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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1章

    林春燕的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

    那個送信的人看她這個樣子, 就裝作好意的說,“要不你就當沒收到這個信,我下次就說信給丟了。”

    附近村里的人誰不知道林老爹之前做的事情,就算張大娘不能生兒子, 可把人家直接休了不管死活, 也實在是讓人看不下去。

    林春燕擠了笑出來, 卻沒有按照他說的來,那林老爹可不是個善罷甘休的性格, 這次看到沒有回信,說不定還要再寄回來。

    指不定以后還想著回來。

    這時候人們可講究可落葉歸根!

    且她覺得這個事情得和村里的人一塊兒通個氣兒, 最起碼得讓里正知道。

    要是林老爹到時候真的回來了,他們也不會孤立無援。

    左右他們幾個早就立了女戶, 當時張大娘被休的事情可是十里八村都知道的板上釘釘的事情,他就是想回來搶他們的東西也得看看有沒有命拿。

    燒餅婆婆見林春燕拿了信之后在臉色就不好看,也沒多問, 就催著他們趕緊回去, “我們也要收拾收拾回家了, 今天可不能摸黑趕路。”

    “是啊,早些回去吃餃子了。”

    大家紛紛應和, 林春燕拿著信回去,先讓段夫子給看了看。

    段夫子臉色變了變,他自然也知道林春燕他們家的事情,見她臉色鐵青, 就說:“要不我直接代筆寫一封回絕?”

    林春燕想了想, “我先回去問問二叔三叔, 要是用的話再找夫子來。”

    段夫子人從前也算是迂腐,可看到林老爹讓人寫的信, 除了訴苦就是說他那個小兒林光宗多么多么好,讓他也忍不住皺了眉頭,根本看不下去。

    林春燕原說在鋪子里還能等到張大娘回來,可都這個點了還沒見到人,也就有些著急。

    那邊馬氏也催著他們回去,“要是你娘從這邊繞過來了,我就讓你小舅舅給送回去。”

    林春燕點了頭,見二郎已經把高粱都買回來了,臉上終于有了笑意。

    “大姐,你這是怎么了?”林桃紅回去的路上很是奇怪,“我見你去找他們說笑的時候還很高興呢,怎么我從后院出來你就不高興了?”

    林春燕就把信的事情拿出來說,那邊二郎三郎臉上都是一愣,趕緊看向林春燕和林桃紅,互相對視一眼,也不知道要說什么安慰的話好。

    林桃紅的反應最是激烈,她人直接就蹦了起來,先往地上啐了一口,“老天奶奶的,真是報應不爽!怎么就沒把他們餓死在外面,還有臉寫信回來!”

    “還叫林光宗!光宗什么了?不就帶著個把兒嗎?那把兒可真是值錢,爺奶估計喜歡的很,半夜起來都得搖著林光宗的肩膀叫乖孫兒!”

    她一路走一路罵,花樣也不重復,讓二郎和三郎都聽得低下了頭。

    直到罵的過癮了她才停,“等會兒我就去找三叔,他要是敢借錢出去,我就不認他了。”

    三郎在一旁總算敢開口,趕緊保證,“肯定不會借的,我爹肯定不會,三叔應該也不會。”

    林春燕和林桃紅都沒心思搭理他。

    林春燕還好,她始終沒把林老爹當人看,林桃紅畢竟之前還對他抱有過希望,如今的破防就要更真情實意一些。

    他們放下東西徑直去了林二叔家里,他聽了之后沉默了一會兒,“燕娘說的有道理,他都能寫信回來了,說不定哪天真的就會跑回來。”

    林桃紅在旁邊著急,被王英娘拉了一下,“你先聽二叔說。”

    “我去把三弟叫過來,還有里正那邊也得招呼一聲,要真的他回來了,咱們得想想辦法。”

    林二叔來他們家的時候林二嬸就千叮嚀萬囑咐了,讓他千萬別糊涂,“你要是和你那個大哥站在一塊兒了,我們娘幾個就出去單過,你跟著你大哥和那什么光宗一塊兒過!”

    她說的很是嚴重,關鍵旁邊幾個孩子都點頭,“是呢,我們可都跟著娘過。”

    就連二郎也點頭,短暫的和林二嬸和好了,站在了她那邊。

    林二叔自然知道孰輕孰重,他要是真的站在林老大那邊,怕娘幾個真就做出來這種事情,高高興興搬去和林春燕他們過了。

    想想彭老爹,這樣大冷天的時候一個人好好的得上山撿柴火,死皮賴臉的過來求情多少次都沒讓柳娘子他們回心轉意。

    他才不傻!

    林春燕和林二叔分頭去找人,里正娘子和張珠玉本來就等著她過來吃飯,瞧見她來就笑,“還說一會兒要去家里叫你,羊肉已經下鍋了,一會兒就能吃。”

    林春燕擠了個笑出來,“大娘,怕是不能在你們家里吃了,我們家里出了點事。”

    里正娘子和張珠玉都詫異起來,“是你娘又和人吵架了?”

    “不是,是我那個跑路的爹給三叔寫信要借錢,我過來想找里正商量商量。”

    里正娘子哎呦了幾聲,看著林春燕的目光里就帶了同情,“這事重要!羊肉哪天都能吃了,我去給你喊人。”

    一旁的張珠玉見里正娘子出了門,別別扭扭的說,“你也寬些心,你那個爹肯定是不敢回來的。”

    林春燕朝她笑了笑。

    李靜娘只隱隱約約知道些情況,見里正腳步匆匆的跟著林春燕走了,才問張珠玉,“他那個爹不是說去外面生兒子了,還有臉回來?”

    “怎么沒臉回來?我給你說這種人最是厚臉皮了,連借錢的信都寫了,指不定等不到錢人就跑回來了。”

    里正娘子呸了一口,“菩薩保佑,讓那林老大半路掉了茅坑淹死吧。”

    他們這村子的好日子才過起來,家家戶戶都有了盼頭,要是林老爹回來了,先不說會不會鬧事,那錢他肯定是想分的。

    這樣下去林春燕他們家里哪里還有心情做生意,帶著大家一塊兒致富?

    里正也是這樣想的,這可不僅僅是林春燕家里的事情了,這是他們村里的大事。

    讓林春燕不痛快,就是和他們全村作對!

    林三叔也已經來了,他人都是有些發懵的,怕他說錯話了,李氏也跟著過來,就坐在林三叔身邊。

    “叔你來了。”幾個人給林三叔和里正見了禮,里正擺了擺手,讓大家帶著趕緊坐下。

    “那信呢?”

    林春燕就拿了出來遞給里正,里正粗略的掃了幾眼就說,“這個王八犢子!”

    林春燕已經知道信上寫的什么,其他人卻不知道,林桃紅還讓里正給念一念。

    里正念不出口,上面寫了不少他那個兒子多好多好,讓林三叔看在他這個侄子的份上給借些錢。

    “叫光宗?光的哪門子宗,都吃不起飯了還光宗!”李氏先吐槽一句。

    林三叔可是知道李氏嘴有多毒的,生怕她一會兒說多了,就趕緊咳嗽一聲說,“這個錢不能借,借了就打了水漂不說,也會沒完沒了的牽扯咱們。”

    “就怕他在外面過不下去,最后還會回來咱們這里。”

    “誰會回來?”張大娘的聲音在門口響起,看到棚子里坐著這么多人,院門口也站著幾個小的,尤其林鳳蝶聽的很是認真,很是奇怪,“今天開會呢?”

    開會林鳳蝶過來干什么?她一般只有在有熱鬧的地方出現。

    張大娘更加狐疑起來。

    張大娘后面還跟著張小妹和張小舅,兩個人看到這場景也很奇怪。

    開會的話也不是讓這幾個人來的吧?

    里正輕咳了一聲,看了看林二叔和林三叔,這兩個人又看向了自家女人。

    林二嬸剛要開口說話,林春燕已經站起來拉著張大娘說起來這事。

    “什么?”張大娘的眼睛都瞪大了,瞬間覺得有血往腦袋上沖,讓她險些沒有站穩,牙齒都咬的咯吱咯吱響。

    張小妹和張小舅兩個人聽了也都是氣的不行,臉色一下子就漲紅了,恨不得林老爹在這里讓他們打一頓出氣。

    “先別著急呢,他們還沒回來,就是寫了信過來!”

    “有一就有二!”張大娘氣的手指都在打顫,胸口也劇烈的起伏著,“他都寫了信回來借錢了,回來是早晚的事!”

    里正趕緊說,“咱們就在這里商量著怎么讓他回不來。”

    “對,回來了也得趕走!”

    林二叔和林三叔雖然沒說話,但看起來也是這樣想的。

    張大娘松了一口氣,和他們商量起來該如何給林老爹回信。

    “罵一頓算了,讓他不要再寫信回來。”李氏這樣說,“怎么偏偏就給我們寫信,打的什么主意當我們不知道啊?”

    原本她就不喜歡林老爹,這下子更是從心里怨恨。

    林三叔點了頭,“那行,我明天就找人寫。”

    “我們鋪子段夫子就能幫著寫。”

    里正嫌他們費勁,“直接去我們家不就行了,我們家天河在家呢。”

    “書院已經放假了?”

    “放了,從冬至這天就開始放。”

    陸陸續續的人開始往家里走,張大娘把他們送走了,回來還和他們罵了好一通林老爹。

    林桃紅和張大娘同仇敵概,直說的口干舌燥才算完。

    “姑姑,你也別太著急了。”張小妹指了張小舅和自己說,“上次咱們都不在這邊,倒是讓他輕松給跑了,這次他要是敢回來,咱們說什么也不能輕易放過他了。”

    張小舅從剛才就已經準備進入戰斗狀態,可惜林老爹不在跟前,不然他如何也要好好打上一通,最好讓他進氣多出氣少,半身不遂完事。

    張大娘臉上就帶了笑。

    是啊,這次和上次不一樣了,當時收了休書的時候她六神無主,沒人在身邊幫忙,多的都是看熱鬧的人。

    那時候村里說什么的都有,不過才過了不到一年多的時間,人人都站在了她這邊。

    “知道他過得不好我就高興了。”張大娘心態調整的很快,“說真的我還真想讓他回來試試,看我怎么收拾他。”

    說著就要去灶間把刀拿過來,“以后就放在屋里面。”

    覺得那刀不太鋒利了,又去找磨刀石出來。

    “沒事,家里還有咱們之前做的陷阱。”林春燕趕緊安慰。

    加上周圍都是和他們關系好的人,喊一嗓子就能來上不少。

    里正也說了,從這往后每天都有人在村口守著,要是見林老爹回來了,說什么也會攔住。

    “二嬸子也要回娘家問問她二哥,看著他們暖和了往那邊跑不跑貨。”

    要是跑貨了先過去看看,要是真要回來,一早就能得到準信。

    張大娘徹底放心了,這才把張小妹拉過來,對林春燕說,“她要鬧著過來幫忙,我也說不過她。”

    張小妹原本就有那樣的心思,被張大舅彈壓了才沒敢繼續做什么,可這次聽說馬氏已經搬到隔壁的鋪子里,心里的那火就又重新燒了起來。

    “燕娘,我聽說烤鴨鋪子那邊還要人手呢,我肯定能好好干的。”

    張小妹希冀的看著林春燕,“你就讓我試一試吧。”

    林春燕想了想就說,“那活計可不好干,不比你在家里,平日里也不能總回家的。”

    這么大的女娘從來沒離開過家,多少會想家的。

    張小妹這時候哪里顧得上那么多,“我不怕,不讓我試試總不甘心。”

    “那行,你就跟著二妗子在他們鋪子里干,過兩天我們就要做鹵味了,到時候你看看能不能上手。”

    張小妹眼睛一下子就笑瞇了起來。

    她也不在這里住,實在是屋里沒什么地方,直接跟著張小舅摸黑往鋪子里走,那邊后院地方可不小,她今天晚上跟著蘭姐兒擠一擠就行。

    張大娘等他們走了就把門給插上了。

    “咱們還得再打算打算。”張大娘已經罵夠了,開始盤算起來,“不能讓他們找到咱們藏錢的地方!”

    林老爹拋妻棄女的事情都能做的出來,還有什么事兒是他不敢做的?

    怕到時候搶不到東西,直接會來他們家里偷東西。

    張大娘害怕自己的私房錢都被翻出來了,左思右想把一罐子的銅錢、銀角子從自己屋里的灶洞處拿了出來。

    “要不放到咱們的地下室吧?”

    地下室只有他們幾個人知道,張大娘這次嘴特別的嚴,誰也沒和別人說。

    “行,我們也放進去。”

    “剩下一些埋在后面的地里吧,他們應該不會翻找。”

    林春燕就任由張大娘去,地下室里放的東西并不多,只有一些二房三房給他們的糧食,有小麥稻子這些沒有磨出來的,也有已經磨好的面粉這些。

    去年北邊遭災的事情讓他們聽了很是擔憂,覺得囤一些糧食有備無患挺好的。

    “我想著過幾天臘腸就熏好了,咱們再往里面放一些。”

    其他人自然都沒意見,吹了燈準備睡覺的時候還一個個的睜著眼睛。

    “可惜沒吃到那羊羔。”

    “明天吃吧,明天不去鋪子里了。”

    還有冬釀酒沒有做出來。

    小插曲是小插曲,生活總要過下去。

    一早起來,天氣還是湛藍湛藍的,林春燕剛把大門打開,就看到了趙娘子帶著些野蘑菇過來。

    “我聽說那事了!”趙娘子把東西放下,安慰他們說,“你放心,要是真有事了,我們全家都上陣來幫忙。”

    張大娘有些別扭的說,“你還是算了吧,倒是你家有福能幫幫忙。”

    趙娘子也不和她吵架,“那你到時候看看咱行不行,當時我和你打架可從來沒落下風的。”

    丁慧娘聽說這事的時候已經是吃過早飯之后了,這事就像是長了翅膀一樣在村里快速的傳播著,街上溜達的、吃飯的、打牌的都在說這個事。

    丁慧娘知道了也不著急去上工,先把自己的刀拿出來磨起來。

    疙瘩爹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聽到那磨刀的聲音就牙齒打顫,讓疙瘩過去問問發生了什么。

    “沒什么。”疙瘩做豬胰子做的很是專心,頭也不抬的說,“娘就是以備不時之需。”

    疙瘩爹聽了更是驚恐,做豬胰子的手都開始哆嗦起來。

    冬天地里種的最多的就是白菜,去年林春燕腌了不少的酸菜,拿來捏餃子、做酸菜魚還有酸菜臘肉火鍋都是好吃的很,就是燉豬肉粉條也能讓人吃一大鍋下去。

    今年看菘菜還有那么多,林春燕把高粱處理好之后就開始做起酸菜來。

    江琴姐過來學怎么做酸菜的時候,還帶了些凍梨過來。

    林春燕看到這些梨子,才想到冬天原來還能做這些。

    不過她奇怪江琴姐那邊竟然也做這些,不是說東北那邊才有。

    江琴姐雖然從北邊逃難過來的,但似乎也沒有那么靠北。

    林桃紅只顧著看那黑乎乎的凍梨,林春燕就問了出來,“你們那邊冬天都會做這些?”

    江琴姐搖搖頭,“是松子嶺那邊有人這樣做,我們村原先的時候有人有親戚在那邊學了來的。”

    林春燕點了頭,“看來咱們這邊也能做這些呢。”

    “是呢,不過要是有雪的話就更好,把這些梨埋在雪里面凍著更好吃。”

    林桃紅已經迫不及待拿起一個嘗起來,黑乎乎的梨皮撕開一個口子之后,就露出了里面有些發黃的果肉。

    她咬下去一口,眼睛瞬間就瞪大了,那果肉吃起來竟然是軟的,汁水順著她的手都開始往下流,又甜又酸中帶著些清爽。

    “好吃!”

    林桃紅吃了一口就招呼林春燕王英娘他們都嘗一嘗,“早知道咱們也該多留些梨凍一凍的。”

    江琴姐笑呵呵的說,“我們家里還有,想吃了我再給你們送來。”

    林春燕也吃了一個,想著山坳里應該還有不少柿子,秋梨可能不好找到,但是柿子應該還能找到。

    凍柿子的口感也不錯,和柿餅軟妞妞的口感不同,凍柿子就像是吃冰沙一樣,等化的差不多的時候吃還能吸里面的汁水。

    林春燕想著等會兒要是有時間就去看看。

    江琴姐學做酸菜學的很是認真,就連歡姐兒也再一旁認真的學著,期間也有不少人過來說林老爹的事情,看到了就都想知道怎么腌的,又怕林春燕這是要賣出去的不能看,都不敢往那邊瞥。

    “沒事嬸子大娘們,這也好學的很,你們回頭學會怎么腌了也能自己做一些,到時候我們這邊需要的時候還能從你們那里收購。”

    來看林春燕和張大娘的大多都是村里的嬸子大娘們,可林春燕說了要教他們做酸菜之后,來的可就不僅僅是這些嬸子大娘們了,還來了幾個漢子。

    趙懷子和李鐵蛋在里面很是扎眼,他們兩個也不往前站,就和里正一塊兒站在最后面。

    那些嬸子大娘就開他們的玩笑,“你們這是也被派來學怎么腌酸菜了?”

    李鐵蛋挺著胸脯,與有榮焉的說,“那是,你沒看里正也過來了,我們這可是能給家里轉運道的!”

    一聽這個,再一看里正在那里老神在在的抽著旱煙,手上卻拿著不少的菘菜,幾個嬸子就拍了一下大腿,“燕娘你等一下,我去把我家男人給叫過來!”

    “我也去,不能天天在家里打牌找事,冬天了也得干些活!”

    其余的人就噗嗤笑了出來。

    轉不轉運道不知道,但干活就是好事。

    放羊的周大爺也來了,笑瞇瞇的看著里正說,“年輕的時候可不知道你還會做飯,這是什么時候學會的?”

    里正能忽悠李鐵蛋他們,卻忽悠不了周大爺,只能干笑一聲說,“這不為了過好日子。”

    一直這樣說這話,里正自己都快信了。

    “燕娘這是什么味兒這么香?”等人來的功夫就有人忍不住問,灶間的香味一直飄忽著散不了,讓人口水恨不得都流下來。

    “昨天不是冬至嘛,原本是想吃羊肉的,這不也沒顧得上。”

    到底為什么沒顧得上村里人也都清楚,在那里紛紛唾罵起林老爹。

    張大娘聽的心里很是暢快,還大度的說,“老天爺都看不下去,才讓他四處借錢過日子!”

    “可不是,沒把他天打雷劈就已經是老天爺開恩了!”

    “真是活成了咱們這十里八村的笑話了!”

    張大娘臉上的笑越來越多,那邊幾個漢子也說以后都會當心些,“絕不能讓他林老大回來鬧事。”

    林春燕愿意帶著大家一塊兒發財致富,等的就是這一天,木秀于林必摧之,這不是她一個人掙了錢就能平安過日子的時候。

    可如今就不一樣了,他們家的事也不僅僅是他們家的事。

    就連歡姐兒早上過來的時候都安慰他們,說她和幺兒做了彈弓,要是有人欺負她們就拿彈弓打人。

    人終于到齊了,林春燕把菘菜拿出來,一步步的教給大家,“先拿熱水燙一下,然后再過涼水。“

    “整顆燙嗎?”

    “對,畢竟咱們做的都很多,當然切一切也是行的。”

    過了涼水的菘菜直接放到大缸里,鋪上一層菘菜的時候就會放上一些鹽,林春燕還往里面放了些花椒水,不過怕壓了酸菜的味兒,只是放了一點。

    “這也不難啊!”

    比起做藕粉葛根粉這些,酸菜腌制起來的確不難,林春燕看著大缸里面已經鋪好了滿滿的一缸子,就在上面用麻袋仔細的包好,最后又拿了塊石頭壓著。

    “一定得封好了,不然酸菜可腌制不出來,里面的菘菜也就吃不成了。”

    一聽這個,大家就都紛紛點起頭來,表示做的時候一定會密封好了。

    “一會兒回去了我就試試,家里粗鹽可還有不少呢。”

    “我也回去試試。”

    他們村里家家戶戶曬干菜腌制咸菜都特別多,基本上都備著很多粗鹽,賣私鹽的販子每次來他們村里都高興的很。

    當然,很多人也怕買私鹽被官府的人盯上了,到時候還得打板子吃牢飯,和林春燕家里一樣,寧肯多花些錢。

    里正也說了很多次,什么不要因小失大,聽不聽就全都靠著自己了。

    腌制好酸菜之后,林春燕看著時間還早,羊肉還得蒸上一會兒,就讓張大娘在家里看著些,他們要去山上找柿子。

    “那就去吧,不過這個時候了怕是柿子也不多了。”

    張大娘等著他們出了門,就去柳娘子家里招呼她過來。

    柳娘子怕韋柔姐回來了說她,不敢出去,張大娘就說家里有好吃的,“蒸著羊羔呢,還有不少肉松餅。”

    柳娘子直接站起來拉著張大娘,“走吧,一會兒吃完了還能早些回來干活。”

    張大娘大大的翻了一個白眼。

    有些話不好和林春燕她們說,但是可以和柳娘子說個痛快。

    除去一開始的憤怒之后,林老爹的遭遇讓張大娘心里得意的不行。

    “他都吃不上飯了,真是一點也不能干,還不如平安爹,果然離了是老天奶在救我。”

    柳娘子吃的頭也不抬,胡亂點頭,“就是呢,老天奶奶果然保佑咱們呢!”

    肉松小餅可真是好吃,柳娘子滿足的嘆了口氣,“咱們日子好過就行,惡人自有惡人磨。”

    林老爹自從寫了信之后一直盼著林三叔給回信,這幾天哪怕沒什么活計他也日日出來,不然回去就是挨施娘的白眼。

    不過外面實在太冷了,他好不容易找了一個破廟進去避風,里面卻已經住了幾個乞丐,看他身上穿的衣裳都是齊整的,就心生歹念。

    林老爹一看這架勢就不好,轉身就要跑,可這些乞丐的人可不少,走了沒兩步就把他給按下了。

    林老爹回去的時候已經凍的嘴唇青紫,差點小命不保,那些乞丐都是心狠的,連一片衣裳也不給他留,他剛說了威脅的話,那些乞丐就把麻袋套在他頭上,打了好幾下才跑。

    林老爹起身的時候,哪里還能看到什么乞丐的身影,只能自認倒霉,哆嗦著身子往回跑。

    回去了還以為能得到施娘的體貼小意,以前施娘就是這樣的溫柔,和張大娘那嘴碎的娘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可惜施娘看到他這個樣子,沒有說什么安慰的話,反而先來了一頓指責,“你怎么回事?這么大個人了,出去一趟還能讓人偷了衣裳,還不如三歲小兒呢!咱們光宗都不會這樣!”

    “錢呢?不是說出去掙錢了,怎么衣裳丟了錢沒掙回來?你身上穿的可是棉襖,那可是值好幾百個大錢呢!”

    第182章

    施娘是真的覺得煩, 林老大把那個襖子給弄丟了之后,家里連一件多余的都沒有,原先為了哄她生兒子買的那些襖子也早就拿去當鋪賣了。

    她身上也沒個像樣的襖子。

    林老爹心里的無名火頓時竄了起來,指了施娘就說, “哪里有你這樣當大娘子的, 沒看到我已經凍成這個樣子了?不知道心疼就算了, 回來就叨叨個沒完!”

    施娘看過去,就見林老爹鉆到被窩里之后還在打哆嗦, 嘴唇也凍的發紫,看起來比之前老了不少。

    “你當我愿意和你叨叨呢?”施娘哼了一聲, 表情無波無瀾,“早知道你這么沒本事, 我說什么也不嫁給你當大娘子,就算繼續給人當小娘也比如今過得好!”

    這無異于是往林老爹胸口上捅刀子,他說話的時候嘴唇都哆嗦了, “你個娼婦!原先你就跟了人, 我還沒嫌你是個不干凈的, 你倒在這里嫌貧愛富起來了?當初可不是這樣和我說的!”

    施娘不甘示弱的呸了他一口,“我不干凈?你難道就是個干凈人了, 咱們半斤八兩就算了!少來提這些事!你不是給你那三弟寫了信,都這樣長時間了,可是給你寄了錢回來?”

    一說這個,林老爹就不吭聲, 只在那里抱著林光宗取暖。

    施娘見他偃旗息鼓, 繼續說, “你那三弟也是個心狠的,他不給你就給他們繼續寫, 再給你前頭那個也寫一寫,讓她看在女兒的份上給咱們一些錢,以后讓光宗給她磕頭。”

    林光宗聽了不樂意,“我才不要給別人磕頭。”

    林老爹聽了卻不惱,他只是在想施娘說的這種可能性,真的給張大娘寫信的話,她那個摳門勁兒怕是也要不來錢。

    “你提她做什么,咱們兒子好好的,去給她磕什么頭,兒子都不愿意呢!”

    施娘見自己提議都被否定了,也不在廢話,收拾了兩件東西出來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兒?”林老爹看到她收拾好東西心就慌了,緊緊扒拉著林光宗的手不放,“我給你說,兒子你是別想帶走的!”

    林光宗已經能聽懂大人們說的話,見自己的娘親要走,而爹又不讓他走,只嚇得哇哇大哭起來。

    “娘!你別丟下我!”

    施娘本來只是想回娘家待幾天,讓林老爹好好反思一下,別總是這樣窩囊,林光宗是林老爹的命根子,他就是自己餓著也不會讓林光宗餓著,才沒想著帶他走。

    可如今見林光宗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干脆走過去把他從林老爹手里奪了回來,邊往外走邊說,“等你什么時候拿了錢,再去我家里接我!不然我就帶著兒子改嫁。”

    林老爹凍的身上都沒多少力氣,屋里也沒生火,就是想起來搶回林光宗都沒辦法,只能眼睜睜看著施娘帶著李光宗走了。

    屋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林老爹把剛才掙脫過程中散落下的被子又重新裹在了身上,哆哆嗦嗦的回了床上,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總覺得老天爺對他不公平,好好的日子也不讓過下去。

    如今落了個背井離鄉的下場,一個人在外面討生活,還遇到了騙子,把他手里的錢都給騙走了。

    那兩個兄弟卻能留在家里面,就算上山去砍柴火燒也不會凍到自個兒,無非就是費些力氣。

    不像他在這邊,連柴火都是需要花錢買的。

    明天得再寫封信回去,這次給二房他們也寫上,不信他們能繼續裝傻。

    血濃于水,說什么也要給些錢才算。

    林春燕他們幾個人上了山,遠遠的看過去的時候,山上的柿子樹上似乎已經沒了多少柿子,心里就沒抱多大的希望。

    “實在不行咱們明年摘柿子的時候再做凍柿子出來,不過就是等一年。”王英娘安慰他們。

    林桃紅嘆氣,“竟然還要等上一年那么長時間。”

    她人小,就覺得一年很是漫長。

    等年歲上去了,一年一年的過得不知道多快,就像是有人催著在走一樣。

    “咱們過去先去樹下看看,萬一有呢。”

    柿子樹下是一層厚厚的枯樹葉,這些葉子在秋天掉光之后就這樣一直覆蓋著,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慢慢不見。

    扒拉了幾下,還真的讓林春燕看到了幾個紅彤彤的柿子。

    “還好著呢。”沒有被螞蟻鳥兒吃掉,柿子外面一層已經凍的硬邦邦的,“都不用咱們自己動手,這已經成了凍柿子!”

    林桃紅眼睛立刻亮了,恨不得現在就嘗嘗凍柿子的味道。

    “等會兒回家了再吃,得把這柿子再化凍一下。”

    幾個人就開始在厚厚的枯葉堆里尋找起來。

    遠處不知道是誰的交談聲,在山上聽的不太真切,倒是能聽到他們家那頭驢的叫聲。

    “驢叫的也太難聽了。”林桃紅也聽到了,“以前在家里的時候不還挺安靜的。”

    上山之后偶爾就能聽到驢的叫聲,林春燕聽著林桃紅的話就帶了笑出來,極目遠眺,能看到對面山上的一排排落了葉子的樹。

    “燕娘。”有聲音從不遠處傳過來,林春燕聽著像是叫自己,奈何那驢叫的聲音太大,總是聽不真切。

    “我聽著也像是叫你呢!”王英娘側著耳朵聽了一會兒,“是丁慧娘的聲音。”

    林春燕就答應了一聲,果然不大會兒丁慧娘就背著簍子上了山。

    她上山總能找到很多好東西,走山路也是快得很,身手很是矯健。

    “可算找到你了。”丁慧娘看著他們在撿凍柿子,隨口問了一句,“這可是能吃?”

