不到他們!
他捂著后頸,視線煩悶地轉了下頭,看到喬諒,視線閃爍動蕩了下。
喬諒低頭在觀察長桌上的食物,拿手機找角度隨手拍了幾張,打算回去發(fā)微博。食物可以不好吃,但要長得好看,這是喬諒的信條。而邵家的小型晚宴很明顯滿足他的需求。
他拍完照轉身,和背后剛好準備路過的傭人險些相撞。
喬諒快速后仰,背后靠到一堵熱墻。
邵樂單手握著酒杯,里面的酒液蕩動了下。他扶穩(wěn)喬諒的腰部,寬大掌心能透過薄薄的布料感知到喬諒的體溫。
還有微微透出些涼意的肌理。
他喉結微微滾動了下,很快就放開,俊朗深邃的臉孔爽朗又保持距離感,笑著說:“小心,嫂子。”
他和喬諒對視都不敢太久,畢竟邵修友還在不遠處看著。他對喬諒點頭,攥了下手心,重新回到自己的朋友堆里。
手掌發(fā)熱發(fā)燙,心臟都在痙攣,血液逆流澎湃著。
邵樂坐回沙發(fā)上,仰頭看天,呼吸有些費勁。身邊是朋友們的閑聊。
“小心嫂子。哎呦,小心嫂子……”陰陽怪氣的聲音。
“總覺得讓你小子爽到了!
“那可是你哥的男朋友,你應該沒動別的心思吧?”
“動了點什么心思不也很正常嗎?別的不說,喬諒長得真是太……!”
嘰嘰咕咕的對話聲很興奮。
大家都是年輕人,說話也沒什么顧忌。
還有一部分和邵樂關系更親近,知道邵樂和喬諒談過的人支支吾吾,視線時不時瞥著邵樂。
邵樂什么都沒聽到,耳朵里空空如也。
琥珀色的眼珠晦澀,靜默注視著不遠處邵修友和喬諒的背影,略微抬手喝了一口酒。
酒液熏人。
他碎短金發(fā)飛動,唇往下移,英挺鼻梁微側。
在掌心輕蹭著,隱晦地嗅了一下。
脖頸紋身跟著筋絡跳動。他把臉埋在手心,喉結滾動。
喬諒。
……
宴會過半,流程進行得都差不多。
人不多,又都是年輕人,最會敗興的邵樂大哥這次也特意避開他們沒有掃興。
于是就會玩些年輕人愛玩的游戲,狼人殺大冒險之類的,也有人三兩湊在一起對著游戲機拼搏廝殺,隨著時間延長,酒氣在宴會廳蔓延。
喬諒沒有喝酒。
他的酒量太爛。在工作室也就算了,不屬于自己的領地喬諒一直很謹慎。
倒是邵修友喝了很多。
溫雅青年醉醺醺地靠在喬諒的肩頸,埋頭抵蹭,兩手環(huán)抱他的腰身。
邵樂就坐在他們的對面,還要裝沒看到,扯著嘴角,用力攥著手里的牌甩出去和別人斗地主。
邵修友目光靜靜地看了會兒邵樂,忽然又蹭了下喬諒的側臉,低聲道:“寶寶。跟我上去休息一下吧。”
叫什么寶寶。
好惡心。
好膩人。
邵樂把手里的牌打出去,微微咬牙,友善爽朗道,“要幫忙嗎?我看二哥的這個子也不是很好抬!
“沒關系,我也沒有醉到那種程度!鄙坌抻阉α讼骂^,撐著桌面站起身,對喬諒微笑了下,“走吧。”
邵樂硬是沒抬頭,死撐著一直沒抬。就聽著他們兩個的腳步聲一起走遠。
怔怔想。
已經(jīng)磨合好的朋友或戀人,腳步才會同調(diào)。
喬諒和邵修友的腳步聲已經(jīng)幾乎合為一個人了。
身邊的朋友催促:“該你了該你了!
邵樂盯著手上的王炸,忽然覺得好沒勁。他咧開嘴,舌頭頂著虎牙感受了一下尖利的輪廓線。
煩。
好煩……
他笑了聲,單出一張小鬼,在下一輪才甩出一張大鬼。
朋友無語:“你在干什么……有王炸都不用。”
邵樂仰著脖子把手臂搭在膝蓋上,手指攥著枚硬幣拋來拋去,盯著天花板的吊燈發(fā)呆。
聽到這個問話,覺得好笑。
怎么,有王炸就必須出王炸,不能拆嗎?
——這個思維一經(jīng)跳出,邵樂手一頓,硬幣脫手徑直砸在桌面滾動出嗡嗡響聲。他出了一身冷汗。
邵樂……
不要這么想。
他警告自己。
*
二樓有一間房,是邵修友的專屬休息室。
休息室說是休息室,其實是邵修友單獨的更衣室。
被喬諒半扶著進來之后,邵修友靠著門休息了一會兒,莫名地扯著嘴角笑了聲。
他頭有些昏沉,悶熱感沖擊頭顱,動作倒很清醒。反手關住門輕輕一抵,背對門板手指一動,就擰上了反鎖。
喬諒聽到動靜回頭,抱著手臂看著他:“怕人進來?”
“嗯。”
邵修友靠近,彎下腰摟著喬諒。
衣料摩擦著,他胸口的胸針材質(zhì)堅硬冰冷,微戳在喬諒的胸口。呼吸聲急促,膚感火熱。
邵修友的額頭抵在喬諒的肩膀,帶著些虛幻微笑去輕吻他的頸側。
他不知道。
該怎么形容,今晚的那種憋屈感。
好像一切都很正常,除了邵樂。
他能察覺到邵樂的狀態(tài)不對,他和喬諒之間也許有一段故事。
于是一個可怖的思維擠入腦海。
替身……
長得相似。
如果是親兄弟,相似也很正常的,是嗎。
這是沒有得到驗證的虛妄猜測。但依舊讓邵修友陷入可怖的暈眩中,心驚肉跳,不敢確定。
他今夜一直在一言不發(fā)地保持微笑,如同溫和的兄長一般注視喬諒。
只有他自己知道,內(nèi)心倏然燃起的忐忑和不安根本已經(jīng)無法遮掩。
別看他。
別看他。
別看他。
喬諒每一個抬起的目光,邵修友都在這樣許愿。
休息室內(nèi)的光亮下,在喬諒的默許下,他彎下脊背,鼻梁微側湊上前去。
喬諒的嘴唇很好親。
薄而微冷,卻軟得不可思議。貼合下唇含.住,就能輕舔頂開點縫隙,嘗到一點滋味。
喬諒向來清冷高高在上,被親的時候會淡漠著蹙一點眉。分不清他的表情是在說惡心還是覺得無奈?傊廊粫浜系貜堥_嘴,下垂著眼看著他。
口腔里的濕.熱軟.肉帶著零星一點苦味,喬諒剛剛喝的是茶,呼吸中也帶一點青澀回甘的淡苦。
和他的酒味膠著在一起。
邵修友微閉著眼睛,手漸漸從腰后抵住腰腹。他的手掌很大,張開丈量著,然后摟緊。
他本應該向喬諒求證的,只需要問一問,應該就會知道答案。
但是他卻沒有問。
休息室內(nèi)的空氣發(fā)悶。溫雅青年呼吸急促,視線模糊,頭發(fā)微濕蹭在喬諒的耳廓。一點點下移,嘴唇吻合在喬諒微凸的喉結,粗糙的舌頭輕掃過。
一路親一路后退。直到喬諒膝彎撞到沙發(fā),往后倒。
邵修友單膝跪下,埋頭在他面前,一頭扎進喬諒資本不得了的胸口。
喬諒有固定的健身習慣,閉合衣領下是白皙鼓.起的弧度。
他背后靠著一層軟墊,往后仰頭。一只小臂撐在沙發(fā)上,另一只抓著邵修友的頭發(fā)。
只需要一轉過頭,就會看到一旁密密麻麻的陳列西裝,各式各樣的領帶,以及許多閃亮的胸針、袖扣等佩飾。
最重要的是……
盡頭的位置。
有一整面的大鏡子。
喬諒側頭看著,清冷男神任人揉搓的樣子有些狼狽,但更令他想笑。
他伸手拽住邵修友的頭發(fā)把他拉起。
邵修友迷蒙著眼睛和他對視。
喬諒冷漠低頭看他,黑發(fā)垂落眉弓。雪□□致的一張臉帥氣得叫人心口都收縮發(fā)麻。
喬諒應該是和情.欲從不掛鉤的。天上的神仙從來不食人間煙火。
他指腹帶著薄繭,用力地從邵修友的唇邊蹭過,帶來一陣又辣又痛的麻意。
“你好像因為什么在焦慮!
他輕哂。
邵修友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被用堅硬指甲用力頂開牙齒,蹭到口腔里。
喬諒指腹在他舌面蹭了下。像惡意的戲弄。
“呃——咳!”
邵修友喉嚨里發(fā)出有些難堪的聲音,冰冷的手指帶來匪夷所思的熱意,受支配被俯視,但是完全沒有反抗的念頭。
能做的只有用力仰起頭,去看喬諒?此麧駶櫜[起的眼睛,籠在陰影下的深邃傲氣眼睛,長直睫毛底下,冷冷的帶點刻薄的淚痣。
仰到脖頸酸痛,都不會舍得移開眼睛。
對喬諒這張臉,永遠會有無數(shù)的惡劣想法。但是又會想順從他。
“Rain!
