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就像是幼小的動物為了活下去會對周圍更加敏感那樣, 小孩子往往能更加敏銳感知到他人情感的喜惡。
總之，從記事起，他就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個時常消失、在外是死是活都無所謂的混蛋。
他和姐姐津美紀相依為命，也不是不能努力活下去。
得知父親的死訊時他無動于衷, 沒問原因也沒有為其收斂遺骨的想法；前來尋找自己的白色長發少年半跪蹲在地上平視著自己提議收養時, 他只確認津美紀也會一起、并且生活學習不會受到影響, 便無所謂的點頭答應了。
……然后就被帶進了咒術界御三家最為勢大的五條家, 住進了親自前去迎接他的代理家主五條颯的宅院里, 過上了上下學會被專車接送、平日里有無數仆從順手關照的偽少爺生活。
重點在于, 五條颯是真的拿他和津美紀當養子養女來照顧, 無論多忙也有空關心他們的學業, 并單獨給他補習有關咒術的知識。
“惠在咒術方面的天賦很厲害，無論未來會不會成為咒術師，了解自己和環境再做出選擇，和一無所知被環境推著被迫前行，你想選擇哪個？”
當然是前者。
惠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接受這個男人所給予的成長資源，并在這個過程中和這座古老宅邸內的大多數人一樣，對這位學識淵博算無遺策的強大領導者, 敬畏其威嚴, 愛慕其風姿。
是所有依附五條家之人心中當之無愧的“大家長”。
他總能帶給他們希望, 讓他們生活的更加滿足, 甚至能在殘酷的咒術師生涯中獲知被保護的幸福感——天塌下來有大家長頂著，所有圍繞在五條颯身邊的人都如此堅信著。
最后也確實如此。
大家長他留下了給每個人的遺書，宛如尋常的告別那般，理清任務職責, 留下期許，叮囑他們一如既往只當他出了一趟遠門, 便徹底留在了薨星宮，獻祭自身，成為了完成咒術界完美運作機制的最后一塊補天石。
讓自己的六眼與無下限術式與天元大人相結合，維系并強化了天元在咒術界的正向作用，構建了高效且安全性大幅度提升的咒靈監測、咒術師保護系統。
他們享受著這一成果所帶來的利益，贊頌颯先生的大義，將真實的想法死死藏在心底。
其他人是否有被家長拋下的幽暗怨憎呢？伏黑惠只覺得那一刻天塌地陷，在親生父親身上都沒能感受到的失去親人的悲慟徹底擊潰了他的內在，痛苦又孤獨，并因此而恐懼起未知的未來。
同時又無比憎恨自己，為何沒在曾經感受到溫暖幸福時，察覺到颯先生本人孤獨到渴死的絕望。
而此時，五條颯的出現，等同于故去的摯愛親人死而復生，不敢置信又想要相信的奇跡，曾被好好寵愛過的小孩子被拋下的無盡委屈與自己不曾足夠珍惜對方的懊悔齊齊涌上心頭，淚如雨下，哽咽到只能斷斷續續喃喃呼喚對方，像是要確認這體溫、這身體、這靈魂是否真實。
——哪怕是變成了咒靈呢？
伏黑惠甚至想過，如果颯先生能變成咒靈，那他一定會努力將颯先生變成被自己調伏的咒靈、永遠留在自己的影子里。
十影法術式里既有的咒靈……努努力，加上颯先生變成十一種影法術也未嘗不可啊！
可是現在的五條颯明顯不是咒靈……惠在喜悅之余，甚至有點兒遺憾。
伏黑惠終于平靜下來，接過義骸颯遞過來的紙巾擦干眼淚擤掉鼻涕，這才睜著紅彤彤的雙眼聲音沙啞顫抖著說道：“歡、歡迎您回來，颯先生。”
“是，我回來了。”義骸颯肯定了這句話，保持著微笑夸贊道，“兩三年不見，惠都是大帥哥了。那些是你交的朋友嗎？”
伏黑惠所有想說的話頓時全都咽回了肚子，身體也僵硬了起來：“……”
五條悟充滿被忽略的不滿、加上刻意搞怪的聲音在背后響起：“伏~黑~哥~”
伏黑惠雙頰爆紅！
失去家長就變成中二混混少年什么的……
“我才不是不良少年！只是有人欺負我們學校的人所以順手幫忙……”伏黑惠局促的扯住了義骸颯的衣擺，詞窮的反復強調，“我不是不良！”
“伏、黑、哥~”
五條悟跟著反復強調，幽幽戲謔。
伏黑惠看起來很想轉身暴揍一頓二號監護人，但當著大家長的面，自己還沒洗掉“不良少年”的標簽，他只能先忍著，額角青筋暴起都不敢動。
……哪怕他目前確實是個頻繁打架的不良少年。
義骸颯輕笑一聲，抬手揉了揉惠那仿佛海膽但并不扎手的腦袋：“好了，回家吧。你是要繼續住學區房還是跟我回五條宅？”
“我想和颯先生住在一起！像以前那樣！”伏黑惠毫不猶豫。
失而復得的奇跡面前，不會有人猶豫。
“好哦。津美紀會一起嗎？”
“我、我問問姐姐。”
伏黑惠立即拿出手機給姐姐打電話。
五條悟不爽的盯著惠單手打電話、另一只手還拽著義骸颯衣角的動作。
趁著電話還沒接通，五條悟意有所指的吐槽道：“你是小孩子嗎這么粘人？”
——快松手。
“和悟先生比起來，我確實是未成年。”惠才不管呢，他現在必須抓著點兒什么才能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而且颯先生也沒嫌他粘人，區區五條悟怎么可能撼動他想要和颯先生貼貼的愿望！
在五條悟繼續說什么之前，電話接通了。
“喂，津美紀——”
五條悟只得委屈巴巴的盯著義骸颯。
義骸颯保持著視若罔聞的微笑。
五條悟：“……”
預感成真了！
果然在小孩子面前，他穩固的NO.1地位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慘痛暴擊！
可惡，颯是為了自己才使用義骸的！是為了陪在自己身邊！可不是為了別的什么人！小崽子也不行！
然而，無論怎樣，回程路上，還是接到了津美紀一起。
