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完結 什么時候才能致仕
因時間緊湊,成婚回門之后,宋允知便準備領著父親、娘子還有舅舅一家回臨州了。
為保安全,宋允知還從盧蒙他們手里借了好些人。
賀延庭對此很是緊張,昨兒晚上臨睡前都在握著李蘭序的手,惴惴不安地問:“允哥兒他們不會去了臨州就不回來了吧?”
那也太可怕了,他可不想被人拋下。
之前都是允哥兒一個人在外打拼,宋叔始終留在了家里,如今他們父子倆都出門了,連新進門的蘊姐兒也跟著走了,可謂是傾巢出動,賀延庭很難不緊張。
李蘭序白了他一眼:“小叔子如今是丞相,他能跑到哪里去?不過是放了個婚假回去掃掃墓而已,被你這么一說活像是他要偷跑出去一樣,瞎擔心個什么勁兒?”
這句話固然在理,但是仍舊安撫不了賀延庭。第二天一早,他又攛掇著母親,想讓母親跟他們一塊下江南。若不是自己還有公務在身,他都想跟著了。
唐懿蹙眉:“你又在胡說八道什么?”
賀延庭極了:“萬一他們真留在臨州呢,就算允哥兒為了前程回來,可是宋叔呢,臨州可是他的老家!那里有他的親友!”
好吧,其實賀延庭也舍不得宋瑜,他們這一大家子雖然看上去奇奇怪怪,但是少了一個都不行。宋瑜若是不回來,那他們一家同樣不完整。
唐懿沒有回應,只是垂著眉眼,心下思量,宋瑜會為了那個所謂的故鄉與親人離開他們嗎?
說起親人,難道他們還不夠親?
待宋瑜收拾完后,又吩咐人將行囊放到馬車上了。定好了今日就要離開,但在啟程之前,宋瑜卻繞了路,跑去唐懿的院子里敲了敲門。
唐懿挑眉望著他。
宋瑜摸了摸鼻子:“允哥兒得回去多待些日子,但我可以少留幾日,家中若是有事的話,可以寫信給我,我提前回來。”
這話其實說的挺心虛的,畢竟家里有事一向都是唐懿負責解決,他跟庭哥兒貌似對這個家里面一點貢獻也沒有。宋瑜說這些,只是為了表態罷了。
唐懿也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面色輕松了些:“放心,家里有我,你跟允哥兒只管出去玩得高興就行了。”
她親自送一行人出了城,在賀延庭絮絮叨叨的抱怨聲中,優雅地翻了個白眼:“杞人憂天,操心這些還不如想想怎么升職升得快些。”
賀延庭:“……”
還是不是親母子了?!
自渡口登船后,走水路往臨州便方便了許多。
途中本是無趣,但是有了宋允知謝蘊這對新婚小夫妻感情正好,所以再無趣的東西在他們看來也顯得多了幾分新奇。
溫舅舅看到他們夫妻倆如此,徹底安心了。
他在臨州常收到宋瑜父子倆寄過來的東西,哪怕沒有刻意打聽他們在京城的境遇,單單只看年禮一年比一年豐厚,便知道他們在外面過的應該是極體面的。
允哥兒年少成才,如今又娶了這樣好的妻子,往后更是沒有一點兒值得操心的了。至于子嗣這些,真沒有必要著急。且不說他們才剛成婚,即便成親久了,那也是他們夫妻二人之間的事情,旁人也不該置喙。
個人自有個人的緣法,溫舅舅自認比不上他這個外甥一星半點,所以從來不會對允哥兒的事指手畫腳。
一路南下,抵達臨州后,宋允知一家也住進了溫舅舅家。
等到了第二日,他們便去給祖父母還有母親掃墓了。出發前他們還帶了不少鋤頭剪刀,預備著除草、修墳。但這么多年未回來,墓地倒是都干干凈凈,看得出有人時常過來打理。
宋允知領著謝蘊虔誠地拜了又拜。
在他很小的時候,這些親人便相繼離開了,但是宋允知從他父親那兒知道,他們都是愛著自己的。小時候,宋允知心情不好的時候便會跑過來同他們說話,即便無人回應,可宋允知還是覺得會有人在傾聽。
如今也一樣。
宋允知甚至信守承諾,給母親帶了許多小玩意兒,母親離世的時候比他現在還小,正是喜歡吃喝玩鬧的年紀,宋允知總是會下意識心疼她。
謝蘊正聽著允哥兒同他母親講他這些年的事兒,無意間仿佛瞥見小道盡頭有個身影一閃而過。等她轉身仔細看時,卻發現那邊什么也沒了。
“怎么了?”宋允知才說到自己幫朝廷收復北方失地,余光便發現謝蘊的異樣。
謝蘊搖頭:“沒什么,還以為是有誰也要來掃墓。”
“看錯了吧,除了咱們還能有誰呢?”