    “能,應該味道還算不錯。”

    丁慧娘也就不著急走了,打算撿一些嘗一嘗,順便把口袋里的幾個芋頭拿出來遞給三個小娘子。

    “還熱乎著呢。”

    林春燕他們接過之后都很高興,高高興興坐在了樹葉上吃起來芋頭。

    直接干吃芋頭的口感有些粉粉糯糯的,吃的太快的話還有些噎得慌。

    在家里吃的時候,林桃紅每次都要沾上不少的白糖,這次什么都不沾直接吃起來也是好吃的很。

    就是捧在手心里也熱乎乎的,小口小口的把手里的芋頭吃完,丁慧娘已經撿了好幾個凍柿子。

    她不過是想嘗個味道,撿了幾個之后就把剩下的都給了林春燕。

    林春燕總覺得丁慧娘有話要說,拉著她要去那邊找野蔥。

    “我還找到木耳了,回頭帶你們過去看看。”

    山上地方很大,哪怕林春燕總是上山,很多東西也不一定能找得到。

    “那真是太好了。”

    “聽說麥芽在家里還鼓搗種木耳呢,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種出來。”

    兩個人走遠了些,丁慧娘見王英娘他們還在撿凍柿子,就對林春燕說,“燕娘,你那爹要是回來了,你別怕,到時候找我來。”

    她籃子里現在好的放著刀,自從石榴爹跟著她上過山之后,丁慧娘就多了份小心。

    林春燕就笑,“知道了慧娘姐,我不怕他們呢。”

    丁慧娘見林春燕不像說慌,這才笑了笑,“咱們快去找木耳吧。”

    他們把撿回來的凍柿子帶回去的時候,柳娘子還沒走,她已經吃了不少肉松餅,這時候只覺得口渴的不行,看到她們拿了凍柿子回來就想嘗一嘗。

    “還是你們愿意動彈,我這么大歲數了就是想吃也不愿意往山上跑。”

    站在她旁邊的林桃紅沒有聽明白,已經捧著其中一個凍柿子吃起來,撕開那外皮之后,露出里面黃橙橙的果肉,拿著勺子挖上一口,還真是像冰淇凌一樣沙沙的。

    “好吃!”林桃紅只說了這么一句,已經繼續低著頭開始吃起來。

    “讓我嘗嘗。”柳娘子直接湊了過去,拿著勺子挖了一大口。

    張大娘瞪她,“怎么還和孩子搶吃的?也太不害臊了,不是說家里還有一堆的活計,趕緊回去吧,小心一會兒你家柔姐兒過來找你。”

    柳娘子早就忘了還有活計沒有做,她這時候心里只有那凍柿子,嘴里敷衍著,“我看柔姐兒還得一會兒才能回來,快讓我再吃一口。”

    誰知話音才落,韋柔姐的聲音就在門外面響起來,嚇得柳娘子一個哆嗦,也不說什么留一會兒的事情了,走的比誰都快。

    出來的時候還對韋柔姐掛著笑臉,“不是我要出來耍的,是你張大娘心里不得勁,專門去找我說話的。”

    韋柔姐這次倒是沒有說什么,只是回去了讓柳娘子把菘菜都給燙了,“咱們也做些酸菜來。”

    村里面做酸菜的人家可不少,去年就有很多人嘗到那酸菜的味道,加上起魚塘之后還能用來燉魚,趁著晚上沒事的時候做酸菜的人可不少。

    平日里很多人家總嫌晚上點燈費錢,能省就省,為了能早些吃上那酸菜,好些個人家也不說那么些個,都在夜里點著燈做酸菜。

    林二嬸這次回娘家也沒空著手,正好冬至才過,她大包小包的拿了不少,大部分都是給雙姐兒和雪兒的。

    雙姐兒和那行商的事也不是那么簡單就能了結的,那行商倒是喜歡雙姐兒,可總覺得她脾氣太犟,這次生了女兒又和自己的娘吵了起來,就想著冷冷她。

    冷著冷著就冷到了吳二哥過來和他說要斷了關系的事情。

    行商自然不讓,兩家就開始扯皮起來。

    林二嬸先聽了吳二嫂一通抱怨,見雙姐兒精神還算好,讓她過段時間再去他們家住上一段時間,“省得在家里過得不舒心。”

    雙姐兒就笑了笑,“行,等過了年再去姑姑那邊過。”

    林二嬸就把這次的來意和吳二哥說了,“二哥,你總是跑那邊,可是聽說了什么?”

    吳二哥皺眉,“原先倒是問過我兩句燕娘有沒有找婆家的事情,我看他問的也不是十分走心,就糊弄了兩句。倒是他做生意賠了不少的事情我倒是聽說過一些風聲。”

    林二嬸的耳朵就豎了起來,吳二哥也不賣關子,直接說,“他后來娶的那個娘子也不是什么好人,先前不過看中他手頭有些錢,不過哄了許久也沒哄多少,就算生了兒子也不頂用,就想著讓自己娘家去幫忙。”

    這些事情在那邊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有林老爹不知道,被蒙在鼓里,等著看他的笑話罷了。

    他在那邊人生地不熟,唯一能靠的只有施娘的娘家,那邊做個套他就跳下去了。

    林二嬸聽了卻覺得很是痛快,“果然報應不爽!”

    又擔心起來,“怕到時候真過不下去了回來。”

    吳二哥也不敢打包票,只說等年后還去那邊,“到時候我勤往回送些信兒。”

    林二嬸點頭,也不多留,急匆匆的就走了。

    吳二哥這樣殷勤,也不是無緣無故,他想著以后要是有機會,說不得還能從林春燕的鋪子里進一些貨來賣。

    自然是幫就幫著了。

    林二嬸回來的時候,一群小娘子都聚在林春燕家里吃凍柿子,吃的嘴上都是一片狼藉。

    她就假裝嫌棄的看了他們幾眼,笑著進了屋子。

    林鳳蝶率先站了起來,“我去聽聽看。”

    林桃紅趕緊跟在她身后,兩個人像壁虎一樣貼在了門上面。

    這么大的動靜,屋里面的人如何能不知道,不過不想揭穿他們罷了。

    沒多大會兒,李氏也過來了,看到林鳳蝶又在偷聽,就要上去擰她的耳朵。

    還是林鳳蝶動作麻利,看到李氏過來就躲了起來,讓李氏沒有碰到她。

    林二嬸看到李氏來,稍微有些不自在,主要因為上次蓋房子的事情,互相覺得對方搶了自己的地方。

    張大娘根本不摻和其中,樂呵樂呵的抓了把瓜子,等著看熱鬧。

    不過她注定要失望,還是李氏低了頭,主動叫了聲嫂子,林二嬸也不好板著臉,點了頭算做回應。

    走的時候,林二嬸還是把林二叔和她的打算說了,“你們要是想蓋房子就蓋吧,左右我們也才蓋了,再等等比較好。”

    李氏笑容就更大了,上前拉著林二嬸的手叫了好幾聲嫂子,“就知道你最厚道了,到時候我們搬過來,大家也好親香。”

    張大娘又問起那菊苗爹和黑子當學徒的事情,“他們做的怎么樣?”

    “菊苗爹從前就會些,稍微一點撥也就等著知道了,我聽孩子爹說年前走禮用的盒子他就能幫上忙。”

    菊苗爹一開始最想學的就是怎么做盒子了,這樣也能幫著菊苗做豬胰子那些盒子。

    啰啰嗦嗦說了一堆,李氏就高高興興的回去,把能蓋房子的事情和林三叔說了。

    “還沒進臘月,年前還有段時間,我看著早些動工也好。”

    林三叔點頭笑了,晚上就提著酒去找了林二叔喝。

    林春燕在家里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去的時候就對上了幾雙擔憂的眼神。

    “掌柜的,可是沒事了?”

    “林小娘子你可別怕,你招呼一聲,咱們鎮上這些老饕們可不會讓他們來找事的。”

    就連拄著拐來吃飯的秦老丈人也在那里嘖嘖嘆氣,他的酒壺還在身上掛著,不過里面已經沒了酒,放的是段夫子平日里喝的各種茶。

    秦老丈人就說這茶淡的沒一點滋味,遠不如喝酒痛快。

    林春燕一一和他們解釋了幾句,見鋪子里有不少書生過來,才想起來書院已經放假。

    怪不得今天過來的人這樣多。

    林春燕和幾個熟面孔打了招呼,去隔壁烤鴨鋪子里看了看,見張小妹已經忙活起來,身上穿著個圍裙,看起來很是有模有樣。

    “燕娘你來了!”張小妹臉上帶著興奮的笑,“說好了要教我做鹵味呢!”

    “知道了,等會兒那些豬下水送來了咱們就開始。”

    村里的豬不能集中一塊兒殺,里正就幫著給他們調和了一下,讓大家都排著隊來。

    對于村里人來說,早殺晚殺的區別可是大著呢,就怕晚些的時候這些豬肉賣不上價。

    里正說的話加上背后有林春燕的鋪子在,這才沒有打起來,安安穩穩等著殺豬。

    很快,二郎就推車板車過來,將新鮮的豬下水給他們送到了鋪子里。

    不經常做飯的人其實不太能看慣這樣的場面,張小妹從前在家里的時候也沒干過這樣的活計,做飯都是胡氏來。

    她忍著難受上前看林春燕處理,指了其中一個問,“這是什么?”

    “豬拱嘴,這里的肉可都是非常軟嫩的,而且吃起來也不膩。”

    張小妹看著還沒做出來的豬拱嘴,無意識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這是豬耳朵,吃起來可是非常的脆,用來下酒最好。”

    一連把豬心、豬蹄、豬小腸等等都和張小妹介紹了,林春燕手上動作也沒停,一直小心的清洗著它們。

    馬氏期間過來看了幾眼,見張小妹臉色不好,不由笑了出來,故意說,“小妹你可是覺得腌臜?要是干不了還是早些回家為好。”

    張小妹最不愿意別人這樣說,也不遮著鼻子了,還上去幫著林春燕處理起來,“二嬸子你別瞎說,我怎么會覺得腌臜,這些做出來多好吃!”

    馬氏見狀就不說了,和林春燕說起過年要準備的事情,“過幾天還得炸年糕、買豆腐、蒸蒸棗花饅頭……如今我看鎮上的人也多了好些吃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買咱們鋪子里的東西當年貨。”

    “到時候走禮的時候也少不了咱們鋪子里的東西呢!”李梅娘在另一旁說。

    才一晚上,張小妹已經知道李梅娘和二郎的事情,每次她說話的時候都忍不住多看上幾眼。

    林春燕笑著說,“說起豆腐來,好長時間沒有做香煎豆腐了。”

    夏天的時候香煎豆腐不好賣出去,冬天大家都愿意吃些熱乎乎的東西,撒了野蔥的香煎豆腐也會變得受歡迎。

    “我能幫著一塊兒賣。”張小妹看著林春燕說,“左右這些鹵下水做好了也不用忙活其他的。”

    想想當初她和林春燕也是這樣走過來的,她就點了頭,“先試試,要是不行就算了。”

    不過張小妹高興了沒多長時間,她幫著洗大腸的時候受不了那個味道,中間干嘔了好幾次,還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干嘔完繼續洗。

    “總要經歷這一遭的。”林春燕已經能面不改色,“這個一定得洗干凈了,不然吃的人膈應。”

    那邊馬氏的眉頭也皺了起來,“洗干凈了也總覺得不得勁。”

    可是吃的時候又不會這樣想,這豬大腸能做的好吃的太多了,味道也是別的食材不具備的,說句好吃的讓人舔盤子也不過分。

    全部洗好之后,林春燕把它們都先焯了水,再用溫水沖洗干凈,起鍋開始燒油。

    從山上找的野蔥根本就不夠鋪子里用的,這都是地里面長出來的,誰家的也有,爆香之后又把八角桂皮花椒放了進去,炒出香味來,放進幾勺大醬。

    “這個醬最是好吃了,我瞧著炒什么都香。”

    “等明年暖和一些了還得多做些大醬,用的太快了些。”

    大醬的香味被炒出來之后就開始放水,又加了一些冰糖醬油這些調料。

    最后才是把要鹵的下水放進去。

    香味一下子就飄了出來,林春燕沒讓張小妹蓋蓋子,“這樣腥味也就能散出來。”

    張小妹看的很是認真,又和林春燕重復了一下做的步驟。

    林春燕點頭,“差不多一兩個時辰就能好,要是今天都能賣出去,明天你就試著做一做。”

    張小妹用力的點了點頭。

    林春燕才從烤鴨鋪子里走出來,就碰到趙官人的兩個兒子,不過才多久就見,兩個人看起來已經長高了不少。

    他們手里提著從清風樓買來的各色點心,和林春燕問了好,使勁吸了吸鼻子之后問,“這是什么這樣香?”

    林春燕就笑,“你們的鼻子倒是挺靈。”

    趙二郎年歲更小一些,有些得意洋洋的說,“要不是我爹讓我們讀書科考,我覺得做個大廚也很是不錯!”

    林春燕笑容更大了幾分。

    見來的人這樣多,張小妹就和馬氏一塊兒把煎豆腐的鐵板搬走,在門口支起了爐子。

    其中一個上面還放著正在鹵的下水,雖然還沒有好,已經咕咚咕咚往外冒著香氣了。

    哪怕從這里路過的人不想買吃的,看到這冒著香氣的下水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豆腐很好煎,林桃紅過來說了幾句張小妹就上手了,麻利的給豆腐翻著面,時不時就和來問話的人說上幾句。

    她在家里的鋪子里也總是賣貨,口才向來不錯,哄的來問的人都滿臉帶著笑。

    馬氏看到了,也露了一個笑容出來。

    秦老丈人吃飽了出來也不著急走,眼巴巴等著下水煮好了去買,時不時就和來往的人說上幾句。

    “我瞧著今天來的這許多人里又有不少縣里過來的。”

    一個人騎著馬剛停下來,左右張望了幾眼,不確定是不是這里 ,正要去問人,就聽到了秦老丈人說的話。

    “老丈,這可是那做吃食特別好吃的鋪子?”

    秦老丈人點頭,指了烤鴨店和旁邊的鋪子說,“兩個都是,端看你想吃什么了——這邊賣烤鴨麻辣兔頭,還有今天新做出來的鹵下水,那邊有各色的炒菜,各種稀罕卻好吃的說也說不完,你得過去看看。”

    這人一看就是個有錢的,騎的那馬也油光水滑的,聽了秦老丈人的話就在兩個鋪子間張望了一下,隨即進了烤鴨店。

    買了幾個烤鴨之后又去了旁邊的鋪子,這次好大一會兒才出來,帶的吃食可不少。

    這些有錢人過來這里買吃的很少有帶食盒的,林春燕鋪子里就有不少,可也不夠這些人用,葉閑漢是個有頭腦的,拿著這一年送索喚掙的錢買了不少的食盒,讓自己的媳婦就在林春燕鋪子不遠處擺著。

    誰來了要用,葉娘子就上去賣上幾個,算下來竟然比葉閑漢掙得也不少什么。

    “就放在這馬上就行。”騎馬的有錢人對送食盒出來的胡大強指了馬上的位置,“拿些繩子捆住為好。”

    “要的可真是不少。”秦老丈人感嘆,上前幫著胡大強一塊兒捆食盒。

    小孩子才做選擇,大人當然什么都要。

    要不是馬上位置實在不夠,他都想要再多帶一些回去。

    鹵下水的味道越來越濃郁,這人也不著急走,問張小妹,“還有多久就好了?”

    張小妹第一次煮沒經驗,把林春燕叫出來看了看,聽到已經能吃了,那秦老丈人一改剛才彬彬有禮的樣子,直接越過那騎馬的人喊,“大腸耳朵舌頭都來一些!”

    多好的下酒菜啊!秦老丈人看著這些下水都被裝起來,口水就忍不住開始分泌。

    騎馬的縣城人還在猶豫要什么,秦老丈人提著走了之后,又呼啦啦來了許多人,也不知道他們之前在哪里等著,每個人都要上不少。

    他也不敢再猶豫,依葫蘆畫瓢要了許多,想著也不知道這些味道如何,干脆就站在攤子前嘗了一口。

    他吃的正好是鹵肥腸,一口咬下去連汁水也爆了出來,又香又糯,讓人回味無窮。

    “給我再來一些!”這人眼睜睜看著一會兒的功夫鹵下水已經沒了大半,趕緊開口,也不管待會兒怎么拿回去。

    心里想著早知道這鋪子里做的東西這樣好吃,離他們縣城又這樣近,早就過來大吃一頓,還用等到如今才過來?

    真是悔不當初。

    第183章

    這騎馬的郎君知道林春燕這鋪子, 還是冬至的時候去友人家里吃了回餃子,友人來找他的時候神神秘秘的,說那餃子從白云鎮買回來,特別好吃。

    不過是餃子而已, 這郎君根本就沒有當回事。

    他們也不是窮苦人家, 誰還稀罕吃些餃子。

    凌郎君過去也不過是不想拂了好友的意, 等真吃了那餃子,發現里面的餡兒他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時候, 人都愣住了。

    “我就說了好吃吧!這可是讓我家小廝去排了隊才買到的,早就聽說這鋪子的大名了, 可惜一直沒去吃過。”

    語氣里很是遺憾。

    凌郎君吃了餃子回去的時候還在想著那鋪子,隔了一天就忍不住騎著馬過來, 等看到這里新鮮的吃食有這樣多的時候,心里已經開始后悔起來。

    如今又嘗了那豬下水的味道,只呼從來沒吃過這樣的美味, 哀嘆完又多要了一份。

    這些帶回去之后, 他家里人看到帶回來這么些都有些不理解, “這也太多了,如何能吃得完?就算是冬天放的也不新鮮了。”

    “你們且嘗嘗再說。”騎馬的郎君也不惱, 在一旁悠哉悠哉的等著家里人嘗。

    果然如他所料,家里人嘗到那味道之后個個都驚嘆不已,再也不說帶回來的東西太多了這種話。

    “我看也放不了多久,今天就都能吃完。”

    這凌郎君還把多帶回來的一份鹵下水給之前請他吃餃子的友人送了過去, 讓他也嘗嘗這味道。

    “我可是打聽過了, 這下水之前就賣過, 很多人都等著買呢!不大會兒就賣出去不少,我看要是想吃的話, 非得早點去排隊才行。”

    關鍵這些下水的價格也不是特別貴,就是普通人家也能吃得起。

    “你還真去了?”友人吃驚的問,“這行動也太快了些,不是說好了要一起去?”

    “這不是想早些過去看看,不過去看過了就后悔。”

    后悔為什么沒早些過去看看。

    “誰知道那白云鎮真是人杰地靈,處處比咱們縣城里好。”友人嘆了一口氣,“也不是不愛去,就覺得什么好事都讓他們給占了。”

    鹵下水做好之后,張小妹從來不知道賣東西可以這樣快,來買的人就沒有斷過,一直不停的有人過來,看見了就多少帶回去一些。

    “我記得原先你們就賣了這個,后來怎么不賣了?”不少人也都還記得林春燕之前賣鹵下水的時候,專門就去問了他。

    還以為再也吃不到那樣好的味道了。

    林春燕也想起來這事情,當時還因為村里的屠戶賣的下水價格漲了不少,還不從他那里買來著。

    “主要后頭太忙了,根本就忙不過來。”

    林春燕和人耐心解釋,再說后來那豬下水的價格也不便宜,怎么算都不劃算。

    “我還以為你們以后都不賣了呢!”

    那人唏噓的說著,“我看這樣倒是挺好,這賣鹵下水的小娘子口齒也是伶俐的很。”

    幾個小娘子里面張小妹的口才是最好的,她和林桃紅那種伶牙俐齒還不太一樣,做起生意來最是適合。

    張小妹這一天的小就沒有停過,一直在不停的賣鹵下水煎豆腐,和鹵下水不一樣的是,這香煎豆腐特別受孩子歡迎。

    路過的小郎君小娘子聞到香煎豆腐的香味了,忍不住就會回頭看,自然能看到張小妹在那里做豆腐的身影,加上蔥花之后的香味一飄出來,香的他們根本走不動路。

    “這還沒過年呢!”大人們拉不動這些孩子,只能跟著過來買上一兩碗的。

    雖然這么說著,但是過了冬至之后明顯能看出來鎮上要比之前更熱鬧一些,很多擺攤的都拿了年貨出來,林春燕在鋪子門口都聽到好多叫賣聲。

    馬氏賣烤鴨的間隙還出來買了一炸年糕,這種和他們自己家里做出來的略微不太一樣。

    這種年糕做好之后會先放在油鍋里炸,外表就會變得脆脆的,再往上面撒上一層白糖,吃著又糯又甜。

    她買了好幾份,給鋪子里的小娘子都送了一份嘗嘗味道,還特意留了兩份出來。

    大寶沒跟著張小舅去跑貨了,張小舅也不讓他閑著,一會兒給鋪子里跑腿,一會兒給鋪子里打掃,后來看張小妹那里忙得很,還讓他過去幫著裝豬下水。

    張小妹雖然已經和大寶呆了幾天,看他這個樣子還是驚奇,“看來還得出去干活才能長大。”

    大寶嘿嘿笑著,指了張小妹手邊的那炸年糕說,“小妹姐,你看我幫了你這么多,能不能把那炸年糕讓我吃了。”

    張小妹立刻就笑了出來,“才說你長大,怎么還這樣饞?”

    大寶不好意思的說,“在外面跑貨的時候什么吃的也沒有,就看到什么東西都想吃。”

    院子后面還有兩份,不過馬氏沒讓大寶繼續吃,說那是給兩個姐兒留著的。

    從前馬氏根本不會給蘭姐兒和慧姐兒留,經過了那么多也算改了不少,就連蘭姐兒也覺得馬氏變了。

    雖然有些晚了,但總比沒有變強。

    私下里金娘子還和張大娘說馬氏,覺得她這個人就是個奸猾的,“我看最數她心眼多,從前對那大寶好,知道大寶是家里的男娃,以后得靠著大寶過日子,如今改了也不過是權宜之計,要是兩個姐兒沒來這里上工,她指不定還像從前那樣。”

    張大娘知道兩個人不對眼緣,從一開始就互相看不順眼,她就隨意嗯了兩聲。

    她心里想著不管真心還是假意,要是真裝一輩子也算是不錯了。

    要是哪天露出狐貍尾巴了,多的是人給揪出來。

    很快就進了臘月,到臘月之后王英娘就出來擺攤子賣起各種花生芝麻糖來。

    慧姐兒也不用每天往村里跑來跑去,每天能睡的時間都長了一些。

    他們這攤子一擺出來,附近的幾個小孩子就被吸引了過來,圍著王英娘的攤子就看了起來。

    王英娘最喜歡這些小孩子了,看他們在一旁站著看熱鬧,就先給了他們一把紅棗。

    幾個孩子拿著那些紅棗都喜滋滋的接過,說了好幾聲謝謝,在一旁小口小口的吃起來。

    大寶看到了就遠遠的羨慕著,張小妹看他這一副沒有出息的樣子很是好笑,就說讓他來找慧姐兒拿一些。

    “那邊我看著還挺多的,要不你就等一會兒,等那糖做好了過去吃。”

    大寶從心里面就已經害怕蘭姐兒和慧姐兒了,尤其蘭姐兒對他一直沒個好臉色,看到他就黑沉著一張臉,說話也硬邦邦的。

    “還是算了,那些都是要賣錢的,我總不好過去拿了吃。”

    紅棗也是很少見的東西,他們這邊都沒有人,想吃的話都得去鋪子里買。

    只要是花銅板買的東西,多數人都會掂量掂量,看看合適不合適。

    隨著花生芝麻糖的做好,香味也開始四散開來,那邊燒餅婆婆已經踮著腳看了一會兒,等著一做好就趕緊過來,要買了回去吃。

    “家里的孩子就盼著這個呢。”

    有從鋪子里出來的人看到那糖已經切的整整齊齊的,想著家里的老人小孩,也會忍不住走過來買上一些。

    大部分人都買的不多,怕買多了還不到過年就會被孩子吃完。

    買少一些讓他們過過嘴癮也就算了。

    周晚娘和霽明先前剛寫好課本的時候,就偷偷的溜出來過一次,特意去黃娘子那里看了看。

    黃娘子知道她就是林春燕所托之人,見周晚娘和霽明都戴著幃帽,知道他們的身份怕是有蹊蹺,也不多問,只讓他們在學堂里轉了轉。

    周晚娘和霽明兩個人都很興奮,看著自己寫出來的課本正被大家用著,她就覺得特別的自豪。

    出來之后也不急著回去,還去林春燕的鋪子里看了看,主動說了要幫著她寫一寫鋪子里的各種美食。

    沒道理那什么趙官人能做出來,她一個女娘反而不行。

    周晚娘從來沒有覺得這么有勝負欲,但寫課本的事情還是讓她有了幾分好勝心。

    她也不比那些郎君差什么!

    這次進了臘月,聽說外面已經十分熱鬧,賣什么的都有,就想著出去轉一轉,和上次的法子一樣,周晚娘穿著丫鬟的衣裳,給角門處的婆子塞上幾個錢,給他們一個像樣的銀簪子,他們的嘴就被堵住了。

    本來白娘子就讓府里的下人好好對這小娘,那書香走的時候也是敲打過他們的,何況相處時間長了,也沒人那樣上綱上線的。

    周晚娘這次就比上次從容了不少,先去街上轉了轉,左右他們不差錢,看到什么好玩的就都買了下來。

    原先在府城的時候,聽下面的丫鬟說角門處就有不少賣東西的貨郎或鋪子,本來下人的院落就在那邊,出門買個什么東西都是方便的很,價格也公道。

    周晚娘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場景,到了鎮上之后因著胡府已經沒了什么人,只剩下幾個看門的婆子和摳門的梅香,貨郎都很少過來。

    梅香也跟著他們出來,不過她只看不買,什么都不入他的眼,覺得用府里的東西就挺好,什么也能湊合。

    霽明很是奇怪,“你不是織毛衣掙了不少錢,怎么還這樣摳門?”

    梅香撇撇嘴,“這哪里是摳門?誰和你們似的手里有那么多的錢,這些我都留著贖身出去。”

    梅香原先是沒想過贖身出去的,在府里當丫鬟挺好,她也一直想往上爬,想被白娘子看到。

    可惜白娘子身邊已經有四個大丫鬟并幾個陪房,都是從小跟著她的,情分非比尋常不說,她也根本擠不進去。

    梅香索性歇了那心思,人反而要比之前平和一些。

    她如今就想著等贖身之后就去找李氏,好歹能掙個工錢。

    他們轉了一路,最后到了碼頭的鋪子這里,看到王英娘已經賣起來那些芝麻花生糖,就想著也買些回去。

    這個時候的芝麻糖已經賣出去不少,切碎下來的那些糖渣子王英娘也沒扔,都收在了旁邊一個油紙包里,打算一會兒了讓慧姐兒給拿回去。

    雖然樣子不好看,但是吃起來是不差什么的,口感一樣好。

    慧姐兒就喜滋滋的收下了,“這種吃起來也是方便的很,直接往手上倒上一大把,吃到嘴里也能把人甜迷糊了。”

    去年過年的時候他們家里都沒買什么糖,僅有的一些也都讓大寶一個人吃了,她和蘭姐兒連個零頭都沒吃到。

    過幾天快過年的時候,林春燕說要去縣城里玩一玩,到時候他們也要跟著去,到了那里就準備買上一些吃的玩的。

    兩個人掙的錢可不少,有了之前日子的對比就,更知道這日子來的不容易,雖然和馬氏親近了不少,可那些錢他們還都是攥在自己的手里,藏的好好的。

    蘭姐兒是打算嫁給李有福的,估計過幾天就要開始走禮,不過蘭姐兒也說了,這些錢她也不打算拿出來,全都當做自己的私房。

    慧姐兒高高興興的想著過年時候的事情,看到有人過來買糖,就先拿了一個糖讓人嘗嘗味道。

    大多數人嘗了都會買,自然也有人光嘗不買的,今天就有一個婦人帶著自家孩子過來了好幾趟,每次都領著不同的孩子過來吃。

    王英娘把糖塊切的小小的,就是讓那個婦人的幾個孩子多吃上幾塊也沒什么。

    就連慧姐兒也當做沒看見。

    他們都是從那個時候過來的,實在知道這些花生糖有多吸引人。

    那婦人來的次數多了,可能也有些不好意思,最后一次來的時候就不住的朝他們說著謝謝,還讓自家的孩子也跟著說。

    慧姐兒把切好的糖塊遞了過去,瞧著這人應該是剛下了船,帶著個幃帽包的嚴嚴實實的,只有吃糖的時候才露出面容來。

    倒是長得很好看,慧姐兒見她嘗完就買了不少,對她的印象就特別深刻。

    等了一會兒,又有三個戴著幃帽的人走過來,和剛才那兩個人看起來有些相似,慧姐兒還心說難道如今開始流行戴起幃帽來了?

