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結束后是一系列的簽售活動,喬諒不出意料又見到了rain。
他對rain印象深刻。
常來的樂迷喬諒都記得,rain雖然次次不落,但喬諒記得他并不是因為這個。而是一開始他的相機不允許被帶入內,于是之后每一次都能找到辦法混進內場當一個閑職工作人員。
也許不是很合規矩。
但他好像很有錢,而大多數規矩對有錢人來說形同虛設。
除此外,rain和他每一次見面都打扮得非常嚴實。
口罩墨鏡帽子一個不落,看不到半點臉。能感覺到氣勢比在網上溫溫吞吞的樣子凌厲些,不怎么搭理人。
兩人交流很少。
rain很沉默,能不說話就不說話。也不會像在網上聊天那樣,說很多話,還管他叫寶寶。
利落簽完字,喬諒欣賞了一下自己的簽名。
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簽出這種感覺的,他傲然想。
然后抬頭,低聲問,“這次也不合影?”
男人搖頭,視線在專輯封面上流暢的字跡上頓了下。頭往下低,指骨清晰的手壓了下帽檐,耳廓有些微微的紅。
他壓著嗓,透出些難辨的沙啞,言簡意賅,“抱一下就好。”
喬諒不意外,每一次帶簽售的巡演rain都會這么說。
他推開椅子站起身。
rain比喬諒還要高挑,穿著灰色的防曬外套。他走近,很有禮貌地輕抱住喬諒,圈著喬諒的后背往懷里按。
喬諒的貓眼石耳墜輕輕砸碰到他的肩膀。
rain默不作聲,頭皮隱隱炸了一下。
又瘦了。
rain心里有些酸脹。
喬諒談的新男友真的好沒用,連做好賢內助都做不到。
rain稍低頭就看到喬諒。
擁抱礙于禮儀和某種潛規則限制而沒有落到實處,太懸浮,只差一步。很想用力抱緊,讓這個擁抱狠狠嵌合。
青年挺直的鼻梁上已經有了些汗水。他抿了下唇,喉結一滾,安靜松開喬諒。
喬諒哪里都好,長得好看又有才華,唯獨眼光不好,每次交往的男朋友都是些沒用的廢物。
不能在喬諒需要的時候自己送上門,在喬諒不需要的時候去死嗎?
好心疼寶寶。
什么時候寶寶才可以不管那些男人。
*
江幟雍和邵樂陷入怪異的氣氛里。
“不是什么都能原諒嗎?連喬諒都快和那個樂隊男接吻了也不在乎,”江幟雍掛著冷臉,低頭轉戒指,“現在反而在意起我來看喬諒巡演了。”
邵樂這次的警惕超出江幟雍的判斷。
真奇怪。
“你的意思是我想多了?”邵樂接話很快,急而短促笑了聲。
男生靠在冰冷的墻上,肩膀寬而削直,金發零碎散落,一雙眼直勾勾的,“我們認識十多年了,我很清楚你的性格。”
江幟雍就是那種特權澆灌出來的人。
很高傲。
和喬諒不一樣的高傲。
喬諒傲氣來源于對能力的篤信,而江幟雍來源于“人各有命”。
“這樣的地方,你根本不會來。”邵樂說。
所以是別人也就算了,邵樂不了解他們。
但是江幟雍這么做,一定有問題。
空氣中靜了一瞬。
“想多了。”江幟雍為這一秒的寂靜而緊繃,他竭力表現得放松,甚至笑了聲,“你覺不覺得你戀愛越久,越容易疑神疑鬼?”
他就說他不想被邵樂撞見。
因為一旦被邵樂撞見,哪怕他并不心虛也必須要辯解。
為了避免被邵樂揪著質問,他語速飛快,敷衍又刻薄道。
“我就是在外面隨便逛逛,莫名其妙就進來了,這么熱的天,我進來避暑不是很正常?票也是別人買的,莫名其妙就買成vip了。這也是我的錯?”
邵樂又不是傻子,“你說的話自己信嗎?”
