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家里還有幾十畝地等著打農藥, 看望完楊金鳳,江濤讓肖艷先留醫院幫襯些,自己忙完地里的活就來, 江秋梧這才得空抽身回趟家。
在醫院待三四天,身上不大好聞,江秋梧沖了個澡換身衣服,又給楊金鳳收拾幾套干凈衣服, 原路返回醫院。
人上了年紀, 身體出現毛病在所難免,之前不是沒做過心理建設,可這次還是被嚇得不輕,神經時刻緊繃著。
再加上這幾天一直在醫院陪護, 沒怎么休息好,江秋梧大腦渾渾噩噩,提不起精神。
看到病房里多出來的人, 硬是愣了好半天才想起打招呼, “你怎么來了?”
趙悅站起來看著江秋梧走近, “我去找了彭莉姐。”
江秋梧明白過來,點點頭哦了聲,把換洗衣服裝進柜子里, 抬頭時望見桌上的果籃, 目光稍頓了下, 轉頭朝背后的人說:“坐吧。”
“嗯。”趙悅往后退了步,坐下。
一旁的肖艷打量完趙悅又去看江秋梧,“我們跟小趙有兩年多沒見了吧。”
江秋梧不語。
趙悅扯扯嘴角, 替她答:“嗯,是有兩年了。”
肖艷呵呵笑了兩聲, “聽媽說你這兩年去外國讀書了,怎jsg么樣,國外是不是比國內教的好?”
趙悅笑笑,如實說:“也不一定,國內和國外都各有所長,具體看你想學到什么。”
肖艷點點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你還記得佳佳嗎,就是我女兒,你見過她的,她今年剛讀大學,學的英語翻譯,我跟她爸商量著以后要是有條件,也送她去出國深造。”
“那挺好的。”趙悅說了些自己的看法,肖艷聽得很認真,臉上洋溢著羨慕,“這出過國的孩子就是不一樣啊,見識面真廣。”
趙悅謙虛地笑笑。
“對了小趙,你是哪年的,有二十四五了吧,談對象沒?”肖艷問。
趙悅神情微怔,看了眼江秋梧,搖搖頭說:“還沒。”
“條件這么好,怎么還沒談戀愛,是不是眼光太高了啊。”
江秋梧眉頭輕皺,回頭看肖艷,“嬸,這是人家的隱私。”
肖艷撇撇嘴,自打圓場:“我就問問,又沒別的意思,這不是好久沒跟小趙見面了。”
“不要緊的。”趙悅垂下眸子,笑笑說:“我沒談戀愛是因為還沒追到。”
肖艷一抬眼皮,“哎呦,那這是有喜歡的人了啊。”
“嗯,有。”
江秋梧背對著二人,一言不發。
肖艷看她一眼,“小趙,說出來不怕你笑話啊,我們秋梧也還沒談對象呢,不知道你身邊有沒有年齡相仿的結婚對象,給秋梧介紹認識一下,她奶奶天天操心她結婚的事,早上清醒那一會就在念叨這孫女以后沒人照顧。”
“嬸!你說這干什么。”江秋梧聽不下去。
肖艷不滿數落:“看,一提結婚的事她就急。”
“結婚。”趙悅眼睛一眨不眨盯著江秋梧,喃喃道:“太早了。”
肖艷聽到一臉震驚,“這還早,秋梧都快四十歲了,跟她年齡相仿的,孩子都讀初中了。”
江秋梧猛地站起來,肖艷被嚇一跳,看著她,“怎么了?”
“出來下。”
趙悅從病房出來,尋見江秋梧坐在電梯對面的長椅上,頭輕輕的垂著,一臉憔悴。
她慢慢走近,在旁邊坐下。
誰也沒出聲。
過去半晌,江秋梧快要瞇著時聽見耳旁傳來很輕的詢問聲,“多久沒睡覺了?”