喬諒輕聲喊他的名字,聲音很低,指頭很冷。蹭在邵修友的下頜逼他抬頭。
這個名字讓邵修友有些怪異的酸麻感。
比起澹修友、邵修友,這樣的名字。
作為喬諒粉絲的“Rain”,這個虛擬的名字承載更多回憶,也具備更強烈的關聯(lián)性。
……也更糟糕。
被他這樣喊著,時刻提醒邵修友,他們在男友關系之外的另一層關系……
也是偶像和粉絲的關系。
他的心臟忽然劇烈跳動起來。
“知道嗎?我很喜歡鏡子!眴陶徧痤^,“太過客觀了,能讓一切丑陋的東西都無所遁形。”
像喬諒這樣。被俗氣欲.望無孔不入侵占的怪物東西,在鏡子面前只會看到一個扭曲的自己。
鏡子會讓人檢省自己;也會讓人惡意地想變壞,那是一種對自我的挑釁和審判。
清高嗎。
大家都說你很清高,喬諒。
喬諒很喜歡摧毀一切東西,砸爛那些或真或假的感情。
偶爾也會把自己砸爛。
看看里面的魔鬼,是怎樣的一副樣子。
他的手指從邵修友的口中抽出來,略帶厭惡的眼眸平靜,盯著被舔舐濕潤的手指。扯了嘴角微笑一下,把口水蹭在他的肩膀。
邵修友完全無法呼吸,只是這樣看著他。
“你不知道吧!眴陶徸怂缮(yōu)雅,望著他,“我對別人有多糟糕。”
如果想知道的話,可以下樓去問問你的弟弟。
喬諒略顯惡意地想。
光線燦亮,頂光卻愈發(fā)讓喬諒雙眼顯得陰暗深邃。
“我對你,真的非常非常好。”
再輕輕一推,把他放倒。
“因為你是我的粉絲!
不是因為寵粉什么的。
只是單純因為,喬諒知道,對粉絲好可以收獲非常多的愛。非常非常多。
“你應該有很多我的簽售唱片!
這里面真大。什么都有,物資豐富。喬諒輕而易舉地找到了一只簽字筆。
“這次給你不一樣的簽名,怎么樣?”
邵修友:“什么……?”
喬諒已經(jīng)起身,□□跨跪到邵修友的腰兩側。
他的身材體型太好看,畢竟是在論壇常年被P澀圖的絕頂身材。現(xiàn)在膝蓋撐起腿部布料,從下至上看他,張力爆滿。
他垂下頭,烏黑發(fā)絲散落,睫毛也跟著低斂下來。修長漂亮的手指抵著邵修友的皮帶,“嗯……這個怎么解!
邵修友怔怔看他,一張俊秀的臉孔上是全然的怔愣,迅速抬手去抓他的手,“寶——”
喬諒冰冷的手指在試探中不時剮蹭過他的腰腹。邵修友喉結滾動,有一股尖銳酥麻的熱意電流飛速下竄。
“咔噠——”
喬諒解開了。
伴隨清脆聲響的還有喬諒的一聲笑。
邵修友知道他在笑什么。
因為確實很丟臉。
他耳廓一麻,喉結滾動了下,胸口劇烈起伏。
本來沒有完全喝醉,但現(xiàn)在忽然有些不確定了。他是不是在經(jīng)歷一場夢,喉嚨里擠出艱澀的話語,“等等、寶寶——”
那只漂亮的手按在他的腰腹,有力的雙腿往下一坐,不慎擠壓過去。
邵修友用力咬緊牙關,額頭開始冒汗,聲音有些變調(diào)。
喬諒擰著他的頭發(fā)往旁邊轉,讓他去看那面巨大的鏡子。
在那面清晰的鏡子里。
在這樣漂亮明亮的光線里。
挺拔不馴、不可一世的青年和他貼合著。
他直勾勾看著鏡子,茶色眼眸閃爍,恍惚渾噩。從耳廓紅到脖頸。
喬諒冷冷睨著他,似笑非笑地輕悶哼一聲。
他并不介意。
他說過,對粉絲寬容一點是應該的。
喬諒拔掉筆帽,發(fā)出輕響。
冰冷的筆尖觸感奇怪,落到皮膚上,盡管輕而又輕,Rain還是輕而易舉地,感受到危險的針尖觸感。
…感覺。
太清晰了。
畢竟是尖銳物體,具備微妙的脅迫感。讓他幾乎僵住,頭皮發(fā)麻,胡思亂想。
邵修友從未被人這樣對待過,哪怕是今天之前的喬諒也沒有過。
腦袋里面空空,無法思考。但已經(jīng)有了一種近乎蓬勃的,瘋狂的滿足感。
被物化了。
他也許也只是一張唱片,一張簽名紙。
是喬諒的東西……
被他標記。
“寶寶…”他察覺到喬諒已經(jīng)在準備起身離開,下意識摟住對方的腰部往下按。
喬諒又被蹭到一下。
Rain清晰感知到對方的手臂肌肉都用力繃緊,呼吸急促,硬撐著沒發(fā)出別的聲音。
“寶寶!
他也微微咬了下牙,從喉嚨里發(fā)出笑聲。
“坐到前面一點來!
他聲音沙啞,溫文爾雅的面孔帶著溫馴的笑意,從下而上,仰望喬諒逆光格外俊美的臉頰。
Rain一直覺得喬諒的反應很可愛。
雖然喬諒的確是清冷男神的風范,但真的不妨礙Rain覺得他可愛。
畢竟他在做夢男之前,是從爸粉轉行的。
喬諒順從了他的愿望。Rain今天的不安都被溫柔地澆灌充實,連忐忑也遠去。
抬起頭,會看不到喬諒的臉。
暖融融的冷香兜頭蓋臉籠住他。聲音混亂,光線反射下,一切都無所遁形。
喬諒沒有太多的反應,只是仰了下頭。隱約聽到他呼吸停滯短暫一瞬。
然后,很輕地笑了聲。
……
喬諒坐在椅子上,被Rain幫忙整理著褲子和衣服。
Rain幫他把扣子一顆顆地扣上。
喬諒歪側著頭靠在軟墊的墻面,呼吸還沒有平定。濕潤的頭發(fā)掃在眉弓眼皮,狹長黑眸在間隙瞇起看他,淚痣濕潤。
“分開走!彼f。
Rain一頓,指腹頂蹭著喬諒的紐扣撫摸了下,垂著臉微笑,輕快地回應他,“好。沒關系,我在里面多待一會兒!
稍微休息之后,喬諒打開門。
撲面而來的清新冷風把他的頭腦沖擊得更為清醒。
樓下的喧嚷一如之前。他反手關上門,隨手扯動了下前面的衣襟,讓布料和胸口從微微粘連的狀態(tài)脫離開。
二樓有一個朝外凸起的露臺,從上而下地俯視,一樓的盛況都落入眼底。似乎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剛剛的消失。
喬諒手插在口袋里靜謐看了一會兒,轉身準備下樓。
一只手卻忽然攥住他的手腕。
“砰——!”
雜物間的門被倏然打開又關上,發(fā)出嘎吱的響聲。
無人注意。
喬諒手腕被抓著拉攏,有人按著他的肩膀往后推。他立刻反應過來,回頭肘擊。
可很快肘部就被握住,火熱結實的軀體靠近,伴隨清爽的蔚藍海洋的味道。
還有酒氣。
昂貴的酒液味道香醇濃厚,對方擁抱收攏的瞬間,就像是一簇順著干草攀爬沖上頭顱的火焰。
“是我!
邵樂從后面抱住他,溫暖的胸膛激烈的心跳。結實手臂肌肉繃起,緊緊抱住喬諒的腰。
只是抱一下。
他想。
只是抱一下,二哥不會介意的。
他低聲說:“從側門出去,再從花園進室內(nèi)。不然會有很多人……對你消失的時間做過什么,有很多糟糕的聯(lián)想!
喬諒語氣寡淡地重復:“糟糕的聯(lián)想?”
邵樂只是短暫地抱了一下,很快就守規(guī)矩地放開。看樣子沒有一點回味的意思。
他時刻牢記喬諒和邵修友兩情相悅,時刻提醒自己底線在哪里,時刻告訴自己不能去做第三者。
只是。
邵樂的耳朵不好,于是嗅覺有些太過敏銳。
喬諒身上……一股邵修友的味道。
邵樂從未覺得二哥身上青竹味道的香水,有這么明顯,又這么令人崩潰過。
他們做了什么?在那個房間。
給他親了嗎,給他摸了嗎,給他舔了嗎?
什么都給了嗎。
應該不是什么都給了,感覺沒那么快。
但是邵樂還是很崩潰。
他寧愿喬諒戴著他送的胸針和他哥接吻,那樣他起碼會有一點存在感。
他兀自失落傷神的時候,喬諒低頭整理著被摟抱出來的褶皺往前走,手指已經(jīng)搭上雜物間的把手。
腰部再次被手臂收攏著往后收。
喬諒的手搭在把手上,輕描淡寫地垂眸看著環(huán)住自己的手臂。青筋明顯力度克制。
他淡淡說,“看你今天的樣子,我以為你要準備忘掉一切重新開始!