江幟雍譏誚道,“覺得荒謬就對了,因為我根本懶得應付你的質問,匪夷所思。一段正常健康的戀愛會帶給你那么多質疑的想法嗎?說到底還是你們不合適,趁早分手解脫喬——你自己吧。”
他冷汗都驚了出來。
但還好邵樂沒有注意。
江幟雍眼角痙攣,轉著藍眼珠往旁邊看。
安全通道的綠光幽暗,邵樂擰著眉毛陷進自己的思緒,脖頸青筋帶動紋身,一種陰暗的勁兒。
發絲垂落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聽見聲音很低,“你第一天對哥是那樣的態度,我早就說過你不要再和他見面。”
他沒有說后半句話。
但江幟雍知道他要說什么——所以你為什么要來,而且是偷偷地來。
本來就沒有見面!
江幟雍立刻有些控制不住的怒氣,他受不了邵樂這把他當什么心懷不軌之人隱秘逼問的態度。
這當然不是出于心虛,而是任何一個清白的人都無法坦然接受污蔑。
也根本受不了喬諒的名字從邵樂的口中吐出來。
左一句喬諒,右一句喬諒,仿佛在有意為之地提醒他什么。
是喬諒男朋友很了不起嗎?在耀武揚威什么?
江幟雍對喬諒沒有想法。
他不是一直都站在邵樂這邊,提醒他不要和喬諒再繼續了,趁早分手嗎?
就算喬諒最后和他相認,難道他過了五年還能給他當狗?
別太荒謬了。
不是每個人都是戀愛腦。
江幟雍事業有成,早就不在乎過去那點事情。
“邵樂。”
混血青年抬起頭,輪廓有冷硬感,眉眼壓著陰郁。
“十多年的朋友了,這點信任都沒有?就算不信任我,難道不信任喬諒?”
“我當然相信哥。”
“那你又在慌張什么,你們情比金堅,外在的一切威脅不是都應該成為你們感情的試金石?”江幟雍嗤笑。
邵樂也不想這樣,他只是不安、恐懼。
少年金發掃在凌厲眉骨,薄唇緊抿,表情放空,琥珀色眼眸陰翳沉沉,腦子里想到的是那天晚上。
喬諒半夢半醒間劣質睡衣被蹭開,邵樂要被可愛昏,美滋滋給他蓋被子,驀地發現喬諒敞開的衣服里,胸膛紅色的一小片。
是撞到的吧。
他當時想。
把衣服蹭開,湊近看。能察覺隱隱有一點偏深,類似吻痕的痕跡。
可能是不小心摔倒了。
然后地面不小心長了嘴巴嘬上去。
當男朋友的人都知道,這是很正常的。
好吧,心里欲蓋彌彰這么想,邵樂其實真的碎了。
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狗東西!別讓他找到。
哥必然不會自愿,所以一定遭遇了不公的對待。
堅韌的哥,堅強的哥,溫柔的哥,到頭來還要怕他擔心而努力隱瞞,什么都為邵樂考慮。
怎么會有這么好的哥。
好崩潰,崩潰到邵樂忍不住低頭往下埋,嘴唇發抖去貼去蹭…含吮著拿舌頭打轉。
聽到一點濕黏悶悶的呼吸和輕哼,更忍不住狗一樣拼命拿鼻尖拱,竭力企圖用自己的氣味和痕跡掩蓋舊痕。
最后被喬諒提著頭發拎起來,罵他大半夜發瘋。
打是親罵是愛,哥對他親親愛愛,邵樂輕易幸福了一下,但第二天還是焦慮。
焦慮到現在。
回神就聽到江幟雍咄咄逼人的話。
“防備我不如去防備那個紅發樂手。下次你去喬諒家里,打開衣柜,窗簾,或者看看床底,說不定就會發現巨大驚喜。”
江幟雍抱著手嗤笑,又莫名覺得自己的笑聲里帶有一點挑釁意味。
這挑釁讓他下意識警惕,擰住眉毛反思,又覺得自己不需要反思。
他本就問心無愧,要是邵樂覺得他在挑釁,是邵樂自己的問題。
眼角痙攣了下,深藍的眼睛和冷削的面孔冷凝。
邵樂的確像被激到了,猛抬頭狗叫起來。
“你在說什么!”
他像小豹子一樣沖上來死死拽住江幟雍的衣領子,明亮的琥珀色眼睛如同被點亮,是洶涌的怒火。
江幟雍驚到一下,“你——”
邵樂用力地咬牙,冷戾眉眼抽搐,但片刻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恍惚了下。
在數秒停頓宕機之后,忽然又像往常那樣露出爽朗的笑來。
手一松,道,“你說得對。”
江幟雍完全不知道他怎么了,擰眉:“……我……說得對?”