睫毛顫了下,眼睛倏然睜開,江秋梧抬頭悵然,“沒多久。”
趙悅轉頭看她,“黑眼圈這么重,還嘴硬。”
江秋梧挪動身體,后腦勺貼向后面的墻壁,閉上眼睛疲倦道:“那能怎么辦。”
“你可以告訴我。”趙悅說。
江秋梧聽見了,但沒給反應。
這個姿勢睡覺自然不好受,可能稍事休息也是好的,趙悅盯著江秋梧側臉看了會兒,收回目光,不再出聲。
沒一會兒。
肖艷急匆匆從病房出來,喊道:“秋梧,秋梧,快,醫生找你。”
江秋梧猝然睜開眼睛,腦袋還沒完全清醒,身體已經條件反射站起來,循聲望去。
“小心。”趙悅護在她身后。
肖艷指病房,“醫生找家屬了解病人情況,我說不清楚,你快來。”
“好,我馬上過去。”江秋梧用力閉了閉眼睛又睜開,偏頭猝不及防提起:“我這次可能真要結婚了,你回去吧。”
說完沒看趙悅的反應,也絲毫沒有停留,直奔病房。
楊金鳳早上短暫的清醒過,醫生來詢問情況,好制定后續的治療方案,聊完病情已經是半個小時后。
江秋梧從辦公室出來,經過電梯時,下意識地往那邊掃了眼。
趙悅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離開了,此刻一對夫妻坐在方才她們坐的位置上,妻子倚靠著丈夫的肩膀,眼眶里閃著淚花。
蕓蕓眾生,各歷苦難,江秋梧沒看第二眼。
“回來了。”病房里,肖艷正在削蘋果,聽到看門聲抬頭看了眼。
“嗯。”江秋梧走到病床跟前,看著躺在上面的人,“明天我要去上班,奶奶就麻煩你照顧了,嬸。”
肖艷低著頭專注地削蘋果,“什么麻不麻煩的,哪家都要經歷這個事。”
江秋梧聽到這話心里不好受,抿了抿唇,在床邊坐下,一聲不吭。
良久過去,才想起把剛才醫生交代的事重復給肖艷聽。
肖艷削完蘋果,從中間一分為二,一半遞給江秋梧,見她不吃就放在床頭,“我媽走之前那些日子都是我在照顧,不用說這么多,我這方面比你有經驗。”
江秋梧無從反駁,見已經到飯點,起身問:“你晚上想吃點什么?我去買。”
“醫院門口那家面條就行,別亂花錢啊。”肖艷交代。
“好。”
下樓前,江秋梧拐到洗手間洗了把臉,洗手間正對著安全通道,出來正好撞見沉重的鐵門被推開,發出吱呀的刺耳聲。
抬眼望去。
趙悅手里提著塑料袋,推門進來,額頭上掛著汗珠,胸口劇烈起伏,隔著距離都能聽見她粗重的喘氣聲。
四目相對,兩人都愣住。
江秋梧攥緊擦手的紙巾,掌心里快要擰出水來,“你怎么,還沒走?”
“到飯點了。”趙悅還在喘,說話都不連續,“我下去買飯。”
誰都期望有個人能陪伴著自己度過艱難歲月,即使嘴上再強硬拒絕,不愿承認,也無法掩飾心底的那份渴望。
江秋梧心劇烈的顫了下,連忙垂下眸子,頭也不自覺低下去,她不知道該擺什么表情去面對趙悅,“你不用做這些。”
“可我都買了。”趙悅說:“丟掉不好吧。”
浪費糧食確實不好。
江秋梧沉默了會兒,點點頭,“對。”
趙悅勾唇笑起來,“這份是給嬸嬸的,你拿給她。”
病房里,肖艷吃驚地看著江秋梧從袋子里拿出盒飯,“點的外賣啊?這么快就回來了,還有我不是說面條就行嗎,你怎么買這么多。”
“小趙買的,吃吧。”
肖艷沒來得及多問,江秋梧已經推門出去,正值飯點,電梯前擠滿家屬,等著下樓去買飯。
而一樓等著上來的,早已排起長龍,更是壯觀。
江秋梧望了眼人群,往反方向走到頭,拉開安全通道的門,跟趙悅并排坐在臺階上。
“好些了嗎?”
“什么?”