雜物間沒有開燈。只有偏上位置的一扇窗戶往下透光。窗外路燈的光亮慘白地傾瀉在喬諒的手腕,紋身清晰,指骨分明。
邵樂低頭把下巴埋在喬諒的脖頸,看著他的手。
虎口有些微紅,掌心應該也是。
不只是掌心,還有他的嘴唇、眼角、耳朵。都帶著潮熱的氣息。也許這都不止。
“……”
邵樂的臉完全逆光,又埋攏在喬諒肩頸,陰影更為深邃。半晌才低低地說,“嫂子,今天我生日!
這個稱呼是邵樂用來時刻提醒自己喬諒的身份,以防自己對他有什么歪心思壞想法的。
他不是做得很好嗎?
這個稱呼像是火辣辣扇到他臉上的巴掌,時刻提醒他廉恥禮儀。
今天一晚,他幾乎都沒有看喬諒幾眼,也沒有和喬諒說幾句話,已經(jīng)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
再繼續(xù)保持下去,很快他能把喬諒忘得一干二凈。
酒液野火一般在心肺燃燒。
他是自由的,不是喬諒的狗。
察覺到喬諒沒有掙扎,邵樂收緊力度牢牢把他箍在懷里。身高差讓他的發(fā)絲垂落在喬諒肩膀,細碎地晃動了兩下。
好舒服。
喜歡擁抱。
邵樂神魂顛倒,側過頭去拱在他后頸聞了聞。
清冷的香氣很難想到具體的前中后調(diào)。輕柔又濕冷,連這股味道也在高高在上地瞧不起人。
只有一個概念很清晰。是喬諒的味道。
很淡很淡。
只有在接吻的時候,……的時候會格外清晰。
邵樂頭皮酥麻到頭發(fā)都快炸起,緊皺的眉毛也松懈下來,喃喃。
“嫂子沒事,我哥不知道。你讓我抱一會兒,就當生日禮物了!
與此同時,腳步聲在門外停下。
“咚咚!
門被敲了兩聲。
第067章 又原諒了哥
一樓喧嚷著沸反盈天。
邵修友沒有看到邵樂的影子。
他站在雜物間的門口, 緩慢地擰開門把手。
“嘎吱——”
室內(nèi)略顯空曠,略微的灰塵味道起伏。
沒有開燈,只有一扇窗的光亮從上而下地落在墻壁。
里面什么都沒有。
邵修友溫雅眉眼略松。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太多疑了, 有些可笑。
喬諒出去之后不久,他就聽到雜物間的門被用力關上的聲音。他以為是……
邵修友沉默了下。
而在距離他不足五步的角落的桌面底下。
人高馬大的邵樂緊緊把喬諒的身體抱在懷里。
骨節(jié)分明的小麥色手掌,用力捂著喬諒的嘴唇。他的手很大,喬諒半張臉都被完全包住。
情況緊急。
邵樂目光盯著邵修友站在門口流淌蜿蜒過來的影子。本來該心無旁騖……
但是在他懷里的人實在太安分了。
沒有掙扎。
就這樣被他的手箍著后仰, 后腦枕在邵樂的肩膀。
像是累了。
又或者說, 是覺得當下的情況還不值得他浪費什么精力。
明知道邵修友就在門口,邵樂還是忍不住把手搭在喬諒腰上箍緊往上抬, 側過臉, 鼻梁和呼吸蹭到自己的手背上。
喬諒抬了下眼, 看著他。
“……”
邵樂被他一個什么意味都沒有的眼神, 看得呼吸都微妙地停頓。
心跳聲很快。
“咚咚”亂響, 快從胸膛跳出來。就抵在喬諒的肩胛骨。
背德的親密嘲笑他的欲望。
邵修友會聞到嗎。
這里……有嫂子身上的味道。
邵樂亂七八糟地想, 呼吸很節(jié)制, 視線緊緊注視喬諒。
喬諒又為什么不掙扎, 不躲開。他只要向邵修友求救, 就現(xiàn)在。
邵樂沒忍住,微微放開手。
適應黑暗的眼睛, 看到喬諒冷白臉頰上幾道緩慢消退的指痕。他的懷抱寬闊又緊密,卻被喬諒強硬地拿胳膊頂開一道間隙。
在這樣的緊迫時刻,他好像什么都忘記。
邵樂無法控制地把喬諒擠在胸口,一點點緩慢靠近。
這算什么呢?
算覬覦親哥的男友嗎?
不算的。
因為本來就是他和喬諒先在一起,喬諒騙了他。所以這只能算一個……
懲罰的吻。
他心跳聲都大得唯恐被不遠處的邵修友發(fā)現(xiàn)。
微熱干燥的嘴唇, 輕輕印在了喬諒的臉頰。
而且就算邵修友發(fā)現(xiàn)了又怎樣……?
沒關系。
只是親親臉而已。
二哥知道也不會在意。
一點倦淡的香氣輕悠地散開。邵樂像聞著味的狗一樣…垂下眼睛,盯著喬諒形狀漂亮的嘴唇。
金發(fā)被風吹動晃動了下。
邵樂發(fā)叢的汗意被倏然吹冷, 慢半拍地意識到,他在做什么,他在發(fā)瘋著想著些什么,他在親誰。他親著的這個人,現(xiàn)在是誰的男朋友。
然后又意識到,這股風意味著什么。
雜物間的窗開得太高,吹不到桌腳。
是邵修友走過桌邊的腳步,帶動起來的風。
邵樂閉了下眼,沒能親得下去。
道德感把他拉扯起來,禁止他再有更進一步的冒犯。
*
邵修友離開之后,門又被重新關上。
室內(nèi)依然一片寂靜。
他們等待了一陣子,喬諒才伸手,把邵樂用力往后一推。
“砰——!”
少年的肩膀立刻撞到實木的桌腿上,痛感立刻擴散蔓延,邵樂下意識抬起頭。
喬諒從他懷里擠出來,站直身軀。
他起身的風沖淡悶熱感,邵樂也冷靜了很多,扭頭看到喬諒的衣服都被他抱出褶皺,略顯出些凌亂感。
“抱歉嫂子,”他笑著說,緊盯著他,喉嚨里擠出的聲音有些干澀,“給你添麻煩了。但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喬諒修長手指整理領口,半瞇著眼居高臨下瞥著他。
沉默了下。
他說:“和你哥在一起的事情,我很抱歉。”
他蹲下身,和邵樂平視。
在邵樂以為喬諒會因為那個失禮的臉頰吻生氣,又或者直接離開的時候,他卻在說這些。
甚至沒有前搖。
就這么單刀直入,邵樂甚至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金發(fā)少年一頓,瞳孔收縮了下。
“我不知道你會不會覺得我騙了你!眴陶徴f,“但是我其實,真的還在意你!
邵樂陰暗的眼睛幾乎都要迸出光亮來,嘴唇輕動了下。
他就知道。
喬諒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騙他。
說喬諒在騙他的人都沒良心!都該去死。這不是已經(jīng)在和他解釋了嗎?
二哥……
真給你撿到便宜了。
嫂子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嫂子。
他喉結動了下,說:“你和我哥在一起了……喬諒……”
喬諒沉默。
邵樂看著他烏黑的睫毛,和上挑的眼尾。
他臉上明明還有著上一場愉快事情殘留的淡淡潮紅,他的身上明明還有和被人親密接觸留下的青竹氣息。
但是又這樣蹲在他的面前,說在意他。
邵樂很快調(diào)整過來。
他已經(jīng)成長了,他現(xiàn)在不會再給喬諒當狗了。
“嫂子。”
西裝少年直勾勾看著他,一雙琥珀色的眼眸帶來些壓迫感。
他抿了下嘴唇,爽朗地笑了聲。
“你在把我當傻子嗎?”
靜謐蔓延一陣。
喬諒黑發(fā)微濕凌亂,“我只是不知道應該怎么說!
邵樂冷著臉,屏住呼吸等待。
“我是因為他和你——”
喬諒蹙眉,鋒利清雋眉眼流露出些克制的脆弱感。沉寂半秒,他道,“算了!
邵樂心口一陣酸麻,心臟砰砰亂跳,喉嚨干澀。
他意識到喬諒接下來說的話,很可能讓他立刻不計前嫌地舔上去。
他的直覺感到危機,他的理智叫囂讓他不要上當。
他的眼睛卻在直勾勾看著喬諒,他的嘴還在追問,“他和我?他和我什么?”
風聲從窗外呼嘯。
喬諒一張臉如冰似雪的凜冽俊朗,垂眼的時候淚痣如同剛落下的漆黑淚點。
這張臉做什么都是有苦衷的。
他抿唇?jīng)]有再說下去,站直身體,轉過身準備離開。
邵樂立刻撐著地板起身,聲音急切:“他和我什么?你說!”
喬諒的手已經(jīng)搭上門把手,“沒什么!
邵樂的手一推,把剛被喬諒拉開的門又砰的一聲關上。
“反正你總有自己的原因是吧?你不說沒關系,我會自己想,我會自己去找!