邵樂堅定道:“我想開了,我調理好了。就算他們能藏在衣柜、窗簾,床底又怎樣?”
江幟雍:“???”
邵樂眼睛明亮如有火燒,松快地咧嘴笑起來,一張臉上又重新涌現快樂,露出虎牙。
“有小三又怎樣,看到我來他們不還是要躲起來?”
他認真地說。
“他們只能躲,再不爽也要躲。因為這就是我的身份、我的地位,這就是哥給我的權利!因為我才是哥唯一愛的人!他們都是過客,我才是唯一的家。”
江幟雍:“……”
他真的,要氣笑了。
就他,喬諒唯一愛的人?也配嗎?
喬諒還說過江幟雍是他的唯一呢。
想著想著,江幟雍又想起邵樂說,喬諒只叫過他寶寶。
騙人,他明明也這么叫過江幟雍。
隱秘感讓他心臟猛跳,背叛朋友的愧疚都如烈火猙獰。
喬諒只是和邵樂玩玩,和他當年才是認真的。看時間,說不定他還是喬諒的初戀。
而邵樂不知道。
他什么都不知道。
江幟雍感到一陣莫名的爽快,用力掐著掌心,瑪瑙戒指堅硬質地硌得指骨生疼。
不對……不對。
他不能這么想。
他現在已經很理智,很冷靜,和過去的蠢貨不再一樣。
江幟雍花了一點時間,找回自己應該在這時候說什么。
“第一次見有人對小三態度如此開明。”他整理被邵樂揪扯凌亂的衣領,傲慢譏諷道,“可以,不錯,很好,加油。有這種心態你做什么都能成功的。”
話音剛落,他們都聽到“嘎吱——”一聲響。
門被打開。
腳步聲從不遠處響起。
這腳步聲江幟雍只聽過一次,卻好像用力烙刻在他的腦海里。
他腦袋扭得比邵樂還快,并且飛快地把邵樂拉扯到角落躲藏起來。
樓梯上面的光亮處喬諒走過來,男生衣架子身材,腿長肩寬,把簡單的衣服撐得寬松有型。
他和邵樂站位靠近扶手,在昏暗光線中并不顯眼,喬諒甚至根本沒有發現他們。
江幟雍這時候才發現,喬諒身后還跟著一道影子。
紅黑駁雜的狼尾發,一串耳釘耳鏈,挺鼻冷眼暴躁臉的——沉陽。
“說吧。”
喬諒支著腿往墻上一靠,骨節分明的手里捏著打火機玩。
燈光忽忽悠悠地閃進他冷淡的眼睛里,一張清雋出塵的臉上半點表情都沒有。
江幟雍盯著他的手看,紋身在光線游弋下顯得更加詭譎艷麗。
忽然又想起男友的聊天記錄。
【有紋身的打算……挑一個你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這只手當時拽著邵樂的頭發和他接吻。
也的確是,一眼就能看到。
喬諒甚至真的履行了對他的承諾。
他們曾經愛過。
“三分鐘內說完,沒有空陪你耗。”
喬諒的聲音很輕,帶著居高臨下的不耐。是邵樂極少聽到的語氣。
邵樂發愣。
真好聽。
沉陽在地下車庫惡心得要死的小三言論還歷歷在目,江幟雍覺得,接下來的發展…不會讓邵樂好過。
他們或許要撞破什么了。
想到這,他竟然為喬諒捏了把冷汗。
身邊的邵樂像傻狗看到主人一樣打算奔上前,卻被江幟雍用力拽住。
“不是很相信喬諒?”他驀地說,“那聽聽他們會說什么。”
他也是為了邵樂好。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分手很簡單的。
除非邵樂真的沒在開玩笑,是個自尊都不要的蠢狗戀愛腦,當面知道有人要給自己男友當小三都能忍。
“當舔狗有什么好,在激素和患得患失里像被下蠱一樣圍著一個人打轉。”
兩人之間這么多爭執爆發,他都還在勸導邵樂。
他真的是個好朋友。
“你醒醒吧。”
“別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