趙悅偏頭,額頭上的汗還沒干徹底,格外顯眼,江秋梧目光頓了頓,從口袋里掏出紙巾,遞給她:“擦擦汗。”
“好。”趙悅拿著紙巾在額頭上擦了兩下就順手給揣進兜里,然后從懷里掏出餐盒,“快吃吧,一會涼了。”
江秋梧望著內壁凝結滿小水珠的一次性餐盒,忘記伸手去接,趙悅察覺到江秋梧的遲疑,連忙解釋:“餐盒不保溫,我怕菜涼了才先放衣服里——”
“下次能不能乘電梯?”江秋梧打斷她。
趙悅愣了下,點頭:“能。”
江秋梧打開餐盒,小口的吃,心里不知是生氣還是酸楚,故意找茬:“太油了。”
“油嗎?”趙悅不見外的把頭伸過去,“我嘗嘗看。”
江秋梧用筷子夾了塊排骨遞她嘴里,“還咸。”
趙悅邊嚼邊品味,品著品著就沒忍住笑出來,“外面的飯菜不合你胃口,那明天我下廚給你做。”
江秋梧手頓住,轉頭看她,滿臉寫著你認真的嗎。
“怎么,不相信我的手藝?”
江秋梧實誠點頭,“還是別忙活了,糟蹋糧食。”
趙悅皺眉,“別這樣,我還是有兩個拿手好菜的,不信明天就做給你嘗嘗。”
魚肚上有刺,江秋梧咬在嘴里小心摘掉,腮幫子一鼓一鼓,吃的很專注,“我都要結婚了,你還送飯?”
趙悅臉上怔了下,轉而低頭笑起來,“新郎找好了嗎?”
“快了。”江秋梧嘴里有飯,吐詞含糊。
趙悅點頭,“找好了給我看看。”
“你見過。”
趙悅神情愣了下,想起之前在鄉下見過的那個男人,“都過去這么久了,他還沒結婚,看來是真喜歡你。”
“嗯。”江秋梧忙著吃,沒空多說一個字。
趙悅扯了扯嘴角,不以為意,“婚禮也邀請我唄。”
“不邀。”
“為什么?”
江秋梧擦擦嘴,說:“前女友去不合適。”
趙悅笑起來,“給你當伴娘。”
“不合適。”
“怎么?”趙悅偏頭看向江秋梧,語氣極為冷靜,“怕我在婚禮上告訴你老公,你是怎么在床上跟我魚水之歡的。”
飯是一口也吃不下去了,江秋梧放下筷子,“謝謝你送的飯,我吃好了。”
趙悅抓住她胳膊,“奶奶情況怎么樣,醫生怎么說?”
“目前已經脫離生命危險,后面jsg還要看恢復情況。”江秋梧說。
趙悅點點頭,“看來還要在醫院待些日子,我明天還是這個時間點來,晚不晚?”
江秋梧側目看她,提醒:“我要結婚了。”
“你已經說過,不用重復。”趙悅抬眼,接著上個問題:“五點半來晚不晚啊?”
江秋梧別開眼,“不要做這些沒意義的事。”
“是我閑的,行嗎?”
江秋梧一直偏著頭,不言。
忽地肩上一重,趙悅把頭靠過來,下巴微抬,無比篤定地說:“你不會。”
“”
“你不會結婚的。”
“真要結婚了你就不是江秋梧了。”
江秋梧依舊不把頭轉過來,“不要以為自己很了解我。”
趙悅輕笑,“不是以為,是本來就了解,你不會結婚的,你要真結婚了。”
突然沒了下文。
江秋梧心生詫異,偏頭看了眼,“怎樣?”