    他們這些日常要干活的女娘很少有戴幃帽的的,出門做什么都不方便,也只有大戶人家才這樣。

    一邊想著,一邊把切好的芝麻糖遞了過去,慧姐兒只是無意的往那邊看了看,就見幃帽下面露出了和剛才那小娘子一模一樣的一張臉來。

    “哎呦!”慧姐兒忍不住叫了出來,猶豫著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周晚娘覺得慧姐兒的性格很是跳脫,有些詫異的看過去,霽明卻是見過慧姐兒的,直接把幃帽給摘了下來。

    “你難道還有火眼金睛,怎么知道是我們過來了。”

    慧姐兒被霽明給嚇了一大跳,捂著胸口說,“你怎么還包著這樣嚴實,倒是突然說話把我嚇了一跳。”

    霽明嘿嘿笑了,“我們出來玩,倒是不好直接見人。”

    慧姐兒不知道他們具體身份是什么,只知道是胡府里的人,以為他們就是小丫鬟偷跑出來的,不由拿眼睛去看周晚娘。

    周晚娘也聽說過慧姐兒他們,但她在外面是不能把幃帽脫下來的,只能戴著和他們說了幾句話。

    她特別多看了幾眼王英娘。

    王英娘做點心的手藝是出了名的,清風樓里賣的上號的點心大多都是出自她的手,加上林春燕和她說過王英娘救過她兩次的事情,對她也是很親近。

    幾個小娘子就在攤子前聊了起來,倒也沒說什么其他的,只聊了一會兒霽明就要走。

    “我們一會兒還要去鋪子里吃飯,就不多留了,等什么時候咱們再一塊兒玩。”

    霽明和慧姐兒王英娘很快分開,慧姐兒奇怪的和王英娘說,“那什么周小娘子聽著說話很是有禮節,怎么還來買兩次。”

    “什么兩次?”

    慧姐兒剛才沒好意思當著周晚娘的面直接問出來,可王英娘就沒這么生分,直接說,“方才一個來買芝麻糖的小娘子就和那周小娘子長得一模一樣,我瞧著是從碼頭那邊來的,沒多大會兒就見周小娘子跟著霽明過來。”

    又說,“看起來穿的倒是也差不了多少,應該是一個人吧。”

    王英娘卻覺得心臟砰砰跳起來,拉住慧姐兒的手問,“你可看見頭一個小娘子往哪里走了?”

    “好像是去鋪子了吧。”慧姐兒也不確定,知道這里面怕是有事,趕緊回憶。

    王英娘已經撒腿往鋪子里跑,生怕找不到人。

    這個世界上能和周晚娘長得一模一樣的,怕只有遠在汴京里的趙杏花了。

    她怎么回來了?

    王英娘的速度很快,她跑到鋪子的時候,周晚娘和霽明也才到,兩個人還沒想好吃什么,在鹵下水的攤子前站了一會兒,想著要不要買些回去。

    “我想吃這個香煎豆腐。”

    梅香倒是大方了一回,她還記得之前白娘子還在鎮上的時候,她有一次被派出來買東西,老遠就聞到了香煎豆腐的味道。

    可惜當時她怕吃了身上有味道,再熏到主子了,哪里敢吃。

    在主子身邊伺候就是這樣,吃的東西味道不能太重了,那蔥姜蒜都是不能吃的,香煎豆腐就占了好幾樣,如何能吃。

    如今可不一樣,梅香從兜里掏出了兩個銅板,“你們吃不吃?”

    霽明笑話她,“你這是鐵公雞舍得拔毛了,倒是弄的我也想嘗嘗這個味道,看看到底有多好吃。”

    兩個人就要了這香煎豆腐,前面還有幾份在等著,張小妹動作卻已經練的麻利許多,不大會兒就給他們做好了。

    鋪子里,趙杏花從進來之后目光就沒離開過,一直不住的打量,想著她離開的時候明明還只是一個板車攤子,誰能想到不過一年多的光景,這里已經成了這樣熱鬧的地方。

    她一開始都不敢相信,下了船之后遲遲沒有動,身邊的李大娘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沒有動彈腳步。

    兩個人站了好一會兒,還是船夫出聲提醒,以為他們不知道路,還說要好心的給他們指路才讓兩個人邁開了腳步。

    他們終于回來了。

    空氣中飄著的全是芝麻花生和糖混合在一塊兒的香甜,趙杏花很少吃這芝麻花生糖,原來在家里的時候沒人會給他買。

    到了趙王府里,吃喝倒是不用發愁了,可她哪里有心思去想著吃。

    肚子在這個時候也咕嚕嚕的叫了起來,趙杏花有些不好意思,扭頭對李大娘子說,“姑姑,我能去買些糖吃?”

    兩個人一路逃生出來,情分已經非比尋常,趙杏花根據年齡就喊了李大娘子姑姑。

    李大娘子就點了頭,“自然行,我瞧著他們做這花生芝麻糖的手藝不錯,那糖熬的可是正正好,咱們過去看看。”

    兩個人買了糖往鋪子里走,進門打量一圈之后先問段夫子,“不知道你們掌柜的可是在?”

    段夫子不知道他們是誰,只說林春燕剛去了后院,“怕是一會兒才能出來,可是有急事?”

    趙杏花搖搖頭,找了個位置坐下耐心等待。

    鋪子里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又有幾個書生在那里互相打著機鋒說著話,倒是讓趙杏花久違的覺得活了過來。

    后院里,林春燕正在看孫安元帶回來的這些東西,有她要的海帶,紫菜各種水產,也有張大娘要的木薯。

    “這是種子,這是磨好的木薯粉,也不知道咱們這里能不能種出來。”

    說實話,林春燕心里也沒底,不知道他們這里適不適合種,不過瞧著種子倒是有不少,總能慢慢試出來。

    這些木薯看著不多,但是分量挺重,林春燕把他們一一放好,臉上的笑容就不由變大。

    等明天他就拿這些紫菜做海苔來。

    “這次去的時間挺長,可是碰到了棘手的事情?”

    孫安元一回來洗漱過就來找林春燕,只是臉上的疲憊遮也遮不住,看起來就像是有很多天沒有睡好。

    灶間窗戶前,幾個小娘子也湊在那里看熱鬧,他們一看到孫安元跟著林春燕進來,一個個的眼睛就都亮了,互相推擠著聽墻根。

    孫安元說了路上的情況,有些猶豫的看著林春燕,也不知道該不該把他聽說的事情說出來。

    可這種事情也根本瞞不住,要是真的亂到他們這里了,首先就是得護好自己。

    林春燕這鋪子有多招眼,只要來過的人心里就都清楚。

    要是真亂了起來,他們一家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林春燕也察覺出了孫安元的不對勁,臉上的高興褪去了幾分,“可是出什么事了?”

    孫安元咳嗽了一聲,最終還是說,“外面亂了!”

    亂了是什么意思?

    林春燕沒聽明白,可看孫安元臉上擔憂的神色,她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

    剛才的高高興興褪去的干干凈凈,心里咯噔一下之后猛的下沉,惴惴的不安就襲來。

    “哪里亂了?亂到什么地步?”

    林春燕聽到自己的聲音冷靜的很可怕,就像是聽見今天天氣不錯一樣,只是沒了平日里的笑模樣。

    熟悉的人都知道林春燕很愛笑,看到誰都能擠了笑出來,很少看到她這個樣子。

    孫安元卻從心里佩服起林春燕來,把知道的事情都和她說了。

    “我們先是往西走,去的時候一路上倒是沒出什么大問題,只是快到鄧州那邊的時候,竟然圍了不讓去。”

    孫安元說的輕描淡寫,但當時的驚險也不是幾句話就能說出來的,虧得這次跟著出去走鏢的都是老人,見情況不對就立刻掉頭。

    他們原先還想等著風頭過了再去看看,誰知越等發現逃出來的馬車難民越多,他們這才知道汴京那邊已經被圍了。

    趙王和九王先是趁著皇上病重打了起來,據說九王是突然發難的,打了趙王一個措手不及,連府里都被圍了,王妃直接被帶走去當人質。

    府里其他人殺的殺逃的逃,聽說還被點了火,估計早就燒的干干凈凈來。

    至于河南府和揚州府那邊如何,孫安元他們就不得而知,怕就怕也亂了起來。

    這種情況下,他們趕緊快馬加鞭往回走,好在那些要找的東西再去送鏢的路上都已經找到。

    他們一路上幾乎都沒怎么合眼,就怕出了什么亂子。

    林春燕還能穩住身形,本來高興聽墻角的幾個女娘卻都一個個的軟了身子。

    張大娘的身影這時候也出現在了門口,她興沖沖的走進來,語氣里帶著幾分驚喜,“燕娘,你猜我剛才看到誰了?”

    第184章

    張大娘看到孫安元在這里就先撇了嘴, “孫鏢頭,你這是什么時候過來的?怎么神出鬼沒的。”

    孫安元看了一眼林春燕,扭頭朝張大娘擠了笑出來,“嬸子, 我過來送東西, 才過來的。”

    張大娘腦海里還想著林春燕之前說的話, 想著孫安元人哪里也不錯,說過的話都聽在了心里, 就是不知道林春燕和他說了之后還會不會這個樣子的殷勤。

    大概率不會了,真是可惜。

    林春燕已經上前一步, 看著張大娘臉上還沒褪去的激動紅暈,問她, “娘,你剛才說什么?”

    張大娘神秘兮兮的湊近林春燕,立刻把孫安元撇在腦后, 悄聲和她說, “杏花回來了!”

    林春燕有一陣子的恍惚, 聽到杏花這個名字的時候才徹底相信孫安元說的那些。

    是了,汴京那邊已經亂了, 那個什么趙王指不定還有沒有命活,杏花也能逃出來了。

    林春燕臉上終于有了笑模樣,這也算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了。

    張大娘卻奇怪的看著她,“你怎么這樣笑?我剛才看到她的時候, 都激動的蹦了起來!這孩子有一段日子沒有見面, 倒是還和從前那樣, 長得可是俊俏的很。”

    林春燕已經挑了簾子出去找趙杏花,打眼一看, 大廳角落里不僅僅坐著趙杏花他們兩個人,還有被王英娘找到的周晚娘和霽明他們。

    這倒是省她的事了。

    林春燕就快步走過去,顯然周晚娘和趙杏花已經相認,不過兩個人頭上的幃帽都還沒摘,可遠遠的看著身量也一般無二,正抱在一起痛苦。

    她快步走過去,趙杏花帶著些許哽咽的聲音的就傳了過來,“燕娘!”

    林春燕也不由跟著紅了眼圈。

    這次還能再次相見,可真是不容易的很,她趕緊上前拉著趙杏花的手,另一邊拉著周晚娘的,把她們往后院里帶。

    “外面人多眼雜的說話不方便,咱們去后面說。”

    他們這邊的動靜已經讓好幾個食客看了過來,趙杏花和周晚娘就很順從的跟著林春燕。

    李大娘子卻沒過去,只是看了看這鋪子和跟著出來的張大娘幾眼,就說要去找李娘子。

    “我也得過去看看,要是有事的話直接去那里找我。”

    趙杏花點了頭,眼睛里就帶了幾分依依不舍,看著李大娘子走遠才收回目光。

    她這一路上已經把李大娘子當成了靠山,這時候還有些不習慣。

    進了后院之后,不大的院子立刻擠滿了個人,林翠香他們還沒從剛才那要亂了的情況中回過神來,個個神色都不對勁的很,勉強互相攙扶著才站了起來。

    林桃紅什么也不知道,蹦跶的最熱鬧,“可算是回來了!那從前狗屁日子就都過去了,你不知道你沒回來的時候,晚娘說起你就哭,還有梨花姐也是,他們要知道你回來了,肯定高興的很!”

    趙杏花和周晚娘兩個人坐在一塊兒,手緊緊拉著,聽了林桃紅的話也跟著笑了出來。

    他們兩個也是促狹的,故意一塊兒摘下幃帽,露出兩張一模一樣的臉來。

    不知道是誰倒吸了一口氣,看看周晚娘又看看趙杏花,十分的震驚。

    “真的長得一樣!”

    “怪不得你們兩個要戴著幃帽呢!”

    趙杏花從剛才開始眼眸就是濕潤的,她貪婪的看著周圍熟悉的面孔,一一叫出他們的名字。

    周晚娘在一旁也沒好到哪里去,兩個人又哭了好一會兒才停。

    “可別哭了,眼睛一會兒就該疼了。”旁邊的人都勸,“這可是好事啊!”

    周晚娘擦了擦眼淚,使勁點頭,“不哭了,就是這個眼淚怎么也忍不住。”

    說完這個又去看趙杏花,見她也沒好到哪里,兩個人的眼圈都是紅紅的,只能拉著她的手問,“你還沒說是怎么回來的,怎么也不先寫個信?”

    趙杏花吸了吸鼻子,就把當日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府里一下子就亂了,也多虧了那來報信的小廝,不然咱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怕是要死更多人。”

    李大娘子對府里很是熟悉,見角門處已經圍了士兵,趕緊拉著趙杏花飛奔,她記得偏院那邊有一處荒涼院落,平日里沒人進出,卻是長了一顆向外開花的杏樹。

    他們拼命跑進去,生怕外面的士兵圍了過來,也顧不得那樹會不會將他們的衣裳手掌劃破,萬幸的是趙杏花和李大娘子都是會爬樹的。

    兩個人爬上去之后直接閉眼跳了下去,街上的人也亂哄哄的,看起來也知道發生了大事,都拼命往家里跑。

    趙杏花的腳在跳下去的時候扭了一下,不過不太要緊,她忍著疼跟著李大娘子去了一邊的巷子,才躲起來就聽到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這是已經圍到這里了。

    趙杏花每每想到這里的時候都一陣陣的后怕,只要再耽誤一點,他們就根本跑不出來。

    哪怕事情已經過去好久,這幾天做夢她也是夢到的這些場景,要么是那樹怎么也爬不上去,要么是剛爬上去就被抓了個正著。

    一旁聽著的人心都狠狠的揪了起來,見大家又都有想哭的架勢,趙杏花趕緊安慰,“如今都好了,我們出了府之后也不敢亂走,虧得李大娘子認識的人,什么送菜的送水的,這才費了些功夫把我們帶出城外。”

    逃出來之后他們一刻也不敢耽擱,混在那些逃難出來的人和馬車后面走,后來又碰到一認識的船夫,才把他們一路帶回來。

    趙杏花說完看著林春燕他們說,“我們這一路走來,看著好多地方雖然還沒有亂,可也離得不遠了,就是不知道咱們這里會不會也亂起來?”

    剛才趙紫蘭和林翠香聽了孫安元的話就已經腿軟,這時候還沒緩和過來,總覺得有石頭壓在心里一樣,這時候聽了趙杏花的話,林翠香就先哭了出來。

    亂了意味著什么,他們這些小娘子也是知道的。

    屋內一下子安靜下來,只能聽到鋪子前面熱鬧的說話聲,就連剛才聽的津津有味的張大娘也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說話。

    “哎呦!”她捂著發慌的胸口,“這可怎么辦?咱們趕緊關門,先回家!”

    她在原地轉了幾圈,那邊林桃紅也跟著她轉,剛才的高興褪去的干干凈凈,小臉變得煞白。

    每個人都很害怕,有哭起來的,有咬著手指不知所措的,最終把目光都落在了林春燕身上。

    她就像是他們的主心骨一樣,是他們這里最有能耐的人。

    對,還有林春燕在!

    “別擔心。”林春燕也接收到了他們的目光,強擠了笑容出來,“咱們離汴京多遠啊,一時半會兒怕是到不了咱們這里,要是不說的話,誰知道外面已經亂了起來?”

    就是那幾個想要奪權的王爺,怕是也不想全天下都亂起來。

    只在小范圍的政變還在他們可控范圍之內,要是全都亂了,可就要建立新政權了。

    “對,一時半會兒亂不到咱們這里!”張大娘聽了這話像是吃了定心丸,“要是真打起仗來了,咱們就去山上躲一躲!”

    想到這里,張大娘一下子不害怕了,“就上次找到懷子那個地方,別說外來人了,就是咱們自己村的人也找不到那個地方!”

    山上的地方很大,有很多隱蔽的山洞,倒的確是躲避的好地方。

    張大娘的話讓大家徹底松了一口氣。

    林春燕讓張大娘繼續安撫他們,和周晚娘說,“也不知道白娘子他們有沒有受牽連,要是能跑出來,怕也就這幾天回來。”

    周晚娘也在擔心白娘子,趙杏花往回跑的時候不是沒想過去打聽一下胡家的情況,不過李大娘子沒讓她這樣做,讓她一路都不要隨便說話。

    他們都不知道趙王會不會成為最后那一個人,要真是那樣的話,她貿然回來就不安全。

    可要是不回來,這樣的亂世下說不定以后再也見不到面了。

    他們一路上也都在猶豫,在提心吊膽。

    趙杏花沒有一天不祈禱著趙王慘敗的,左右她已經逃了出來,是再也不想回去的。

    “咱們還得存糧食。”林春燕覺得糧食還是最重要的,只要手里有糧,心里就不會慌。

    家里的地下室還有一些糧食,不過林春燕不打算動那些,想著多買一些回來才安心。

    “我們家怕是也得買。”趙紫蘭憂心忡忡的說,“回去我就和我爹說。”

    “現在就去說吧,咱們也就比其他人早知道一會兒,再晚怕是糧食就不好買。”

    林翠香想了想家里還有不少糧食,覺得應該不用買太多,不過回去問問也好。

    孫安元還沒走,見林春燕打算多買些糧食的時候就說,“是該多買些,不過你們也別太擔心,我瞧著應該打不來咱們這里。”

    生怕他們幾個亂了陣腳。

    “嗯,有備無患。”林春燕舒了一口氣。

    她動作很快,找了二郎跟著一塊兒去了糧鋪一趟,那糧鋪掌柜的和他們是老相識,看到他們過來也沒怎么懷疑,“是不是最近鋪子里生意不錯,用的糧食也多了?”

    林春燕點了頭,要的數量卻特別多,“咱們山上也要用。”

    糧鋪掌柜的雖然覺得奇怪,可還按照林春燕說的數給了她。

    “我瞧著光這一個板車怕是拉不回去。”

    “沒事,一會兒會有人幫著拉回去。”

    沒多大會兒,果然來了三輛馬車,孫安元和大壯從前面兩輛探出頭來,最后那輛馬車上來的人卻是里正。

    趙紫蘭幾乎是一路跑到家里的,先按照林春燕的吩咐找到她爹,拉著狗蛋爹就去了里正家里。

    這事一說出來,里正和狗蛋爹都懵了,但想著林春燕可不是那樣胡亂說話的人,應該錯不了。

    至于會不會打過來誰也不知道,怕就怕這天真的亂起來了。

    里正駕著自家的馬車就過來,拉了滿滿一車糧食就往回走。

    林春燕這板車上的糧食不僅僅是他們的,還有鋪子里的段夫子宋大娘他們的。

    大家都想備著一些。

    這樣來了幾趟之后才把糧食都拉完,這時候其他人也陸陸續續聽說了汴京亂了的事情。

    一時之間,來糧鋪里買糧的人一下子就多了起來,糧鋪掌柜的一看這個架勢,也不敢多賣了去,知道要是真亂了,糧食的價格怕是得漲不少。

    又想起林春燕一早過來就拉了不少糧食,怕是早就知道要亂了!

    鋪子里吃飯的人一下子跑了不少,都急著回去想辦法。

    隔壁鋪子里的張小舅和馬氏卻不太擔心,他們那邊的山村更偏僻,平日里的糧食除了交稅的時候用,大多都留了下來。

    “就是得回去告訴他們一聲,多少得留些心。”張小舅也不多耽擱,叮囑馬氏晚上睡覺的時候鎖好門窗,急匆匆的往家里走。

    張小妹跟著一塊兒回去了。

    她在路上還罵罵咧咧,“這才過了好日子,怎么天下就亂了。”

    “也不是頭一次這樣。”張小舅倒是從前就聽說過這樣的事情,“隔個幾十年就會發生這樣的事。”

    張小妹問張小舅,“叔叔,你們以后是不是就在鎮上住著了?”

    張小舅是這樣想的,不過一時半會兒他也拿不出那么多的錢來,只能暫時租房子。

    張小妹就很羨慕,“要是我們家也能搬過來就好了,好歹一家人都在一塊兒。”

    “你爹那個性格怕是不能。”張小舅也知道張大舅守舊古板的性格,“回去了我也幫著說一說。”

    張小舅雖然表現的和平日沒什么差別,可腰間卻別著一把刀,背簍里也放著一把,他跑貨這么多次,早就不是從前那什么都不懂的二愣子。

    先不說他們這里能不能亂了,這些他們誰也不知道,但肯定有人想渾水摸魚。

    平日里出門一趟各種打家劫舍的人還不少呢,更別說這個時候了。

    要不那孫安元說要幫著把糧食帶回去的時候,林春燕也沒拒絕。

    這個時候根本就不是矯情的時候。

    這些糧食拉回去之后,林春燕全都放到了地下室里,剛收拾好里正就過來了。

    他來的路上還有些感概,村里這么多的人,他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竟然習慣找林春燕商量事情來了。

    他們家里還坐著幾個村里的老人,他們年歲都很大,聽說這事之后也都很是忐忑不安。

    里正就單獨過來找林春燕了。

    見孫安元也在,里正就松了一口氣,“孫鏢頭,你見識多,又才從外面回來,咱們這里可是能亂起來?”

    孫安元和張小舅想的一樣,“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除了這樣的事情,就算沒亂起來,怕也有人渾水摸魚。”

    尤其青山村住的人并不多,但眼見著都已經富了起來,光殺豬的都排到了過年時候。

    周圍村里的人如何不羨慕?

    里正心更往下沉了幾分,就像孫安元說的,他倒是真的不怕亂起來,畢竟要亂了他們都能直接往山上躲,怕就怕亂沒亂起來,倒是讓小人找了麻煩。

    林春燕也擔心這個,尤其來她這里做工的都是女娘居多,出了什么事情也不好交代。

    “要不咱們在村子外面建個圍墻吧。”林春燕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左右咱們村子不是特別大,村西和村東都是山。”

    他們村子其實就是夾在了這兩個山中間,只有北邊沒有任何遮擋。

    里正就思索起來,“只怕建起來也沒那樣簡單。”

    他仔細思量著,也想不出其他什么好辦法,“我回去和其他人商量商量。”

    林春燕點了頭,目送著里正離開。

    孫安元想著要是建起來圍墻倒是也不錯,“最起碼能防了大部分人進來。”

    就是石頭這些不好找,倒是可以像給路兩旁種樹一樣,建一排樹圍墻。

    這些樹就必須找高大的,最好移植過來之后還活著,慢慢的還能再長高。

    林二叔和林三叔他們也找了過來,聽了林春燕的話就說,“這倒是個好主意,要是里正他們不愿意的話,咱們就把咱們這塊地方先種上樹。”

    山上最不缺的就是這些樹了,加上上次路兩旁種的那些樹,林二叔心里倒是有幾分成算。

    林三叔也表示要過來幫忙,有些后悔的說,“早知道就早早蓋房子了,我們這才找好人。”

    “過去了這事還能蓋,咱們日子該怎么過還得怎么過呢。”

    林春燕思來想去,決定這幾天還是要開著鋪子,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再回村子藏起來。

    而且開著鋪子消息是最靈通的。

    張大娘不同意,“都這個時候了還開什么鋪子,咱們也不缺那一口吃的。”

    她恨不得大家現在都躲起來,等出來的時候天下已經太平。

    “這幾天先看看,我也去衙門那邊打聽一下消息。”孫安元安他們的心,“他們那邊得的消息自然比咱們更多一些。”

    林春燕就謝過了他,想著他今天幫著一直張羅來著,就問他們家需要不需要糧食,“倒是耽誤你了,你們家里要是不多,可以從我們這里拿一些回去。”

    “家里有。”孫安元臉上微微帶了幾分紅暈,“你不用惦記這些。”

    林春燕也不想讓他幾百白幫著干活,就說要去送送他,順便將自己想的說出來。

    要是實在接受不了,也不用總來他們這邊浪費時間。

    張大娘眼睛閃了閃,知道林春燕要說什么,就沒攔著,只說讓她別走遠了,“一會兒就該吃飯了。”

    王英娘一回來就鉆進灶間忙活起來,這樣能讓她心里好受一些,張大娘剛才出來看的時候,發現她已經做起來熗鍋面。

    熗鍋面簡單,卻百吃不厭。把肉絲炒香之后放入各種調料,再放些豆芽豆干,加熱水給熗開。

    之后再放面條和幾根菘菜葉子進去,等面條熟了就能該吃吃。

    生病或者胃口不好的時候,吃上一碗這個是最開胃的。

    村里明顯都有些慌亂,就連原本在街上胡亂跑的小孩子們也感受到了這樣的氣氛,大人讓回家的時候就都乖乖的回去,倒是沒有平日里犟嘴不聽話的。

    往日里定點回升起的炊煙都少了一些,乍然一看就像是村里陷入沉睡一樣。

    孫安元也察覺出來林春燕有話要說,跟著她走到了三郎的池塘邊。

    “原來早就要把這些話對你說的,不說清楚的話倒是有些對不住你。”林春燕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開口。

    孫安元的心就開始往下沉,已經能想象到林春燕要開口說什么了。

    這是有了喜歡的人,不想讓他過來再來往了?“

    孫安元最害怕這個,他不怕林春燕不答應,就怕林春燕連機會也不給他。

    而且他也知道林春燕有多好,想娶她回去的人可不再少數,不過都達不到林春燕的要求。

    她就像是一團無形的風一樣,好像誰也抓不住。

    孫安元早就想好了,他也不想著抓住林春燕,畢竟風是自由的,只要在她身邊守著就好。

    林春燕看著短短一會兒的時間,孫安元臉上就帶了苦笑,一副等著林春燕判死刑的樣子,就先笑了出來,“你這是知道我要說什么了?”

    孫安元下意識點頭,“咱們之前說過的,你給我機會接觸接觸,如今是不是接觸完,覺得我不太適合?”

    他常年在外面走鏢,哪家小娘子能受了這個?

    “那倒不是,還是我這邊的問題,我想著早早和你說清楚了為好。”林春燕沒帶什么磕巴的說,“我原先是一點也不想成家的,總覺得所有人對我來說不過是個過客。”

    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在玩一個真實的游戲,這些人不過都是一個沒有靈魂沒有思想的NPC。

    她后來發現自己想錯了,每個人都有自己喜歡討厭的人和事物,他們都是那樣的真實。

    相處時間長了,林春燕從對他們不耐煩不喜歡到如今完完全全當成自己的家人,她也在變。

    也許找個人在一塊兒也挺好。

    “就是我如今想法改變,但是生孩子我卻是絕對不會生的,這個絕對不會改變!你也可以當做我這個人有問題,有些古怪吧。”

    林春燕不想著多解釋什么,“我知道這個有些強人所難,我不僅不自己生,也不會允許有什么私生子出現,畢竟我最容不得的就是背叛。”

    說完這些,林春燕人都輕松起來,抬頭去看孫安元的目光,發現他除了剛才的驚詫之外,臉上的神色竟然好了不少。

    孫安元也不愿意要孩子——他也從來沒有什么傳宗接代的想法,要不然也不會這個年紀了還一直不找媳婦。

    “我知道我現在說我不介意,你可能會不相信,還會讓我好好想想,不過——以后時間還很長,你總能知道我真是這樣想的。”

    孫安元整個人都輕松了下來,那最糟糕的林春燕沒看上他的想法一摒除,他腦袋里只剩下一個念頭,林春燕愿意嫁給他。

    孫安元臉上的笑容再也控制不住,一點點的變大加深,笑的林春燕雞皮疙瘩都快起來。

    “你沒事吧?”林春燕抱著自己的胳膊問,“看起來有些不太正常了。”

    孫安元咳嗽了一聲,盡量讓自己的笑壓下去,“我沒事的燕娘。”

    這是他第一次叫燕娘,叫完之后臉都紅了,和快落山的太陽沒什么兩樣。

    遠處過來問情況的錢娘子和關大郎遠遠看見了,都盯著往這邊看,關大郎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只能看到孫安元那張平日里嚴肅的臉上笑開了花的樣子。

    “娘,是不是小娘子都喜歡這個樣子的?”關大郎遠遠指著問,“我平日里不也這樣笑,怎么英娘還對我沒個好臉色。”

    關大郎邊看邊覺得自己笑容不對,在那里對著空氣擠了好幾個笑出來,“這樣有沒有好一點,英娘會不會喜歡?”

    錢娘子的白眼都快翻起來了,“都什么時候了,咱們不是趕緊想著法子好好過下去,你研究人怎么笑的做什么!”

    張大娘一直在門口等著林春燕回來,先問了她,“怎么樣?可是說清楚了?”

    林春燕點了頭,“不過人好像有些傻了,一直傻笑著,我瞧著走路都不穩當了。”

    張大娘也奇怪,“那不會是被嚇傻了吧?哎呦這么好的壯小伙子真傻了可怎么辦?”

    不過一想,要是真傻了說不定什么孩子不孩子的,他就不計較了。

    里正回去和幾個村里的老人商量這事的時候并不是很順利,他們村子雖然不是特別大,可把整個村子圍起來那也不是簡單的事情。

    “再說,還不知道能不能打到咱們這里呢!而且那可是汴京,怎么可能說亂就亂了,別是大家伙瞎說呢!”