津美紀不像惠那樣一眼就確認了義骸颯就是五條颯，但既然五條悟和惠都認可了義骸颯是五條颯這件事，津美紀也理所當然的接受了這個事實。
和惠不一樣，津美紀沒有術式，不會使用咒力，而且也已經習慣了搬出來住，所以津美紀打算繼續留在學區房半工半讀，直到考上大學或出去工作，就開始償還五條家對她的資助。
義骸颯表示沒關系，但津美紀分得很清，并不打算過多借用弟弟的人情。她以后會普通的生活下去，和咒術界的關系僅限于與惠的義姐弟親緣、以及與五條颯的人情往來而已。
從小生活在不靠譜的家庭關系里，本就是被收養的女兒，又經歷過長姐如母的早熟催化，津美紀過于獨立也是沒辦法的事。
至少惠被收養時還小，嬌慣著養一養，就從滿身尖刺逐漸變得會對家長撒嬌了。
“好，那就按照津美紀的想法來辦。惠，你以后要多多照顧你姐姐；津美紀，你既然打算遠離咒術界，就不要接近一些有奇怪傳說的地方，遇到任何問題記得聯系惠。”
“好的，謝謝您，颯先生。”
直到五條宅，惠的激動喜悅才變成了困惑。
“為什么大家對颯先生這么冷淡？”
甚至用鄙夷又憐憫的隱晦目光偷偷打量他牽著颯先生的手。
五條悟冷笑，在颯之前低聲回答道：“因為他們都認為我瘋了，颯不是颯，是隨便什么替身。”
“雖然沒什么好夸獎的，但你能認出颯，我很高興。”
伏黑惠立即理解了五條悟話中的含義。
這次輪到他挺起胸膛蔑視那些有眼無珠的傻逼大人了。
義骸颯沒敢吭聲。
他總覺得這和他的愿望有關——想要陪伴至親彌補遺憾，又不想被拽去打工，所以下意識逃避代理家主的位置。
也因此，那些把他當成打工人的人，自然就不會認出他來，甚至會反對他替代五條颯接管代理家主之職。
總之，工作是不可能工作的！反正他留下來的工作班子都很有效率，足以應對當下絕大部分的問題！
五條颯已經死遁退休了！和他義骸颯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前任代理家主理直氣壯的選擇了貼臉隱身，主打一個相見不相識，工作再見！
時隔兩個月返回五條宅，義骸颯感受到他踏足曾經院落時被他人所憎惡的態度，便腳下打個彎，連著惠一起帶去了五條悟的院子。
很好，保持下去，將義骸颯和五條颯徹底劃分界限！
給惠安排好新的房間后，義骸颯愉快的霸占了現任家主的大床。
“悟是一直沒睡在這里嗎？”
“……嗯，我喜歡睡你那邊兒。”
“那你現在可以過去睡了。”
五條悟噘著嘴撲上去，試圖用一米九成年男性的體重狠狠懲罰這個臭弟弟！
他們這兩個月在旅館沒少打枕頭大戰，在床上搶被子也不是一次兩次，廝混得相當自然。
至于前來送生活用品的女仆從門縫窺見了某些微妙的場景、被驚掉下巴滿臉通紅死死咬著嘴唇屏住呼吸躡手躡腳連滾帶爬跑走什么的……
有著六眼的五條悟不打算對失去了六眼的弟弟描述任何他看不到但他能看到的無關事件。
現在是他們享受彼此間幼稚胡鬧兄弟關系的好時機，當然不能被——
刷！
伏黑惠一把拉開推拉木紙門：“悟先生你大白天的關什么門？颯先生，我——”
戛然而止。
第72章
義骸颯在當抱哥哥大腿的快樂咸魚廢物弟弟, 義骸陽生也不逞多讓。
不同的是，頂著一張與玖蘭樞相似的臉，本人又特別溫柔好脾氣，義骸陽生受到了日間部女生們的熱烈歡迎！
玖蘭樞是神秘美型的夜間部的首領級人物, 是高不可攀的夜間部成員中最高冷傲然的君王, 除了偶爾會和黑主優姬錐生零說幾句話, 基本就和日間部沒有任何交流了！
她們這些女生最多趁著情人節偷偷塞兩顆巧克力過去……而且玖蘭樞他只會接受前幾位女生的巧克力走過場, 根本就不是她們能觸及的高貴男人！
現在！玖蘭樞的雙胞胎弟弟！居然在日間部！
無論是溫柔美型的玖蘭陽生, 還是他那位高冷疏離的君王級兄長, 都是女生們喋喋不休想要打探情報的存在！
“玖蘭同學是夜間部玖蘭寮長的弟弟嗎？”
“是呀。”
“你怎么沒去夜間部呀？”
“這之前身體不好, 跟不上夜間部的課程, 所以目前是兩邊跑哦。”
“哇，好厲害！但這不是很累嗎？”
“對呀，你身體吃得消嗎？”
“謝謝大家的關心，你們真可愛呀。我有一些不會的問題可以問你們嗎？”
“當然啦！玖蘭同學盡管問！”
義骸陽生微笑著拿出了壓軸數學題。
只想和帥哥貼貼并沒有直面超難數學題打算的女生們：“……”
而且這是夜間部的數學課本吧！明明就是大學內容！玖蘭陽生同學你到底哪里沒跟上啊！
義骸陽生面露失落：“誒？不行嗎？我很喜歡學習來著……零，幫幫我？”
正在后排面無表情觀察這位披著人皮的吸血鬼在人類女生環繞下會不會做出越界之事、沒想到突然被cue還被夜間部教材懟臉的錐生零：“……”
錐生零本想拒絕，對上那仿佛在說“得救了！”似的閃閃發光的期待眼神，鬼使神差就把書接了過去。
“謝謝零！我坐你旁邊吧這樣更方便互相學習呢！”
沒等錐生零回答, 義骸陽生就拎著書和筆迅速坐到了錐生零隔壁——同時絲滑逃出了女生包圍圈。
“抱歉, 我要和零同學先搞學習了哦！下次再聊吧！”
瞬間收獲了一堆女生瞪視的錐生零：“……”
等女生們散走, 錐生零才表情麻木的瞥了義骸陽生一眼：“拿我擋槍？”
“哎呀, 你也不希望人類少女和我這種……嗯，走得太近吧？”義骸陽生壓著聲音湊近錐生零的耳朵，吹氣，“獵、人、先、生~”
錐生零瞬間炸毛側移。
義骸陽生正要繼續調戲, 影子里突然躥出一截細細的柔韌觸手，探進褲腳, 向上圈住小腿，微微收緊。
像是在警告。
義骸陽生啞然失笑。
錐生零表情更警惕了：“你笑得好惡心。”
“怎么會，我只是在想，樞哥現在在做什么。”
“嘖，兄控。”
“怎么，一縷不喜歡你？”
“你怎么知道一縷？”
“哇，出現了！弟控！”
被言語回旋鏢擊中的錐生零哽住：“……”