“真結婚了,以后我們每天五點半來這偷/情。”
江秋梧神情滯住,抬手推開趙悅,站起來,“我吃好了,你回去吧。”
“五點半,到底晚不晚?”趙悅在身后追問。
82
劇組置景用的門牌因工作人員失誤操作導致有些破損, 東西著急換新的,工廠那邊完工立馬就派人送到酒店驗看。
沒想到路上遇到晚高峰,原本一個小時的路程拖到快八點還沒到, 那邊也急,不停給趙悅打電話說明情況。
從醫院回來,趙悅就等在樓下,聽對面說還要一會兒才到大廳休息區坐下等。
為保護演員隱私, 自從劇組住在酒店后, 酒店對外接待量明顯降低,這會兒沒進什么新客。
前臺兩位服務人員閑來無事,湊在一起低聲閑聊,說到女演員們的緋聞時眉飛色舞, “你說,客房部那位是不是也想進娛樂圈。”
另一位捂嘴輕笑,“快四十的人了, 她就是想進也要有人看得上才行。”
“也是, 娛樂圈什么年輕漂亮的沒有, 能看上她才怪。”
咯吱——
椅子摩擦地面發出噪音,正在議論的二人這才發現有旁人在,連忙噤聲。
胸前掛著前廳經理牌子的女人給稍年長些的遞眼色, “紅姐, 去倒水。”
女人整理了下衣服, 轉身去接水。
“你好,女士,請喝水。”
紅姐面帶微笑, 手里掌著托盤,微微彎下腰, 另只手去拿水杯,卻不想方才還坐的端正的人突然站起來。
水杯瞬間被打翻,潑了對方一身,杯底只剩兩片檸檬。
紅姐大驚失色,連忙放下托盤,用袖子去給趙悅擦拭衣服,“對不起,對不起。”
經理聞聲也連忙過來,問:“怎么回事。”
趙悅甩了甩手上的水,后退一步避開女人的觸碰,“這么巧。”
“你認識我?”紅姐手頓住,一臉困惑盯著趙悅,趙悅不說話,她又扭頭去看經理,尋求幫助。
“你怎么這么不小心。”
經理斥責完,上前跟趙悅道歉,“實在不好意思,把您衣服弄臟了,要不你脫下來,我幫您送去干洗,等洗好了送到您房間去。”
“不必。”趙悅擺手拒絕,目光掃向站在一旁的女人,“你不認識我不要緊,我認識你就行了。”
服務行業最怕的就是被投訴,紅姐一聽這語氣連忙從桌上抽出兩張紙,慌慌張張要去給趙悅擦衣服。
“實在是對不起,我幫您擦干凈吧,希望你不要投訴,不然我這個月全勤就沒有了。”
這時候倒是想起讓別人寬宥。
趙悅面露厭惡,再次避開,“管不住自己的嘴,就不要從事服務這行了。”
服務業難免會遭客人投訴,可因不小心把水灑到客人身上就被開除的還是少見,這話一聽就是恐嚇人。
另外現在人愛同情弱者,只要沒犯原則性的大錯,這事就算擺出去理論也沒什么怕的。
左右也要投訴,這個月全勤是沒了,紅姐權衡完收回手,態度沒剛才那么卑微,臉上掛著不誠心的笑,“那您看要怎么處理?”
趙悅只笑笑沒說話。
這時正好手機響了,是工廠那邊的人打來的,說已經到酒店門口。
“好,我就來。”
臨走前,趙悅冷冷掃了眼二人。
紅姐沒敢迎臉直視,等人走遠才小聲嘀咕,“切,嚇唬誰呢。”
經理搖頭嘆氣,無奈道:“紅姐,她要真投訴到總經理那,我可沒法替你說好話了。”
“沒事。”紅姐拿起桌上的托盤,滿不在乎地說:“就一個全勤,沒了就沒了吧。”
·
跟工廠那邊對接驗完貨,趙悅馬不停蹄把東西送到劇組道具老師手上。
“辛苦你了,小趙,我讓助理定了外賣,留下來一起吃點吧。”
趙悅笑著婉拒,“我吃過了,你們吃吧。”
“那行,我去忙了。”
yulia今晚有場夜戲,知道趙悅要來劇組送東西,嚷嚷著肚子餓要她帶份麻辣燙來。
“王導不是讓你減肥嗎,這么晚還吃麻辣燙。”
yulia發來個嚎啕大哭的表情,“減肥難道就是把人餓死嗎,我從中午到現在一口飯都沒吃。”
“辛苦。”
趙悅回完轉身到附近找賣麻辣燙的店,算著時間給yulia送過去,對方剛下戲,臉上還帶著妝,看見趙悅手里的餐盒餓死鬼般撲上去。
“愛你,我的寶貝。”
趙悅看yulia這吃相,沒忍住笑起來,“能不能有點女明星的樣子。”
yulia沒搭理她,吃到五分飽才斯文起來,騰出嘴說:“有個中國男人在追求我。”
yulia樣貌出眾,有人追求不足為奇,趙悅輕嗯了聲,提醒:“別忘了你有男朋友。”
“寶貝,不是這個意思。”yulia單手掩著嘴,笑起來,“那個人不僅追求我,還追求了林楠,尹冉,最最滑稽的是,他給我們三個送的花一模一樣。”
趙悅一時無語住,這幾個人都是劇組的重要女演員,那男的還挺會挑。
“這是不是就是——”yulia停頓了下,尋找合適的形容詞,“渣男!海王!”