    “怎么可能是是瞎說!”里正嘆氣,“那杏花都從汴京那邊跑回來了,她原先可是被賣到汴京的。”

    “啊?”這些老人自然都知道趙杏花,想著人都能從汴京那邊跑回來了,就知道那邊怕是亂的很了。

    “而且人家路上還恰好碰到了自家姊妹,你們還記得當時杏花娘抱著她回來時候的事情不?當時就覺得奇怪,好好的這是從哪里抱回來的女兒,問她也不說。”

    “作孽啊,竟然還真是抱回來的!不過這杏花也是個福大命大的!”

    說了會兒這個,里正就起身站起來,“這圍墻的確不是三兩句就能說清楚的,既然這樣,咱們明天在打谷場開個會,說說這個事兒。”

    林桃紅回來收拾好東西,就先去梨花家里把趙杏花回來的事情說了,梨花乍然一聽都有些不相信,問了好幾遍才確定。

    趙娘子也在一旁直念佛,“阿彌陀佛,真是菩薩保佑!”

    梨花已經恨不得這個時候就跑去鎮上找杏花,“真是有了親姊妹就不要我這個姊妹了,回來了也不說先來看看。”

    語氣里說不出的幽怨。

    “你怎么也要讓她緩緩。”林桃紅想起趙杏花剛知道自己娘病死的事情,“不管怎么說也養了她一場。”

    恨過也在乎過,她娘最后落了個這樣的下場她也是沒想到的,更沒想到的是那個平日里裝的人模狗樣的爹那么快就去又娶了媳婦。

    趙杏花一時半會兒還沒消化過來。

    且她還要跟著周晚娘去見見王老太太。

    那邊府里也不太平,李娘子見到自己師父之后自然很開心,可聽說汴京已經亂了,又擔心起來。

    “小師妹呢?沒跟著一塊兒來?”

    原來李大娘子就沒讓蔣今瑤出去歷練,只在汴京周圍轉一轉,想著以后有機會了也能幫上忙。

    誰知事情發生的這樣的突然,“來不及寫信,也不知如今人在哪里,我原先讓她等著,還找了相熟的船夫在那里,結果船夫也沒看到她人。”

    李大娘子嘆了口氣,“聽你說了府里的事情,你們家里這老太太這樣,難不成是早得了什么信,知道什么了?”

    不然好好的,如何那王小郎君科考的事情就突然不準備了?

    第185章

    李娘子也有一瞬間的懷疑, 不過她很快就搖搖頭,“我覺得老太太應該不知道,她這樣怕單純就是給府城那邊王相公打擂臺。”

    誰知就這樣歪打正著了。

    不過也不知道府城那邊的王相公一家怎么樣了,那邊離汴京最近, 估計也跟著亂了。

    怪不得都說寧當盛世狗不當亂世人呢。

    這一說要亂, 李娘子心里也難安起來, 她硬著頭皮和李大娘子說,“好歹師父你救了那小娘子, 左右府里也有咱們兩個的安身之處。”

    李大娘子點了頭。

    “那我就暫時不出去了,在你這里住上一段日子。”

    趙杏花和周晚娘一晚上都沒睡著, 兩個人有一肚子的話要說,還是霽明再三催促他們, 說明兒個事情還多,得去見王老太太,還得回村子里商量事情, 才讓兩個人睡下。

    不過這一晚上注定是睡不好的, 張大娘很少睡不著, 她這個人打小的時候就睡眠好,要不天天被村里的幾個長舌婦說她人懶, 有時候太陽都升的多高了都還不下地干活。

    張大娘翻來覆去的有些難受,一旁的林桃紅就有些受不了了,“娘,你老老實實呆著行不行?”

    “你這丫頭, 我吵到你睡覺了?”

    林桃紅很想說是的, 但顯然她也沒有睡著, 點頭的時候就沒什么底氣,只能學著張大娘開始翻身。

    張大娘半支起身子往林春燕那邊看, 黑夜里其實看不太清的,張大娘就輕聲叫了兩聲燕娘。

    “怎么了娘?”林春燕側了一下頭,“是不是睡不著?”

    “是!”張大娘嘆了口氣,“雖然白天的時候說的不害怕,可一想到要是真的亂了起來,心里怎么可能不害怕!”

    村里面最淡定的怕就是江琴姐一家人了,他們當初可是長途跋涉從北邊跑到他們這邊深山里的,聽著好似簡單,這里面可不容易的很,關鍵是她還帶著兩個孩子。

    “我以前也聽村里人說過,要是亂起來的他們的話,他們逮到人就亂殺,也不管是不是平民老百姓。”

    “那是為了什么?”林桃紅的聲音都提高了幾分,問向開口說話的王英娘。

    “當然是為了軍工。”張大娘替王英娘回了話,“我也聽說過這個呢!到時候亂起來就沒有王法了。”

    越說大家心里越害怕,林春燕怕他們繼續說下去心里更沒底,就讓大家趕緊睡,“明天不是還要開會呢?到時候咱們都過去聽一聽。”

    里正是挨家挨戶通知去打谷場開會的,這個時候他就是主心骨,說什么也沒人反對。

    “希望真的能把那圍墻給建起來。”林桃紅已經雙手合十,“只要建起來了,咱們在里面就是安全的。”

    迷迷瞪瞪的也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的,林春燕醒來的時候外面已經天光大亮,她愣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這是什么時候。

    “醒了?”張大娘就在她旁邊坐著,身上只穿了一件半新的襖子,手捂在自己的半張臉上,斯哈斯哈很痛苦的小聲發出聲音。

    不用問,就知道她這是又上火了。

    “肯定是著急著的。”張大娘自己就開口說起來,“英娘剛才看了看,嘴里長了個大口瘡,已經給我去沖秋梨膏了,還說我嗓子也是紅的。”

    張大娘本來就是個火氣大的,一有事就會上火,回回口里都會生瘡。

    林春燕只能安慰兩句,說了要去幫著找找蒲公英,“再喝些去火的,一會兒就不疼了。”

    林桃紅這時候進了屋,和張大娘一樣都是手捂在半邊臉,聽了林春燕的話就說也要喝,“大姐,我嘴里也長了口瘡!”

    語氣里很是委屈。

    林春燕都有些無奈,“你可真是娘的親閨女,這個偏偏也要一塊兒長。”

    院子外面也有了說話的聲音,大黃很機靈的豎起耳朵,聽到熟悉的聲音之后又趴下了。

    王英娘沖了秋梨膏水之后就端了進來,給林春燕和自己也沖了一杯,“天干物燥的,咱們屋里又生了火,自然容易嗓子疼長口瘡了。”

    林春燕接過喝了一口,這秋梨膏當時熬的時候費勁的很,可熬出來了滋味卻很好喝,尤其早上的時候來上一碗,甜滋滋又有幾分冰冰涼涼的感覺順著喉嚨滑下去,瞬間就舒服起來。

    張大娘喝了之后明顯好多了,聽到外面的動靜就問,“是誰在外面說話?”

    “我聽著像是彭大爺,估計又是過來說情的。”

    “哼,怕是知道要亂起來了,趕緊再過來求求情,怕到時候自己一個人沒辦法過。”

    張大娘語氣里很是不屑,腦海里又想到了林老爹,也不知道這個畜生知道要亂了之后會不會想著回來。

    最好死在亂刀下才是好的。

    不過她沒說出來,她不想大清早的提起這個惡心人的東西。

    “虧得咱們多存了許多的炭來。”王英娘眼底有著濃濃的黑眼圈,一邊撥拉里面的炭火一邊說。

    “是啊。”林春燕拿了蒲公英進來,直接在炭火上放了茶壺,把蒲公英放了進去,“怕是炭火如今也賣的貴了起來。”

    “貴些倒是不怕,就怕連東西也沒有。”

    “說起來,狗蛋和四郎不是去學燒窯了,是不是應該也會燒炭了?”

    林春燕想起來四郎和狗蛋幾個小的,林三叔答應之后狗蛋和四郎幾個人就去學燒窯,平日里吃喝都住在師父家里。

    “不知道能不能,不過頭幾年應該都學不了什么。”張大娘想起來四郎,“應該會把他們接回來吧。”

    早上吃的很是清淡,一碗高粱糊糊粥,一人一個咸鴨蛋和花卷咸菜。

    如今咸鴨蛋都是柳娘子在腌制,她雖然很多事情都不靠譜,但是腌咸鴨蛋還是十分在行,腌出來的蛋清不會太咸,而蛋黃又恰到好處的流了油。

    大概沒什么比好好吃一頓更能讓人心情愉快的了,家里的幾個人明顯比昨天晚上的狀態好了不少,林桃紅哪怕嘴疼也吃了一個花卷和許多個蘿卜咸菜來。

    蘿卜咸菜的滋味很是酸甜脆爽,里面放了一些茱萸花椒提味,多少吃起來就有些辣,正好拿來下饅頭。

    蒲公英水也熬好了,怕太寒涼了受不了,又特意往里面放了一小塊的姜。

    張大娘和林桃紅就當成藥一樣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他們收拾好就往打谷場那邊走,顯然已經有不少人都已經到了打谷場那邊,有三三兩兩挨在一塊兒說話的,也有自己坐在凳子上等著里正過來的。

    看見林春燕了,不少人就圍了過來,“咱們生產小組還繼續干著,還是先歇歇?”

    “你們鋪子還開不開?”

    他們不知道如今到底外面是什么情況,嚴重到什么地步,就想著問問林春燕這邊怎么安排。

    要是情況不嚴重的話,鋪子肯定會繼續開著呢。

    像他們一樣晚上沒睡好的人顯然不少,林春燕先給他們一劑定心丸,“這幾天肯定還是要繼續干的,馬上就要過年了,總得讓大家伙準備年貨吧。”

    “賊老天!”不知道是誰忍不住破口大罵,“還說今年能過個好年了,又出了這樣的事!”

    “怕什么?又不妨礙你過日子,我看咱們這里會沒事的。”

    眾人七口八舌的說著,倒是聽到林春燕說鋪子會繼續開著之后,心里沒了那樣緊張。

    里正很快就過來,看到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就站在了最高的地方。

    “大家應該都知道這事了吧?”

    里正清了清嗓子,簡單把事情又重復了一遍,“我把大家找過來就是想商量商量,要是真的亂起來了也就算,咱們都各自想辦法躲起來,要是沒亂起來,其他地方眼紅咱們怎么辦?”

    大家立刻議論起來,他們村如今這個樣子可不就是招人眼的很,“上次我去走親戚,聽說我們家養了兩只豬就想著要過來借錢,不給還急眼。”

    “我們家也碰到親戚借錢了,還有非要女兒嫁過來的,說我們越有錢越摳門,都不認他們這些窮親戚了云云。”

    林桃紅和林鳳蝶對視一眼,兩個人都把耳朵豎了起來,朝人群多走了幾步。

    可惜手里沒拿瓜子,不然就能邊吃邊挺這些八卦了。

    柳娘子說的也是唾沫橫飛,“從前我那娘家人早就不和我來往了,嫌我家又窮又破的,前段時間不照樣找上門來,還說從前都是誤會,一口一個姑姑一個大姨的,叫的可親了。”

    旁邊人忍不住戳穿,“人家從前也說的沒錯,你家那個樣子連狗都不愿意上門。”

    “你怎么說話的?”柳娘子柳眉倒豎,“說誰家是狗呢?怎么這么不中聽!”

    “本來就是事實!”

    大家本來就因為局勢不明有些上火,三言兩句就能吵起來,互相看彼此都不順眼。

    里正見他們討論不知道討論到哪里去了,這邊雖然吵起來了,但還是討論那些親戚不地道,那邊幾個已經說起來誰家女兒要出嫁誰家兒子要娶媳婦的事,他額頭就忍不住跳起來,喊了幾嗓子,“大家靜一下。”

    原本還有些沉悶的氣氛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變了,里正喊了好幾次才讓大家徹底停下來,“看來大家也都有好些個不像樣的親戚,這些還算好的,不借錢就不借錢,大不了不來往,可那些不知根知底的——就像那洪家村幾個人——誰知道他們肚子里憋著什么壞!”

    洪娘子聽到了也沒什么反應,就是其他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讓她很不受。

    她昨天晚上也是翻來覆去睡不著,聽了石榴說的那么些個事情,心里就一直在打鼓,要是真亂起來了,他們孤兒寡母的,可不就是別人的待宰羔羊。

    她直接去找了丁慧娘,把心里的擔憂說了,“要是真亂了怎么辦?”

    丁慧娘倒是不害怕,“真亂了有真亂了的活法,咱們哪怕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也不用怕。”

    洪娘子想到丁慧娘之前遇到的事情和她冷靜拿刀的場景,回去之后也把磨刀石拿了出來。

    “誰要是上門來找事,不管認識不認識,咱們都不手軟。”

    麥芽看著磨刀聲一聲接著一聲,牙齒都開始打顫,倒是石榴不怎么害怕,對洪娘子說,“娘,你累了就讓我來磨一會兒,我也敢拿刀呢!”

    里正目光也停留在洪娘子身上片刻,他也不是故意給洪娘子難堪,就是那洪柱子還有過繼兒子的那婆子丈人兩個都是他們村的,兩個村子因為這個可是差點直接動起手來。

    大家聽了就都點頭,“是呢!咱們村可是招人嫉妒的很。”

    里正見大家都同意這個想法,就說,“如今咱們應該想想法子,怎么才能保證咱們村里的安全,特別是山上幾個生產小組。”

    “咱們還是找人守著村口,山上也找人守著。”

    吳大郎高聲喊著,“左右咱們幾個也沒什么事了。”

    冬天除了上工的人之外,有事的人并不多,吳大郎這樣說著也沒有人反駁,就連趙沐陽也跟著應和,“我也能一塊兒去守著。”

    不知道是不是王大妮照顧的好,趙沐陽抽條似的長了個子,乍然一看就和大小伙子差不多了。

    “我們也去。”

    好多壯小伙子都附和起來,里正欣慰的看著他們,“這樣才好,獨木不成林,咱們都是一個村的,就應該這樣互相幫襯著。”

    又把林春燕說的主意拿出來,“這是燕娘提議的,說是也能用那山上的樹圍一圈,只留一個門守著,誰也別想輕易進來了。”

    村里人一聽就都開始議論起來,吳婆子一聽林春燕說的,就先反對,“那不行,咱們村子雖然不是大村子,可人也不少呢,就留一個口子平日里得走多遠啊!”

    她話音剛落,兩個兒媳婦已經過來拉吳婆子,“娘,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說著就要拉著吳婆子走,連會議也不讓人參加了。

    里正就勸架,“有意見就提出來,這不是很正常,咱們想說什么就說什么。”

    “那樹砍下來倒是簡單,咱們村里這些壯勞力一天就能砍好幾棵,可咱們村子這樣大,圍起來可不是一天兩天能做到的。”

    就怕到時候也沒亂起來,也沒人來找事,最后白費了力氣。

    有反對的自然也有同意的,關大郎就在那里說這樣的圍墻的好處,“誰知道以后這天底下還會發生什么事情,咱們建了那樹圍墻之后豈不是更有保障,大人小孩住在里面也安全,不怕小偷過來了!”

    家家戶戶手里都有些錢了,他們最怕的就是小偷過來了,那些錢都藏在犄角格拉的地方,有時候自己都不好找。

    關大郎說話的時候也笑瞇瞇的,林桃紅就動了動王英娘,“他今天倒是說話沒那么招人煩了。”

    王英娘在想其他事情,,隨便點了一下頭,就聽到林桃紅和林鳳蝶兩個人嗤嗤的笑聲。

    又有幾個人附和了幾句,瞧著倒是不同意的很少。

    “那咱們投票吧。”林春燕提議大家舉手投票,“要是愿意建就舉手,不愿意就不用舉,這都隨大家的心意。”

    大多數人心里還是覺得建一個比較安全,且他們這時候也沒什么活計干,左右都是閑著。

    這是他們第一次舉手來表決事情,覺得特別新鮮,互相盯著看了好一會兒。

    大多數人都是舉著手的,就連幾個小孩子也在旁邊湊著熱鬧。

    就連剛才反對的吳婆子也舉了手。

    她只是嫌開一個門要走路遠一些,但是關大郎說的可在理,兩個兒子出去跑貨的話,家里可不就只剩下他們幾個女人孩子。

    要是誰想做些什么,那簡直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見有人看了過來,吳婆子還有些不好意思,“看什么看,咱們又不是傻的,自然知道建一個這個圍墻是好的,就是得往我們這邊也開個門。”

    里正覺得這樣把大家召集起來開會挺不錯的,很有成就感的說,“那咱們就這樣決定了,少數服從多數,大多數人都愿意建。”

    里正從臺子上下來,讓大家伙散了,把林春燕和村里幾個能說得上話的人都留了下來。

    “既然決定了要建這圍墻,咱們就好好商量商量咱們這一圍墻建在哪里比較好。”

    “我覺得得把咱們村里人的地也包進來。”村里一個年長的老人說,他們眼里最重要的可都是那些地。

    “那也太大了些。”里正思索著,他們家也有不少的地,要是把地放在外面,他也覺得有些不放心呢。

    里正就看向了林春燕,“燕娘,你說呢?”

    對于里正什么事情都問林春燕,大家已經見怪不怪了,都等著林春燕說話,也沒人反駁。

    林春燕想了想就說,“那咱們分兩期來建。”

    第一期的話就先把他們住的地方圍起來,這樣就算村里人守著也方便的很。

    第二期再把外圍墻也弄起來。

    他們村的地也有不少,全部包圍起來的話,差不多就把他們慣常去鎮上這條路全都給圍了起來。

    到時候豈不是去鎮上就都是走在這些圍墻里了?

    林春燕覺得很有安全感。

    “這個主意好。”

    里正和其他幾個留下的人說,“那咱們就先弄一期里面的圍墻。”

    外面還有幾個漢子也沒著急走,他們都是等著干活砍樹的,聽說有人已經去家里拿家伙什了,哪怕不知道要從哪里開始建,最起碼樹都是要砍的。

    里正就帶著他們沿著村子走了一圈,后面跟著的人也越來越多,這個說一句那個說一句的,像過年一樣熱鬧,倒是讓大家都恨不得趕緊建起來了。

    “是得抓緊。”里正這么說著,“咱們也來分分工,再決定從哪里開始建起來。”

    大家自然都想著先從自家門口開始建起來,只要建起來了多少都會覺得安心不少。

    還有誰家出幾個人也有了爭論,這個覺得自己家里出的人多了,那個覺得他們沾光了,一下子就沒了剛才的和睦。

    里正的頭立刻大了。

    “先不說這些,把樹砍下來才是正事,這樣只要家里有男人沒去上工的,都去山上幫著干活。”

    吳婆子又在后面嘟囔,“不給工錢啊?”

    里正瞪了她一眼,“你告訴我哪里來的工錢?咱們村子的事情還要什么工錢,不愿意干就算了,我把你們家給刨除在外,專門繞過去。”

    他就是故意這么說的,這吳婆子一直故意和她對著干,早就讓他心里不高興了。

    吳婆子害怕了,立刻閉了嘴溜到了最后,生怕一會兒里正真把他們落下。

    林春燕想了想,他們家還真沒人能去山上砍樹幫忙,就這樣白白沾了便宜也不好,就說,“要不就這樣,我們給干活的人提供飯。”

    “那么多人呢。”里正不愿意林春燕花費太多,他們家情況誰不知道,本來建圍墻也都是為了自己,讓她拋費那么多誰過意的去。

    再說村里這樣的人家可也有好幾戶呢。

    “就是,咱們平日里受你們恩惠就太多了,別聽那吳婆子說話,就像是去起魚塘來著,誰還要錢了?不都是村里的活計。”

    吳婆子生怕火燒到她身上,趕緊說,“燕娘你可別誤會,我可不是讓你拿錢的意思,知道你支應那么大的攤子不容易。”

    “這才像個人話。”旁邊錢娘子附和,“咱們村為什么能比別的村好過,人人手里頭都有錢,還不是因為燕娘!”

    林春燕怕他們說的太過了,趕緊接話,“我覺得是因為咱們團結!團結就是力量!”

    后面一句林春燕差點唱了出來。

    里正沒聽過這句話,可細細想起來覺得很有道理,順著林春燕的話就說,“是這個理,咱們村可以說是最團結的了,雞毛蒜皮的事不少,可也從來沒讓外人欺負了去。”

    不過想了想也明白林春燕的用意,要是想長久的發展下去,就不讓有失偏頗。

    他的擔子可以說是很重,得平衡好村里的各種事情。

    里正心里卻很高興,想了想就說,“這樣,左右村里好些個人都沒辦法出人,到時候我去找你們收些菜來,每天管一頓飯。”

    這下子大家都高興起來了。

    就和去幫人蓋房子一樣,不都是不給工錢管飯。

    林春燕回去就把這事告訴了張大娘他們,張大娘和林二嬸是早早就回來了,怕家里沒人遭了賊。

    張大娘就說,“是不是應該從咱們這邊先建?咱們這里人少,建起來也方便啊。”

    “什么時候建不是一樣,你得圍起來才頂用,先建一點有什么用。”

    張大娘一想也是,“那就算了,咱們不去爭這個了。”

    林二嬸聽了都得出人去砍樹,就讓二郎三郎都留在家里,“得出人干活了。”

    三郎不愿意,“我還得去鎮上看看,順便打聽打聽情況,咱們家里可是已經出了兩個人了,已經夠了。”

    倒不是他不想去砍樹,實在是很多事情他們都要打聽清楚了。

    林春燕就對林二嬸說,“我覺得三郎說的有道理,這時候還沒亂起來,說不定買貨的人更多呢,我們也要去鋪子里走走,再去衙門打聽打聽情況。”

    林二嬸就松了口,讓三郎跟著一塊兒去了,走的時候還不放心,叮囑了他們許多話。

    林春燕一一應了,去鋪子的時候就比平日里都要小心許多。

    她昨天就和宋大娘和馬氏他們說了,要是沒什么事情的話再來鎮上開門,要是有個不好,鋪子就先別開。

    結果去了鋪子里,發現門早就開了不說,來吃飯買東西的人還特別多。

    見到林春燕過來,段夫子先和她說明情況,“這是怕以后鋪子關門了吃不上東西,特意過來買上一些,我怕到時候一下子賣沒了,就給他們限量了。”

    林春燕就說了好,“夫子說的沒錯,可是要小心一些。”

    林春燕不忘問衙門那邊有沒有來人。

    “還沒有,剛才孫鏢頭過來說去縣城里打聽消息了,還有剛才劉大娘也來了,說已經給她兒子寫了信。”

    劉大娘的兒子在外地做官,想著要是那邊收到什么消息了,也好和他們這邊說一聲。

    林春燕就放了心,過去馬氏那邊幫著做起了鹵下水。

    馬氏的烤鴨做好了,可因為張小妹沒來,鹵下水就沒做起來,她賣東西的時候還時不時往外張望。

    “怎么還不回來?也不知道路上怎么樣了。”她嘟囔了幾句,問林春燕村里的情況。

    “我們村商量好了要建個圍墻。”

    馬氏就吃驚起來,“建圍墻?那可是要費上不少勁兒呢!”

    這可不是個小事呢!青山村才一晚上的時間,就連這個也商量好了?

    林春燕唇角就帶了笑,“是要麻煩一些,不過村里人都已經開始忙起來了,干起來也是快得很。”

    第186章

    馬氏就羨慕起來, “你們村子可真是好呢,沒那么多雞毛蒜皮的事情。”

    林春燕點了頭,“大家伙是真不錯。”

    鹵下水做好之后,過來買的人依然很多, 且每個人要的量都大了不少。

    那個騎著馬的凌郎君也過來買東西, 林春燕眼尖的看到了他, 快走幾步過去問,“這位郎君, 你們縣城那邊聽到什么消息沒?”

    這凌郎君是過來他們這邊之后才聽說一些事情的,縣城里倒是大多數人都還不知道, 只覺得眼前的日子是太平盛世呢。

    “我們不像是你們這里,靠著碼頭什么都能知道一些, 咱們那邊可沒聽說什么。”

    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林春燕謝過他,“那既然這樣, 估摸著縣城那邊最近過來買吃的人怕是也少不了。”

    凌郎君挑了挑眉, 想著這掌柜的別看年歲不大, 倒是口氣挺張狂的。

    這是拿準了他們縣城那邊沒有幾個好吃的鋪子。

    雖然不想承認,但林春燕說的也是有道理的, 不然他們也不會跑到這邊來買。

    凌郎君要了不少的大腸帶走,這一堆可不僅僅有他們家的,還有友人托他捎回去的。

    孫安元是快晌午的時候才過來,他已經把事情打聽的差不多, 過來先要了水喝。

    趙六看到了, 過來主動問他, “孫鏢頭,可是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趙六本來打算正月里成親的, 要是亂了起來,怕到時候就辦不成婚事了。

    林春燕也忙完了,邊擦手邊走過來問,“你是去縣衙那邊了?”

    孫安元點頭,“跟著我哥一塊兒去的。”

    他路上的見聞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這個時候還是告訴衙門那邊比較好。

    “不過縣太爺說咱們這邊應該沒事,真到咱們這邊了局勢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縣太爺的見識自然更多些,林春燕的心已經放了大半,“這樣就好,咱們鋪子也能繼續開著。”

    孫安元點頭,“左右我也無事了,正好日日過來幫你們看著些。”

    怕林春燕拒絕,趕緊說,“還是小心些為好。”

    周圍擺攤的人原先也不知道要不要來擺攤,看到林春燕的鋪子繼續開著,大家也都跟著有樣學樣,又繼續出來擺攤。

    鎮上總共也就亂了那么一天,秩序好像就恢復了。

    沒搶到糧食的人也不再惶恐,想著大不了就來鋪子里吃飯。

    縣太爺也是怕人心一下子亂了,這個年最后就過不好了,要是再有宵小之輩趁亂行事,他這個縣太爺怕是也就當到頭了。

    他想了想,就對下面的人說,“咱們也去下面轉一轉,安撫一下人心,順便震懾一下那些宵小之輩。”

    下面的幾個差役得了命令,都趕緊準備起來了,離得最近的就是白云鎮,葫蘆鎮這些,但縣太爺要去哪個鎮上可沒明說。

    他們都趕緊著急忙慌的準備起來,生怕讓縣太爺看到些不好的事情,平白連累了他們。

    孫捕快負責的是白云鎮這一塊兒,他悠哉悠哉的回來,先去那幾個容易找事的人那里打了招呼,讓他們這幾天老實一些,被抓住了把柄就是天皇老子過來了也救不了他們。

    最后又過來林春燕這鋪子里吃些東西。

    “早上我去縣衙的時候,一路上開的鋪子還不是特別多,下午這一回來人可就不少了。”孫捕快也是感慨。

    大部分人都是跟風的,要是都閉著門不開,就知道怕是事情不好,誰還敢上街閑逛?

    又說了縣太爺可能要來的事情,“要是真來了,倒是也能讓人安心些。”

    這算是最官方的消息了,來鋪子里吃飯的人也都認真聽著,都說縣太爺是個好的,這個時候了還想著下來轉轉。

    孫捕快聽著大家吹捧縣太爺的話笑了起來,走的時候還拍了拍孫安元的肩膀,“那我回去了,你在這里好好呆著。”

    孫安元咳嗽了一聲,“我已經給娘買了吃的,讓閑漢給送過去了,還給你捎了一壺米酒。”

    孫捕快眼睛就瞇了起來,“這還像個樣子,以后記得日日給我帶些米酒回去。”

    他嘿嘿笑著走了,把一旁的秦老丈人羨慕的不行,“我那兩個兒子可不像這樣給我酒喝,連米酒都不讓。”

    他為了解饞,只能過來讓林春燕給他做醪糟圓子。

    林春燕倒是也不總做,十次里有八次是拒絕的。

    “人家身體多好,年輕力壯的,你都一個老頭了還日日喝那么多的酒,也不怪你家里人說你。”趙官人無情的說著秦老丈人,“你回去帶些吃的逗逗你那孫女不好?”