隔著四排的黑主優姬和若葉沙賴收回視線，竊竊私語。
“他倆關系真不錯呢~”
“是啊，不愧是那家伙，社交能力好厲害。”
“那家伙是指玖蘭還是錐生？”
“當然是指玖蘭……這么喊他好奇怪哦。”
“和那一位同姓確實……直接喊名字？”
“噫，不要。”
“我還以為你們關系很好。”
“怎么會！為什么會這么說啊！”
“因為他正在用傻家長的眼神看你哦，像理事長一樣。”
黑主優姬回頭就對上了單手托下巴笑瞇瞇的義骸陽生，頓時一個激靈，下意識給了個“別在班里給我搞事！”的超兇威脅眼神！
義骸陽生托腮的手迅速比個OK的手勢又托回臉頰，隱秘得只讓優姬和沙賴看到這個小動作，像是有了共同的小秘密，就……顯得關系更加親密。
沙賴若有所思，決定等回到宿舍再問。
義骸陽生保持著微笑，小腿上的觸手還算老實，只是纏繞著沒做別的——嘛，樞哥是正經人。
換成他，早就對骸……咳。
他確實習慣回應他人的愿望，尤其是親友的愿望。
但那些著實突破底線不該回應的，就該控制在不能越界的范圍。
欲望是很容易擴張并混淆概念的，放任下去就會變得混亂，迷失本心。
哥哥們只是希望和作為雙生子弟弟的親人在一起而已，那他就只會達成“作為最獨特親近獨一無二的親人永遠在一起”的分支——人類理應控制不合理的感情深淵。
就像是他還在對骸恪守著可笑的原則。
嗯……未成年確實不行，那么成年的呢？
——馬甲多，就是可以為所欲為。
“玖、蘭、陽、生！”
那不勒斯的一家酒店里，隔音性良好的某間臥室內，六道骸警告的聲音震天響。
半透明的精神觸須將他捆在床上，幽靈般的精神體坐在床邊，似笑非笑。
“骸，你敢回意大利，是做好覺悟了吧？”
“我來有正事！”
“嗯，是推不掉的工作呢~”半透明陽生狡黠的微笑著，“你猜，為什么這份不得不來那不勒斯完成最后拼圖的工作會落在你手里？”
六道骸咬牙嗤笑：“你是真的餓瘋了。”
“別害怕嘛，骸。”
精神體觸手靈活的拿起房卡打開了房門，在六道骸有所預料但還是不可置信的、有幾分“竟然真的玩脫到了這一步”的訝異中，某道只存在于記憶中的熟悉嗓音伴著穩健的腳步聲一同傳來。
“好久不見，骸。”
透過半透明的長發人形，風塵仆仆的黑西裝棕發青年眉眼溫柔，卻又以欣賞獵物的居高臨下的霸道目光肆意打量著被捆縛在床上動彈不得的異瞳幻術師。
“這視角可真是絕景啊。”
半透明觸手鎖好門，將房卡放回原處，纏到沢田瑞希身邊，拿走他的手提包，為他脫下外套，松開領帶。
精神體陽生笑嘻嘻的接過手提包，在床邊當著六道骸的面拉開包鏈，和觸手一起拿出了其中的部分物品。
大瓶的生理鹽水，中瓶的粘稠液體，小瓶的助興藥水。
大型針筒與特制軟管。
精心處理過的、沒有毛刺的幾捆紅繩。
馬卡龍顏色凸起圓形輪廓的方形小包抽拉長條。
……
六道骸的態度從抗拒震怒到安逸躺平只在短短幾十秒內。
無論是已經開始解扣子的沢田瑞希還是漫天飛舞的觸手，以及這準備周全的道具庫……
今夜，想必是不能善了。
第73章
人終究是被軀殼和意識支配的俗世造物, 難以逃離神賜的極致歡愉。
最開始是被沢田瑞希的人品和玖蘭陽生人畜無害式的乖巧撒嬌所懵逼，又有著對“邪神”的好奇——沒人能抗拒去接近“神”的欲望。
接近，試探，窺得未知。
然后……被卷入愈加漆黑深邃的漩渦, 頭暈目眩, 魂飛魄散, 又被強制喚醒, 清醒又混亂的踏足失去控制無法回頭的絕路。
潰敗墮落, 纏綿長久, 不知天日, 不見終局。
六道骸難得睡了個黑沉沉的長覺, 沒有在夢里也被無時無刻玖蘭陽生精神體和那些觸手騷擾。
自詡為神的絕倫怪物應該被他喂飽了……暫時，大概。
六道骸并不抗拒頂級的享樂，但這會讓人上癮，會讓人屈從，會讓人被拿捏著渴求，會讓人產生被愛般的沉淪幻覺無法抗拒的滑向失去自我……就不太好。
歸根究底，是力量的不平衡, 是隨時可能被傾軋的無可奈何, 是撈不到主權的靈魂在不安抗拒。
六道骸目光沉沉的打量著坐在床邊沙發上的沢田瑞希。
棕發青年衣冠楚楚, 一身戰后的煙塵硝火氣息。房間內混合著咖啡和披薩的香氣, 除了身體的酸澀，沒有半分淫靡的余韻。
沒有光從窗簾透進來……也可能外面又是一個黑夜。
六道骸暫時不想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甚至還想繼續睡下去。
然而，半透明的觸手和人形同時從后腰貼了上來, 親昵又討好的按揉著。
“骸。”沙發上和身后的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你醒了, 還好嗎？”
“……不要用兩個聲帶說話。”
兩個聲帶同時發出一聲促狹的短笑。
“你更喜歡哪一個？”
意識體陽生黏糊糊的扒在六道骸耳畔玩他的長發。
“……未成年的那個。”
看來確實是吃飽了。
義骸瑞希低笑，倒是適可而止，沒再說什么“明明骸你也很享受”這類撩招人的騷話。
“我已經把這邊的收尾工作做完了，你可以繼續休息，或者吃點兒東西。”
義骸瑞希這么說著，精神體陽生的觸手已經卷起了桌上的保溫杯擰開，送到了六道骸枕邊。
精神體陽生：“或者，先喝點兒水？”
六道骸：……
同一個人同時使用兩個身體兩個身份，在一般只擁有一個身體的普通人看來，真的很詭異。
六道骸倒是能用輪回眼的能力同時控制驅使復數身體，所以還算接受良好……但他可沒想過把這種能力用在澀澀之事上！
從人類的倫理來講，這場面有點兒刺激的背德NTR，甚至包括人類和非人類——人類的那個是上司的弟弟，非人類的那個是幽靈意識體；從對方的角度來看，怕不只是左手右手的關系——用兩只手擁抱他人，想來也沒什么好奇怪的。
六道骸只是懶得在過于強烈的刺激后的賢者時段去思考未來。