趙悅坐在矮板凳上,手托著下巴,“那你當心些,別被騙。”
“他不是我的菜,我和林楠已經在背后偷偷罵過他。”yulia捧起碗喝了口湯,說:“悅,那個人你也見過。”
趙悅好奇,“我見過?誰啊。”
“導演來酒店的時候,在門口迎接的那個王副總。”怕趙悅回憶不起來,yulia提醒說:“他有一頭黃毛,特別搞笑。”
碎片化的信息瞬間被串聯在一起,趙悅話里有話,“又是他。”
“什么?”
趙悅看她一眼,站起身道:“你慢慢吃,我找王導有點事。”
王京山愛惜羽毛在圈里是出了名的,眼下新戲還在拍攝當中,他自然是不會允許戲中的女演員被人騷擾,傳出不好的名聲。
所以趙悅提起這事時,他格外重視,“看來我有必要跟酒店的總經理好好聊聊了,事不宜遲,我看就明晚吧,小趙你也去。”
“王導,既然要請,不如把廖總的夫人一起請上。”
王京山意味深長的看了眼趙悅,“怎么,你這是有其他打算?”
趙悅沒顯露神色,只說:“王家成是廖東升跟前妻生的,后來為了娶到孫增月,讓兒子改隨前妻的姓了。”
這都是些私事,若非熟人斷然無法知曉,王京山滿臉愕然看著趙悅。
“國際麗源酒店是孫增月娘家的產業,婚后才交給廖東升打理,她應該也不想一個沒有血緣的繼子來插手自家生意。”
這里面的利害其實只要細想就能明白,除了廖東升自己,沒人希望這么一個不成器的東西霸著副總的位置不放。
孫增月更是比誰都希望他能滾蛋,但缺少合適的理由,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王京山聽完一臉恍然,“看來你是提前做了功課的啊,小趙。”
趙悅笑笑,“yulia是我的好朋友,被這樣的人騷擾,她覺得很苦惱,都沒辦法專心拍戲了。”
“估計影響的不只yulia一個。”王京山眉頭緊皺,“我這就給那個廖東升打電話。”
·
飯局定在國際麗源酒店一樓的包間。
劇組和酒店之間本就是合作關系,互惠互利,此外因為演員的名氣,后續還能酒店增加不少客源。
所以王京山也沒拐彎抹角,直接就把事情給挑明了。
大概也清楚自己兒子是什么德行,廖東升聽完并未反駁,鐵青著一張臉罵:“這個不成器的東西!真是把我的臉都丟光了。”
王京山等人罵完才說了幾句圓滑話,“王jsg副總年紀還小,再歷練些應該會更穩重。”
廖東升舉杯賠笑,“是啊,我這兒子年紀輕,叛逆慣了,我回頭——”
話還沒說完,突然被一道凌厲的女聲打斷,“二十好幾的人了,還叛逆?說出去簡直讓人笑掉大牙。”
孫增月拉著臉,語氣不快。
廖東升懨懨看了眼,沒敢反駁,飯桌上氣氛頓時有些尷尬。
坐在孫增月旁邊的小姑娘瞪著大眼睛看了圈在座的人,仰頭甜甜的喊:“媽媽,我要吃蝦。”
“好的,寶貝。”孫增月臉色這才有所緩和,伸筷子夾了兩只蝦,轉頭尋找一次性手套。
小姑娘等的急了,開始催,“媽媽,快點啊。”
“好好。”
剝蝦動作倉皇,幾滴油星子濺到胸前,孫增月心疼地看了眼限量版的新衣,“寶貝,剝好了,來張嘴。”
“不夠不夠。”
剝蝦的速度哪里趕得上吃蝦的速度,盤子里一空,小姑娘就開始催,孫增月自己什么都沒吃,就顧著剝蝦了。