他咬著牙笑了聲。
金發(fā)下一張臉深邃帥氣,脖頸的紋身如同烈火一般燃燒。
“就算什么原因都沒有,就算你又在騙我,也沒關系。你如果在意我,那我們是一家人;如果你在意我哥,我們還是一家人,沒差。”
“你說是嗎,嫂子!
沉寂。
“既然你這么叫我,”喬諒在棱格狀的光線下微微側過來,目光微抬,靜靜地看著他,“那我希望我們的事情,你不要和他說。”
邵樂沉默了下。
明明他不是第三者,也從未想過去破壞邵修友和喬諒的感情,但是他這句話一說出來…
邵樂就覺得。
好像他真的已經(jīng)淪為小三。
在背后取悅嫂子,轉頭嫂子就說,還是更愛他哥。
還說要把他們的事情藏著點,不想破壞和哥的感情。
邵樂為自己的無端聯(lián)想感到荒謬。
少年穿著正裝,體型高大。自己的西裝上都還殘留著臟兮兮的灰塵,就靠近,把喬諒往墻上一推,低下頭去幫他整理。
金發(fā)垂落,表情專注。側臉微微緊繃,視線有些陰暗,手指落在喬諒的腰腹。
“放心吧。我不會說的!鄙蹣返吐曊f。
他動手把帶點褶皺的布料拽平,輕抻了下。
“他也不會知道!彼捯粲行┢D澀,“我沒有告密的習慣。也沒有插足被人感情的癖好。”
然而就是因為他微微用了點力氣整理,所以一抬眼……
就看到喬諒胸口。
微微凸起的地方。
在拉平的布料上格外顯眼。
邵樂瞳孔收縮,喉結動了下,怪異地盯著瞧了兩眼。
好明顯。
讓人覺得,出現(xiàn)在喬諒這樣淡泊矜持的人身上,無比突兀,也無比……
喬諒卻好像沒覺得有什么。
他這個人有時候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來,但又的確在一些小問題上有點正經(jīng)。
青年皺眉順著邵樂的目光低頭看,又抬頭,眉壓眼的困惑明顯。
“怎么了?”
邵樂喉嚨有些發(fā)干,視線黏在上面,“沒……沒什么!
喬諒被他搞得莫名其妙,低頭就這樣準備離開。
邵樂道:“……等下。嫂子。”
喬諒回眸看他,挑眉。
越是慘淡光線,越是能顯得喬諒這張臉有著濃烈逼人的帥氣。
邵樂幾乎像是被他冷冽的眸光刺在胸口,捅著翻出血花,攪來攪去。
他心口干澀,一張臉都有些陰暗,抿唇在雜物間的抽屜里翻找了一下,找出一盒創(chuàng)口貼。
對著窗外的光線看了下有效期,拆包遞給喬諒兩枚。
“貼一下!
喬諒:“什么意思?”
邵樂伸手,拇指蹭了下。
“這里,太明顯了!鄙蹣犯杏X到喬諒腰腹都繃緊了一瞬。
他指腹也跟著麻了一下,聲音很輕,“嫂子。就這么出去,會被壞東西在心里做很臟的幻想的。所以遮一下吧!
喬諒皺眉接過,低頭打量了下自己。哪怕尋常的摩擦也可能導致這種狀況,完全是正常的反應。
他并不覺得有這個必要。
他把創(chuàng)口貼隨手扔在臺面上,“不用了!
邵樂被他丟在身后,看著喬諒擰開門把手。門外宴會的喧鬧噪音一瞬間涌入進來,他跟了兩步,不敢想會有多少人盯著喬諒看。
本來那群二代今天就一直圍著喬諒問來問去。
可是一直求著喬諒遮,是不是顯得對他的那個占有欲太強?
而且他又不是喬諒的男朋友。
邵樂被他丟在身后,找不到理由勸他。手里還捏著一盒創(chuàng)口貼,腦子里面已經(jīng)開始不清不楚不干不凈了。
喬諒的身上會全是微紅的指印。
邵修友不會舍得對喬諒太過分…但是喬諒的皮膚確實太白,不需要多用力也會輕而易舉地留下痕跡。
好難想象。
喬諒這樣正經(jīng)淡漠的人,一絲不茍扣到最頂上的衣服底下,會是這樣的隱晦痕跡。
每天都會這樣嗎?
每天都帶著邵修友的痕跡……堂而皇之地和別人見面。
邵樂垂下的眼眸晦暗不明,眸子閃動兩下,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手。
如果是他來幫嫂子貼的話…
喬諒鍛煉得當。
弧度很漂亮?嚲o時微微硬實鼓起,放松時又是帶有彈性的軟。
粗糙、滾燙的指頭。
拇指和食指揭開那一點不貼邊的邊緣,其余手指微壓在喬諒的胸肌上。
把布料扯開…
邵樂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什么似的,停頓,虛盯著半空愣神。
眼皮都在抖,喉結滾動了下。
一股熱氣飛速蒸騰。
邵樂很快調(diào)整好,捂了下額頭,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狗似的嗚咽,徑直錘了墻壁 一拳。
邵樂。
夠了!
“——對了。”
門又重新被推開。
喬諒看了一眼正撞在墻上的邵樂,淡漠的眼神表情沒有半點變化。
他摸了摸口袋,剛剛在廳堂的時候,他順了一顆糖在口袋里。
他在邵樂怔愣的表情里低頭,拉起邵樂的手。
微涼的指腹掰開他僵硬的手指,把那顆糖放在邵樂的手心。
“生日快樂!
第068章 又探病了哥
一樓四處是噪音和散落的紙牌, 香檳杯子四處擺放,切過的奶油蛋糕散發(fā)略甜膩的香味。
注意到喬諒下樓后,這些在自己的圈子領域很受恭維的闊少們陸續(xù)抬頭, 不乏熱情的招呼聲。
邵樂好像多慮了。
是他從自己的角度出發(fā),對喬諒和邵修友的關系充滿懷疑,才會想太多。
但其實,大多數(shù)人覺得喬諒消失這么久, 應該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沒有人會覺得他會在這段時間和邵修友做什么。
喬諒的表情淡泊。
清絕孤高的臉天生就是矜持的料子。眉目深黑淚痣泛冷, 講話也是不怎么愛搭理人的那種頹靡韻味。
無論發(fā)生了什么,只要喬諒的表情夠平淡夠正經(jīng), 給他找到理由總是很輕松的事情。
畢竟喬諒有這樣高潔無暇的一張臉。
禮貌有余, 距離感十足。
不止會在尋常圈子里是發(fā)光體, 在上流圈子也很受關注。
惡劣的人喜歡磨碎清高的骨頭, 好心的人也因為他的堅韌不拔而多給兩分注視。簡而言之, 就是好人壞蛋都會忍不住盯著看的類型。
“寶寶!鄙坌抻哑鹕砜聪蛩, 并沒問他去了哪里。
喬諒掃了一眼客廳擺放的古董鐘表, 道:“時間差不多, 我該回去了!
邵修友拿起外套:“那我叫司機一起送你。”
喬諒:“不用, 你送我到門口就好!
邵修友正在熱戀期。每天和喬諒的相處都很嫌不夠。尤其是今天又狠狠幸福了一把,狐疑、忐忑和飽脹的安全感對沖著, 都默默地催促他去和喬諒走得再近些。
但被拒絕,邵修友沒有硬要跟上去。
喬諒是很有主見的人,拒絕一次的時候就已經(jīng)表明了態(tài)度,并不是欲拒還迎的意思。
“好吧!彼行┻z憾。
光線明亮。
邵樂盯著他們看,胳膊掛在樓梯扶手上, 尾指還戴著喬諒分手的時候送他的那枚戒指。
邵修友察覺到視線,抬頭看去。
邵樂的視線卻越過二哥, 聚焦在喬諒的臉上。
“這么早就走了?”少年碎短金發(fā)下的眼珠目不轉睛盯著喬諒,笑起來,虎牙藏在唇邊露出一點,“我還以為二哥會勸你留在這邊住一個晚上。”
喬諒回答,“我一般不在外留宿!
小丑沒有分離焦慮。
但是太久見不到喬諒的話,狀態(tài)總是會比平時抑郁一些。
“好吧!
邵樂彎著眼睛,當著二哥的面,視線隱晦地黏在喬諒的臉上,輕聲和自己前不久才在角落擁抱和親吻過的人道別。
“再見。下次再來玩。”
他頓了下,低聲補充上那個稱謂,“……嫂子。”
又過了兩秒,視線才從喬諒的身上錯開,和旁觀的邵修友對視。
兩雙相似的眼睛來自基因的饋贈。他們仿佛在某一瞬間有了某種默契,這種默契讓他們不約而同地沉默。
邵樂想,嫂子就算有點喜歡邵修友,也不見得完全不喜歡他。
邵修友也在思考。
邵樂到底是不是喬諒口中難忘的前男友。
他又到底是不是邵樂的替身……?