分手是不可能分手的，畢竟真的很爽。
交往方面的節制，想來也不難控制……玖蘭陽生本就擅長治愈類技能，想來昨晚那么廝混后現在只余些許酸麻也是對方悄咪咪的做了些什么。
嗯……理智的成年人之間，再怎么親昵，也會保持恰到好處的分寸感。
六道骸對此略感滿意。
他可不打算像那些被玖蘭陽生誘惑到幾乎飛蛾撲火般的家伙迷失放任感情的渦流淹沒自身，想來玖蘭陽生所期待也并非輕易被虜獲、被不可抗力碾碎個體意志的獵物。
能夠在這引力的拉扯中保持絕對的自我……
“麻煩的家伙。”
第74章
陽生十八歲那年, 中原中也被官方正式任命“橫濱異能者武裝安保基地”首領一職。
為了滿足異能者對物質的需求，那些由前任首領玖蘭陽生帶頭搞起來的商業區、學校、居民區等皆由安保基地管理，除此之外，港口黑手黨的大部分表面企業轉為正式合法經營加入商圈貿易, 武器等不易擺在明面的交易線被歸入了安保基地的管理范疇。
換句話說, 就是將原本的港口黑手黨拆分成了完全能擺在明面上的、做事情也必須敞亮起來的明面機構組織。
至于閃靈, 則是被塞給了澀澤龍彥幕后監管的對外傭兵組織, 專門對接那些國外來的異能者, 是大使館之外的第二道防線。
這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那些站在暴力頂端之人的集資享樂為所欲為。
但是君臨于一切暴力之上的邪神表示祂接受不了一切破壞社會穩定、損害大眾利益、毫無社會貢獻的Mafia組織。
祂住在橫濱, 看不慣, 就要改。
其他人愛住就住這兒, 不愛就滾，或者在擅長的暴力領域碰一碰試試，試試就逝世。
總之，玖蘭莊園成了扎根在海濱的定海神針，蟄伏其中的邪惡神靈與祂的扈從自此隱入幕后。
黑主優姬和芥川銀一起考入了東大，陽生也考上了。
義骸陽生帶著兩位妹妹在東大附近買了房子，玖蘭樞則是搬到了橫濱的玖蘭莊園和弟弟的本體同住。
從身體血肉構成成分來分析, 他倆確實是近乎不分彼此的雙子狀態。
有兩位年輕強大的純血君主坐鎮, 玖蘭莊園從橫濱MAFIA的核心轉化為了現代血族的核心, 與獵人協會幾次沖突與和談、并將部分高級血族編入安保基地、異能特務科等組織之后, 關于血族和人類的相處條律日漸和諧成熟。
太宰治掛名復仇者監獄，見到義骸瑞希和義骸陽生后大呼不公，理直氣壯的在陽生這里要走了一只能裝黑影貓貓陽生的寵物黑貓義骸隨身攜帶，像是帶上了最后的安保裝置一樣, 愉快的滿世界旅游[搞事]去了。
織田作之助考完證回來擔任開發區新建的中小學校長，每天忙得焦頭爛額, 分外充實，根本沒空寫小說。
為了彌補他的遺憾，陽生建議他沒事兒搞搞小說大賽，逼別人寫給他看[。
陽生把始終不樂意去學校的中島敦和芥川龍之介打包扔去了高中念書——在芥川銀已經在東大念書的情況下，芥川龍之介一年讀完高中，潤去國外留學去了。
中島敦則是在高中畢業后抓狂的考取了教師資格證，進了織田作之助所在的高中任職。
偶爾會被學生氣得老虎尾巴耳朵都炸毛出來，然后被女孩子們尖叫著卡哇伊追著rua，常年被學生們不記名選為“最可愛老師”，一點兒也看不出這位好脾氣的大貓老師其實是校園內的戰力巔峰守護者。
嘛，畢竟社畜到看起來快死的校長，也一點兒也沒有當年的殺手風范，完全就是個為教育事業鞠躬盡瘁、為了拉關系喝酒喝到胃痛、唯一愛好只剩偶爾看看小說的可憐大叔了。
同樣胃痛的還有坂口安吾，被上面派來監督玖蘭莊園的“異能者們”，被陽生安排進了“閃靈”當“臥底”，每天跟在澀澤龍彥身邊收拾爛攤子，然后還要回異能特務科加班，瀕死的時候就會被澀澤以“要不送你去父親那兒換個耐造的物種吧？”給威脅，不得不抖擻精神以防哪天不留神睡過去、醒來突然就被澀澤給搞成了吸血鬼同類。
與此同時，太宰還常年拿自己環球旅游的照片刺激兩位留守橫濱的可憐摯友……當年最陰郁的黑色幽靈反而成了最精神最開朗快樂自由的那個，是誰來了都得地鐵老人手機的奇妙發展！
嗯……系統就很地鐵老人手機。
沒錯，統子哥回來了。
在某個尋常的夜晚，陽生突然就感受到有什么回到了自己的身體里，然后便是熟悉的內線聲音——
【嗨兄弟！我千辛萬苦回來了！還給你帶了……臥槽！你怎么進化成這樣了！！！】
陽生：……
陽生在內線干巴巴的回應：【是、是啊……就，就變成這樣了……】
也不能說是心虛吧，主要是已經變成這樣了也沒辦法對不對？
他原本還以為系統已經跑路找別的救世輔星了，誰能想到是真的迷路迷到現在才回家啊！
完蛋，救世輔星變成了黑泥的模樣，統子哥不會就此跑路吧？
真要走他也沒理由留的樣子……
陽生和系統同時陷入沉默。
好大一會兒，系統才緩過勁兒來，給出了一如既往的靠譜老哥回答：【沒、沒事兒，能控！】
【能控？】
【對，我和你說說這次我搞了什么回來！】系統的聲音興奮起來，【我們的愿望必不落空！你既然已經找回了身為五條颯的記憶還搞定了那個特級咒靈，那么前置信息我們就不交互了！我直接說結果吧！】
【哦哦？】
【鏘鏘——請看我的朋友！你的系統！也升級了！】系統在內線放起了喜慶的煙花，【我在未來無數次鏈接未知世界的科技，終于把自己給進化成了“救世主系統”！】
陽生瞳孔地震，內線和本體同時震驚到脫口而出：“什么？”
玖蘭樞在一旁抬眸：“怎么了？”
陽生此時無暇顧及樞哥，甚至所有義骸和靈力分身都同步宕機了：【救世主系統？】
【沒錯！既然救世主輔星系統沒辦法更改世界意志與原本歷史，那么直接升級為救世主本身不就完事兒了？】統子哥傲氣的嗤笑道，【所以我說不用管我嘛，而且兄弟你也做得不錯，我不在的時候也活得很好！雖然你、等等你、你怎么談戀愛了啊啊啊啊——！！！】