    秦老丈人一想也是,就出門要了些春卷和花生糖。

    趙杏花是在晌午邊的時候過來,她身邊還跟著周晚娘,兩個人就像是連體嬰兒一樣走到哪里都不分開。

    她們兩個已經見過王老太太和周大娘子了,王老太太還好,看到趙杏花就心肝肉的叫著,還說一直不知道有她這么一個人,早知道定要接回去,讓她吃苦了云云。

    說的很是情深意切,中間不知道哭了幾次,還是一旁服侍的婆子勸了又勸才好些。

    周大娘子手里一直拿著佛珠,臉上的表情卻很是不好看,她問的第一句卻是,“你這孩子也太莽撞了些,這樣跑回來了,趙王要是來找該如何是好?留在那里說不定還有后福能享。”

    這樣的話一說出口,屋里就是一片死寂,周大娘子見屋里人的視線都落在她身上,就連老太太身邊的婆子也這樣,臉上就有些掛不住,身子不自在的扭了扭。

    “我可是說錯了?”周大娘子故意問趙杏花,“我知道你事情時也驚訝的很,當時產婆告訴我生了個龍鳳胎,哥兒是生下來就死了,只有晚娘一個人活著,這么多年我一直給那個哥兒吃齋念佛的,倒是聽說有你的時候嚇了一大跳。”

    她自己圓了一陣,不過在場的人都覺得她說話前言不搭后語,有些瘋瘋癲癲的,剛說了趙王的事,不知道怎么的又蹦到了那什么哥兒身上,沒得讓人聽了不舒服。

    “大娘子身上不舒坦,你陪著回去歇一歇。”王老太太直接吩咐婆子,“要是好了就讓她多抄抄經書。”

    周大娘子身子沒動,她還不想這樣回去,就拉了周晚娘的手。

    周晚娘已經很久沒看到過周大娘子,見她在王老太太這里過的不錯,心里那點擔憂早就煙消云散了。

    但剛才說的那些話實在是難聽,她掙扎著就想要松開周大娘子的手。

    周大娘子卻拉著她的手不放,“我心里只把你一個人當成女兒,當初你要是聽了我的話,咱們一家如今……”

    “還不趕緊帶下去。”王老太太越聽越不像話,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趕緊給婆子說。

    婆子也不知道周大娘子是不是故意的,出來之后倒是神色正常的很,也不用婆子自己陪著,自己走在回園子的路上,神色很是悠哉。

    婆子卻越想越心驚肉跳,后背不知道什么時候也出了一身的冷汗。

    周大娘子剛才說的那些不著調的話都是故意的,就是給屋里的她們說的聽呢。

    原本趙杏花回來,拜見自己的親娘祖母是一件高高興興的事情,被這么一鬧騰,屋里的氣氛都尷尬起來。

    周晚娘心里很不得勁,拉著趙杏花的手就開始解釋起來,“杏花,你別多想,娘她后來受了刺激就糊涂了。”

    趙杏花只笑了笑,“晚娘沒事的,我也不是三歲小孩兒,還為了得個別人笑臉而開心難過的。”

    王老太太在上面看的清清楚楚,這趙杏花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清明,里面一片坦然。

    “好孩子。”王老太太這次說話就要真心實意許多,“你是個好的,我們家都對不住你,你還不怨恨我們,就是我在你這個位置,怕也是做不到心胸寬闊。”

    趙杏花看向自己這個祖母,笑著說,“祖母,經歷的事情多了,就覺得這世上什么都是浮云,沒什么大不了的。”

    她一路走過來,先是被養娘給賣了,又為了逃脫給李員外做妾,病急亂投醫到了胡府里,再被送到趙王那里。

    不管是腌臜的還是繁花似錦的事情她都已經見識過了。

    見識了,就覺得一切都是虛無。

    她下意識摸了摸胸口處的那身契,自從拿到手之后,她就一直貼身放在胸口處的紅錦囊里,一路帶了回來。

    有了這個,她就不會再被人宰割。

    趙杏花并沒有在王老太太這里多留,走的時候還去看了李大娘子,說她要回村里一趟。

    “我應該會住在我姑那里,她們也是真心惦記我。”

    李大娘子知道王老太太和周晚娘肯定會挽留她的,看起來趙杏花都沒有動心。

    這樣也好。

    “行,我聽說那燕娘她們都自己立了女戶,你以后要自己干,就也立個女戶出來。”

    趙杏花點點頭,臉上就帶了笑,“我也是這樣打算的,等過了年就去辦這個事兒。”

    周晚娘一路都陪著趙杏花,等出了王家才說,“杏花,你愿意回去住也行,我想給白娘子他們寫個信,要是他們愿意的話,我到時候也想跟著你一塊兒回村里。”

    趙杏花詫異,“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那村里的條件你也看到了,吃喝都是需要自己動手的,你從前沒有干慣這些事情,怕是習慣不了。”

    她指了自己手上的繭子說,“你看得磨成這個樣子,到時候就不好看了。”

    “我瞧著卻是好看的很。”周晚娘心意已決,“到時候我就去村里教孩子們讀書算術,鎮上有個黃娘子辦算術班可好,我也想跟著辦一個,省得孩子們跑老遠去學。”

    趙杏花就沒再勸。

    期間周晚娘跟著找來的霽明回了府里,三郎也從外面回來了。

    他走街串巷本事大,聽到的消息一點也不比專門去衙門里打聽得來的消息少。

    果然,他就說了鎮上兩個員外和王家的事情,“婆子看門都比之前嚴了不少,以前還能去他們角門那里賣東西,今兒個去的時候就被攆了出來。”

    “聽說也買了不少糧食存著,他們這些大戶人家本來就有不少存糧,這次從外面又買了這么些個回來,就是怕萬一不好鬧起來。”

    “王家那邊倒是沒什么動作,聽說連信兒也沒有給在汴京里的王相公他們送。”

    林春燕想了想,“估摸著那兩個員外家和咱們一樣,具體情況都搞不清楚,只想著多囤一些才是好。”

    “我這兩天再看著些,要是王家那邊有動靜了咱們也好知道。”

    他們說這些話的時候絲毫沒有避諱著趙杏花,趙杏花也不覺得有什么尷尬的。

    她從來沒有覺得王家和她有什么關系。

    趙杏花是跟著林春燕一塊兒往村里走的,一路上林桃紅就嘰嘰喳喳和趙杏花說了不少的話。

    “昨天梨花姐姐知道你沒回來,還生氣了呢!說你有了其他姊妹,就把她給忘了。”

    趙杏花一路上都在看周圍的景色,她幾乎是貪婪的看著這一切,聞言就笑了笑。

    “怎么可能把她給忘了呢。”趙杏花說完指了那一排樹說,“這是什么時候給種的?這個可真是好,等夏天的時候就不曬了。”

    林春燕就和她說,“是我二叔帶著村里人過來種的。”

    “夏天的時候不少孩子都來這里抓知了猴,都不用往山上跑了。”

    今年的樹長得還不高,等以后長成郁郁蔥蔥的一片,夏天不知道有多少知了猴呢。

    趙杏花已經很久沒吃過知了猴了,“還挺想吃。”

    “可惜這個時候沒有,不過我家里有不少好吃的,一會兒給你送幾個凍柿子,那個味道可好吃了。”

    快走到村口的時候,才發現里正已經帶著人挖起坑來,旁邊放著好幾棵砍下來的樹。

    “今天一天就砍了這么些個?”林春燕吃驚了。

    “那是,大家都干勁十足呢!”

    不僅如此是,那些年紀比較大一點不能上山砍樹的人也過來幫著挖坑,等那些樹被砍下來之后就直接放到坑里面填土。

    這樣可不就快得很。

    林春燕還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些熟悉的身影,有吳家那兩個媳婦,他們本來就是山上種果樹小組的,不過還沒有開始上工,自然出力最多。

    還有之前給他們豬血的王婆子,狗蛋娘,菊苗娘等。

    就連彭老爹和吳婆子也過來幫忙了。

    里正臉上都是欣慰,笑呵呵的說,“這樣下去沒幾天咱們就能建好了,你們回來路上可還安全?”

    林春燕指了遠處大太陽,“我們回來的早,沒看太陽還掛在天上呢。”

    這么早回來一個是為了給村里這些干活的人做飯,她還帶著不少鹵下水回來,另一個就是怕晚上天黑了真的出了什么事。

    鋪子里的其他人也都回家了,林春燕看著宋大娘把鋪子鎖好才回來的。

    小黑還在鋪子里,她可是機靈的很,有她在倒是能放心一些。

    孫安元回來的時候也在他們身后不遠不近的跟著,直到送到村口才走。

    里正就放了心,看到林春燕手里提著的豬下水,開玩笑的說,“大家伙就盼著你回來呢!知道肯定有好吃的。”

    其他人就跟著笑起來。

    林春燕把豬下水晃了晃,“一會兒咱們吃頓好的,大家都辛苦了。”

    “這辛苦什么?”王婆子樂呵呵的說,“咱們在家里閑著也是閑著,出來干活還能吃頓好的,光讓你們破費了!”

    她旁邊站著幾個小孩,這幾個小孩也一直賣力的干著,臉上衣裳都有不少泥土,聽著有好吃的就都歡呼起來,數那幺兒和李有得叫喊的聲音大。

    “怎么沒看到狗蛋他們?”

    “這些孩子覺得自己都大了,一個個的都上山說要砍樹,我尋摸著攔也攔不住,讓他們去干一天就知道好歹了。”

    里正說完把目光放在林春燕身后的趙杏花身上,她剛才一直安靜的站著,村里人雖然很好奇,但都沒有出聲問。

    這時候里正就忍不住開口,“是杏花吧?”

    趙杏花笑了笑,“我尋思著我站在這里大半天了,怎么就像是沒人看到我似的。”

    一開口聲音里就帶了些哽咽。

    大家就跟著笑,“不是沒看到你,昨兒個我們就聽說你回來了,只是沒想到你如今出落的這樣水靈,都不敢認了!”

    “可不是,看著就是日子好過,頭發都又黑又亮了,和從前不一樣。”

    家里日子好過不好過,先要看頭發,那頭發烏黑發亮的一看就是家里條件好。

    趙杏花不自在的摸了摸頭,“什么好日子,不過是給人當奴婢去了,哪里有在咱們自己家里自在。”

    村里的觀念也在改變,都附和點頭,“是這個理,金窩銀窩都不如自己的狗窩,如今咱們日子也好過了呢!”

    “杏花!”

    老遠就聽到有人喊,趙杏花趕緊回過頭去看,就見趙娘子和梨花兩個人正往這邊趕,跑的都氣喘吁吁起來。

    “梨花,姑姑!”趙杏花眼眶也濕潤了起來。

    姐妹兩個抱在一起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場,趙杏花才被拉著回了家。

    “咱們也別看熱鬧了,趕緊干活,一會兒都去燕娘家吃飯。”

    林春燕就趕緊回家,把東西都收拾出來,在門口架起了大鍋。

    這種大鍋一次可以做出來不少人的飯菜,一般蓋房子或者做席的時候會用到,林春燕早就想好做什么吃的了,把之前腌好的酸菜拿出來一些。

    差不多一個多月的時間,這些酸菜已經能吃了,林春燕就打算做酸菜豬肉粉條。

    村里的豬還是按照原來排的號在殺,林春燕用的就是新鮮的豬肉,挑了一塊上好的五花肉。

    這些五花肉切成片之后先下到油鍋里煎出來油脂,再把調料放進去,把五花肉炒香。

    大鍋就支在門口,誰從這里路過的時候都能聞到一股噴鼻的香味。

    “這也太香了,光從這里路過的時候肚子都咕嚕咕嚕的叫起來。”

    林春燕酸菜已經放了進去,這些酸菜拿出來之后提前清洗過,把水分攥干之后才能放進去翻炒。

    最后才放粉條,這些粉條還是用綠豆淀粉做出來的,沒有紅薯淀粉做出來的粉條有韌勁。

    孫安元幫著拿回來不少的木薯粉,那些也不知道能不能做成粉條,林春燕打算過幾天了要試一試。

    趙杏花和梨花都哭的眼睛紅腫,兩個人都是被賣過的,這里面的苦楚只有他們自己知道,這時候卻吸了吸鼻子。

    “怎么這樣香?”

    “定然是燕娘做好飯了。”

    果然沒用多長時間,就聽到外面一陣亂哄哄的聲音傳來,出去一看原來是開飯了。

    林春燕做了不少的酸菜豬肉粉條,村里都只聽說過這個飯,還沒人做過,各自拿了碗盛了就開始是迫不及待的吃起來。

    王英娘幫著蒸了不少的素饅頭,放在一旁的筐子里,誰想吃了就過來拿著,也不限量。

    “這頓飯可真是香!”

    很快吵吵鬧鬧的聲音就漸漸的小了,在這樣大冷天的時候吃上這一碗熱氣騰騰的酸菜豬肉粉條,只覺得渾身都熱氣騰騰的,里面的酸菜和粉條都十分的入味,五花肉的香味蔓延在其中,吃上一口恨不得將那饅頭都吞下去。

    加上還有專門拿回來的的豬耳朵等下水做菜,好些個人勞累一天之后就放開肚皮吃起來。

    “慢點吃,鍋里還有呢!”

    吃大鍋菜有一點不好就是明顯會比平日里吃的快上不少,尤其是吃飯慢的小孩子,生怕大鍋里的豬肉粉條被吃完了,也大口大口的吃著。

    狗蛋和黑子坐在一起,兩個人一直和吳婆子較著勁,吳婆子是頭一次過來吃林春燕做的飯,一時覺得那飯香的不行,吃的就特別快,基本上都不嚼的,一口下去半個素饅頭都吃完了。

    狗蛋和黑子看到之后大為震驚,一邊也加快了吃飯的速度,可根本就比不過吳婆子,急的只想哭。

    人群中的漢子吃的可不少,他們可能覺得不好意思,吃完之后就說還要上山去砍樹,“趁著這幾天有干勁多砍些樹來,后面就簡單了。”

    “一會兒我們也去。”

    不少人附和,說要打了火把去砍樹,“天黑一些也能看得到。”

    里正和林春燕不放心,紛紛在那里勸說,讓他們晚上別去。

    “出事了可不是鬧著玩的,白天時間那么長,完全夠咱們砍樹了。”

    好說歹說才讓他們歇了這個心思,吃了飯之后就各自回了家。

    “已經好長一排了。”張大娘吃完飯特意和柳娘子去轉了轉,“我看沒幾天真就能弄好。”

    “當然是越快越好。”林春燕打了個哈欠,“你們都不困嗎?”

    張大娘搖搖頭,想起來昨天林春燕和孫安元出去的事情,湊過來問她,“你和那孫鏢頭說清楚沒?”

    林春燕打哈欠的手一頓,點頭說,“自然說清楚了。”

    “那他是個什么說法?”

    昨天光顧著擔心,都忘了這一回事,今天心里多少有了底,又重新想起來了。

    那邊王英娘和林桃紅也等著聽。

    林春燕就把昨天的事情都說了,“看著倒是能接受的樣子,還讓我等著看,以后他也不會提生孩子的事情。”

    張大娘高興的拍起了巴掌,“好歹沒看錯他!”

    這樁心事放下,張大娘又看向了王英娘,今天她可是瞧見王英娘打飯的時候,給那關大郎多放了好幾塊兒肉呢。

    她養的這幾個孩子什么樣子她都知道,要是真沒一點反應,根本就不會多放那幾塊兒肉。

    王英娘一見張大娘看過來,臉就紅了,“干娘,你這個樣子看我做什么?”

    張大娘嘿嘿笑了幾聲,“英娘你同我說實話,那關大郎你能不能看得上?”

    王英娘臉更紅了,拉著林春燕的手站起來,“怎么問這個?我對他可沒什么好感。”

    說著就往外走,手里拿著一個筐子,是她今天白天做的那些花生糖。

    “你們去哪里?”林桃紅在后面喊著問。

    “去梨花家里。”

    王英娘想著蘭姐兒要和李有福成親了,這杏花也不知道還有沒有那個心思,別住到一塊兒不方便了。

    林春燕才想到這一茬,點頭說,“是得過去看看。”

    梨花已經把李有福要娶媳婦的事情說了,“總算是沒耽誤我哥,原先那個王大妮就對不住人家,我至今見了都覺得臊得慌。”

    趙杏花聽了也只在心里留下淺淺的一道痕跡,笑著說,“雖然還沒見那蘭姐兒,想著肯定也是個伶俐的小娘子,你哥是個有福氣的。”

    梨花見杏花真的不介意了,松了一口氣后就歡快起來,“我做夢都想著你能回來,上次做兔毛衣裳的時候還給你留了一件。”

    趙杏花接過試了試,“穿起來還真是暖和,明兒個我就上身。”

    林春燕過來的時候,梨花已經把她柜子都翻了一遍,那些好一些的料子都要拿出來給杏花做衣裳。

    “可是來的巧了。”林春燕笑瞇瞇的,“原來說過年的時候去縣城里買新衣裳新首飾呢。”

    梨花也盼著過去呢,就說到時候看看,“咱們村那么多壯勞力,咱們帶著他們過去。”

    王英娘故意問,“你想帶著誰去?”

    “那關二郎啊!”梨花對他們幾個小娘子也沒什么好瞞的,“我瞧著他人長得不錯,家里又是知根知底的,正讓我娘打聽他有沒有說媳婦呢。”

    說完這個又同王英娘說話,“你要看上那關大郎了,咱們兩個以后還能一塊兒做妯娌。”

    王英娘哪里受得了這個,忙別過身去不看那梨花。

    杏花跟著大家一塊兒笑,“從前那錢娘子家就在我們家附近,關家幾個兒郎還都不錯呢。”

    又說想見見蘭姐兒,“我知道的太晚了,也沒帶什么見面禮回來。”

    林春燕和王英娘對視一眼,“什么見面禮不見面禮的,咱們都是自家姐妹,那么外道做什么。”

    “也是,蘭姐兒以后也是我嫂子,我也就不客氣了。”

    那邊梨花見趙杏花心情不錯,就提到她娘下葬的地方,“你要是想,我明兒個帶你去磕個頭。”

    趙杏花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但對杏花娘的感覺是復雜的,想了好大一會兒才點頭。

    “雖然不是親生的,這么些年待我也還算可以,磕個頭算了結。”

    說完這個,杏花猶豫了又猶豫,“就是那個爹我還是不認了。”

    杏花娘做的再不好,也把她養大了,平日里也沒虧待了她去。

    那個爹做的就絕多了,她已經聽說病重的時候連藥也舍不得拿,下葬沒多久就娶了如今的媳婦。

    好在她回來之后杏花爹不在村里,聽說是那個后娶的媳婦攛掇的,已經拿著賣她的錢去了鎮上。

    趙杏花不愿意想這些不高興的事情,撇開這些之后對林春燕說,“燕娘,我在原先那家的時候是見過暖房的,知道那暖房是怎么做出來的,咱們村里可是需要?”

    她也不想做個閑人,聽梨花他們說能去上山上工,心里可是羨慕的很。

    她從前也最喜歡上山撿蘑菇干活了,如今很多事情她都不會做,就怕林春燕不讓她干活了。

    林春燕的眼睛卻是一亮,“暖房啊?那可是用處大了去。”

    第187章

    有了暖房, 能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他們這邊冬天能吃的菜太少了,也不能總吃菘菜,用不了多久就吃的膩歪。

    林春燕心滿意足的從梨花家里離開,走的時候還在想這暖房的事情。

    “得讓方相公過來幫忙。”

    “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空。”王英娘擔心。

    畢竟這個時候和從前還有些不一樣, 一直有東西像重擔一樣壓在他們身上。

    “總得去問問, 要是能來的話, 他們家里也肯定樂意學。”

    就像那面包窯一樣,學會了之后方相公就給不少人家做了這個, 還按照當初說好的,每次都把分紅給林春燕送過來。

    他們到了家里, 發現張大娘趴在墻頭和隔壁林二嬸說話,林桃紅就噔噔噔跑過去問, “娘,說什么呢?”

    “我和你二嬸子正在說二郎呢!”

    林桃紅就也要站在張大娘身邊,就看到二郎沉默的蹲在一個角落, 林二嬸在那里掐著腰大罵。

    “不是說已經好了, 怎么又開始了?”

    “還能因為什么?這二郎腦子進水了, 白天光顧著把樹從山上運下來,累死累活不說, 晚上吃了飯還說要去鎮上。”

    去鎮上自然是想去看看李梅娘他們,總覺得他們娘兩個住在那里不安全。

    從前也就算了,如今鎮上誰不知道李梅娘在鋪子里干活,每個月都有工錢拿。

    在不少人眼里可不就是一塊兒大肥肉。

    林二嬸不讓他去也是怕發生什么危險, 天可是已經這樣晚了呢。

    張大娘幫著林二嬸說話, “就不能去, 二郎不是大娘說你,你去了住在哪里?這樣冷的天守在門口不成?”

    又沒有成親, 總不好住在他們家里。

    到時候不娶也得娶了。

    可二郎是個倔脾氣,認定的事情誰說什么也不聽,等著林二嬸說完休息的時候,就站起來悶頭往外走。

    三郎想去追也被攔了一下。

    “就讓他去!我就當沒這個兒子!”

    林二嬸的狠話都放出來了,二郎的腳步也只是頓了頓。

    等他一走,林二嬸和林二叔又吵起來,一個覺得早就該同意娶進門,“要是住在一塊兒了哪里有這么多的事!”

    “不能就是不能。”林二嬸絲毫不讓,“這還沒進來就攪得家里雞犬不寧的,我偏不讓她進門。”

    這事誰也說不清,林春燕他們準備睡覺的時候,林桃紅又看到遠處山上有火把隱隱作現。

    “那是誰?”林春燕問的時候聲音都顫抖起來,這大半夜的山上怎么會有火光?

    “村西的山,也許是其他村子的人過來?”

    張大娘也不清楚,想了想就打算去找里正,“得去山上看看,萬一是那些想來偷雞摸狗的人可怎么辦!”

    林春燕跟著她一塊出去,夜里天氣已經涼得很,兩個人都戴了一頂厚厚的帽子,才走了沒多遠就碰到了里正娘子過來。

    “就知道你們心里擔心。”里正娘子身上也穿的很厚,走過來這一路臉蛋都被吹紅了不少。

    看起來今天晚上是要降溫,風嗚嗚的吹著,似乎都想把人身上穿的衣服給吹透了。

    “那山上到底是誰?”張大娘也不和里正娘子客氣,直接指了村西那座山問。

    “還能是誰,是咱們村那幾個小伙子,吃了飯之后也沒事干,從前還在家里打個牌,這時候老子娘也都是不讓的,就想著不能白吃了那些好飯,干脆就去山上砍樹去了。”

    知道里正和林春燕不讓,他們幾個也是偷偷摸摸去的,只不曾想打著火把一下子就讓人看到,才砍了一棵樹就被里正逮住了。

    林春燕在心里嘖舌,“這可不就是瞎鬧著玩,不說晚上天氣有多冷,就說那火把要是不小心點著了,怕是那火能著上好幾天呢!”

    “誰說不是這個道理!”里正娘子也是后怕的很,“已經都讓他們回去了,明兒個我家那口子說要好好的給他們講講,冬天天干物燥的,用火都得小心這些。”

    林春燕突然想起來一件事,猛的一拍腦門,“之前都給忘了,咱們那圍墻要是建好了可得小心著火,要是著起來可不是鬧著玩的。”

    她一心光想著那些亂民該怎么抵擋得住,倒把這事給忘得干干凈凈。

    “我家那口子已經想到了。”里正娘子也跟著得意起來,“村里人肯定是不敢亂來的,也只有那一心想要找事的,咱們把那圍墻都建得離咱們房子遠遠的,就是著起來也只不過是一排樹而已。”

    林春燕想起來隔離帶的事情,她只知道山上著火的時候這種方法是比較頂用的,想著要是哪個地方真著起來了,現做的就是把附近的幾棵樹給砍掉。

    不過萬事有利有弊,要是怕這個怕那個的也就縮手縮腳起來,還能干成什么事情。

    隔壁的林二嬸和林二叔還在吵架,里正娘子本來想多聽一會兒,可北風實在是吹的人頭陣陣發懵,只能揮了手回去,“明天怕是要降溫了。”

    今年冬天沒怎么下雪,氣溫也不是特別冷,這快到年關了,天氣一天比一天低。

    林春燕就想起來冬至的時候,燒餅婆婆說的那句諺語,細想起來還真覺得有幾分道理。

    “多少下些雪吧。”張大娘縮著脖子跟著林春燕往回走,“要不然地里的莊稼也長不好。”

    即便他們家里不種地了,可也十分盼著莊稼能長得好好的。

    在屋里睡下的時候,還能聽到北方呼呼的聲音,林桃紅就有些擔心請二郎來,“也不知道他人有沒有到那梅娘家里。”

    這樣的天氣真在外面站上一晚,不死也要脫層皮的。

    顯然林二嬸和林二叔都沒有睡好,兩個人夜里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幾次都想穿衣裳去鎮上找二郎。

    還是三郎把他們給勸住了,這大晚上的路上根本就看不清,且聽那北風呼嘯的聲音,怕是雪已經下來了。

    “我哥又不傻,他肯定知道去石頭家的。”

    三郎平日里對二郎他的事不做太多的理會,心里只想著怎么把錢趕緊掙了,且白天在外面走街串巷的時候已經花費了他太多的心力,也沒時間想那么多。

    可如今看來卻是不行。

    “爹娘,你們看我哥心意這樣堅決,你們還是早些答應了吧,一直別著勁也不是辦法。”

    林翠香也在一旁點頭,“拋開別的不說,梅娘這個人也不錯。”

    林二嬸狐疑的看過來,“她可是和你來套近乎了?”

    要真是那樣的話,林翠香反而不會說李梅香的好話,搖搖頭說,“她也就有兩天對我挺熱絡的,后來去了隔壁鋪子里幫忙就沒怎么來往,我冷眼瞧著她人的確不錯。”

    即便李梅娘嫁過人,可也是好多人都想要娶的對象呢。

    林二嬸沒了先前那樣激動,垂著眼睛沒說話,只說要再想一想。

    第二天開門一看,地上果然白茫茫一大片,天空還在飄飄灑灑著小雪花。

    縣太爺也是一夜沒有合眼,昨天半夜聽說山上有的流民,手里拿著火把照來照去,后來不知道是不是怕被發現了,就提前把火把給滅了。

    聽說汴京亂了之后,縣太爺這邊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他想著別的倒是不怕,他們這地方倒也沒有重要到需要幾個爭權奪位的人來這里打。

    怕的就是其他地方過來的亂民。

    這些他也在其他地方呆過,也見識過那些亂民窮兇極惡的樣子,雖然知道他們從前也不過是普通的老百姓,走投無路了才這個樣子,可也不想讓自己管轄的地方出現亂民。

    他給衙役們開完會之后,就讓他們暗中盯著點兒,出現什么異常都有來匯報。

    這來匯報的就是和孫捕快不對付的一個申捕快 ,他這個人有些不大機靈,不過勝在為人老實的很。

    他也跟著縣太爺很多年,只是來了這里之后屢屢碰壁,被那孫捕快處處壓了一頭。

    申捕快早就想著怎么把孫捕快給比下去了。

    這次一聽人說山上出現了不明的火光,他就覺得機會來了,大半夜的穿好衣裳去找了縣太爺匯報。

    縣太爺一聽人也緊張起來,趕緊穿衣服讓他帶著人去看一看。

    這一鬧騰就到了第二天,幾個人無功而返,又因為昨天夜里刮了大風下了雪,渾身哆哆嗦嗦的回來,直凍的臉色發紫。

    孫捕快過來的時候看到他們這樣還詫異,“這是出什么事情了?”

    白云鎮大部分事情都歸孫捕快管,昨天本來也是要去找他的,還是申捕快攔了一下,想著這樣的功勞不能讓孫捕快占了,才硬生生的攔著人不讓去。

    這時候幾個衙役才不管申捕快是怎么想的,趕緊和孫捕快告起狀來,“那青山村我們去看了一圈,什么也沒發現,倒是看到他們在種樹。”

    孫捕快又細問了一下,眼珠子一轉就明白這里面是怎么回事,似笑非笑地看著申捕快,“原來是因為這個,估摸著是他們山上有人半夜去砍樹。”

    申捕快臉色還是不好看,一來是昨天晚上給凍著的,二來就是他辦了這樣的事一點好處也沒得到,還讓下面的人對他怨聲載道的。

    他說話的語氣就不大好,“那些村里人是腦子有毛病嗎,大冬天的種什么樹!誰知道真種還是假種!”