無人感覺到他們隱晦的、一閃而逝的短暫交鋒,因為邵樂很快打破沉默,趴在欄桿上對他笑著點頭。
看在喬諒和邵修友兩情相悅的份上,邵樂很清楚自己不應該再對喬諒有什么妄想的。
他真的不是會插足別人感情的人。
但是……
喬諒站在邵修友的身邊看他,對邵修友招手。
他的二哥,就這么在眾目睽睽之下,毫無不適和反抗意味地,順從地跟上去。
“……”
邵樂的手指摸到口袋里,那顆糖還安靜地呆在那里。
棱角分明的糖紙在指腹的蹭弄下沙沙作響。
……嫂子……
他在心里掂量這個詞。
在那個陰暗房間,喬諒欲言又止的話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讓他和邵修友在一起的?
而且。
邵樂目送邵修友的背影徹底離開,才拿出來那顆糖,來來回回地摸。淺色眼珠低垂,醉醺醺的味道還在縈繞。
也許是真的有點喝醉。
邵樂有點忘了道德感這三個字怎么寫。
他游蕩到一樓坐下,身邊的人在議論著。
“修友哥好像真的很喜歡他男朋友啊……”
“靠,那動作和逗狗一樣,他就這么跟上去了?!”
邵樂隨口說:“人家情侶之間的事情你們少管!
然后就不再理會,仰頭靠在沙發(fā)上,把那顆糖抬起對著光看。
彩色的糖果被他的大手捏著,襯得很小一顆。
糖紙在光線下稍稍晃動,就有折射的不同光彩。
邵樂看著看著,就想起喬諒那時候拉住他手的溫度。他沉默著,連手背都發(fā)燙,機械般眨動眼睛。
就想著……
第三者的確是惡心的。
受過正當教育懂得公序良俗的人怎么可能去做第三者。
但是話又說回來。
一段感情如果真的堅不可摧,怎么會被第三者摧毀呢?
邵樂和喬諒談戀愛的時候,遇到了很多煩心事。但他們最后分手,也不是因為小三太多啊。
*
喬諒找到空閑時間,去醫(yī)院看望沉陽。
他并不怎么喜歡醫(yī)院,這里的味道沉悶忙碌,總像洋溢絕望的氣息。當然大多數(shù)時候,真的絕望的人根本不會選擇來到醫(yī)院。
私立醫(yī)院的氛圍稍有不同。
為頂級富豪服務的地方,從入門開始的裝修和服務就無異于一個豪華酒店。
喬諒被人迎接到前臺,提交了自己的預約通過消息。
然后就被另一人引著走向電梯。
坐在里面的電梯員對他頷首,幫他按了樓層。喬諒一路上行,到達之后離開,門外還有人在等待。
這一路喬諒覺得,自己哪怕說不想走路,也會有人會來把他抬上去。
也不錯。
可能提供了不少就業(yè)崗位。
喬諒面無表情地跟著面前的人往里走,隔著很遠就看到病房外的保鏢。兩手架在背后,站得挺拔,一左一右。
他們檢查了喬諒的預約信息,對他頷首,抽出腰后的金屬探測儀在喬諒身上掃描。
一個說:“喬先生,失敬!
另一個說:“請進。”
然后把喬諒放進去。
喬諒:“……”
這居然是沉陽有的待遇。
他怎么配啊。
喬諒真的看不得這種完全比不上他一點的人,過著比他更好的生活。
病房寬闊。
沉陽穿著條紋的病號服盤腿坐在床上看他,揶揄般地說:“怎么樣,這一路,有沒有一種在拍特工電影的感覺?”
他咧著嘴,紅發(fā)在風里被吹動著,原本滿耳朵的耳釘耳鏈現(xiàn)在只剩寥寥幾枚。
他笑起來,“有錢的感覺真的很稀奇。”
喬諒:“無聊。”
他無法形容看到沉陽那瞬間的感覺。
好像是潛入銀行的盜賊,經(jīng)過了數(shù)道關卡,結果發(fā)現(xiàn)最終被多重高科技密碼保護的只是一頭蠢豬。
窗外的光線落入室內(nèi),外面還有一個陽臺,植被在風中舒展。
沉陽抱著手臂后仰靠著,拍拍自己的大床,“來坐來坐。喬大少爺,你真了不起,來探病都是空手!
喬諒沒打算在沉陽這里耽誤多少時間,抱著胳膊上下打量沉陽,刻薄道:“看起來也沒死。那我走了!
沉陽急忙叫停,“你不和我聊聊天嗎?你甚至都不問問我術后感覺怎么樣?”
喬諒不耐地側眸瞥他。
光線是有些溫暖的,可他的眼神冷淡刺骨。漆黑得像一口古井深潭。
“死不了不就行了。”他平靜,“窮人不就是這么命賤。又賤又硬!
沉陽撐著臉看他,黑色的眼睛在光下透出褐色的光澤。
喬諒確實是會說這種話的人。
在沉陽的理解里,他好像一直都看不起鬼神也看不起命運,甚至連生命時間都蔑視,是沒什么同理心但裝得很像個正常人的人。
高中的時候,班級里有些調(diào)皮搗蛋的男生,會趁著課間跑到講臺去放恐怖片,故意嚇唬班里的女生。
那種時候光線一般都很暗。
窗簾被拉得很死,大多數(shù)人都是又怕又好奇,手捂著眼睛又從縫隙偷看,在劇情高潮的時候班級里一片尖叫。
沉陽都不例外,但喬諒不是。
喬諒很刻苦,按理說應該在別人看電影的時候努力學習彎道超車。但他立給大家的人設就是不學習也能考得好,所以理所當然地融入大眾,和大家一起看恐怖片。
那張漂亮側臉仍帶青澀感,在那時候就已經(jīng)非常鶴立雞群。藍白普通款校服穿在他身上都很好看。
校園表白墻,十張路拍九個求喬諒的聯(lián)系方式。
還有一個是說自己被喬諒表白,但是感覺喬諒也就那樣、他拒絕了,以此故意找罵。
那個從小愛招罵的就是沉陽。
沉陽托腮看他。一片漆黑中,同學們?nèi)齼蓛蓽愒谝黄穑笈诺哪型瑢W埋頭打游戲,臉上一片熒光。
喬諒被白凈側臉和挺拔鼻梁在閃爍光線下勾勒出點輪廓,簡直是偶爾一眼過去都能被帥到失語。
哪怕被厭惡地看一眼也會覺得是賺到了。
畢竟這人的情緒真的很少。
沉陽:“……你不怕?真的假的?”
喬諒吝嗇地分開注意力看向他,漂亮的眼睛憂郁的淚痣,微抬的下頜高高在上。
他說,“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有本事今晚就來索我的命。”
前面的女生緊張兮兮地說:“這個話你可不能亂說!”
“對呀對呀,萬一一語成讖…”
沉陽看看無動于衷,瞳孔清亮映照熒幕的喬諒。
屏幕上剛好放到驚悚一幕,慘不忍睹的臉往屏幕上突,連沉陽都看得頭皮一抖,喬諒眼里卻沒有什么多余情緒。
真不怕嗎?
還是裝的。
沉陽知道喬諒很會裝。
他明明學得很刻苦還裝輕松,明明家境不好還裝闊綽,明明被捧著很得意還裝被打擾了不耐煩,基于他對喬諒的了解,喬諒的確可能怕也裝不怕。
他想著,當晚就偷溜去喬諒家里做實驗。
——結論是喬諒真的不怕,完全沒有被嚇到。
不止如此。
沉陽:“呃??”
他的頭發(fā)被抓住了!
喬諒面無表情,拽著他的頭發(fā)把他壓到沙發(fā)上,冰冷的手貼著沙發(fā)墊擠進縫隙,把他的臉掐著轉過來。
居高臨下,騎在他的身上,看著他。
單手撥掉了記號筆的蓋子。
那天之后,沉陽頂著擦不掉的痕跡被人笑了一周。
……
窗簾動蕩著,沉陽感覺臉頰有些癢,下意識摸了一下。把枯糙的紅黑頭發(fā)晃到一邊去。
喬諒投向窗外的視線也挪回到沉陽的身上。
沉陽精氣神的確還不錯。這場手術好像并沒有給他帶來什么太大影響。
他目光如同靜謐儀器,重新審視和評估沉陽的價值。正準備說什么,就聽到一旁的病房門傳來兩聲“嘀嘀”的響動。
門被打開。
他轉頭去看。
穿著黑色風衣的青年從遠處走近。
他在打電話,臉上始終帶著善解人意的微笑。話音不疾不徐,聲音低沉醇厚,似乎是情緒穩(wěn)定又內(nèi)斂的人。
喬諒靠在墻壁上,微瞇了下眼。
薄言恰好抬頭,腳步一頓。
在他的耳機里,江柏川的聲音還在笑瞇瞇地叫囂:“讓你不好過我就好過多了。”
俊雅青年眼也不眨地望著喬諒,同時笑了聲,“……也沒有很不好過吧?”
隨后掛斷電話,身寬腿長地站定。
棕咖色微卷的頭發(fā)隨風晃動,俊朗的臉上掛著紳士般合襯的微笑。黑風衣很氣派,一雙溫柔如蛇的眼注視喬諒,上下逡巡。
像是在叢林地面緩慢爬行的巨蟒,速度給人覬覦垂涎與溫柔混淆的錯覺。
“你來了!
薄言好像見到了老朋友,彎著眼睛喟嘆一聲。
嘴角笑意略大了些,話音低緩,“我很想你,小喬!