統子哥發出了寡王被兄弟背叛階級的尖叫。
陽生：……
是的，很抱歉，不僅談了，還睡了，還夜夜笙歌，爽得很。
【我要長針眼了！我要屏蔽你在六道骸那邊的精神體！】
陽生松了口氣：【好好好你屏吧。】
不愧是統子哥，就是有分寸。
他也確實不太希望自己和骸的快樂時光被統子哥圍觀……其實他無所謂，主要是統子哥它一單身系統這么一直刺激也不太禮貌，像伴身就一直被留在本體的精神海里，并不知道自己的部分精神體已經跑出去爽了好幾年了！
“陽生？”玖蘭樞湊了過來，不滿的掐住陽生的下巴，垂下猩紅的眸子質問，“你在和誰對話？”
陽生彎起唇角：“是系統回來了。”
而且是升了級的系統！
從現在開始，他已經不是輔星了！而是可以突破世界限制的救世主了！
不愧是統子哥！
帶來了星辰大海的美好未來！
玖蘭樞蹙眉，危險的殺心漫溢：“它要帶你走？”
陽生：……
等等，有四位親哥還有老婆在，他好像不能輕易離開這個世界了！
他的星辰大海——！
【用義骸分身出門不就完了】統子哥儼然已經更新了宿主的新版本，立即給出了靠譜的建議。
陽生：！！！
那些年被統子哥帶飛的快樂日子，回來了！
“不會，我會一直留在這里，陪在樞哥身邊。”陽生握住玖蘭樞的手掌蹭了蹭，“有任務讓義骸出門就行了。”
有系統在，想來義骸和本體的聯系就算隔著世界壁也沒關系吧？
這么一想……
【統子，你想想那個未來，我用無數義骸帶著無數的你出門做任務——】
【哇，那我豈不是可以進化成主神系統！】
陽生：很好，不愧是我統子哥，能成為宿主系統的關系，不得不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邪神不邪神的不重要，總之先有用再講究怎么用對吧！
陽生的心情也愉快輕松了起來。
果然，無論多么強大，還是統子哥在身邊更讓人安心啊。
第75章
義骸春樹與浦原喜助一起搞出了“空座町咒力循環凈化系統”。
結合暗河對咒力的無限制吸納特性, 參考黑影在地下的勾連網絡和鬼道“天挺空羅”的特性，以咒具的運行原理為基本實踐技術，鏈接浦原喜助搞出來的能源轉化裝置——
總之，在整個空座町范圍內, 以政府開發傳統祭祀文化、建造觀景工程為幌子, 非人類在這套沒什么用的表面工程下方搭建了真正的循環凈化系統, 方便普通人對著沒用的建筑祈愿時下方的循環凈化系統吸取負面感情及咒力。
與此同時, 某個陽生都快忘了的人, 出現在了浦原商店。
蘭堂。
或者說, 阿蒂爾·蘭波。
和他被送去尸魂界時一樣帥氣美麗, 只不過穿了一身黑色和服, 腰佩長劍，多了幾分法師轉近戰的穩重悍意。
“喲，春樹，浦原！好久不見了！”阿散井戀次熱情的打招呼，“我來送蘭波上任，順便把莓花接回去！”
“莓花完全可以自己搞定這些吧？”
“這不是想來現世逛逛嘛！”阿散井戀次一胳膊勾住義骸春樹的肩膀，“真厲害啊居然還有再看到你這張臉的機會！蘭波快看, 這就是春樹！”
蘭波微微蹙眉, 困惑了幾秒便更加困惑：“如果我沒記錯, 黑崎春樹似乎是……玖蘭陽生吧？”
“是我。”義骸春樹點頭, “這是我的義骸。你的義骸早就做好了，在玖蘭莊園的地下室……哦，你的尸體在這里封著，比較安全, 如果你不打算現在就把尸體隨身帶著走的話……伴身，開穿界門, 去莊園。”
輔助義骸春樹的斬魄刀伴身實體化并拔出本體，打開了通往玖蘭莊園的穿界門。
義骸春樹并不具有全部的死神力量，所以需要伴身在身邊輔助。伴身很樂意陪伴在主人玩偶之一的身邊，畢竟他倆一模一樣，站在一起像是鏡子兩面般有趣。
蘭波還有點兒懵，但伴身已經打開了穿界門，便跟著一起去了——他大概是死神中罕見的、尸體還保存完好的亡靈了吧？
義骸春樹和陽生本體是同步的。
在打開穿界門的時候，陽生已經用黑影打開了地下室保存著蘭波義骸的艙體。
等蘭波被義骸春樹帶著直接去地下室試穿義骸時，陽生本體已經用黑影通知了莓花回來交接任務——蘭波拿到死神的編制堂堂歸來，顯然意味著橫濱駐地死神的交接。
蘭波換上義骸，來到客廳時，莓花已經在和阿散井戀次打打鬧鬧了。
“今天去逛街！我的地盤我請客！”莓花豪氣萬丈，然后精準找補，“雖然之后就是你的地盤了！”
伴身和義骸春樹暫時留在了玖蘭莊園。義骸春樹被送去地下室檢修，伴身則是待在主人本體附近享受著靈魂層面的安逸。
玖蘭樞不喜歡伴身也沒辦法，伴身自我定義就是工具，是陽生最順手最忠誠的劍，他甚至都沒有給自己定義為獨立的生命個體，玖蘭樞總不能把弟弟的護身劍給丟出莊園，只能視而不見。
陽生將之前的三個身份全都做了義骸、且送到了各自對應的兄長身邊這件事，玖蘭樞也只能視而不見——總不能讓弟弟真的感情斷絕，陽生本就重視親情。
只是，玖蘭莊園和玖蘭陽生本體，必須是獨屬于他的。
目前看來，陽生很懂得各位哥哥的底線，游刃有余到讓人生氣又不好追根究底。
*
蘭波像是活著時那般，行走在人間的陽光下。
與之前不同的是，他不會覺得寒冷。
視線所及的橫濱與他前往尸魂界之前截然不同。據莓花說是玖蘭陽生帶頭搞了一系列革新建設，總之，現在的橫濱甚至沒有港口黑手黨。
“原本的異能者去哪兒了呢？”他不禁問道。
“主要在安保基地，那是公家的地盤，以人類的身份不好進。”
“哦……”
蘭波有些遺憾，他是有點兒想去看看魏爾倫和中也的……
但之后他會以死神的狀態在橫濱工作駐守，想來活人的關卡也奈何不了他。
然而，不等蘭波暗搓搓找上門去，正陪著阿散井父女倆逛游樂場的蘭波就被人狠狠的攥住了肩膀。
“你——”
扎著金色麻花辮兒的、宛如歐洲神祇般的美麗青年震驚又憤怒的、死死地打量著他的模樣。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