    這話說的很不客氣,孫捕快的臉色就耷拉下來,“這樣說可是不大好吧,人家愿意做什么也不是咱們能管得著的,倒是咱們帶著這么些人去鬧鬧一通,回頭想想怎么交代吧。”

    申捕快被懟了也找不出話來反駁,只能在一旁蹲著生悶氣,又怕縣太爺真的發起火來。

    果然沒多長時間,縣太爺就過來找人回話,申捕快只能硬著頭皮過去,把昨天晚上無功而返的事情說了。

    “都是誤會,只是不知道他們種樹做什么,問了孫捕快也不說。”

    他這還是想給孫捕快上眼藥,縣太爺卻看了一眼申捕快,“平日里好好當差就是了,小心思多收斂一些。”

    要是昨天就去找了孫捕快過來,哪里還有這樣做的事情。

    申捕快被訓斥了也只能低著頭認錯,點頭哈腰的從縣太爺屋子里出來,把孫捕快叫了進去。

    孫捕快樂呵呵的進去了,進去之前還特地朝申捕快挑了挑眉毛。

    那雪花還在下,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停,看著山上的雪就要比山下要厚上不少,林春燕就讓林二嬸和村里人說一聲,要是不能上山的話就歇一天。

    林二嬸頂著厚厚的黑眼圈說,“你放心吧,我一會兒就帶著他們去掃雪,村里還要砍樹呢,怎么也要把路給清掃出來。”

    又托林春燕到了鎮上去看看二郎,“讓他早些回來,還得干活呢。”

    這幾天二郎就沒去擺攤了,板車也被用來拉從山上砍下來的那些樹,林二嬸怕二郎一直留在鎮上不回來。

    “知道了嬸子,我去了先去找二郎哥。”

    張大娘拿著笤帚正在掃門口的積雪,孫安元一過來就看到了,趕緊上手接過。

    “大娘,讓我來掃就行。”

    張大娘現在看到孫安元可是高興的很,這去哪里再找一個這么合心意的,連孩子都可以不生的小伙子。

    她也沒有客氣,還問孫安元有沒有吃飯。

    早上起來的時候,李大娘屋里的燈還沒亮,孫安元叫了兩聲李大娘才應聲,只說讓他趕緊出門,別打擾了她的好夢。

    孫安元早就習慣了,到灶間先給李大娘煮了一碗面條放好,也隨便吃了幾口才來。

    從他們村子走到這里,肚子也重新餓起來。

    張大娘就笑瞇瞇的說,“那就在家里再吃點,今兒個早上我們包的是餛飩。”

    孫安元就笑著點了頭。

    灶間里,林桃紅一邊干活一邊往外伸著頭看,悄悄的捅了捅王英娘的胳膊,“你看咱娘那樣子,這是真把他當成女婿看了。”

    王英娘也就踮著腳窗戶往外看。

    “還真是,平日里可沒見干娘這樣熱絡。”

    林春燕剛把從外面的衣裳脫了,在家里她們就穿一個半新不舊的小襖子干活,這樣就算是生火的時候燒了個洞也不會太過心疼。

    餛飩是蝦肉餡兒的,是林二叔一早上去池塘里撈回來的,給他們送了不少。

    林春燕還記得孫安元給帶了不少的紫菜來,想著煮了這鮮蝦餛飩之后放在紫菜湯里,味道應該十分鮮美。

    池塘里的蝦并不大,去了殼和蝦線之后全都剁成了蝦泥,又拿了幾根胡蘿卜切碎之后拌在里面。

    他們家地里的胡蘿卜種的太晚了,一顆苗也沒有長上來,村里人不少人都知道這事,陸陸續續的總有人給他們送胡蘿卜。

    錢娘子過來送胡蘿卜的時候話說的很是好聽,“這東西本來就不好種,我也是這幾年才能把他們種出來,前幾年的時候也是吃不著。”

    大家都是好意,林春燕笑笑就接受了。

    王英娘在一旁弄餛飩皮,她如今的手藝可是好的很,那皮搟出來薄薄的,餡兒調好之后放到餛飩皮里面收了口,一個個就像金魚一樣活靈活現的。

    這時候,林桃紅也把水給燒開了,這些混沌一個個的放進去等著煮熟飄起來,再把紫菜和一些蝦皮鹽放進去。

    沒多大會兒,紫菜湯的香味就飄了出來,張大娘也不在外面繼續說話,轉身就進了灶間。

    “可是能吃了?”

    林春燕點點頭,把一碗碗餛飩都給盛了出來,張大娘又讓她給孫安元留上一碗。

    “人大老遠的過來也不容易,每天都這樣接送咱們。”怕林春燕生氣了,張大娘還找了個借口。

    林春燕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絲毫沒有小女孩的扭捏姿態,舀了一碗餛飩就端給了外面站著的孫安元。

    “這紫菜說來還是你給帶回來的,嘗嘗味道怎么樣。”

    他們幾個小娘子在灶間里吃飯,孫安元進去并不合適,他就轉身把餛飩放在了棚子下面的桌子上。

    靠近外面的那一面積了不少的雪,孫安元也不在意,朝林春燕露了個笑之后就大口吃起來。

    這鮮蝦餛飩就是吃個鮮字,咬開薄薄的那層皮之后,就露出里面的餡兒來,咬上一口全是鮮蝦的美味。

    “這個好吃!”張大娘吃了不住點頭,“連湯也是好喝的。”

    就是紫菜吃起來有些費勁,咬也咬不碎,往下咽的時候又有些噎喉嚨。

    “剩下的那些可是要做海苔碎?”王英娘時刻惦記著她的那些點心,催著林春燕什么時候有空了得做出來。

    “今天要是回家早的話咱們就做。”

    林桃紅今天不想去鎮上幫忙干活,她想著跟著趙沐陽他們一塊兒去上山。

    “這樣的天氣肯定能抓上野兔子。”

    畢竟還是個孩子,一到下雪就歡喜的不行,林春燕就高高興興的同意了,“只是要注意安全,別妨礙了大人們干活。”

    林桃紅十分高興,走的時候還裝了些烤好的花生和紅棗當零嘴。

    張大娘也沒說什么,叮囑她晌午的時候去隔壁二房吃飯。

    孫安元吃了兩大碗才停,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林春燕,生怕她嫌棄自個飯量大。

    吃完又搶著去刷碗,大家也都沒人讓他,自顧自的去屋里換好了衣裳。

    林春燕他們依舊要去鋪子里幫忙,昨天張小妹他們沒有回來,想來今天肯定是能捎回來信兒的。

    林桃紅和他們揮了手告別,蹦蹦跳跳的往趙沐陽家里去。

    “也就這幾年能松快一下。”張大娘很是感慨的說,“你像我這么大歲數了,讓我上山去打野兔子都不去。”

    地上厚厚的一層雪并不好走,孫安元拿著鏟子在前面先產出了一條小路,他們才在后面跟上。

    走了一會兒,林春燕接過鏟子也去幫忙鏟了幾下,手還沒有拿熱乎就又被孫安元給搶過去了。

    張大娘讓他歇一歇,“你們村子那邊怎么說的?”

    “我們村子倒不像你們這邊,里正只讓大家各自鎖好門戶。”

    周圍村子大部分都是這樣,青山村這樣直接建了圍墻的還是少數。

    縣太爺知道鬧了個大烏龍,先讓孫捕快過來打聽完,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后就陷入了沉思。

    “之前你們還說人家在青山村過的都比其他地方富足,瞧瞧也是有幾分道理的。”縣太爺對底下幾個衙役說,特地在申捕快的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

    這些人里面,就屬申捕快平日里挑事多,總覺得孫捕快不知道拿了多少下面人的孝敬。

    申捕快就覺得自己面全無,被縣太爺反復的揭下來踩在地上,只是敢怒不敢言。

    “既然如此,咱們就去那白云鎮看一看。”縣太爺做了這個決定。

    孫捕快并不意外,就算沒有那半夜里流民過來放火燒山的假消息,縣太爺也肯定會去他們白云鎮看一看。

    該囑咐的孫捕快這幾天早就已經說清楚了,縣太爺說了就讓人備好了車。

    路上還和孫捕快開玩笑,“今天咱們就去那鋪子里好好吃上一頓,我聽說上次來了這白云鎮之后,好些個縣里的人都去那鋪子里吃飯。”

    孫捕快笑呵呵的說,“我這幾天去的時候就見了不少縣里的人呢,有的大老遠還騎著馬過去。”

    縣里的人和他們白云鎮上說話稍微有一些不同,仔細一聽就能聽出來。

    一路上看過去,縣太爺心里就十分的滿意,“還怕老百姓的生活因此受到影響呢。”

    孫捕快趕緊適時的拍了一下馬屁,“都是您的功勞,要不是您給了定心丸,這時候誰還敢出來。”

    縣太爺嘴上雖然沒說什么,但是心里十分得意。

    在鎮上轉了一圈之后,縣太爺對孫捕快也越來越滿意,哪怕他并不是自己帶過來的人,也知道他辦事得力。

    一旁的申捕快更是酸的不行,想找些茬出來也沒發現什么。

    直到他們中午吃飯的時候去了林春燕的鋪子,申捕快都還耷拉著個腦袋。

    他們這次出的是公務,整整齊齊都穿著衙門里的衣裳,一出現在鋪子門口立刻就引來不少的喧嘩。

    好些個人還沒見過縣太爺,努力踮著腳尖往里面看,就連那些等著送外賣的閑漢們也個個伸長了脖子,不急著讓張大娘給他們盛飯了。

    張大娘樂得清閑,看著縣太爺領著一眾人進了他們的鋪子,只覺就像做夢一樣,暈暈乎乎的被帶到跟前行了禮。

    林春燕是這輩子里最鎮定的一個人,就連段夫子也被縣太爺親自光臨這件事情弄得有些激動,說話的時候都打了好幾個磕絆。

    縣太爺沒想到林春燕竟然這樣年輕,從前只聽說是一個小娘子,今兒個見了她就多打量了幾分,見她不卑不亢的,更是多了幾分側目。

    “小娘子請起,這幾日以來鋪子里的生意可有受影響?”

    孫捕快之前就告訴林春燕現在也有可能要來,以前的時候她也常常在電視上看到基層領導下鄉去慰問的場面,只是沒想到有一天竟然也會發生在她身上。

    她稍微在腦中細想了一下才回話,“一開始的時候自然是有些影響,不過一天的功夫大家也都恢復正常了。”

    縣太爺摸著胡子點點頭,又說起青山村的事情了,“聽說你們那里再建圍墻,這是誰的主意?”

    林春燕沒把這些全都攬在自己的身上,只說是全村一塊商議的。

    “哦?你們有事竟然全村商議?”縣太爺帶著幾分詫異的問。

    張大娘原來還有些緊張,可是看縣太爺問的這些問題都很簡單,就像是拉家常一樣在和他們說話,心里的那點害怕也就消散了不少,大著膽子說,“我們村會開會呢,還讓我們舉手表決。”

    縣太爺的目光就看向張大娘,林春燕趕緊介紹這是她的親娘。

    縣太爺微微點頭,“舉手表決是什么意思?”

    張大娘就和縣太爺細細的說了一下,越說越激動,“我們在那吳婆子嘴上說著不同意,可我眼見著她舉手的時候比誰都快,生怕把他們家給落下了。”

    縣太爺不知道那吳婆子是誰,見張大娘倒不是個容易拘束的人,也勉勵了幾句讓他們好好干活。

    外面幾個衙役還在維持秩序,不然那些人可都等著看縣太爺的真容呢,生怕一個不小心闖了進來沖撞了。

    縣太爺在鋪子里四下環顧一圈,本來想在這里用飯的,可是看了一圈竟然連個雅間也沒有,要是留下來的話只怕就要在大廳里和這些人一塊兒用。

    要是直接清了場,怕是對他名聲也不好。

    縣太爺摸了摸自己的胡須,點了幾個菜說,“既然來了咱們也嘗嘗你們這鋪子的手藝,倒是不好在這里擾了大家。”

    他還在想著要去哪里吃飯,門外面站著的王員外和李員外就都開了口。

    “現在也來咱們鎮上簡直是蓬蓽生輝,怎么也要讓咱們盡盡孝道。”

    “是啊是啊,您要是不嫌棄就來咱們府上,到時候讓林掌柜的親自給咱們下廚整治幾個飯菜。”

    林春燕聽到這話就抬眼看過去,瞧見說話的是李員外之后絲毫沒有任何意外。

    這李員外絲毫比不上他那個貪花好色的親爹,聽說日常也是吃喝嫖賭樣樣都沾,關鍵是人還不厚道。

    也不知道這樣的人是怎么樣生出李靜娘那樣的小娘子的。

    第188章

    縣太爺看了這兩個說話的員外幾眼, 倒是沒有給他們面子。

    孫捕快就說他們可以去清風樓的雅間,“咱們正好吃完了喝些茶,嘗嘗那里的點心。”

    縣太爺點頭答應了,又對著外面湊熱鬧的人們說了幾句, 這才轉身離去。

    等縣太爺和一眾衙役一走, 鋪子周圍立刻喧囂起來, 大家七嘴八舌的說著剛才的場景。

    “你們瞧見沒,這縣太爺竟然看起來年歲也不大的樣子, 倒是親民的很。”

    “剛才縣太爺都要了些什么菜色?一會兒我也要些一樣的,咱們也當和縣太爺一塊兒吃飯了!”

    “我也要一份, 就是東西太多了咱們吃不完,我看來半份兒就行了。”

    鋪子里面立刻就忙得很, 大多都是要縣太爺同款的。

    “沒了沒了,咱們皮蛋瘦肉粥總共就這么些。”

    以前那皮蛋瘦肉粥被人追捧的可沒這么多,畢竟這種東西喜歡的人就覺得好喝的不行, 不喜歡的就覺得味道很是難聞。

    他們做皮蛋瘦肉粥也從來不做那么多, 夠賣就行。

    誰知道今天也有火爆起來的勢頭。

    “沒了皮蛋瘦肉粥就給我來些皮蛋和火腿。”

    這是知道他們皮蛋瘦肉粥里用了什么東西的人說的, 其他人也就跟風買起來。

    林春燕見狀,趕緊把鋪子里的松花蛋都拿出來, 還讓二郎幫著去跑了腿,從韋柔姐那邊再拿一些松花蛋過來。

    這些剛被拿過來的松花蛋都用盒子裝了起來,過年難免需要走禮,縣太爺既然這么喜歡吃松花蛋, 多少能帶動著松花蛋興起。

    果然, 今年松花蛋被不少人拿過來送禮, 送禮的人家多少還會提一嘴是縣太爺喜歡的。

    一時之間,縣太爺快和松花蛋聯系上了。

    這時候縣太爺還不知道這回事, 他跟著幾個捕快去了清風樓,朱娘子看到他們就趕緊堆了笑出來,把他們迎接上了雅間。

    另外還叫了他們鋪子里彈曲兒的過來。

    這彈曲兒的小娘子是朱娘子特意去找的,和綺文姐有幾分親戚關系,家里卻沒那么多亂七八糟的事情,如今一心在他們鋪子里彈曲兒,倒是也有了幾分名氣。

    這些飯菜一擺出來,朱娘子就笑著和他們說話,“瞧著是咱們林家鋪子里的吃食呢!咱們鎮上就數他們家那邊好吃。”

    說笑了幾句,縣太爺他們就聽著曲兒吃起來,這些菜色縣太爺很多都沒有吃過,尤其那新出的鹵下水,原本他是覺得有些腌臜的,就沒想要。

    還是孫捕快知道那味道有多好,走的時候讓林春燕裝了一些。

    縣太爺見孫捕快一直在吃那鹵下水,沒忍住也嘗了一口。

    誰知道吃到嘴里,味道竟然好的不可思議,就多夾了幾筷子。

    孫捕快也發現了,縣太爺別看是正經科舉老爺出身,可喜歡吃的都是一些重口味的東西,倒是沒有那么不接地氣。

    原先那縣太爺卻是講究的很,恨不得喝露水兒吃碧梗米,這些平民老百姓吃的東西一概瞧不上。

    孫捕快心里對縣太爺的好感又多了一分。

    縣太爺沒想到有一天還能因為一些吃食收買人心,這時候正吃的高興,喝了皮蛋瘦肉粥之后還讓朱娘子上了點心。

    “聽說除了那什么沙琪瑪還有其他的點心?”

    朱娘子這時候也笑的和朵花一樣,“可是呢,我們這里還有肉松餅、棗泥卷、高中的點心……”

    縣太爺肚子已經很撐了,依舊每樣要了一些,嘗了味道之后就說要帶些回去。

    他也沒忘記過來是做什么的,就勉勵來好幾句,說他們這里日子過得富足。

    孫捕快一臉與有榮焉的領了賞。

    那邊申捕快再有不甘心,可也不敢在說什么,加上從剛才上了飯桌之后他幾乎就沒怎么說話,一直埋頭吃東西來著。

    這時候也不得不承認,他們這邊的確比縣城那邊日子還要好一些。

    想著以后要是選搭檔的話,和孫捕快一塊兒管著白云鎮也是不錯,最起碼這里富足的很,好吃的東西也很多。

    張大娘開始還能安分的把東西賣給那些閑漢們,可被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話問的,東西也賣不下去了,借口站的腰疼,讓石榴幫著過來她賣,她自己則像一只開了屏的孔雀一樣,雄赳赳氣昂昂的找人說話去了。

    這一天對她太重要了,誰能想到她也有和縣太爺說上話的時候。

    張大娘的心到現在都還是火熱的!

    這時候她也不嫌外面打仗弄得他們人心惶惶了,要不然縣太爺也不會下來體察民情,讓他們有這個機會了。

    金娘子他們抓著張大娘的手佩服不已,“你可真是個膽子大的,我看見那縣太爺過來嚇得膽子都沒了,你竟然還敢說話!”

    張大娘得意的揚了揚下巴,“哪有那么夸張,縣太爺也是人呢!”

    嘴角的弧度都快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那邊馬氏也贊嘆不已,“我剛才腿也軟了,生怕縣太爺降罪咱們。”

    其他和張大娘不太熟絡的人也圍在她身邊,這一句吹捧那一句吹捧的,讓張大娘很快就飄飄然起來。

    她有些后悔今天沒帶那王英娘給她做的抹額,要不然看起來肯定更加威風。

    林春燕一邊給那些閑漢們舀飯一邊聽他們在那里說話,“我聽說原本縣太爺還沒想著來咱們縣里,是昨天晚上出了什么事才過來。”

    這些閑漢們平日里消息最是靈通,林春燕豎起耳朵聽他們說話。

    “我也聽說了,昨天半夜的時候起來上廁所,就聽到外面有動靜。”

    不過大半夜的,就算是聽到什么動靜也沒人敢開門出去看。

    “我聽說是你們村來了流民。”葉閑漢在那邊悄聲對林春燕說,“好像還有不少,這才讓衙役們專門半夜里跑了一趟。”

    林春燕不知道這事,皺著眉頭想了想,大概也明白是有了什么誤會。

    “聽說其他鎮上最近偷東西的特別多呢!”

    “我也聽說了,就是不知道咱們這邊有沒有。”

    “好歹縣太爺剛來過,怎么也能震懾一二吧?”

    “不管怎么說,咱們都還是小心些。”

    林春燕也就上了心。

    那邊二樓也沒著急回去,他昨天晚上冒著風雪住到石頭家里之后,的確和李梅娘他們的感情升溫了不少。

    畢竟這個時候,雪中送炭更難。

    二郎就想著這段時間晚上就都住在鎮上。

    “左右我們也不講究那些虛禮,干脆就這么成了親得了。”二郎在心里想著。

    他知道要是這么說出來的話,林二嬸知道肯定又要不同意,一時倒不知道如何去做。

    他剛回村里拿了不少的松花蛋,里正也知道縣太爺竟然過來了,心里很是忐忑,不知道一會兒會不會來他們這里,就讓大家多注意一些。

    山上的雪是最先被掃開的,這樣不管是人上山還是拉著木頭下來都方便的很,等林春燕他們回來的時候,這些樹已經種到了孫娘子他們家門口。

    張大娘今天在外面有人吹噓吹的口干舌燥,回來之后還嚷嚷著縣太爺來了來了他們鋪子云云。

    本來林桃紅還因為打到一只野兔子而感到高興,聽張大娘說了縣太爺來了他們鋪子里,還和他們說了話,心里后悔的在那里只捶胸頓足。

    “怎么偏我一不去就有這樣的好事!”她急的都快要哭了。

    林春燕和王英娘只得把她好一陣三勸,又說縣太爺和他們沒什么區別,“也是長了兩個眼睛一個鼻子呢。”

    安慰了半天,林桃紅總算好了一些。

    “這兔子咱們正好拿來吃了,你也真是厲害!可不是人人都能抓住兔子的!”

    林桃紅心里慢慢高興起來,“可是呢,我也是費了不少勁兒,多虧了還有趙沐陽在。”

    張大娘不知道什么時候出去了,就坐在大樹底下和人嘮嗑,依舊說的唾沫橫飛的。

    她這次把那個抹額給帶了出來,接受著別人艷羨的目光心里好不得意。

    只是里正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縣太爺只是讓衙役來這里問了問事情的情況,根本就沒來他們村子里,他也少了一次露臉的機會。

    誰能想到張大娘這樣的人物,有一天也有這樣的造化。

    原本說林老爹沒福氣的傳言又開始在村里說起來,“原先的時候我還不信,想著不就是開個鋪子多掙幾個錢,可再看看人家那幾個,都能到縣太爺跟前回話了。”

    “誰說不是呢,我可是聽說那林老大連飯都吃不起了,生了個兒子還叫光宗。”

    “嘿嘿嘿。”好多人聽到這光宗的名字就忍不住笑起來,“也不知道光的是哪門子的宗,別是個吸運道的。”

    村里人都相信這個,要不然董婆子那里也不可能生意那樣紅火,這次聽說外面亂了之后也有不少人去她那里求平安符。

    就這樣,林光宗是一個吸別人福氣的傳言就開始在村里蔓延開來。

    林春燕他們聽說的時候,已經過了兩三天,村里的一大半已經被樹圍了起來。

    這些樹都是連根被砍起來的,挖了坑種下去之后又拿著麻繩把他們這一排給綁了起來。

    林春燕還和他們說了要挖隔離帶的事情,這些人倒是不覺得著火有什么可怕的,左右這些樹離他們的房子都很遠。

    但還是聽林春燕的,在這些樹旁邊又挖了一排的坑。

    “我瞧著倒是像你們家的那陷阱。”村里人和林春燕打趣,“這陷阱可是頂大用呢。”

    林春燕就笑笑沒解釋。

    二郎果然沒有說通林二嬸他們,只是依舊每天晚上都會過去,不過快到臘八節這天的時候,還真有人偷摸的到了李梅娘的家里。

    二郎每次去的時候都是悄悄的,走的時候也是最早,也就是說除了家里親近的幾個人之外,并沒有人知道二郎住在了李梅娘的家里。

    這賊人顯然也是不知道的,估摸著就是想要來偷拿一些東西,翻墻進來之后連腳步聲都沒有往下壓,就那樣大剌剌的在他們家里走動起來。

    二郎住在旁邊的一個屋子,一開始只以為石頭或者是李梅娘起夜,可越聽聲音越不對,干脆就摸黑起來。

    他的腰間一直放著一把刀,這是張小舅叮囑他的,讓他有個好歹也能應付一二。

    二郎心里就無比的慶幸,他拿著那把刀推門出去之后,就見院子里有兩個蒙著面的男人正在推李梅娘的屋子。

    二郎怒氣一下子就上來,大喝一聲就要上去捉人。

    那兩個人顯然也沒想到李梅娘這里竟然還有個男人,愣了一下之后就開始和二郎纏斗在一起。

    屋里的李梅娘和石頭早就聽到了動靜,他們兩個也不敢出聲,這時候見二郎出去了,也不再猶豫,各自拿了家伙跟著出去打斗。

    別看石頭年紀小,他的彈弓可是準的很,當初還用著彈弓打過那王錘子呢。

    最終這兩個賊人被他們給制住,二郎拿了繩子把他們捆住之后也不敢再合眼,盯著他們看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就帶著他們去了衙門那邊。

    李梅娘的鄰居大多都是老相識,可是昨天晚上那么大的動靜也沒人過來幫幫忙,雖然知道這是人之常情,可李梅娘心里也有幾分不舒服。

    這也就是二郎在他們家里,他們才沒出了什么事情,她都不敢想象自己和石頭在家里的話,遇到這樣的事情該怎么辦。

    孫捕快看他們過來,先是問了他們人怎么樣,東西有沒有丟,就說起最近偷竊比之前要多了不少,“都是半夜里悄悄摸到人家里,瞧著來報案的都是孤兒寡母。”

    這些人的目標很是明確,專門挑了軟柿子來捏。

    林春燕知道以后就有些擔心董桃玉他們,親自去他們家走了一趟。

    上次來他們家里還是陪著杏花一塊兒過來的,杏花總感念陳娘子對她不錯,沒讓她跟了那李員外。

    說話的時候,陳娘子也知道趙杏花她親娘因為拉肚子一直臥床不起,最后一命嗚呼的事情,聽了就和董桃玉對視一眼。

    杏花有些摸不著頭腦,“可是有什么不對?”

    陳娘子搖搖頭,“倒是沒什么不對,就是覺得趕巧了。”

    董桃玉在一旁就把陳娘子之前的遭遇也說了出來,“瞧著病的也都一樣,也是一直拉肚子,當時我差點以為干娘都挺不過去了。”

    陳娘子當時也覺得自己熬不過這一遭,都已經要準備后事了。

    “看來還是娘子福大命大。”杏花嘴里有些苦澀,也不知道該說出什么來。

    她和周晚娘雖然是雙生子,可她們之間糾葛的事情太多,相處的時間太少,還做不到特別親密無間。

    有時候她想哪怕她娘做了那樣多的事情,她還是想讓她好好的活著。

    看到杏花眼里的苦澀,陳娘子就趕緊轉移了話題。

    這次林春燕是一個人去的,她想問問陳娘子和董桃玉是怎么打算的。

    他們家里就住著娘兒三個,陳娘子以前是中人,這個小院子是她特意選的,平日里瞧著還行,可這個時候就覺得有些偏僻了。

    陳娘子和董桃玉他們也在商量,鎮上這半夜里偷錢的事情越來越多,他們怕下一個目標就是自己。

    陳娘子對那些錢財倒不是特別在意,就是想著董桃玉和翠柳兩個小娘子年輕貌美,那些人再生了歹心可就不好了。

    林春燕過來可以說是解了他們的燃眉之急,“我想著要不你們就先跟著我們回村子里住。”

    他們對青山村很是熟悉,幾乎是日日都要去青山村做活,林春燕這么一說他們就想答應,只是不知道有沒有空房子。

    “我們三個人要是去擠在別人家里總不好,好歹就要過年了呢。”

    林春燕來的路上就想好了,“我們村子也不是沒有空房子,就是有些破舊了,你們還得好好拾掇拾掇。”

    陳娘子倒是不怕這些,“只要不漏風不漏雨就行。”

    林春燕說的這房子就是林二嬸他們家原來的那個,要說多破也沒有,就是長久不住人有些積灰了。

    林二嬸也是同意的,還說讓他們早些搬過來。

    陳娘子他們就開始忙前忙后的收拾起來,還說要給林二嬸他們一些租金,“總不能白住。”

    今兒個是臘八節,可能因為這幾天有賊人出沒的事情,倒是沒了前幾天那樣多的人出來轉悠,一時倒有些冷清起來。

    林春燕要熬制的臘八粥也不多,這一天除了喝臘八粥之外,首要的事情就是要腌些臘八蒜。

    他們一邊在鋪子里說著閑話,一邊把那些蒜都給剝了皮。

    張小妹和張小舅是前兩天回來的,他們在家里耽擱了一晚上,來的時候張大舅跟著胡氏也一塊兒過來問情況。

    他們村子要更偏僻一些,來鎮上的路也不是很方便,倒并不覺得十分害怕。

    過來就只是安慰林春燕他們,說他們要是在村里上住的不安全的話,就去他們那邊。

    知道他們村子已經建起樹圍墻之后也多少放心了些,待了沒多久就回去了。

    不過看著馬氏他們住的地方,心里多少還是有些羨慕的。

    熬臘八粥的時候,張小妹就跟著一塊過來熬,等一碗濃濃的粥熬出來的時候,香味也飄滿了整個鋪子。

    過了臘八就是年,這一碗臘八粥下肚之后,只覺得從頭到腳都是懶洋洋的。林春燕喝完也不著急起來,盯著外面看了一會兒,發現又飄起了雪花。

    “這怎么又開始下了?”

    “是啊,我記得打春兒早的時候,臘八節都開始暖和了。”

    “今年怕是不行,打春兒還早著,可得冷上幾天呢。”

    也在這一天,他們收到了林老爹的第二封信。

    這次的信不單單是給三房寫的,就連林二叔也收到了,里面的內容大差不差,就是來借錢。

    段夫子看完之后就遞給了林春燕,“瞧著急促的樣子,怕是手里真的一點私房也沒了。”

    林春燕就猜測著林老爹肯定是要回來一趟的。

    她把猜測和張大娘他們說了,張大娘沉默了有一炷香的功夫,消化完之后就開始罵罵咧咧起來。

    “還有臉回來!最好那船在半路上就翻了,淹死他這個王八犢子!”

    “也不知道咱們村的圍墻什么時候能建成!”王英娘就有些擔心,“要是早些建成的話,只需要派兩個人在門口守著,他就是想進來也不能。”

    張大娘也擔心起來,“我得去問問里正。”

    又想著憑什么那林老爹可以帶著他那小兒和新娶的娘子回來,她就要一個人孤零零的。

    “好像顯得我沒能耐似的。”

    林春燕一時語塞,也不知道張大娘是怎么蹦的這個想法的。

    張大娘據理力爭,“你不覺得我說的有道理?他當初看不上我,我就讓他看看我也是有人追捧的。”

    林春燕還要說什么,被王英娘拉了一下。

    私下里,王英娘就和林春燕說,“大娘說的也沒錯,我原先有段時間也是這樣想的。”

    那時候何大娘眼里只有那三個兒子,要把她賣給李員外的時候,她就想著要是有一個人站出來就好。

    也不用做別的,只站在她身邊就行。

    林春燕就點點頭,等張大娘再回來的時候先問問里正怎么說。

    “說他要是真回來,也得十天半個月之后,咱們圍墻到時候也怕建得差不多了。”

    張大娘人松快了不少,繼續著原先說的那些話,“剛才我去找你們柳大娘了,把這事和她說了,她也覺得我說的在理。”

    “那你想找誰?”