遠處的宋陽一路小跑,氣喘吁吁地回到了家中。
這些年,宋家還是只有他們父子倆,不過自從知道大伯是被父親跟族人聯手逼出去之后,宋陽便單方面的跟他父親置氣,一氣就氣了好些年。
宋陽總擔心大伯跟允哥兒他們在外面過不好,心中甚至盼著他們能回來,或者是向宋家求助,只要他們回來,自己就能順勢勸說父親重修就好。
他相信,父親應該也是后悔了,盡管他從來沒說過,可宋陽直覺如此。
只可惜,大伯跟允哥兒愣是一次也沒服軟過,日子還過得蒸蒸日上。允哥兒中狀元的時候,宋陽歡喜得不行,但是轉念一想,允哥兒都已經成了狀元,肯定不會念著他了。等到前頭傳了消息,說允哥兒被點為丞相之后,宋陽便徹底死心了,知道他們再也沒有了和好的可能。
今日看到允哥兒他們回來本是偶然,宋陽嚇得都不敢去掃墓了,慌忙之下就先跑開,他實在沒臉見到大伯與允哥兒。
這慌慌張張的模樣,不出意外地又挨了他父親宋璋的罵。
可宋陽也不慣著他爹,幽幽地來了一句:“我看到大伯跟允哥兒了,他們回來掃墓。”
一句話,堵死了他父親的責罵,宋陽抬眼,清楚地看到父親眼中那復雜到無法理解的神色。他想,他大概一輩子也沒辦法體會到父親那驕傲又自卑、敬重又輕蔑、親切又憤懣的情感。到底是多么扭曲的情感,才能讓這個親兄弟走到如今這一步?
說實話,宋陽還是有點心疼的:“爹,要不咱們主動服軟吧,大伯最好說話了。您跟他是親兄弟,他怎么會真的跟您計較呢?舍出了顏面,總比終身抱憾要來的強。”
宋璋聞言確實冷笑一聲,臉上寒意遍布:“絕無可能!”