蘭波有些恍然：“……保爾？”
四目相對，魏爾倫憤怒的表情逐漸變得不敢置信而愕然。
像是一場突如其來降臨在游樂場的造夢，全世界的喧囂聲遠去，哪怕將下幻術的幻術師敵人可能就在附近……但，這里是橫濱啊？
被那家伙守護著的橫濱，有誰敢這么大規模的使用幻術、來針對他這個即使不情愿也絕對是被劃分到玖蘭莊園陣營的超越者？
真相只剩下唯一的不可思議。
金發青年喃喃若囈語：
“……蘭波？”
斷裂的時光齒輪，奇跡般緩緩轉動起來。
那是神明最初窺明禱愿、早已對眷屬賜下的祝福。
今日，天高云淡、陽光正好、一切尋常，許是碰巧，恰逢其時，生死相隔過往遺憾的親友，在熙熙攘攘的童話世界里，就此重逢。
黑發青年溫柔的微笑了起來。
“真高興能再次見到你，觸碰到你，保爾。”蘭波牽住了魏爾倫的手腕，認真感受著掌心的溫度與脈搏，“我——”
“喂，蘭波！我要買那邊的……”莓花仗著自己是死神狀態就大大咧咧沖過來，在見到那頭金發時語氣一轉，“喲，這不是陽生家的大逆子嗎，你倆認識哦？”
魏爾倫額角繃起一抹青筋。
這個稱呼是他曾經對阿散井莓花抗議但無效的結果。比起玖蘭陽生那讓人惡心巴拉的“保爾明明是我最疼愛的大兒子”，魏爾倫寧愿認下“大逆子”這種稱呼……只不過是被變成了吸血鬼，能不能不要把父子關系掛在嘴邊！人間法律認可嗎！
……魏爾倫不敢當面反駁。以玖蘭陽生的人脈和行動力，他真的很擔心自己第二天收到已經改名為保羅·玖蘭·魏爾倫的戶籍身份變更通知。
但既然阿散井莓花出現在這里，還認識這個蘭波……
魏爾倫反手握住蘭波的手腕，確認對方有人類的一切體征后湊近了聞一聞。
“地下室的味道……和死神認識……”魏爾倫瞬間得出了結論，“你現在是死神，這是義骸，對嗎？”
蘭波點頭：“不愧是你。好啦，見到我是這么讓人討厭的事情嗎？臉色很可怕哦？”
“為什么你會——”
阿散井戀次打斷了這場帥哥們之間不看場合導致圍觀群眾莫名增加的對話：“我說你們，是不是換個地方敘舊比較好？”
魏爾倫瞥了一眼與莓花有著同樣發色、也穿著黑色死神服飾的阿散井戀次，頓時一言不發的扯著蘭波就往游樂園的停車場走去。
莓花氣呼呼的跺腳：“可惡，我該穿義骸出門的！”
戀次搓了搓閨女的腦袋：“好啦，看來蘭波沒空立即上崗了，我們就暫代一天的班吧。”
“橫濱哪有什么事兒啊，這里可是被黑影保佑的領地！”
“你這么一描述……我就覺得春樹弟弟變得好神奇哦，居然會變成橫濱的市級地縛靈守護神什么的，明明現在只是個吸血鬼吧？”
“你這話要是讓當地人聽到了，肯定是要追著你扔臭雞蛋的，老爹。”
“這么夸張？！”
“對哦，那可不是能用常理定論的存在。”莓花雙手環抱，嚴肅的表情順便變得無所謂，“嘛，既然是陽生的人來替換我的班，說明尸魂界對陽生的監視已經結束吧。呼啊——真是一下子就輕松下來了呢！”
阿散井戀次睜圓了雙眼：“什么監視？”
“誒呀不用管啦，反正陽生自己也知道的，大家都無所謂的走個過場而已。走吧，我帶你看看橫濱的變化——雖然老爹你根本不知道之前的橫濱是什么樣啦！”
“你現在說話也太隨意了吧莓花！”
“才不管你，略~”
“喂——！”
戀次追著閨女滿橫濱打轉時，魏爾倫和蘭波也在地下停車場的車廂內完成了信息交互。
除了被玖蘭陽生從墓前花言巧語騙走、在莊園的三層閣樓靜默注視著魏爾倫變化的那些日子，蘭波對自己在尸魂界的生活學習輕描淡寫一筆帶過。
“我是來當駐地死神的，接任阿散井莓花之前的工作。”
“我不會再對你說那些討厭的話，我們之間的立場也注定不會再有背叛彼此的機會。即使你恨我，我也已經死了，并不打算償還活著時的一切債務。”
蘭波笑容無奈又狡黠。
“很狡猾吧？但這就是我的決定。”
魏爾倫壓著沒有來的火氣冷聲質問：“你的意思是一筆勾銷？”
“對，一筆勾銷。”蘭波點頭，笑意溫柔包容，一如過往將對方當成孩子、兄弟、重要的親友來引導、保護、并肩作戰時那般，毫無防備的，沒有距離感的，松弛又信任的凝望著他，“但你知道，記憶永遠在那里，而我仍然選擇了回到你身邊，保爾。”
是的，無論是過去在死亡之后安靜的等在這個不知你會不會來的國家，還是遇上了奇跡般的神明引領他成為死神堂堂正正歸來現世的此刻，阿蒂爾·蘭波生存漩渦的中心一直都是保爾·魏爾倫。
金發青年深深地低下頭，用力握住了從亡靈世界歸來的死神親友的雙手。
蘭波了然的輕笑起來。
“你也變了很多呢，保爾。”
他不必再勸說保爾·魏爾倫是個人類了。
哪怕現在的他并不是人類，而是被轉化的血族……有了弟弟中也這個錨點，有著玖蘭莊園這個歸宿，始終生活在人類的圈子里，如今又認可接納了曾經互相背叛過的親友……
曾經游蕩在荒野的毀滅殺戮魔獸已經認可了偽裝為人類的自我。
此刻，即使蘭波不再重復告知保爾·魏爾倫是人類，他也已經將自己視為人類、并按照人類的方式安然的生存下去。
第76章
五條家家主的起居院里, 義骸颯輔導過伏黑惠的體術，將癱成一張廢餅的伏黑惠從地上拉起來丟進藥浴桶里。
然后開始嘮嗑。
“惠要上高中了吧？是去普通高中還是……？”
“我去咒術高專。”
“誒？這兩年都是悟在兼職指導老師，看來你要變成悟的學生了啊，惠。”
“……嗯。但是你也會在吧？”
“誒呀我只是掛在悟身邊的廢物金絲雀啦！”義骸颯爽朗大笑, “不參與高專的教學工作哦！”
“沒關系。我本來也是要當咒術師的。”
伏黑惠才不在意到底是誰當老師, 反正他肯定能蹭到颯先生的私人指導課。
義骸颯則是在想五條悟如原本劇情那般成了咒術高專教師的因果。
主要是……乙骨憂太。
在乙骨隨身攜帶的特級咒靈祈本里香在人類世界因反擊校園霸凌造成刑事案件之前, 義骸颯主動找到了乙骨, 告知他自身都不知曉的里香的存在, 以及擺脫校園霸凌的另一種選擇。