以他平時微笑的弧度,是看不清口腔和舌頭的。
但喬諒看到了。
他舌心一閃而過的亮光,是舌釘。
薄言有意讓他看的。
第069章 又發(fā)瘋了哥
薄言衣著氣派、臉孔英俊, 成熟有禮的紳士風度從他舉手投足中彰顯。
總會讓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瞬間意識到,這人背后會有不俗的背景和渾厚的財力,并且不是酒囊飯袋的草包。
舌釘不應該出現(xiàn)在薄言的身上, 他不是那種特立獨行的性格。
不如說他這樣的人,該對特立獨行的“異常”報以溫柔的蔑視才對。
但他還是打了。
這是喬諒帶給他的印記。
在他們相遇的短短幾年,薄言這樣不把階級之下的人當人看的東西,也要學會怎么好好當一個小三。
去和江柏川。
爭寵……?
是該這么形容嗎?
真是屈辱無比的經(jīng)歷。
薄言驚訝于自己這樣的人, 也會有那樣不堪入目、卑躬屈膝的時候。
他分析過。
也許是喬諒的高潔冷臉和虛偽本色讓人趨之若鶩著迷上頭;也許是和江柏川的競爭白熱化讓他失去理智;又或許是他從那種扭曲關系里, 真正找到了一絲打破規(guī)則的痛快。
但真正清醒的時候,薄言仍然認為, 那些過往都是必須被切除的腐爛傷口。
喬諒眼眸在眼鏡后半瞇, 熠亮從睫毛底下綻開, 如雪亮尖刀。
像是荊棘骨刺一樣, 用力從薄言的身上剜過, 幾乎要把他這幅皮囊殺魚開膛一般剖開。
薄言倒是很享受他這樣的注視, 心臟的跳動都不受控地活躍起來。
他走近, 門自動關上, 目光從沉陽臉上一掃而過, 緩慢地扯出微笑,含笑道, “沉陽的價值居然值得你親自來一趟。”
喬諒表情淡泊,抱著手臂靠墻,推了下眼鏡,輕描淡寫地轉開視線。
很煩。
薄言很煩,命運的不平等性更煩。
總有些天生壞種極端貨色, 一出生就享有支配別人的權利。
薄言總是不消停,總是在算計, 總是陰暗爬行想絆倒喬諒的步伐把他卷回家里。感謝法律,法律讓薄言這種人在權力之下仍略有失權。
比起他,喬諒還是更喜歡純粹一點的傻瓜。
隨便兩句話,就又能不計前嫌地搖著尾巴把嘴筒子往他手里塞。
光線明亮,喬諒側影輪廓分明。
他手插在口袋里,視線隔著鏡片隨意瞥了一眼沉陽。
沉陽和他下瞥的漂亮陰沉眼睛對上,被那點淚痣攝到一瞬,微微頓住,轉頭嗤笑,“我很沒有價值?別說得好像你很了解喬諒一樣!
“你好像總是因為自己和喬諒認識更早,而具備一些優(yōu)越感。其實并不是所有人都會在意這個!
“哈,我看不是吧。你要是真的不在意,就不會特意反問一句了。”
圍觀吵架是非常浪費時間的事情。
喬諒低頭看表,他來到沉陽的病房才剛過五分鐘。
但薄言來了,他和沉陽之間的話題勢必不能開展。
與其繼續(xù)呆在這里耽誤時間,還不如回工作室好好工作。
喬諒抬頭,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壓低帽檐。在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爭執(zhí)中,無情穿插了一句,“我有事,先走了!
薄言和沉陽的爭執(zhí)驀地頓住,他們一起看向喬諒。
喬諒目光微定,落在他們臉上。覺得他們其實并沒有多么相似。
居然是兄弟。
那么幾年前薄言針對沉陽的時候,不知道會不會有今天。
當然,他們怎么吵,喬諒都不感興趣。
他對沉陽微抬下巴,“電話聯(lián)系!
說完一頓,似乎有些不耐煩接沉陽廢話連篇的電話,皺了下眉,“不。不要打電話,有事給我發(fā)消息。”
沉陽:“……行行行!
喬諒轉頭離開。
薄言似乎想跟上去,才邁出一步,就立刻被沉陽扯著手拽回來,“跑什么,你不是來看望我的?”
門口的兩個保鏢依然盡職盡責站在這里,喬諒覺得他們似乎兼任物業(yè)保安。
一個道:“喬先生,再見!
另一個道:“喬先生,一路順風。”
喬諒懷疑他們也是一對雙胞胎。
他面無表情地站住腳,口罩后的臉孔浮現(xiàn)微妙的思考,定在原地對比了兩秒。
喬諒離開之后,病房內(nèi)僅存的溫度也遠去。
秋季燦爛的陽光很快被烏云籠罩住。就好像它只是為喬諒而來,喬諒一離開,它便也不愿多待。
薄言低頭看沉陽扯著他的手,眉毛動了下,語氣也更重,卻仍然保持微笑,“放開!
沉陽紅發(fā)掃著后頸,狼似的眼睛直盯著他片刻,確定他不會追出去,才慢慢松手。
薄言深邃視線注視窗外。
樓下有一大片的銀杏樹林,長椅上寥寥幾人坐著,滿地的金黃鋪成地毯。一切都是溫暖的色調(diào)。
沉陽嘖了他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看了喬諒的預約信息特意來撞他的!
他話音一頓,嗤笑,“可惜喬諒并不想見你,一看到你馬上就走了。薄言,你還真是個晦氣的東西。”
喬諒平等地討厭所有人。
在這個基礎上,只有薄言是略微特殊的存在,喬諒很明顯是格外地討厭他。
沉陽很不爽。
如果不是薄言,喬諒至少會多待一會兒。
雖然他也不是很在乎喬諒要多待多久。喬諒不想見他,來見他跟做任務跟NPC打卡一樣,正巧,笑死,他也不是很在乎喬諒。
先天表演人格就是這樣。
裝作喜歡一個人的樣子,然后表面撕心裂肺其實內(nèi)心毫無波瀾,只為自己的平淡人生增添一點風趣的戲碼罷了……
馬上他就要做人上人了。
到時候喬諒最好不要痛哭流涕地跑來求他。
薄言低頭瞥了一眼沉陽床頭的病號卡,同時拿起一旁已經(jīng)輸完液的透明藥袋觀察,饒有興趣地輕道:“我倒是覺得,你真的是喬諒的一條好狗!
在說這樣的話,他的語氣也平穩(wěn)溫和,停頓了下,轉頭,“抱歉,這樣的形容詞是不是有些太過火?”
沉陽卻挑了下眉,“你怎么看出來的?”
“他一個眼神,你就開始針對我。他受到委屈,你就不顧后果沖過來對我發(fā)脾氣。”
薄言嘆息著抬眼,一雙眼睛瞳孔在光亮下縮得極小。慢條斯理的話音低沉寬厚,神情淡淡。
“你同意做捐獻做手術,不會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你覺得只要變得足夠有用,就不會被喬諒拋棄吧!
沉陽倏然覺得心臟都跳快了幾秒。落在地面搖曳的陽光,如同一層薄紗,兜頭蓋臉。
他笑出聲,“你覺得對喬諒的感情,比得上從你手里搶來榮華富貴享受更重要?開什么玩笑!
薄言把手里藥袋撫平,放在一旁。
他完全不顧沉陽說了什么,我行我素地坦然輕道。
“好難得見你這樣的人。你已經(jīng)夠可憐了。卻好像還在覺得喬諒可憐!
沉陽手肘架在腿上,盤腿勾著腰,姿態(tài)懶散不羈,緊盯他笑了聲,道:“你不是更可憐?現(xiàn)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個野種了。一直都屬于你的東西馬上要慢慢脫手,這種感覺是不是不好過?”
薄言話音很輕,“你也不過是個野種而已。”
沉陽看向他,薄言褐色的眼睛有著寬和的力量。英俊臉孔蒼白臉骨略顯出些深邃。
他悶悶地笑起來。
“我不一樣啊。雖然都是野種,我是野雞飛成金鳳凰。你是虎落平陽!
既然都是上不得臺面的東西,怎么薄言享受了這么久的優(yōu)越生活。他現(xiàn)在剛開始接觸的東西,是薄言早就擁有,并且還會持續(xù)擁有一輩子的。
但是很可笑的是。
什么都有的薄言,微妙且不可承認地嫉妒過他。
畢竟,如果他更早和喬諒相遇,就可以用他骯臟的手段,把喬諒綁在他的身邊。
風吹動窗簾。
沉陽手指在棱角分明的膝蓋骨上敲動兩下,忽然開口,話題一轉,“你知道嗎,幾年前!