衣服袖子還被小姑娘沾了油的手抓了好幾個印,孫增月看不過去,想起身到洗手間處理下。
小姑娘嚷著還要吃蝦,孫增月無奈給廖東升使眼色,讓他別喝酒了,顧著點女兒。
男人忙著應酬,隨便應付幾句,并未有實質性的動作,孫增月被氣夠嗆,一轉頭發現女兒正歪著頭跟坐在左側的客人嬉笑。
除外,女兒面前盤子里多了幾塊剝好的蝦肉。
察覺到孫增月打量的目光,趙悅抬頭沖她笑了下,“我來剝吧,廖太太,你吃點東西。”
孫增月勾唇笑了下,“謝謝你啊。”
飯局前半頭忙著給小姑娘剝蝦,后半頭陪看動畫片,快結束的時候趙悅才被王京山叫過去引薦,喝了大半杯酒。
“今天晚上真是謝謝你啊,小趙。”孫增月對趙悅印象不錯,笑著說:“只顧著幫我照顧小雨了,你都沒吃上東西。”
趙悅笑:“沒事,我挺喜歡小孩子的。”
“不如這樣,我們加個微信吧,小雨看起來很喜歡你呢。”孫增月說。
趙悅欣然答應,“好啊。”
飯局結束。
送走廖東升和孫增月一家,王京山回頭詫異道:“我以為你今晚也會跟廖總告狀呢,沒想到你替人家看了一晚上孩子。”
趙悅失笑,半調侃的說:“告狀哪里有枕邊風管用。”
王京山頓了下,像是明白過來,指指趙悅,“讓你在我劇組打工真是屈才了。”
“王導,早點休息。”
晚上喝的不多,但大概是喝的急了,胸口悶得慌,趙悅沒有立馬回房間,拐到酒店后面的小道上吹吹風。
yulia不知道從哪里聽說趙悅為給她解決麻煩,特意去找廖東升對峙,風風火火的跑過來一把把人抱住,感動道:“悅,你也太愛我了吧。”
“哎哎!”趙悅用手擋住她湊過來的嘴巴,把人隔開些,“頭有點暈,別離我太近。”
yulia忙關心,“是不是喝太多酒的原因?我太感動了,你居然為我做這么多。”
趙悅側開臉,哭笑不得。
83
楊金鳳醒了。
周龍飛的母親不知道從哪里得知的消息, 大老遠提著水果和補品來看望,江濤和肖艷感激的不知道說什么好。
“嫂子,你看你來就來還帶什么東西, 弄這么周到。”
“龍飛非要我到城里住了些日子,我還是前天回去聽我們村的王嬸說起才知道,不然我早就來了。”周龍飛母親坐在床邊,低聲詢問楊金鳳身體感覺如何, 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年紀大了病這么一遭, 元氣大傷,雖然醒了但說話還不利索,楊金鳳用力點點頭,眼中噙著淚水望向周龍飛。
江秋梧不情愿這門婚事一直是楊金鳳心中的遺憾, 如今男方能不計前嫌來看望,老太太心里感動。
周龍飛母親也知曉她的意思,伸手握住楊金鳳的手, 耐心寬慰:“秋梧奶奶啊, 你現在要緊的是把自己身子先養好, 有個好身體才能有精力操心孩子們的事。”
楊金鳳含糊地應了聲,淚眼婆娑。
“哎。”這門婚事沒成,肖艷也覺得可惜, 抬頭去尋江秋梧, 想知道這事還有沒有轉機, 反正周龍飛眼下也未婚。
江秋梧偏開頭裝看不見,尋了打水的借口出去。
開水房里。
江秋梧有些心不在焉,剛擰開熱門閥門, 一只大手突然從后面伸過來,麻利將其關上。
“小心。”周龍飛抓住江秋梧胳膊把人拉開, 著急詢問:“沒燙到吧?”