義骸颯主動放出了暗河2.0, 當著乙骨的面激活了他身邊的里香。宛如替身使者般的戰斗之后, 乙骨憂太成為了五條悟的弟子, 五條悟將乙骨憂太送進高專，順便接下了咒術戰斗特別指導教師一職。
高專除了戰斗課 ，文化課和心理課也早就安排了。
無論是實際有老師教還是自學課本或者放視頻網課，總之這塊兒的教育不能少。
實際上在做戰斗指導工作的，是義骸颯。
五條悟只負責黏在義骸颯的身邊擺爛——義骸颯比起五條颯和本體陽生在數值和技能上削弱了很多，但這并不妨礙他以專業且豐富的戰斗素養來指導挖掘學生們的戰斗潛力。
而且，讓五條悟指導戰斗……五條家家主是數值怪天才好吧, 他那套戰斗方法哪兒能是一般人學得會的！
總之慕名而來希望能得到咒術界扛把子親自指導的那些學生, 確實親身體會到了扛把子的碾壓式戰斗力, 并在玻璃心破碎后選擇了……求颯老師破招。
義骸颯：小崽子們做什么夢呢, 我不開本體掛都不敢和正值鼎盛時期的悟哥正面硬剛。
在乙骨憂太、狗卷棘、熊貓為top3的這一級學生看來，五條颯老師是柔弱的技術指導，五條悟則是整天黏著弟弟的惡龍般的弟控！簡直沒眼看！
是的，高專每年招收的學生并不少。有天元對全國擁有咒術師天賦的小苗子的感知和線上信息登錄, 國中畢業的未成年咒術師們都會收到高專的錄取邀請函——對那些生活在普通世界里的小咒術師們而言，這簡直像是HP里送錄取通知書的貓頭鷹一樣讓人驚喜。
而這一屆, 和伏黑惠一起入學的……
義骸颯翻著這一屆的錄取名單，迅速注意到了幾個與原作有關的名字。
伏黑惠，釘崎野薔薇，禪院真希，禪院真依，枷場菜菜子，枷場美美子。
……
宿儺的所有手指都被回收解決了，虎杖悠仁入學的可能性不高。
只不過這名單上……雙胞胎姐妹的含量也太超標了吧！
“真依和真希應該算是薨星宮的高級公務員了吧，工作都那么穩定了，怎么還來上學啊？”義骸颯很懵逼，“難不成是沖我來的？我不是和天元老師寫信說明情況了嗎？而且以她們的職級不是應該來當老師嗎？當什么學生啊？”
義骸颯或者本體陽生都沒有去薨星宮湊近天元的打算。
主要是天元用五條颯的身體用的好好的，誰也不知道與本體最適配的原裝靈魂靠近后會怎樣……五條悟確實蠢蠢欲動，被義骸颯態度堅決的鎮壓了下去。
五條悟表情古怪：“你是不是忘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什么？”
“真希和真依是你的未婚妻。”
義骸颯頓了幾秒，理直氣壯：“大家都知道，我只是五條颯的替代品，是五條家的金絲雀，是替身！不是本尊！看我的眼睛！這可不是六眼！”
五條悟嗤笑，一切盡在不言中：“呵。”
“……”
義骸颯頭皮發麻。
惠能認出他來，不曉得真希真依會不會……嘛，認出來也沒用，他是要和骸在一起的，絕對不可能和真依真希有任何師徒親友之外的關系了！
“無所謂，我道心堅定！”
義骸颯發出了在五條悟聽來屬于無情道寡王、實則是已婚人士自覺守貞的宣言。
開學那天確實熱鬧。
義骸颯就待在辦公室吹風扇看小說，連班都沒進，全交給真正的班主任五條悟去解決。
點名，安排宿舍，講解文化課心理課和戰斗課各自的必要性……
嘛，是很繁瑣的工作，但義骸颯之前已經對悟哥耳提面命熟悉了流程，甚至是扯著惠一起教的，就算悟哥不靠譜，想必也有好惠惠完美圓場。
果不其然，剛下課，五條悟就沖進辦公室，一副累壞了的樣子在沙發上癱著他的大長腿：“……惠是班長真是太爽了。”
義骸颯：“……那我請問您呢，五條老師，您做了什么？”
“告訴大家惠是關系戶班長，然后把一切交給惠解決，無聊的陪那群小崽子直到現在！累死我了！颯不夸夸我嗎？”
……夸你個胯骨肘子。
這家沒有惠惠遲早得散！
“好哦，辛苦了。”義骸颯揉了揉五條悟的腦袋，順便坐在他腦袋前面的位置。
那顆漂亮的白毛腦袋立即就出現在了義骸颯柔韌的大腿上，相當享受的蹭了蹭。
義骸颯只得rua著撒嬌悟哥的頭毛給予獎勵。
嘛，反正只是想要貼貼，理由是什么不重要……本來也不是需要介意的要緊事。
理論上來說，悟哥不接這個在高專任職的工作也沒有任何關系。
大概還是因為他想來看看吧？
開學第一天本就沒什么要緊的安排。讓學生們熟悉新環境、熟悉彼此，住進翻新的筒子樓宿舍熟悉室友、然后去校園小賣部采購生活用品，等等。
義骸颯和五條悟慵懶的等著伏黑惠忙完來找他們。
但在此之前，先來敲門的是真希和真依這對兒雙子姐妹。
作為天元的貼身弟子兼侍女，常年在薨星宮權力中心生活工作的她們已經習慣了以高位示人，凜然高貴，哪怕是回了禪院家大概也能在氣勢上和禪院家家主硬剛——有薨星宮和五條家背書，加上自身這些年被天元養出來的實力，她倆也確實有了多重底氣。
義骸颯很欣慰。
果然，權與力都是養人的好東西。
“五條老師在嗎？”把虛掩的門輕易敲開然后徑直率先踏入的，是沒戴眼鏡的真依。
隨后緊跟著的真希扎著高馬尾，身姿爽利，血肉兇悍，頗有天與咒縛的暴君本色。
義骸颯更滿意了。
“悟，找你的。”
“我不信，她倆這樣子分明是找你的。”
“五條老師是你哦，我可沒有編制。”
“可惡。”五條悟不情不愿的從義骸颯的膝枕上爬起來，“好吧，五條老師在這里~真依和真希同學，你倆找班主任有什么事兒嗎？”
在真依說什么之前，真希已經大步流星走向義骸颯，長柄刀刀尖直指這個沒了六眼的、頂著往昔重要之人外殼的“贗品”。
義骸颯從容不迫的微微歪頭，露出一個詢問意味的微笑。
鏡片后冷寂的雙眸顫動起來。
“竟然真是你這混蛋……”真希把長柄刀一扔，沖上去揪著義骸颯的衣領就把他狠狠地摁在了沙發背上！