像是在說服自己一樣,宋璋再次道:“我從不后悔自己的決定。”
宋陽嘆息一聲,也是無可奈何。
掃墓后,宋允知又去拜訪了杜山長,給書院里的學生講了一堂課,還帶著謝蘊去見了他幼年的伙伴們。
等到該見的人都見了,該拜訪的人也拜訪了一遍,宋允知才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一個人——他二叔。
這是父親心中的一根刺。
宋允知不知道他爹有沒有聽到二叔的消息,他們離開之后,宋家的生意比以前好了許多,二叔的確經商有道,他擔心爹知道這些會多心。
不料宋瑜卻意外地坦然:“沒必要小心成這般,這些事兒你即便不說,我也打聽得到。宋家生意不錯也是件好事,起碼祖輩的基業沒有白費。”
曾經宋瑜的確被傷透了心,但是這么多年,他也想通了,論及經商的天賦,他的確不如宋璋。
都是些陳年往事,既然當初決定松開手,便沒必要耿耿于懷。但是,冰釋前嫌也沒必要,就這樣吧,他已經有了新的家庭,跟宋家也沒有任何往來,今后也沒必要有什么交集。
宋瑜準備提前回程,他在臨州,已經沒有牽掛了。
庭哥兒那鬧騰的性子,見他跟允哥兒出門之后肯定又要喋喋不休,夫人定是被他煩得不輕。
宋瑜返程也意外地干脆。
宋允知將盧蒙借給他的人都調去護送他爹了,自己只留下兩人,準備玩得盡興了,再雇一批鏢師回京。
宋瑜啟程這日,臨州相熟的人都來送行,他只沖著眾人揮了揮手,隨即看向岸邊涌動的人群,遙遙望了一眼后,便回了船艙。
他早已不屬于臨州,繼續留著只會打攪別人的生活。
宋瑜走得干脆,站在臺階上遠遠注視這一幕的宋璋卻攥緊了拳頭。他怎么能視若無睹?方才分明是看到了。
宋璋不能接受兄長這云淡風輕的模樣,他寧愿宋瑜對他恨之入骨,起碼說明,他還將自己當成弟弟。而不是如今這般,淪為一個徹徹底底的陌生人。
血脈親緣,在這一刻已經徹底斷了。
宋璋冷漠地轉過身,依舊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斷了又如何?宋家是他的,他已經向所有人證明,他才是那個最合格的繼任者。即便百年之后見到父母雙親,他也無愧于心,他從不覺得后悔,也從不會顧念那所謂的兄弟情誼。
他宋璋,這輩子沒有后悔過。
宋允知還真沒發現送行的人里多了一個,他跟謝蘊將臨州逛了個遍后,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了。路上正值陽春三月,各處風景正好,光是回城的景致便遠遠看不夠。
宋允知這個不愛寫詩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做了幾首詩。至于畫,更是留下了幾十副。
畫的都是他媳婦兒,謝蘊這邊,畫的則是宋允知。
可惜再好的假期也有結束的那一日,為了日后能放更多的假,重返朝堂之后,宋允知便開始大刀闊斧地改革。
這一回,不論是先生還是陛下都堅定的站在他身后,更有源源不斷的同僚支持,宮中的兩位皇子也是傾力相助,天時地利人和都在,若再辦不成事情,宋允知自己都覺得羞愧。
半年后,北方丁稅徹底改為了地稅,光州農務司推行的農具逐漸遍布南北,國子監的良種也推向全國。
兩年后,夏國與燕國的商貿往來更進一步,夏國的茶葉與絲綢還陸陸續續銷往其他邊境國家,民間商業逐漸繁盛,商稅收入一年高過一年。
三年后,各地興建學堂,因束脩極低,百姓大多都能將自家的適齡兒童送入學堂。朝中各處衙門也有了不小的變動,各部門彼此牽制,宋允知也放了不少權力下去,哪怕陛下如今信任他,可宋允知還是不想給自己找麻煩,若是朝中都是他一人的聲音,長此以往肯定會出問題。
五年后,南方也由丁誰變成了地稅,甚至長安和建康都出現了女子學堂,謝蘊直接去書院做了先生,加上唐懿,他們家如今已經有了兩位先生。
六年后,宋允知與謝蘊的小家迎來了一位新成員,也正是這一日,出海尋寶的船從建康出發,奔向茫茫大海,希望能帶回高產的新作物。
七年后,終于能從建康回來的唐郢,正想著大顯身手,回來一看,朝中已經徹底變了模樣,四皇子被立為太子,這廝比陛下還要信任宋允知,唐郢他自己也迎來了被動致仕。
得,這還斗什么?
宋允知看著不用干活的唐郢,心中羨慕得不行,他這么努力辦差,一年也就比別人多十天假,什么時候才能跟他媳婦兒無所顧忌地游山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