    張大娘連人選都想好了,林桃紅又提了那屠戶,直接瞪了她一眼,“你可別瞎胡說,我自然是找個年輕的。”

    那屠戶歲數都那樣大了,下面孩子都娶媳婦生孩子了,她過去明顯就是給人做填房。

    “我想著等明兒個見了那小戲子問問他。”

    幾個小娘子都倒抽一口氣,“娘,你還和那個小戲子有來往?”

    張大娘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沒有的事,我就是想到他那個人不是為了錢什么都能做出來,與其找別人坑蒙拐騙的,不如我給他幾個錢讓他來假裝一下。”

    主要是那個戲子顏色好,看起來很是氣派能唬人。

    她得意洋洋的看著幾個小娘子,“錢我自己出。”

    林桃紅快言快語,“這錢就是走公中的咱們也不同意呢。”

    對于林老爹要回來的這件事情,林二嬸和林二叔也都準備起來,他們還抽空得把一間屋子收拾出來。

    李梅娘家里進了賊的事情一鬧出來,二郎和李梅娘的事情也瞞不住人,加上二郎這個執拗脾氣非要娶人回來,林二嬸也就松了口。

    眼下在蓋屋子也是沒人幫忙的,沒看林三叔他們也等著蓋呢,只能讓李梅娘他們先搬到自己家里。

    “等以后太平些了,我們還是回鎮上住。”二郎這么和林二嬸說。

    林二嬸就沒吭聲,說閑話的時候說起那鎮上的房子。

    “雖然別的地方哪哪兒都不滿意,但人家那房子也是值錢的很。不過咱們也不貪圖人家那房子,以后都留給那石頭。”

    這樣二郎的擔子也稍微小一些。

    村里要比平日熱鬧不少,董桃玉他們住在林二嬸原來的那間舊房子里,白天依舊去李氏那里做工,晚上就早早的回家休息。

    董桃玉本來就是村里人,她住在這里很是自在,聽丁慧娘說山上還能撿到不少的干蘑菇,早上的時候她就跟著一塊去。

    山上下了雪之后路并不好走,可丁慧娘還是健步如飛的走在前面,眼睛掃上一圈就能知道哪里有什么東西能摘。

    跟著去了一次之后,董桃玉回來就說丁慧娘實在是太厲害了。

    “這村里就沒有不厲害的小娘子。”陳娘子也喜歡住在這里,他們家離錢娘子家不遠,有時候就會過去說說話。

    就連李靜娘搬去都沒著急搬去鎮上。

    也虧得那時候她去找李氏問那些織毛衣的事情,沒有一早就去鎮上,不然這時候再想回來也不好張口了。

    如今瞧著,在村里住著倒是也還不錯。

    村里的大事除了建樹圍墻之外,聽說就是杏花在教大家怎么建暖房。

    “外面亂的很,咱們這里卻一點也不受影響。”翠柳也笑嘻嘻的說,“最起碼晚上的時候我敢睡個踏實覺了。”

    林春燕回來的早,就和王英娘一塊兒做起來那海苔碎。

    “這個做起來特別簡單。”

    林春燕把那些紫菜拿出來,先放到面包窯里烤了一會兒,這樣撕碎的時候就簡單許多,撕的自然是越碎越好。

    再把家里的芝麻過油翻炒一下,放進去攪拌均勻就行。

    “這就是海苔碎?”

    王英娘拿起來嘗了嘗,味道果然不錯,又拿了家里的肉松餅出來,往上面撒了一些。

    “看起來倒是更好看了。”

    “做面包的時候也能放一些,也能用來拌米飯。”

    林桃紅已經吃了不少,接口說當零嘴兒也是好的。

    “一會兒咱們就吃海苔拌飯吧,這樣倒是省得做飯了。”

    臘月十六這天,那些拿到鋪子里的松花蛋都賣的差不多了,林春燕他們最后去鋪子里盤了賬,給幾個伙計發了節禮,鋪子就暫時關了門。

    馬氏他們也跟著把門關了,一家人租了個馬車往村子里走。

    “回去了要忙的事情還很多,過來說要幫我找些棉花,也不知道找到沒。”

    年后,蘭姐和李永福的婚事就要提上日程了,上次胡氏過來的時候馬氏就拜托了她這個事兒。

    “也不用太著急,我們這幾天閑了也幫著做些。”

    他們做的都算成是添妝,給的越多禮越重表示關系就越好。

    回去的馬車上也是放了不少的東西,過年免不了要走禮,來他們鋪子里買的最多的就是火腿松花蛋這些,林春燕都給他們裝了不少。

    就連點心也裝了幾盒,是專門做出來的,放了不少的海苔碎。

    這一天,村子的圍墻也終于建好了。

    里正知道大家這段時間很辛苦,說等林春燕有空兒了給大家做頓好吃的,錢從公中出。

    公中的錢也是剛收起來的,每家拿了五個銅板出來,不多,但湊一湊也是一大筆錢。

    里正還去鎮上買了不少的鞭炮,沿著圍墻放了一圈。

    村里很多人也都是激動的很,這圍墻可是他們一點點幫著建起來的。

    “村里的豬肉還剩下不少,咱們再把魚塘起了,家家戶戶分些魚,咱們都能過個好年了!”

    之前光顧著建這些圍墻,村里的池塘還沒有起,好在離過年還有一段時間,也不算太晚。

    大家臉上就都露了笑出來。

    “再打上兩壺小酒,這日子可不是美的和神仙一樣了。”

    他們村里高興的很,卻有人笑不太出來。

    林老爹聽施娘講了林春燕他們如今開的鋪子,雇了多少人,還買了村東一座山的時候,壓根是不信的。

    “你少拿這些話來唬我,要說是別人還有這種可能,燕娘是個什么性格我還不知道,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

    林春燕是林老爹第一個女兒,他卻不怎么待見她。

    真說起來,林桃紅他也不喜歡,明明當時抱有那么大的希望,結果生下來還是個女兒。

    這兩個女兒一個老實木訥,一個像張大娘一樣咋咋呼呼的,都不討喜。

    “你肯定聽錯了。”林老爹肯定的說,“別被人是哄騙了去。”

    施娘之所以愿意回來和林老爹說話,就是她家哥哥得到了確切的消息,才讓她回來打聽打聽。

    “你也別不信,咱們直接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這時候回去?”林老爹指了外面的天,“寒天臘月的,你沒聽說外面也已經亂了起來,咱們這時候上路就是找死。”

    施娘哪里聽得進去勸,她覺得林老爹就是在推三阻四,一想到林春燕他們要是真開了鋪子,手里指不定有多少個錢,她心就火熱一片。

    他們幾個女娘拿那么多錢做什么,這不都是給他們家光宗留的。

    第189章

    見林老爹似乎有什么顧慮, 施娘眼珠子一轉,立刻換了態度,小意奉承起來。

    “我也不是為了咱們好過,咱們什么沒經歷過, 就是喝西北風我也愿意跟著你一輩子!可光宗還小呢, 你愿意他這樣小的年紀就吃這樣的苦?”

    又把光宗抱過來, 小小的人也是機靈的很,立刻就對林老爹說, “爹,我想吃糖, 我想吃飽飯。”

    那個模樣立刻讓林老爹心都化了,心肝肉的叫起來, “吃,爹給你買糖吃!”

    不過他手里可是一個子也沒有,去哪里找這個錢, 只能在一旁沉思起來。

    施娘很聰明的沒有在這個時候打擾他, 等著林老爹自己想明白。

    一晚上時間, 林老爹都沒有睡著,起來的時候人都有暈乎乎的, 施娘很體貼的給他拿了件新做的衣裳。

    其實這個衣裳是她哥打聽到這個事情之后才做的,不過施娘自然不會這樣說,只說在娘家的時候還一直惦記著他,“你也知道我就是個嘴上厲害的, 心里面可沒少惦記著, 都是為了你和兒子好。”

    這襖子的針線不怎么樣, 但是林老爹心里卻很高興,笑不合攏嘴, 趕緊把他心里想的事情說了出來,“我想著他們娘兒幾個既然能開了鋪子,手里的錢肯定不少,不如這樣,咱們等開春了再回去。”

    “原來我也是這樣想的,哪里舍得咱們光宗在路上受罪,可我不是聽說這幾天外頭挺亂的,這對咱們也挺好。”

    林老爹明白了施娘的意思,眼珠子轉了轉,“這是不是不大好。”

    施娘故意拍了林老爹一下,“不好就算了,咱們也不惦記那個錢了,就過咱們的日子。”

    說著就背過身子去了,瞧著背影還有幾分的落寞。

    林老爹又趕緊去安慰,“我哪里說不去了,他們不過兩個女娘,拿那么多的錢財做什么?就算以后嫁了人也得靠著娘家,靠著咱們光宗呢!”

    施娘臉上露了笑出來,“可是呢!咱們也不是那等忘恩負義之輩,要是好好的要上錢孝敬咱們就算了,要是給不了,咱們也不記恨他們,我畢竟也是他們二娘。”

    夫妻兩個又變得蜜里調油起來,挨在一起說了許多話,就等著明兒個收拾了東西往回走。

    不過家里能收拾出來的東西實在太少,倒是輕裝簡從,路上的錢都還是施娘拿出來的。

    他們這邊離汴京要近一些,加上寒天臘月沒什么人出來跑貨,找個船工也費了老大的功夫,拿錢的時候施娘心里都心疼的直抽抽。

    ※

    樹圍墻建起來之后,附近村子的人好多都來看熱鬧,遠遠的就看到一排樹矗立在那里,好些個人心里都酸的不行。

    看起來就是挺讓人安心的。

    他們就雞蛋里挑骨頭,“這么一排樹種在這里難道不影響視線?”

    “就是,我看還能把太陽遮住呢。”

    吳婆子聽到了就不樂意,直接對這兩個說閑話的外村人說,“怎么會影響視線,要是看東西咱們上山不就行了。”

    錢娘子和她一唱一和的,“對,這些樹離咱們房子那么遠,怎么會把太陽遮住。”

    七嘴八舌的說了一通,讓那兩個說酸話的外村人啞口無言起來。

    里正假裝咳嗽了一聲,“人家說的也有道理,不過咱們之前就等著已經考慮過了,你們村子要是建這個的話也不用擔心。”

    他們這些人就是因為村里不建這個才說酸話呢,里正一開口他們就訕訕的閉了嘴。

    附近村的幾個里正也背著手過來看,里正看見他們過來了,還特意出來招呼。

    “剛才還說這事呢,你們村要是想建這個的話,我們都已經有經驗了,保證到時候知無不言。”

    其他村的里正面上都呵呵笑了笑,看著里正這滿面紅光的樣子就恨的牙癢癢,“聽說縣太爺也知道這事了?”

    里正笑容更大,“可是呢!原先只讓衙役過來看看,聽說我們建成了,又特意讓人來看看呢!”

    他在特意兩個字上咬的特別重。

    “叔,可別說閑話了,快過來起魚了!”李有福響亮的聲音在他們身后響起來,幾個女娘聽到動靜也不在這里玩兒,都要往池塘那邊跑。

    里正就和其他人拱了拱手,“今兒個咱們村還有正事呢,等下次了再找你們敘話。”

    其他人見狀也都四散開,有不舍得走的就盯著他們看,果然瞧見沒多大會兒他們村圍起來的那大門就重重關上了。

    這門是林三叔帶著菊苗爹趕制出來的,用的是村里一老人做棺材的木頭,上面倒是沒什么花樣,只用了些桐油。

    不過大道至簡,這門裝上去之后立刻顯得他們這地方不一樣起來,這些來看熱鬧的人走了老遠還在回頭看。

    “咱們村要是能建起來就好了。”

    洪家村的那個里正慢悠悠的說,語氣里的羨慕遮也遮不住。

    “回去了如何也要和村里其他人商量商量。”

    說是這樣說,怕是也不好建起來,主要是他們這些人手里面沒什么錢,也不愿意大冬天的起來干活。

    “誰要是不同意了,就讓人過來看看,那圍墻建起來之后看著多氣派!”洪家村的里正發狠的想。

    魚塘旁邊,許多人都已經在這里等著,一些大小伙子早就迫不及待的下了水撈魚。

    林春燕他們沒來,跟著杏花一塊兒在試驗暖房怎么樣。

    她打算等這暖房蓋好之后,讓麥芽過來種木耳的。

    麥芽一直在琢磨種木耳的事情,主意是丁慧娘和石榴兩個人出的,想著只要是把這個琢磨出來了,以后吃喝肯定也不用發愁了。

    他們這邊也圍了不少人,村里幾個小的只恨不能分身法術,好把這兩處的熱鬧都給看了。

    他們只能看看這里,在跑去池塘那邊看一看。

    張大娘他們幾個都沒去池塘邊,撈魚固然熱鬧好看,可架不住天氣太冷了。

    這暖房就不一樣了,燒起來之后整個屋子都熱起來,進去之后人還出汗。

    “哎呦,要是在這樣的屋子里住著,不知道過得得多舒服。”

    林春燕已經打算以后一定要建一個這樣的暖房住,她一進來這里就不想在出去了。

    “那些菜在這里面肯定能長起來的。”柳娘子也跟著轉了一圈,出來就和他們說,“我瞧著把雞鴨放到這里估計下的蛋也更多。”

    杏花在一旁激動的臉都紅了,一開始她做這個暖房的時候還有些膽怯,生怕做不好了,做什么有些束手束腳的。

    好在終于做了出來。

    那邊方相公也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這暖房是真不錯,我瞧著等年景好的時候應該會有不少人來做這個。”

    “就是太費柴火了。”

    “別人家不知道,可咱們燕娘英娘這里可是最不缺的就是柴火了。”趙娘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用手在虛空點了點林春燕和王英娘。

    大家伙就都跟著笑了出來。

    林春燕往旁邊一閃,悄悄拉了拉王英娘的袖子,對王英娘說,“說那關大郎呢。”

    不過半個月的時間,王英娘對那關大郎也沒了之前的排斥,這幾天見他過來送柴火的時候,還會和他說上幾句話。

    改變都是那關大郎上次開會時候說的話,王英娘覺得他也還算是有幾分擔當,就沒了之前那樣的抵觸和羞澀。

    王英娘也往后躲,這個樣子倒是讓大家都笑了起來。

    幾個干活撈魚的郎君覺得這次撈魚可十分沒意思,他們以往下水的時候,岸上可是站著不少的小娘子給他們喝彩呢。

    今兒個聽說去看什么暖房去了,來的人寥寥無幾。

    關二郎沒發現什么不對,他和關大郎那種愛笑的性格不大一樣,人比較悶,不怎么愛說話。

    關大郎卻特別愛逗著他說笑,就指了遠處站著梨花說,“人家小娘子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看著你呢!”

    關二郎好像這才發現,池塘邊站著一個笑意盈盈看著他的女娘,臉一下子就紅了。

    梨花旁邊的幾個女娘也跟著打趣起梨花,梨花卻大大方方的任由他們打趣,視線卻一直沒離開那關二郎身上。

    就連里正也看出來些門道。

    “雖然年景不好,可咱們村看來又有喜事傳出來呢。”

    還有林春燕的事,里正多少也知道一些,那孫安元雖然不是他們村的人,可也說了到時候搬到他們村里住。

    怕就在林春燕現在房子對面再蓋一個。

    這孫安元也是個急性子,這幾天每天都過來,或是拉一些磚,或是拉一些瓦片什么的,一看就是等以后蓋房子。

    暖房里的幾個人可沒打算放過林春燕,“說說,你和那孫鏢頭是什么時候的事兒?”

    “就是,原先還以為人家就是好心過來幫忙,怎么房子也要蓋起來了。”

    林春燕也不知道這火是怎么燒到她身上的,明明剛才還在說王英娘呢。

    王英娘和林桃紅就在那里捂著嘴偷笑,看著林春燕被堵的說不出話來。

    “不和你們說了,我回去做飯了。”

    林春燕實在受不了他們那種帶著曖昧的笑來,就想轉身往家里跑。

    難得看她這樣子活潑,張大娘也在那里笑起來。

    那孫安元總往他們這邊跑,后來更是天天過來接送的,村里誰不知道他們這是已經有意思了。

    柳娘子還不忘在后面喊林春燕,“燕娘,我可還記得那鵪鶉呢,可要和那孫鏢頭說一說!”

    又是一陣哄笑傳來。

    就連李梅娘和石頭聽到了也都勾了唇笑起來,林二嬸見他們來家里這段日子一直老實本分,眼里是個有活的,也多少消了一些偏見。

    “你們也出去松快松快。”林二嬸頭也沒抬,話里卻柔和了不少,“咱們這里可沒拘束人的事兒。”

    二郎前幾天的時候簡直就是寸步不離,生怕林二嬸吃了李梅娘他們,讓林二嬸又好一陣的傷心。

    好不容易今兒個才出去起魚塘,走的時候也是一步三回頭。

    石頭本來就坐不住,見林二嬸釋放了好意,立刻就順著桿子往上爬,“那真是太好了嬸子,我正想出去看看呢!等春天暖和了之后我們幾個小的還要出去撈魚撈蝦掙錢!”

    說完就歡呼一聲,拉著李梅娘的手往外走。

    李梅娘其實有些不太想去的,畢竟她住過來之后身份以及尷尬,也就家里簡單的吃了個飯。

    雖然她是寡婦,但也不能這樣草草了事,她也弄不清林二嬸到底是個什么意思,在家里住的時候就有些不自在。

    這事和二郎說了,他也覺得有些對不住自己,只說等過段時間太平了一定好好的給她大辦一場。

    李梅娘去的時候就有些心不在焉的,見石頭這樣興高采烈倒是不好掃了他的興,一路上也做了強顏歡笑的樣子。

    這個時候陸陸續續的也有幾個小娘子往池塘邊趕去,她和石頭自然就受到了幾分矚目。

    有些個人都不知道她是誰的,就和旁邊的人嘀咕幾句,有大膽一些的就問了出來。

    李梅娘每次都只笑笑,到了池塘邊被那熱鬧的氣氛一感染,倒也帶了幾分笑出來。

    二郎正在池子里摸魚,看到李梅娘這個樣子心里也高興起來,撈了幾條魚之后就上來和李梅娘他們說話。

    石頭早就跑到一邊玩去了,李梅娘見左右的人都在打量他們,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側開了些身子,還瞪了幾眼二郎。

    旁邊就有嬸子打趣二郎,“這是誰家的娘子,可是你那幾個舅舅家的?”

    李梅娘就不說話,在一旁想看看二郎是怎么說的。

    二郎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后腦勺,大咧咧的對這個嬸子說,“她不是我舅舅家的姊妹,是我要娶的媳婦,叫梅娘。”

    周圍的幾個嬸子大娘都吃驚的看著二郎和李梅娘,有好幾個人已經開始打量起李梅娘來。

    “你們這是什么時候辦的酒席?怎么一點動靜也沒有聽到?”

    二郎就朝幾個大娘身子拱了拱手,“這不是這幾天正亂,大家都不得閑,我就說等過段時間再請大家來吃酒。”

    有了二郎這個話,大家也都恭喜親李梅娘和二郎來,哪怕覺得這樣有些不合規矩。

    可就像二郎說的,這時候哪里還管那么許多,先護住自己再說。

    李梅娘跟著二郎往回走的時候還故意問,“當真過段時間就辦那酒席?”

    “那是自然。”二郎也知道李梅娘受了委屈,“我娘之前就和我說了。”

    李梅娘倒是沒想到林二嬸還能說了這樣的話出來,倒是有些詫異,“我以為嬸子不愿意呢。”

    二郎就笑了笑沒說話。

    林二嬸還真就說過這話,見林春燕他們已經忙著做飯,就和張大娘坐在一旁說話,“哪怕不喜歡那梅娘,咱們也不能讓她不明不白的住進來,別人到時候也說咱們就沒規矩呢。”

    張大娘正在吃一碗肉沫雞蛋羹,這雞蛋羹也不知道林春燕是怎么蒸出來的,表面十分的光滑,雞蛋也是入口即化,看著軟軟彈彈的,很是入味。

    林二嬸本來并不餓,看看張大娘吃的香,也覺得肚子餓起來,她也不和林春燕客氣,“燕娘,還有沒有這雞蛋羹,給我也端上了一碗。”

    林春燕就在屋里應了一聲,“還有呢嬸子,我這就給你端過去。”

    沒多大會兒,林春燕果然給林二嬸端出來一碗雞蛋羹,瞧著和張大娘一般無二,上面一層肉沫也香噴噴的,林二嬸就開始心滿意足的吃起來。

    一邊吃一邊扭頭問林春燕,“你們打算給村里做什么好飯?”

    “還沒想好呢,里正可是說要好好的熱鬧一番。”

    “叫我說,就上次你們做的那酸菜豬肉粉條拿出來再做一遍,大家吃的也保管高高興興的。”

    張大娘在一旁點頭,“那道菜倒是挺好吃,里面粉條和酸菜也都入味的很。”

    見他們都喜歡,林春燕就說做一道這個菜,“再添上一些其他的。”

    沒多長時間,里正就把每家每戶收上來的五個銅板給林春燕送來了,“這錢都是大家心甘情愿拿的,讓你使勁的做。”

    不僅如此,里正還帶了不少的魚和蓮藕,尤其那蓮藕可有不少,大家都知道林春燕去年要了不少的藕,今年就都還給她。

    林春燕的嘴都笑不合攏了,“那我們明天就開始做,錢倒是不用那么許多,大部分東西咱們都有的。”

    “你也別省著,不能虧著自己了,要是再有剩下的再退給我。”里正坐在院子里和林春燕說話,鼻子聞到的都是那肉末蛋羹的味道。

    他一個大老爺們也不好意思朝林春燕要,只忍著饑腸轆轆的肚子在那里和她說,“我想著這些錢還真得每個月都收上來。”

    這圍墻已經建成了,村子外面那二期的圍墻另說,只是眼前就需要人來看著門。

    “哪怕就是輪班,也有好幾個人家出不了人,倒不如直接給幫著看門的人算錢。”

    就算掙的不多,可最起碼讓大家知道這也不是干白工的。

    林春燕覺得里正想的越來越周到了,“是這個理,說起來我們山上也是占了大頭的便宜,這每個月我們就多出一些。”

    里正想了想就點頭同意了,“那我就回去和他們說。”

    大家也都在等著里正說這值班的事情,門口雖然有大門,怕最少也要兩個人守著。

    晚上的時候也得有人在,夏天的時候還好說,他們這些人也不講究,隨便往哪里一歪就可以。

    可冬天不行,這幾年雖然少了,可頭幾年的時候也總是聽說誰誰家在外面凍死了。

    里正背著手慢慢的往家里走,想著回頭有時間還得把大家找過來再開個會,得在大門旁邊再建個小屋子。

    回去了他也不著急吃飯,先往灶間張望了幾眼,輕咳了一聲問在屋里面做飯的里正娘子,“今兒是做什么飯?”

    張珠玉后來不用捏餃子之后,也不愿意在家里閑著,林春燕就讓她去做火腿那邊幫忙,正好也是各種送節禮的時候,火腿要比往常需要的更多一些。

    其實還缺不少人,韋柔姐就說過好幾次他們這里也要人,林春燕扒拉一下手中能用的,就讓吳婆子的兩個兒媳婦也跟著去幫忙,主要去腌制松花蛋。

    他們家里日常做飯的就成了里正娘子和李靜娘身邊的丫鬟。

    里正娘子奇怪的看了一眼里正,“我炒的是菘菜,你這是餓了?”

    菘菜家家戶戶都種了不少,和蘿卜一樣是頓頓吃的,里正就覺得嘴里沒什么滋味,見左右無人便同里正娘子說想吃肉沫雞蛋羹。

    “我在燕娘家里看到了,倒也不好和他們討要,這可把我給饞的。”

    里正娘子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多大人了還眼饞這些東西,也不嫌害臊。”

    不過她只會做雞蛋羹,這肉沫雞蛋羹是什么倒是不知道,想著左右今天已經做了飯,就沒給里正張羅。

    吃了飯她就去找了林春燕,把那肉沫雞蛋怎么做的問清楚了,順便好好的臊了一把里正。

    “真是越活越和小孩一樣了,這些東西從前別說是大人了,就是小孩也吃不上幾口。”

    張大娘點點頭,“就是呢,日子好過了雞蛋也不值什么錢了。”

    里正娘子順便問起來張大娘他們的打算,“也不知道那林老大什么時候回來,你們這幾天可就別落了單。”

    張大娘才不怕,“咱們村有這圍墻誰能隨便進來?就是山上也護的嚴嚴實實的。”

    她只等著林老爹他們回來,每天都想著法子吃些什么,這樣心大倒是讓里正娘子羨慕不已。

    “你可真是個命好的。”

    林老爹他們這一路上就受罪了,一開始的時候跟著船工講好了價,走到半路上的時候這船工卻突然反悔,要讓他們加價,要不然船就不往前走。

    他們一家三口身上帶的錢并不多,這些都還是從施娘私房錢里拿的,她怎么可能舍得拿出來。

    一行人就和船工吵了起來,船工也是個橫的,直接把藏在箱子下面的刀拿出來,一下子橫在了三口人跟前。

    林老爹當時嚇的就不輕,腿就打起哆嗦來,差點就尿了褲子,讓他一下子想起來之前被幾個小乞丐把身家都偷走的事情,連說話都變了聲。

    施娘見他這樣沒出息,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他一眼,那邊林光宗也是被嚇得哇哇大哭,直往林老爹身后躲。

    “你們要是不給錢,咱們就在這里耗著,左右我也不著急走,不過估計你們這小崽子可撐不了多久。”

    施娘只覺得出師不利,左右張望幾下發現四周都是水,這樣冷的天就是落到了水里怕是也活不長久。

    她咬著牙和的船工對罵,“你也不怕我們下了船就告了官,到時候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那船工卻是不怕的,“你們還不知道如今都已經亂了,縣衙里哪里還顧得上這些事情,又不是什么殺人奪命的大事,只管去告!”

    眼里卻帶了幾分狠厲出來。

    林老爹見施娘竟然還敢和船工在那里橫來橫去,先害怕了起來,拉了拉施娘的袖子,“你那里可是還有錢?我瞧著這樣耗下去也不是辦法,咱們光宗可受不住。”

    施娘看著他這副沒出息的樣子就來氣,要不是想著跟著他去找林春燕他們拿錢,她恨不得一腳把林老爹給踹下去。

    那邊光宗還在哇哇大哭,施娘被吵的心煩意亂,只能從懷里面摸出來幾個銅子,“我們只有這么些個,咱們都是普通老百姓,我們這也是日子過不下去了才想著去投親戚。”

    施娘可是個能屈能伸的人,剛才還和這船工硬剛,這時候卻摸起眼淚了,“你也可憐可憐我們,總不好就讓我們一直餓著肚子。”

    船工倒是沒想到施娘竟然這樣能耐,把那刀往回收了幾分,上上下下打量施娘幾眼。

    那眼神十分不懷好意,施娘怎么可能看不懂,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那船工已經笑瞇瞇的開口,“娘子可真是好樣貌,倒不如跟了我,省得還得讓你受這樣的苦楚。”

    施娘立刻把眼淚收回來,往地上啐了一口之后說,“好你個色胚!老娘就是死在你的刀下,你也休想占老娘半點便宜!”

    說著就要沖過來去奪那船工的刀,那模樣好似要拼了命,倒真把那船工給唬了一大跳。

    施娘見他退縮了幾步,就把剛才那幾個銅板拿了出來扔在地上,狠狠的又哼了一聲,“這幾個錢就算是老娘賞你的,只把我們送到地方就是,咱們互不相欠!”

    只是說也不報官了,船工呲著牙想了一會兒,雖然這幾個錢不大多,但也總比沒有強,何況他們一行人一上船就先付了銀子的。

    “算你們走運。”船工輕蔑的看了一眼縮在角落里的林老爹,有些可惜的對施娘說,“這樣的男人你看上什么了,也不嫌窩囊!”

    施娘見他收斂了,直接坐在了后面,也沒理會湊過來到林老爹和林光宗,一直盯著那船工的背影瞧,生怕他又生出了什么歪心思。

    這樣熬了一段日子,船總算到了岸,可能馬上就要過年了,岸邊總共沒停幾輛船,瞧起來就有些蕭條。

    林老爹心里就打起鼓,“這哪里有他們說的那什么鋪子,我就說以他們娘兒三個的本事,肯定干不出來什么大事。”

    第190章

    施娘這一路上都懶得和林老爹說話, 這時候也不想開口,好不容易站到了岸上還覺得有些天旋地轉,站也站不穩。

    她怕那船工還打著歪主意,盯著他走遠了才松了口氣, 瞧著林光宗因為暈船難受的趴在地上哇哇吐起來, 心里也有了幾分心疼。

    這都是為了拿到更多的銀錢, 施娘在心里這樣安慰自己,等得了手了之后, 以后他們就能過上富足的日子。

    林光宗也不會再因為要幾個糖而受限。

    聽了林老爹又在打退堂鼓的話,施娘心里就沒有來的一陣煩躁, “你難不成是個傻子?這眼見著就要過年了,誰家這時候還開著鋪子!”