……如果不是有五條悟坐在旁邊，義骸颯覺得這長條沙發會被懟翻過去。
好大的手勁兒！不愧是天與咒縛。
“呃，真希，你看，我都沒六眼，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你化成灰我都認得！”真希怒吼，“既然你非要當替身繼承五條颯的一切，那你是不是也得把未婚妻都給繼承下來！”
“這、這就不必了吧……人死如燈滅，你倆好好在薨星宮上班學習不就完……唔。”
“廢物男人！”
“……對不起我是廢物？誒？”
義骸颯在努力認慫著承受著暴君未婚妻的天罰時，天罰突然就猛地抱住他嗚嗚大哭起來。
真依也在旁邊抹眼淚。
義骸颯試圖哄哄：“這、也不必如此難過？”
很好，嚎啕大哭變成了二重唱，而且真依也撲了上來。
義骸颯：……
義骸颯只好抱住昔日當女兒照顧的兩位虛假未婚妻，在五條悟看笑話的眼神中，手忙腳亂。
禪院家雙子姐妹和五條颯的婚約一直沒解。由于真依真希是真的不打算嫁人，這之后怕也只會以“守寡”的名頭姐妹攜手生活下去。
她們只是來確認那個將自己拉出禪院家泥沼的青年是不是真的復活了過來，如今見到對方換了軀殼復活卻不去薨星宮見她們，當然是委屈得很——對原本寵愛疼愛自己的家長突然不理自己的委屈，和一直陪伴在五條颯那張臉身邊喊天元老師的、深深地壓抑和難過。
五條悟每次見到天元頂著五條颯那張臉都有種神經斷裂的瘋感，更何況兩姐妹呢。
“我們最近不打算回薨星宮了。”真希真依通告了她們的決定，“請讓我們跟在颯先生身邊。”
“哦……”
“不可以！”五條悟發出尖叫，一把將自家弟弟從禪院姐妹的圍攻中拽走，“颯是我的！惠已經很煩了，不許你們再來分割颯的時間！”
“……你在說誰煩啊你這不負責任的班主任！”
一身黑色怨氣的伏黑惠出現在辦公室門口，忍無可忍的結印。
“玉犬，給我咬他！！！”
黑白雙犬吠叫著沖向五條悟。
禪院雙子妄圖趁機從五條悟那里搶走義骸颯。
五條悟兀自開始了1vN的弟弟保衛戰！
場面一度陷入毫無師生隔閡的混戰！
義骸颯：……
——哦，真不錯呢，美好新未來。
第77章
義骸瑞希的棕發留成了和骸相同長度的柔順長馬尾, 可惜頭頂始終沒長出鳳梨葉子。
此時他正趴在兩米八寬的柔軟大床上，新換的床單散發著好聞的雪松熏香氣息。
隱約能聽到不遠處的海濤陣陣——這是他買來度假的海島別墅，也是和戀人享受彼此實體觸碰的安全屋之一。
義骸瑞希雙腿像是小孩子那樣翹起晃動，側首打量著正在玩弄自己頭發的異瞳青年。
“骸, 要不要把我們的關系告訴阿綱哥他們呀？”
“沒必要。”六道骸形容慵懶聲音微啞, 倦怠又安逸, “你應該不是表達欲那么強的人吧？”
“嗯。”義骸瑞希湊過去和骸貼貼, 戀人是距離上可以肆無忌憚享受的人, 哪怕并沒有一般意義的戀愛感, 一直踏足彼此的領地也會由時光孵化出微妙的特殊眷戀感, “只是覺得人類一定會把自己的婚戀狀態分享給親友……”
“你早該知道人類也分很多種。”六道骸輕輕敲了敲義骸瑞希的腦門兒, “我不是也沒在意你用義骸來應付我嗎？”
“你在吃醋嘛？”義骸瑞希的雙眼亮晶晶的，像是期待著什么的壞狗勾。
“……我可不敢。”六道骸狠狠捏了把義骸的側腰，聽到那聲夸張的嘶鳴后才滿意的改成拍拍，“你能把那兩個超規格的弟控搞定就行了。”
“哥哥只是……嘛，你也知道的。生氣嗎？”
“被你氣死了，這下滿意了？”
“勉勉強強吧。”
“到底是因為誰？”
“……滿意了！謝謝骸拯救世界！”
“呵。”
其實就算不和阿綱哥說，沢田綱吉也已經察覺到了弟弟不經意中透露出的那些情報, 和逐漸與某人成對搭配的服飾小物與交叉的行程。
以及堅決拒絕一切婚戀話題、仿佛絕世寡王實則會偶爾露出戀愛之人甜蜜笑容的矛盾態度。
沢田綱吉確實直接問過, 答案是“對方不想公開”。
仔細想想, 日本還有兩位難控的弟控, 沢田綱吉便不再多問。
成年人的世界，只要不明說，就可以自欺欺人當做不知曉的事情不存在。
就是這么懦弱的生存著——只要不明說，一切都等同于未知；一旦說出真相, 秘密就不再是秘密，而是要直面一切未知等級的狂風暴雨的引信預告。
在有著完善死后世界設定的這個世界上, 在瑞希能夠使用黑崎春樹的身份自由來往生死兩界、并且自身擁有無盡壽命的現在……太多問題是連死亡都無解的絕殺。
沢田綱吉表示理解。
總歸瑞希還在就好，無論是以義骸瑞希的模樣還是邪神陽生的姿態，對沢田綱吉而言，都是唯一的雙生兄弟。
他有自己的家族，他的家族里有弟弟的一席之地，他有著完整而堅韌的人格，即使曾經因為失去弟弟的蹤跡而抓狂，但那對沢田綱吉而言并不是足以更改本性的重創。
視野與社交足夠廣闊、身邊擁有更多親友的人，自身的存在也會更堅強、也更易生存。
沢田綱吉如此，有了老婆孩子和三界社會關系的黑崎一護也是如此，唯有將自己困于玖蘭陽生身邊的玖蘭樞和將自己綁在五條颯身邊的五條悟，世界有著唯一的執著與軸心，所以這軸心也被禁錮限定，像是互相獻祭互為生存核心那般，讓人動容其感情的強大又感慨其關系的脆弱。
如果不是有義骸分身和黑影分身在外維持著各類社會關系……封閉在五條悟和玖蘭樞身邊的那兩具義骸如果真的是曾經的五條颯和如今的玖蘭陽生，真的不會逐漸瘋癲壞掉嗎？
沢田綱吉只會慶幸自家弟弟擁有能維持住這絕妙平衡“完美HE”的神異能力。
沢田綱吉當然不會覺得在陽生眼里，另外兩位哥哥比自己更重要。
他是保證陽生本體能健康成長的重要部分，義骸瑞希會一直留在彭格列陣營上班就是這個原因。
哪有那么多純粹，只是“恰到好處恰逢其時”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