薄言看向他。
“我在大雨里蹲在宿舍樓下,等不到喬諒的時候。我就知道是你箍著他不讓他出來,不是江柏川。江柏川根本不會搭理我。只有你,你才會用喬諒的手往樓下扔傘,剛剛好砸在我的腿邊……”
陽光明媚,風吹樹葉沙沙作響。
沉陽扭頭看著玻璃,上面有綠植搖曳的充盈。他的頭腦卻聽到一陣雨聲,他的視野在變暗,他被困在過去的那個雨天。
他在虛幻難明的淅瀝雨聲里笑了聲。“你說,怎么會這么巧呢。”
雙眸晦澀如同叢林野狼,沙啞的笑聲很有快活意味。
“怎么剛剛好我是薄家的私生子,剛好是你的弟弟。”
薄言手指搭在桌面輕扣。
他被沉陽的話語勾起回憶。
剛上大學的喬諒和現(xiàn)在是不同的。
隨便從記憶中提取一個畫面,都是觸目驚心的漂亮。
新生聚會時,冷白皮男生站在角落靠著墻。略帶青澀的帥氣叫人移不開眼。他垂眸彎腰,認真聽旁邊女生講話,睫毛還長得要命,簡直讓人找不出缺點。
所有人都在看他,他說話的時候周圍都安靜了兩秒。
喬諒那會兒真高傲。自己一窮二白,骨子里的優(yōu)越感卻無法掩飾。
他覺得自己考入A大這樣的頂級學府就已經(jīng)是飛升了。
仿佛金字塔他已經(jīng)爬到了上層,雄心勃勃地覺得,只需要再邁一步,他就能步入頂層。像曾經(jīng)支配他的人一樣支配別人。
可是他還是太單純。
不知道他以為的飛升,只是供人挑選的良好資源的第一步。
“看喬諒把你們兩個當狗一樣玩,我真的很爽!
沉陽的聲音喚回薄言的理智。
他的便宜弟弟冷笑著,“像你們兩個這種畸形的變態(tài),居然真的會真心實意地喜歡誰,我簡直都要笑死了。最好笑的是你們覺得自己的愛很高貴!
病房內(nèi)隔音很好,門關上后嚴絲合縫,他們的聲音不可能被外面的人聽到。
薄言眼珠轉過去,“你好像很生氣!
沉陽笑了聲,“不是說把喬諒當你的弟弟嗎、朋友嗎,怎么和弟弟上床呢,怎么給弟弟當小三呢?!”
“你們的欲望就應該被箍上鎖.精環(huán),畢竟這個世界上最能羞辱人的東西,不就是錢、權和性。失權,失名,還有在性中失去主動權——被一個低賤窘迫的人當狗玩,居然讓你覺得愉快,是不是覺得很不可思議。仿佛你才是那個低賤的賤種,天生該當狗的人。”
薄言看著他,目光平靜。
袖口下,手腕還有著舊傷痕與繃帶。手表戴在上面,把傷口隔著一層紗布磨蹭得血肉模糊。
有點疼。
但是因為疼得太習慣了,甚至會有扭曲的快感。
他時常覺得和喬諒的那段過往是不堪入目的。破壞他完美人生的敗筆,其力度,力透紙背。
必須要像剜掉腐肉一樣持續(xù)放血。來讓過于充盈的情感,從軀體內(nèi)流逝出去。
但是……
這么久了……
效果甚微,他永遠無法抹除這段不完美。
他還是想得到喬諒,很想。最好是,現(xiàn)在、立刻、馬上。
薄言站在光亮中。挺括的黑風衣讓他顯得無比氣派,咖色碎短的卷發(fā)散落在眉弓,讓他整個人更有雋秀儒雅的樣子。
喬諒……喬諒。
愚蠢的人才要喬諒的真心。
薄言想要的和他們不同,因為他知道得不到。
CN唱片的運營策略全程和喬諒對著干。
母親因此對他非常失望,跨洋的視頻電話里質(zhì)問他,“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要做什么。
很簡單。
他這樣惡劣的,極端的壞種貨色,還會想要做什么呢?
他很喜歡喬諒,所以不會傷害他。
但他討厭喬諒帶給他的羞辱,他要回收這一段過去。
他要。
讓喬諒不可一世的虛偽面具粘上泥巴,讓他發(fā)出咬牙不甘的怒罵。
他要讓他的嘴巴張開,把隱忍的喘息都吐出來。
讓他清高倔強的臉布滿不可置信的憤怒,那張刻薄的嘴巴吐出更多尖銳的咒罵。
憤怒,掙扎,但發(fā)現(xiàn)他強大到無法掙扎。
讓薄言好好欣賞他漂亮的陰沉表情被怨恨點燃爆發(fā);讓他掐著喬諒的腿分開,戲謔惡劣地禁止他再保留尊嚴;讓喬諒再恨他都無法從他的牢籠里逃出去。
會哭嗎?
會掉幾滴眼淚嗎。
在濕潤發(fā)絲落在臉上的時候,黑發(fā)間隙下隱約水痕,仿佛混合汗水一般落下的眼淚。
一顆顆地。
順著他漂亮白凈的下頜砸在胸口上。
…再流淌下去。
喬諒這種人是不會屈服的。
明明是千萬張破碎的碎片拼湊的低廉樣子,卻仿佛堅硬到無論做什么,都不可能把他擊碎。也不允許自己在非主動的情況下,流露出半點軟弱。
他越堅強,越讓人對他有惡劣的欲望。
薄言望著沉陽。
很客觀的形容詞。
畸形,變態(tài)。
“真可悲,我們是兄弟,明明也流淌一部分相似的血液,但你的確愚蠢得讓我無可奈何!
薄言瞇著褐眸看他,低聲說。
“如果你聰明一點,我們應該合作才對!
他視線看著窗外。
溫暖的秋季陽光和滿地金黃落葉中,私立醫(yī)院連路燈的樣子都別致。
喬諒踩著一地落葉往外走。
黑發(fā)黑眸,皮膚雪白。
挺拔立體的骨相和清絕俊美的皮囊,俗氣惡意千瘡百孔的惡鬼就寄居在這具軀體里。
他察覺到了薄言的目光。
喬諒站住腳步,回身抬頭看過來。
薄言微卷的頭發(fā)在細風中飛揚。
他樣子總是儒雅俊朗,很少會有人對薄言有糟糕的第一印象。
他擁有超出年紀的成熟感,像是永遠具備一些年上的寬容包容,以及好像能解決一切問題的能力。
薄言微笑起來,對他揮手。
溫文爾雅的上流人士,又在對他展示那一枚象征恥辱的,不完美印記。
同時,他的聲音裹挾在冷風里,被吹到沉陽的耳邊。
“是因為薄家,你才能得到喬諒微末的一點獎勵!
“你得到那一點東西就滿足,是因為喬諒身邊還有很多人呢。能輪到你,你已經(jīng)覺得是榮幸!
“為什么……”
薄言撐著窗框回過頭,垂著眼瞼看向沉陽。
聲音低沉,很輕。像魔鬼的引誘。
“不讓他身邊,只剩下我們兩個。”
第070章 又想你了哥
沉陽:【報告, 我覺得薄言是真的變態(tài)。】
手機屏幕在床腳下閃爍白光,一連串的血跡斜飛濺在屏幕上。
兩名保鏢飛快涌入把他們撕扯控制分開,對著自己的對講機緊急傳呼, “A3號病房來人!”
“醫(yī)護就位!”
沉陽帶血的手使勁把保鏢往下扯,箍著脖頸,青筋彈動,“咳……松開點, 要死了!”
保鏢冰冷歉意道:“抱歉!
實在不能放松, 他們闖進來的時候兩個人都處于亢奮狀態(tài)。
沉陽有些狼狽。病號服皺巴巴被濺飛血珠浸染,曲著一條腿被拖著坐在地上, 呼吸急促地嘖了聲, 甩了下手。
鮮紅的血在他手背上有明顯的迸濺痕跡。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略顯出血性的野獸感, 觸目驚心。
他看向薄言。
薄言靠在一遍的白墻上休息, 保鏢跨立在他面前擋住沉陽視線。但沉陽仍然能看到, 他微卷的頭發(fā)上被血黏連住一點, 墻上是被擦出拖尾的痕跡。
黑色風衣看不出多少血, 但脖頸白襯衫的領口, 乃至袖口都布滿猙獰的血印。
沉陽真誠道:“你看, 你對我說這些廢話有什么用?你死了我爽了。大家都有美好的未來。”
薄言溫和抬眸,也有些氣喘地沙啞開口, “看來你不僅是一條好狗,還是一條瘋狗。”
沉陽:“是是是。就你不瘋,你是賤!
薄言臉上掛彩,仍笑著說,“我不是好心建議嗎?”
沉陽胸腔一震, 發(fā)出大笑,但剛笑一聲就戛然而止。
疼。
薄言慘不忍睹, 沉陽也沒好得到哪里去。
他臉上蜿蜒下鮮艷的痕跡。紅發(fā)濕潤黏連,血從額頭一路流經(jīng)眉骨滲進眼里,再順著眼角往下流。顴骨青腫。
“怎么這么蠢呢?”薄言蒼白指腹往額頭一抹。指腹的水潤紅色他已經(jīng)十分熟悉,并不覺得可怖眩暈。只是疼痛感讓他狂躁無比。
沉陽……很好。
第二次了。
他笑道,“喬諒不會因為你為他出頭而感謝你的。他只會覺得你蠻橫暴力、粗鄙不堪,果然是配不上他的蠢狗東西!