    林老爹見施娘對他這樣大呼小叫的, 臉上就有些掛不住,船上的時候他不敢有什么別的動作,生怕那船工做了什么, 可這時候他確是不怕——這碼頭他可太熟悉了。

    他皺著眉頭清咳了一聲, “你也真是, 怎么如今連話都不能好好說,且你出門在外這是什么打扮?要不是因為你穿成這個樣子, 我們如何會被那船工盯上!”

    施娘只覺自己被氣的一個倒仰,差點暈倒在這岸上,指著林老爹的手都有些哆嗦,恨不得一巴掌就扇過去。

    她不過是穿著尋常婦人家的衣裳, 而且因為家里沒多少銀子, 穿著打扮都非常樸素, 也不知道林老爹這番話是從哪里來的。

    難不成就因為那船工自己色瞇瞇的盯著她看,就都成了她的錯?

    心里面倒是真的開始后悔當初跟了林老爹, 就是原來那行商也沒這樣子只會窩里橫。

    她使勁吸了吸氣,不過那口氣怎么也咽不下去,最終沒有忍住上前掐了林老爹腰上幾下。

    她眼珠子轉了轉,想著要是跟著林老爹這樣過一輩子,她也覺得實在是太窩囊。

    要是真能拿了銀子,她就帶著林光宗遠走高飛,絕不和這林老爹再有半分瓜葛。

    要是實在走不了,她也就不帶著林光宗了,自己一個人辦法總多著呢。

    他們兩個人在岸邊吵吵鬧鬧,于船夫就在一旁看起了熱鬧,這寒天臘月的碼頭上人并不多,他身邊也只有幾個沒地方玩的小童嬉戲。

    施娘就注意到了他,想著他們也要先打聽打聽林春燕他們的情況,就走來行了個禮。

    “丈人過年好,咱們是來這邊走親的,想向你打聽一些事情。”施娘很有禮貌的問那于船夫。

    于船夫仔細的打量了他們幾眼,突然想到前段時間孫安元幾個人過來說的事情,故意繞著圈子問了他們許多。

    施娘和林老爹哪里能想到他們這鎮上的人早就戒備起來了,哪怕說的不那么詳盡,于船夫也知道他們是誰了。

    他眼珠子一轉,先嚇唬他們一頓,“你說的這個鋪子我知道,做的東西倒是好吃,不過前段時間似乎出了事。”

    一邊說還一邊給在旁邊玩的小孩使眼色,“去找你孫叔叔一趟,就說我一會兒就去他們家吃酒,他托我辦的事這次可成了。”

    這小童和石頭差不多年歲,看看于船夫又看看林老爹這幾個人,立刻明白了意思。

    施娘卻不知道他們在打什么啞謎,只趕緊追問,“老丈人,你可知道那鋪子發生了什么事?”

    于船夫要拖著時間,故意問他們,“你們只說是來投親的,可也沒說和他們是什么關系,咱們也不好往細里說了。”

    “我是她遠方姨家那邊的。”施娘很聰明的沒有把林老爹的身份點出來,她想著當初事情鬧得那么大,沒準眼前這于船夫就聽說過這事。

    于船夫也不知道信沒信,就說前段日子縣太爺過來一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沒多長時間鋪子就關門了。”

    這兩件事情之間雖然沒有什么關系,但被于船夫放在一塊說,落在施娘和林老爹的耳朵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兩個人的臉色都是變了又變。

    林老爹在心里已經開始咒罵起來了,覺得林春燕他們實在沒福氣,開個鋪子也能開成這個樣子,做什么就把縣太爺給招惹了。

    沒忍住林老爹就罵了起來,“就知道女娘不頂用,要是我兒開了這樣的鋪子,絕對能干的紅紅火火的。”

    林光宗在一旁聽到自己的名字,把小胸脯往前一挺,特別驕傲的點頭。

    于船夫聽不下去了,“你們很多年沒有來往了吧?她們娘兒三個也是可憐的,原不用這樣拋頭露面的出來做生意,可惜她們碰到一豬狗不如的畜牲,拋妻棄女的跟著一狐媚子走了,聽說還生了一兒子。”

    于船夫故意這樣說著,還問施娘,“這么大的事你這個當姊妹的難道就沒聽說過?”

    施娘臉上全是尷尬,不好點頭也不好搖頭,只能跟著含糊其詞。

    于船夫卻不放過他們,特意指了林老爹和施娘,“說起來也就你們這么大的歲數,和你們倒是有幾分相似,不過看你們兩個面相倒不是那樣奸詐之人。”

    越是這樣說,那施娘和林老爹的臉上越是掛不住,連笑容都快擠不出來了。

    “不過好在他們村的人都還是挺不錯的,說是要是見了那個豬狗不如的東西,可要好好的把他們打一頓。”

    說完還往地上啐了一口,“我說話有些糙,你們也別見外,就是咱們這等人聽說了也都是氣憤的不行!”

    林老爹真是一會兒也待不下去,只覺如芒在背,被人指著鼻子罵卻還不能吭聲。

    于船夫還特別熱心的同施娘說,“瞧你們也是來投親的,我給你出個招,等會兒見了你這姊妹了,你只管使勁罵那畜生,什么生的孩子沒□□啊——大妹子你可別覺得這話難聽,你想那爹娘都是這樣的人,那孩子能是個什么好的!”

    林老爹再也聽不下去,在他眼里,林光宗是千好萬好,這于船夫當著他的面就干這樣辱罵,直接跳起腳來和于船夫還嘴。

    “你這個人真是有意思!我說的又不是你兒子,怎么偏要上趕著來認這事兒!”于船夫皺著眉裝不明白,“你們過來打聽消息,我好心告訴你們,反過來還要挨這頓罵,還有沒有天理了!”

    見有幾個路過的行人往這邊看過來,施娘哪怕也想把這于船夫狠狠的罵一頓,也保持了幾分理智,拉著罵罵咧咧的林老爹往前走。

    于船夫本就是指桑罵槐,這時候見林老爹罵出聲了,他也有理由繼續罵下去,在他們身后一直跟著罵。

    還有幾個眼熟的人看到于船夫,生怕他吃虧了,跟著也一塊過來。

    原先只有于船夫一個人的時候,林老爹和施娘倒是不怕,可的人一多,兩個人立刻就收斂了起來。

    “都是誤會誤會。”施娘咬著牙和他們道歉,“我們這就走。”

    于船夫估摸著時間也差不多了,才悠哉悠哉地回到岸邊,不知道和旁邊的小童說了什么,那小孩子只往這邊看了幾眼,一溜煙的就跑了。

    他這是怕不保險,再讓這個小童抓緊往村子里跑一趟。

    “這老混蛋。”走了老遠,林老爹胸膛都還劇烈的起伏,顯然是被氣的不輕,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要不是還有事兒在身上,說什么也要和他吵明白。”

    施娘直接在旁邊潑冷水,“你要是有這個膽,之前在船上就不會嚇得一聲不吭了。”

    不過她也覺得那于船夫實在是過分,好好的做什么開始咒他們家的林光宗。

    “都是我不回來的緣故。”林老爹這時候也有幾分后悔,“臟水全讓那娘兒三個往我身上潑。”

    他可從來不覺得自個兒做錯了,明明錯的是張大娘!

    誰讓她是個不下蛋的老母雞!

    “只可惜咱們來的晚了一步。”林老爹勉強忍住心中的火氣,心里十分懊悔,“也不知道那鋪子以后還能不能再開起來。”

    施娘卻沒想那么多,“就算以后開不了那鋪子了,他們手里的錢怕是有不少,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從他們手里拿出來。”

    又斜著眼去看林老爹,“別到時候心軟,讓咱們白跟著跑一趟。”

    林光宗這時候在一旁就拉了林老爹的袖子,“爹,你說好要給我買糖的。”

    林老爹趕緊答應,“乖兒,我記著呢,一會兒就給你拿了錢來買糖。”

    想著一路上的奔波,已經花去的那么些個大錢,要是一點好處也撈不著,他心里也不甘心。

    “走,咱們直接去村子那邊!”

    孫安元聽見那小童送來的口信兒,就知道事情不對,先讓大壯他們往這里跑一趟,自己又來岸邊看了看情況,確定是林老爹回來之后,立刻就往這里趕。

    大壯也是個機靈的,先去找了里正。

    里正一聽這話,倒真的有些如臨大敵的樣子,讓張珠玉去把村里的壯勞力都叫過來,特別是林春燕和二房三房他們。

    “沒想到林老大竟然真敢回來!”

    里正娘子冷哼一聲,“這就是想直接來摘桃子的,要是有那心機的,回來了哭一哭鬧一鬧,說說自個兒都不容易,就指著小娘子心軟呢。”

    只要心軟了,剩下的事情還不是水到渠成。

    為了你好,幫著你攢錢,我以前付出了多少,知道你是個孝順的——這些話翻著花樣的說,再多的錢也能都給掏空了。

    里正點點頭,“虧得燕娘他們不是這樣心軟的人。”

    張珠玉挨個挨去通知了人,回來就聽到這話,心里卻不大贊同,“那也是看對誰,對咱們這些小娘子燕娘可是向來心軟的很。”

    尤其是對她心軟,原先張珠玉只在家里一個人悶著,很少出去走動,道理知道的也不多,只喜歡掐尖要強。

    可要不是林春燕最終決定拉扯她一把,她現在說不定還渾渾噩噩,再糟糕一點,指不定就被找一個離家里遠一點的地方嫁了出去。

    里正知道張珠玉對林春燕的感情,也表示了贊同,“是啊,她對你們這些女娘可真沒得說。”

    村里人但凡聽到信兒的,都慢慢的聚集在打谷場這邊,三三兩兩的說著話,誰也沒想到林老爹膽子這樣大,“真是臉皮像城墻那樣厚,他回來是做什么?”

    林春燕他們過來的時候,不少人都擔心的看著他們,就連林二叔和林三叔也在一旁緊緊的皺著眉頭。

    她們剛才正在院子里燉酸菜豬肉粉條,張珠玉一過來說這事,好幾個過來幫忙的小娘子都驚呆了。

    一旁的林桃紅和王英娘緊緊的拉著林春燕的手,手指都要比往日冰上幾分,林春燕反過來拉住她們,安慰似的拍了拍。

    “咱們怕什么,在咱們的地盤,他們就是過來了又能怎么樣?”

    她倒是覺得早些來了也好,正好把這件事情了斷清楚,以后再不用憂心這件事。

    到了打谷場這邊,看見大家擔心的目光,倒是讓她們娘幾個心里格外覺得熨貼。

    張大娘先一步跳了起來,袖子都已經擼好了,“到時候你們可別攔著我,我得好好的出出氣。”

    一旁的柳娘子和林二嬸都在那里幫腔,“是得使勁打一頓出氣,就是別打出人命就行。”

    趙娘子在那里同張大娘商量戰術,“到時候你就只管薅著頭發,我去抱著那賤人的腰。”

    張大娘卻搖搖頭,“那女人稍后留著收拾,我得把那畜生打一頓才行。”

    “只別打出人命就行。”里正在一旁聽得也心驚肉跳,趕緊勸他們冷靜一些,“畢竟快要過年了。”

    “我們都有分寸的。”張大娘讓里正別擔心,“再找幾捆繩子,打了之后先綁起來。”

    又看向林二叔和林三叔,“你們兩個可先別出現,省得到時候抱著你們哭天抹地的,你們兩個又心軟。”

    林二叔剛才聽了張大娘說的話,還想著要勸兩句,已經被林二嬸拉著回去了。

    林三叔也被李氏帶著回了家,李氏還回頭對張大娘說,“等把人捆好了,你們去找我們了,我們再出來。”

    雖然錯過了這樣的熱鬧,可李氏倒是一點也不覺得遺憾,不是還有林鳳蝶在,光聽她說的也能想象到一會兒得是多大的場面。

    這時候,孫安元也緊趕慢趕的過來,他走的是小路,加上腳程快,倒是要比林老爹他們快上許多。

    見了他過來,不光是張大娘心里覺得有底,就是里正也稍微松了一口氣。

    “我去碼頭上看了看,就來了三個人。”

    里正一聽就讓大家寬心,“且先去各忙各的,到時候人來了你們再出來幫忙。”

    只有三個人的話,倒的確沒有什么讓人害怕的。唯一的不確定因素林二叔和林三叔也已經被拉回了家里,林二嬸和李氏肯定會好好的看著,不讓他們輕易出來的。

    就是一會兒免不了要動嘴皮子吵架,里正還特意讓自己娘子帶了些水過來,先讓張大娘他們喝上一些。

    大家哪里還有心情干別的,哪怕里正讓他們回去他們也沒動地方,就坐在大樹下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起來。

    林春燕瞧著孫安元走這一趟額頭上都出了汗,特地拿了個汗巾子遞給他,“先擦一擦,一會兒怕還需要你攔著一些人,咱們總不能把他給打死了。”

    林春燕不害怕他們這邊會如何吃虧,幾乎全村都出來幫忙了,他怕的是那林老爹被他們村的人打死了。

    孫安元見她一點也不慌,不由又多高看了幾眼,滿心歡喜的接過了那汗巾子。

    一旁的大壯在那里忍不住嘖嘖稱奇,原本他是不知道孫安元和林春燕的事情的,哪怕孫安元經常往鋪子里和村子這邊跑,也只以為和他一樣,是為了那一口吃的。

    后來聽說孫安元要在青山村蓋房子,他還特別奇怪,和后廚的大娘說這事,才被大娘告知了其中的緣由。

    當然,他也沒少因為這么不開竅狠狠的被后廚的大娘嘲笑。

    大壯這才想起來之前做的那些不長眼的事情,好像每次孫安元要去和那林掌柜的說話,他都忍不住湊過去也說上一兩句。

    虧得他和孫安元情分深,只得了幾個白眼和偶爾的死亡注視,回想起來都覺得后背涼颼颼的。

    這次他就是滿肚子的話也沒再去兩個人跟前插嘴,只和旁邊的林桃紅王英娘說起話來。

    林桃紅剛才和丁慧娘不知道說了什么,借著上廁所的功夫就回了趟家里,等聽到外面有動靜傳來的時候,她人已經提著刀沖了過來。

    那刀顯然已經被磨得锃光瓦亮,在太陽和雪地里還閃著亮眼的光,把林春燕和王英娘都嚇了一大跳。

    “這可使不得!”林春燕趕緊制止。

    “他們人在哪!”林桃紅顯然是他們當中最激動的,“到時候他們要是敢來找事兒,開口要錢的話,我就把他們給攆出去。”

    柳娘子本來在那邊說話,看到這一幕嚇得也是魂都沒了,“你怎么比你娘還要潑辣!趕緊把那刀收起來,外面回來的不是你那畜生爹。”

    林桃紅奇怪,趁著她狐疑的功夫,林春燕已經把那刀給奪了去。

    不過她拿著別人也不放心,孫安元干脆就拿到自個兒手里。

    可別人看著他拿著刀的那樣子,也是覺得心里直打鼓。

    柳娘子的視線就不敢往那邊瞥,嘴里和林桃紅解釋著,“也不知道怎么全都趕在一塊了,這次回來的是那趙來財!”

    趙來財就是杏花那個從前的爹。

    村口處的那大門并沒有打開,只通過旁邊樹和樹之間的間隙能看到外面,果然就看到那趙來財領著一個妖妖嬈嬈的女娘站在門口。

    趙來財臉上神色不好看,顯然也沒料到回來是這么一種情況,問堵在門口的那幾個漢子,“你們這是做什么?我也是這個村子的,怎么不把門給打開?”

    不僅不打開,怎么還看到有幾個人還帶了家伙。

    今天守門的是吳家大郎和李有福,趙來財說完這話之后也不看吳大郎,只看向自家這個侄兒,“咱們還是親戚呢,你們這是為了什么?”

    李有福絲毫不為所動,根本就沒有要給他打開門的意思,倒是旁邊吳大郎先開口就話,“我記得當初叔是把房子給賣了的。”

    趙來財在村里也是有房子的,不過他后來娶了這個媳婦之后,嫌棄村里的房子破破爛爛,加上杏花娘就是死在這里的,她根本不愿意住進來。

    兩口子就商量著去鎮上買個房子,不過銀錢不湊手,村里的房子雖然不值幾個錢,可趙來財也狠心給賣了。

    買他房子的就是周大爺,這處院子就被他用來養那些羊,但是比在自己家里還要方便許多。

    趙來財沒想到聽到這樣一句話,有些震驚的看著圍墻里面的人,“就算我把房子賣了,可我也是地地道道的這個村子的,怎么就不讓我進去了?”

    大家都不想和他繼續糾纏,只等著后面的林老爹趕緊過來解決呢,就把里正和村里的決定拿出來說。

    “這也不是一家兩家這么決定的,我們費這么大的勁建這圍墻,就是不想要讓外人進來。”

    顯然李有福并不認他這個舅舅,一點也沒有為他說情的意思。

    搬出來里正和其他村里人,趙來財也沒有辦法,他眼尖的看到杏花過來了,趕緊指了杏花說,“我閨女在這里,要不讓我跟著她回去。”

    他在心里已經把李有福和趙娘子一家罵的翻來覆去,嫌他們不顧慮親情,分不清跟誰近。

    當初杏花娘生病的時候,趙娘子就對他不拿錢出來給她看病花錢的事情鬧了好幾次,覺得他人實在是有些涼薄,加上從前許多個事情,干脆就和趙來財斷了來往。

    趙來財當時就覺得臉上不好看,覺得這里很多人都在看他的笑話,想著斷了來往就斷了來往,他手上有不少銀錢,比他們一家泥腿子都要強多了。

    趙杏花過來之后也根本都不看趙來財一眼,只打量了他身邊那女人,連個開口的意思也沒有。

    趙來財身邊的這女人來歷可不簡單,她從前只知道趙杏花長得漂亮,可從來不知道長得竟然這么好看,也難怪當時把她給賣了。

    就是不曾想這人也是個福大命大的,被賣了也還有再回來的一天,要是當初不斷了來往的話,指不定還能再把這趙杏花再賣一次。

    不過也只是想想,眼下最主要的事還是搬到村里去住。

    他們住在鎮上實在是不太安全,再加上鎮上的房租也比之前漲了不少,花銷也越來越大,想著趙杏花既然回來了,手里指不定有不少銀錢,套套近乎還能從她那里拿一些。

    他們正在這邊糾纏著,狗蛋眼尖的看到遠處走了三個小點,趕緊和底下的人喊道,“他們來了,他們來了!”

    趙來財還不知道到底是誰來了,就見這些人立刻都抄起了家伙,就連后面的幾個小娘子也拿了不少的東西,尤其是孫安元手里的那把刀,看起來就格外的鋒利。

    趙來財夫妻兩個一下子就被嚇到了,兩腿都忍不住打起哆嗦來,也不再像剛才那樣氣焰囂張,往旁邊讓了好幾步,回頭張望起來。

    到底是誰有這樣大的排場,竟然把整個村子的人都給得罪了。

    張大娘的袖子早就被擼了起來,看著那三個人越走越近,那小的可能是走不了特別遠的路,就被林老爹直接抱在懷里,看著很是嬌慣。

    張大娘的火就噌噌的往上冒,這兩個女娘生下來之后,林老爹可是從來沒有抱過,更別說抱著走路了。

    “前面怎么這么多樹?”施娘走了這一路也覺得有些累,肚子也咕嚕嚕的叫著,可惜帶來的東西早就被吃得干干凈凈。

    他們這一路上走走停停,先是把那于船夫翻來覆去的罵了一通,接著就開始想著待會兒怎么從林春燕他們手里拿錢。

    林老爹還放了狠話,“我怎么著也是他們的爹,見了我就該磕頭的。”

    他想的特別簡單,從前不管是林春燕還是林桃紅,都對他可是孝敬的很。

    他想著要是真的能拿到錢了,以后就是搬到家里頭住著也不錯,在后罩房蓋起個小院,讓兩個女娘住在那里。

    張大娘自然是不能繼續留在家里,一山容不得二虎的道理他還是知道的。

    越想林老爹越興奮,好像那樣的日子已經到他跟前了。

    不過也不知道怎么記憶中的村子和現在的一點也不一樣,有些納悶的說,“我才出去兩三年,這以前沒有這些樹啊。”

    施娘翻了個白眼,“你怎么這么沒用,連家里的路都找不到!”

    可能是馬上就要過上好日子了,林老爹覺得自個兒腰桿子一下子就挺了起來,瞪了施娘一眼,“不會說話就閉上你那嘴,小心我把你給休了!”

    施娘從前就知道他是個窩里橫的,沒想到這錢還沒到手呢,人就開始這樣囂張起來。

    她向來是個能屈能伸的,為了那些個銀子也閉了嘴,還從牙縫里擠出來幾個字,“我這也是著急了,想著光宗餓了一路肯定難受,你慢慢找。”

    林老爹就哼了一聲。

    走得再近一些他們就發現這些樹是被人種起來的,樹和樹之間都被繩索捆綁著,村口的地方更是有一扇緊閉的大門。

    門口站著一男一女,林老爹仔細的分辨了一二,才認出來這是杏花她爹。

    旁邊那女娘他不認識,看兩個人關系親密的樣子也能猜出來一二,先笑呵呵的朝趙來財打了招呼。

    趙來財見他這樣一無所覺的樣子都佩服起他這人,這是根本沒有瞧見大門那邊已經站著不少人了,還想在這里打聽一些消息呢。

    林老爹說了兩句話就覺得有些奇怪,這趙來財有些不大對勁,眼神總是亂瞟,一旁的施娘也許久沒有說話,倒是能感覺到她身子越來越僵硬。

    他還沒有問出口,就聽到林光宗已經脆生生的說話,“爹,那邊是什么東西那么亮?”

    林老爹就往那邊看了幾眼,這一瞧可不了得,只見原本還緊閉的大門在這時候被打開,那亮閃閃的東西也越來越逼近,赫然是孫安元手里拿著的那把刀。

    哪怕時隔兩年沒有見面,林老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在最前面的張大娘和林桃紅她們,兩個人活脫脫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眼睛眉毛都往上挑,一副惡狠狠的表情盯著他看。

    林老爹身子也僵硬起來,腦子卻在清晰的轉動著,瞧,他之所以要跟著施娘一塊過日子,就是張大娘這副樣子十分不討喜。

    施娘的腳步已經悄悄往后退了,她實在沒有想到人家一村子的人早就等在這里了,瞧這個樣子就等著甕中捉鱉。

    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走漏的風聲,生怕一會兒被牽連進來,最后不得善了。

    “好你這個畜生!你還竟然敢回來!”張大娘率先跑過去,也不看被林老爹抱在懷里的林光宗,直接啪啪兩巴掌打在了林老爹的臉上。

    那清脆的聲音響起,在有些安靜的空氣中就顯得格外的響亮。

    張大娘打了這兩巴掌之后雖然手也疼得很,可心里卻十分的痛快,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在全身蔓延,讓她恨不得再打林老爹幾十巴掌。

    她也是這樣做的,不過林老爹也很快就反應了過來,臉上火辣辣的燒似的疼,最讓他難堪的還不是這些,是站在張大娘身后的那些村里的人。

    有不少是和他關系不錯的,可如今一個個的都站在了張大娘身邊。

    不僅冷眼旁觀著,還有人在后面拍手叫好。

    一股怒氣從林老爹的心里涌起,他從來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反而怪張大娘生不出兒子讓他背井離鄉。

    把林光宗先放在地上,推給站在身后的施娘,這個時候他也不忘記護這些他的寶貝兒子,做完這個就想上手去和張大娘打架。

    以前的時候,在村里打女人根本就不是個事兒,男人在外頭氣不順了,回家直接就咣咣踹上了幾腳。

    張大娘從來就是個厲害的,林老爹有一次回來之后也想這樣做,她直接就嚎了一嗓子跟著上去打。

    林老爹這個人長得個子雖然不矮,但他人比較瘦,張大娘那時候就和他打的不上不下。

    這次就不同了,林老爹本來就一路奔波沒有吃什么飽飯,加上已經失去了先機,氣勢上就弱了不少。

    可張大娘滿腔都是怒火,這火從林老爹開始寫第一封信的時候就有些壓不下去了。

    更別說還有從前被休的恥辱,張大娘真是一巴掌一巴掌的打下去,林老爹連還手之力也沒有,險些站不穩,嘴里還充斥著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關鍵是旁邊還有人時不時上前來幫忙,不是這邊推他一把,就是在他腰間上扭上一回。

    “你們這是要做什么!”林老爹說話都已經不利索,還是后面的施娘緊緊抱著林光宗開口,“還有沒有王法了!”

    “啥是王法?”柳娘子直接啐了過去,張大娘要打林老爹來出氣,她可沒想著放過這施娘。

    在她看來,這林老爹是畜生,罪無可赦,可這施娘也好不到哪里去。

    柳娘子啐了一口之后,就把施娘懷里的林光宗給搶了下來,這孩子還太小,從剛才開始就被嚇得哇哇大哭。

    可不管是在場的哪個人,對他都沒有多少同情。

    施娘看情況不對,轉身就想跑,這和他們想的情況完全不一樣,還以為仗著林春燕他們親爹的身份,回來能大搖大擺的住進家里。

    她還沒有跑兩步,人就被柳娘子給拽了回來,林桃紅剛才就一直在旁邊看著,要不是錢娘子拽著她,怕在張大娘動手的時候就竄出去一塊幫忙了。

    這張大娘能打林老爹,可是林桃紅要是動手了,就算別人知道這里面內情是怎么樣的,別人也覺得林桃紅這人太過厲害了些。

    但林桃紅要去收拾施娘的時候她就沒再攔著,只叮囑她千萬不要鬧出人命。

    林桃紅從來沒覺得自己這樣冷靜過,同孫安元說了要用一用刀,見孫安元不給,扭頭就和林春燕說起來。

    林春燕看林桃紅眼里并沒有多瘋狂,且在她耳朵邊耳語了幾句,就點頭答應了。

    施娘只覺得眼前白花花一片閃過,腿腳根本就站不住,撲通一聲一屁股就坐下了。

    不知道是誰在后面大叫了一聲好,還有人帶頭鼓起掌來,施娘這時候卻顧不上那么許多眼睛盯著她看,下意識的就緊緊閉上,嘴里也害怕的尖叫起來。

    那刀是真的朝她劈過來的,施娘以為她人頭就要落地的時候,就見林桃紅的刀直直的切在了施娘的頭發上。

    施娘被嚇得整個人都止不住的發抖,一旁的林老爹雖然自顧不暇,可也看到了林桃紅拿著刀沖出來的樣子,嚇得兩眼一翻就要暈過去。

    可惜還沒暈上多大會兒,就被張大娘給扇醒了。

    “真是沒出息!”張大娘扇的累了稍微歇一會兒,就見林老爹經過剛才林桃紅拿刀沖出來的樣子,已經被嚇得尿了褲子,一股難聞的味道從他周圍給散發出來。

    林老爹真是覺得里子面子都丟光了,也顧不上還在旁邊尖叫的施娘,四下搜尋著林春燕的身影。

    張大娘和林桃紅瘋了,可林春燕這時候還沒出來,說不定還對他有幾分感情。

    很快,從兩只紅腫的眼睛縫里他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林春燕。

    其實林春燕站的并不遠,就在林桃紅旁邊,和林桃紅正在拿著刀砍施娘的頭發不同,她手里冷靜的拿著一把剪刀。

    這剪刀是剛才丁慧娘給遞過來的。

    見林老爹看過來了,林春燕的唇角還能勾起一抹笑,從容淡定的把那剪刀遞給了一旁林桃紅,換回了那把刀。

    “用這個剪,那刀都不鋒利了。”

    那刀都快磨的锃光水亮了,竟然在林春燕嘴里面也只是不鋒利。

    林老爹不知道為什么,看到那么從前從來沒有出現在林春燕臉上的笑容之后,心里就涌現出一陣陣惡寒。

    接著,讓他眼睛忍不住瞪大的一幕就出現了,林春燕拿著那把刀竟然站在了林光宗跟前。

    從剛才開始,林光宗就一直扯著嗓子大哭,看到林春燕拿著刀走過來了,反而嚇得不敢再哭了,只敢一抽一抽的在旁邊吸氣。

    林老爹在一旁看的是目眥牙裂,他最看重的就是林光宗了,這三個人顯然都已經瘋了,他剛才簡直異想天開,竟然覺得林春燕是這里面最冷靜的一個人。

    她分明才是最知道他軟肋是什么的,一捏一個準。

    林老爹已經顧不上旁邊的張大娘,也不再想著和張大娘怎么還手,只往這邊爬了幾步,想去奪林春燕手里的刀。

    “你可別亂來!這可是你弟弟!以后就算你嫁人了也是能給你撐腰的!”

    “咱們都是一家人,你把你弟弟放開,咱們一家人好好的過日子,等你出門的時候我給你準備一筆豐厚的嫁妝!”

    林老爹嘴里的牙齒也被打落掉了幾顆,說話的時候都有些口齒不清,可林春燕還是都聽明白了。

    她把那刀在手里掂量了幾下,把之前的笑容又加深了幾分,“咱們是一家人?你還要給我準備嫁妝?”

    林老爹以為林春燕已經松動了,趕緊瘋狂的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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