“這是你想說的話,干什么借喬諒的口!背陵栒f。
他們兩個在保鏢的半鉗制狀態(tài)下友好交流。很快,背后的門“嘀嘀”響了兩聲。沉陽仰著頭往后看,腳步聲急促踏進,醫(yī)生護士也呼啦啦地涌進來一連串。
沉陽第一次給喬諒打架的時候,也見過這種場面。
那時候他很狼狽地被對方一拳干翻,捂著鼻子倒在地板上,血糊了滿臉滿嘴。
也是這樣的姿勢,也被很多人圍著。驚呼聲像雨點一樣往地上砸。
仰天看的時候,人像雜貨店塑料珠串門簾一樣亂晃。看到很多條腿很多張臉,有擔心的驚訝的、害怕的恐懼的,還有嗤嗤笑著說他沒用的。
以及喬諒。
他高高在上地站著,手插在口袋里。冷白皮的青澀側臉壓著道紅痕,烏黑頭發(fā)睡得卷飛亂翹,面無表情地瞇點眼睛,眼睛下瞥看他。
像剛睡醒。
喬諒睫毛很長。
導致他歪頭枕著手臂睡覺的時候,睫毛有時候會被毫無規(guī)律地壓翹。眼珠都顯得更冷銳熠亮些。
他有意彰顯自己的溫柔大方善良。
除了天生聰明不學也神之外,外冷內(nèi)熱也是他在同學中的人設。
人人都愛的超高人氣背后,是他早早無師自通領悟人設重要性,在這群生活貧瘠的學生中點亮不可復制的時髦性。
喬諒靠近蹲下來,冰冷手指握著沉陽的手,“你沒事吧?”
他的眼神暴露了一切。
光從亂翹的睫毛透進他的眼睛,是一灘不興波瀾的黑水。
沉陽早就知道喬諒心里怎么想著的。
沒本事的人給他出頭,他的確只會覺得丟人。
可是喬諒的手,還是會握著他。
沉陽很討厭他的虛偽,一個人怎么能裝成這樣,一個虛偽的人平時能用這張假臉得到喜愛?
他恨得牙癢癢,恨不得用力撕開他的面具。
但是有時候又慶幸喬諒是個虛偽的人。他還需要在別人面前假裝友善而不暴露自己的刻薄,他還會說兩句關心話。
私立醫(yī)院真是不一樣。外面的景象和老家縣城的雨花石地板、老破小漆黑滲水的墻板不同,光鮮亮麗,漂亮得讓人想上去踹兩腳。
沉陽和薄言被分籠帶走了,他的手機被保鏢重新塞回他的手里。
沉陽疼得齜牙咧嘴,隨便把血往身上擦了擦,拿起來看。有些半花和凝固血印的屏幕上。
在他的大段信息和很多照片轟擊的最下面,喬諒只回復了四個字。
【別跟他學。】
很簡短。
但是喬諒的立場還是很分明。
沉陽反復掂量著,心里嘖來嘖去,幾乎能想象到喬諒當面和他說這幾個字的表情。
又忍不住挑著眉毛笑了聲。
*
薄言的出現(xiàn)并沒有太多影響喬諒的心情。對這種人投注關注是沒有意義毫無價值的事情。
秋天是黃金的顏色。
喬諒撿了一片銀杏葉,拿濕紙巾仔仔細細從葉片到梗擦干凈,拍了張照片,然后隨手放進口袋里。
喬諒目光隔著鏡片落在照片上,沉思,開始駐足編輯微博。
這是和Rain公開之后他發(fā)的第二條微博,目的性不能太強,否則會顯得急功近利。
喬諒冷靜地想,普通簡單地立一個文藝傷感青年人設就可以。
喬諒:【想你。[圖]】
都說了喬諒很會賣。
在想誰,他沒說,誰都不知道,但任何人看到都可以自己想。
CP粉狂喜,唯粉狂喜,夢男狂喜,前任狂喜,現(xiàn)任也狂喜。
【寶寶!!我也很想你[愛心]】
【沉陽這個名字就象征夕陽!夕陽就是金色,金色就是秋天!沉喬cp秒了一切[爽]】
【好硬的糖,這也能嗑!
【想我了?懂。把我好友申請通過一下我給你轉錢!
【夢男哥今天喝了幾兩白的這么敢說】
【秋天是我和寶第一次簽售見面,他在對我告白。】
【我的名字帶杏,小喬哥剛好發(fā)了銀杏葉,天呢,細思恐極。而且小喬哥一直沒有否認過和我戀愛中的事情,想想手都在抖!
用戶913901:【我也很想你。好孩子。[花]】
Rain:【我也想你】
Rain這一條評論下堆起高樓。
【?】
【……】
【不是。誰問你了!】
喬諒誰都沒回,簡單掃了一眼,就收回手機往外走。
“喬諒!”
邵樂看到喬諒走出來,急忙叫住他。
身形高大的少年抱著頭盔靠近。穿著件克萊因藍的沖鋒衣,金色的頭發(fā)在風里被吹動。
喬諒:“你怎么在這里?”
邵樂目光在他的身上定住。琥珀色眼珠在陽光下望著他,“二哥臨時有事離開,他吩咐司機來接你。我順路,說我可以來接……二哥同意了!
雖然同意之前盯著邵樂看了許久…
邵樂就算沒有那種意思,也被他看得問心有愧,一肚子怨氣。
怎么。
他這么堅持自我、不給哥嫂添堵、不做小三,二哥卻還在莫名其妙地懷疑他。
那還不如直接做了呢,直接坐實他的懷疑算了。
以前是打小三,現(xiàn)在是做小三,他倒要看看做小三挨打是什么感覺,一個兩個怎么那么喜歡做小三。
……好吧,開玩笑的。
邵樂低頭,目眩神迷地看著喬諒?此麕浀盟蹠灥哪,簡直是完美無瑕的皮囊。
這張臉下面還有一顆溫柔的高潔的心。
他更正:簡直是完美的嫂子。
邵樂和邵修友的感情非常好。大哥和他相差十歲,從邵樂記事起就沒怎么和他有過長時間的相處。
偶爾幾次見面,留下的印象也是拍著肩膀的手,很有長兄如父的感覺。
邵修友照看他長大的時間會久更多。
正是因為感情這么好,邵樂才會在百般糾結之后選擇退半步。
他不會干涉哥嫂的感情的,真的不會。
秋季的細風,吹得銀杏樹葉莎啦啦地作響。
邵樂目不轉睛地盯著喬諒,金發(fā)也被吹得微微飛揚起來,抱著頭盔的手緊了緊,后背有些發(fā)冷的寒意。
總覺得有無形的目光,在從四面八方地投射過來。上下左右圍繞他一圈,審視他監(jiān)督他。
“……”
少年抿了下唇。他眉骨深邃,身上是蔚藍海洋與青草的氣息。
一只大手扶著脖子按了下,在喬諒始終目光不變地回望的時候,反而脖頸的筋梗了一下,別過頭。
邵樂低聲說。
“我今天騎了機車!
他說。
“我?guī)闳ザ碉L吧!
他剛看了喬諒的微博。
嫂子在想誰。
想他的某個前任,還是在想他,又或者在想他的二哥…
“嫂子。”
邵樂近乎暈眩地,喊出這個稱呼。
背德感再一次提醒他,尖銳鳴笛,發(fā)出刺耳的警告。
邵樂嘴唇微動,輕聲說,“你別不開心。”
視線沒有辦法從喬諒的臉上移開。
就算喬諒表情很淡、沒什么情緒地在看他,清冽鋒利的眉眼依然好看到邵樂心臟跳得發(fā)慌。
他額角的汗意先熱后冷再熱,怪異的感覺沖昏頭腦。
好蠢。
喬諒面無表情地想。
太好騙了。喬諒甚至都完全沒發(fā)力。
他無法想象,一個人的人生,要一帆風順到什么程度,才敢一次又一次地相信別人。
青年黑發(fā)在風里翻飛流淌,偶爾撲到他的臉上又散開。
他骨相疏冷立體,臉孔白得像細瓷。有些倦懶意味的陰冷,缺乏生命力。睫毛眉眼濃黑,淚痣小小一點落在眼瞼。
會讓人很想親他的淚痣,用嘴唇感受他眼皮和睫毛的微弱顫抖。
喬諒慢慢說,“你知道我是你哥哥的男朋友吧!
喬諒又說:“我們以前是男友關系。但正因此,現(xiàn)在才不應該有太多交集,邵修友也會誤會。”
邵樂迅速眨了下眼,像是被一桶冷水澆醒。
秋風里不斷有落葉飄落。
劍眉星目的少年平靜地沉了下眼眸,“嗯……是的。嫂子,我知道!
喬諒看著他。
邵樂道:“但是和我一起回去也沒什么,更沒有必要避嫌到這種程度……何況二哥知道我來接你!
喬諒還是看著他。
邵樂又道:“如果你實在擔心,車給你開!
喬諒依然看著他。
邵樂抿直唇線,嘴角扯動了下,“……好吧,我這就回去!
他轉身的瞬間,喬諒才跟了一步上前。微冷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把他往前推走一步。
“沒關系。”他說。
在邵樂微有些愕然的回眸里,青年的眼睛在漆黑睫毛底下,輕描淡寫地抬起看他。
“這次就算了!
他的聲音很輕,也冷。
“你的車在哪里,指給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