江秋梧轉頭望去,眼神中帶著一絲迷茫。
“瓶里水是滿的。”周龍飛眉頭微皺,關切地問:“燙到沒?”
江秋梧回過神,順著視線看了眼,瓶里的水滿滿當當,但剛一直走神沒注意,好在周龍飛關的及時,只有外套上濺了幾滴。
“不要緊。”江秋梧拍了拍衣服,“謝謝你啊。”
“你沒事就好。”周龍飛松開手,用手在瓶口探了下,“里面水還是熱的,不用換。”
江秋梧點頭,“嗯。”
周龍飛把蓋子合上,扭頭看她一眼,提醒說:“先別回病房,肖艷嬸正在跟我媽聊結婚的事。”
江秋梧有些愣住,但轉而一想這事也是在預料之中的,沒什么好意外,“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周龍飛苦笑,“該說抱歉的人是我。”
江秋梧不解看他。
“是我讓我媽來的。”周龍飛說。
江秋梧明白這是什么用意,眼眸低垂著,沒出聲。
其實沉默已經代表一切,可周龍飛不死心,“我們都是三十多歲的人了,所以有些話就不跟你拐彎抹角了,結婚的事,真的一點可能都沒有嗎?”
江秋梧抿了抿唇,正要開口。
周龍飛又道:“奶奶年紀大了,一直盼望著能看到你成家,我可能不太符合你的擇偶標準,但絕對是個合適的結婚對象,另外很多事都是可以婚后慢慢磨合的。”
比起那些五一剛見過面,十一就著急結婚的人來說,周龍飛確實是個合適的人選,可人最難過的還是自己心里那關。
無法將就,不肯屈服。
“對不起。”周龍飛是個好人,江秋梧覺得不隱瞞是對他最大的尊重,“我說服不了自己。”
周龍飛挫敗的低下頭。
“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你適合更好的人。”江秋梧說。
周龍飛嘴角艱難地扯出一抹笑,心酸又無奈,“行,我懂了。”
怕看到楊金鳳眼巴巴盯著她的模樣,江秋梧選擇逃避,在開水房的窗戶前站了好大一會兒,加固完心理防線才敢回去。
誰知一轉身發現門口站著人,感到驚訝的同時,心情好像一下子輕松許多。
“什么時候來的?”江秋梧朝她走去。
趙悅笑笑,“有一會兒了。”
兩人默契的往安全通道走,尋臺階坐下,江秋梧輕嘆了口氣,像如釋重負,“奶奶終于醒了。”
但臉上卻沒什么笑意。
“嗯,我剛才從病房過來,看到了。”趙悅說。
江秋梧點點頭,不再作聲。
趙悅扭頭看她,“后悔了?”
江秋梧沒明白,看了趙悅一眼,“后悔什么?”
“后悔拒絕周龍飛。”趙悅說。
江秋梧愣了一瞬立馬反應過來,揶揄道:“來那么早不去打招呼就算了,還偷聽人講話。”
“本來沒打算偷聽。”趙悅說:“但想著萬一要是求婚成功了,總要有個人來給攪黃。”
江秋梧睨她,“你不是還要當伴娘嗎?”
趙悅反問:“你不是要結婚嗎?”
“”
“你沒答應他。”趙悅說。
江秋梧抿抿唇,“沒答應不是很正常。”她喜歡女生,怎么可能跟個男人結婚。
趙悅笑出聲來,“心情真好。”
江秋梧斜了眼她,透露著嫌棄,“傻不傻。”
“還行。”
江秋梧嘴角動了下,微微勾起弧度,雖然是很簡短的笑,但趙悅還是看到,心里瞬間脹鼓鼓的,還有點酸澀。
其實剛在門口聽到周龍飛那番話時,她心里是慌張的,江秋梧為別人付出慣了,懂事、善良、遷就、先人后己這些動詞早就深入骨髓。
何況眼下還是從小疼惜愛護自己的奶奶。
有些事發生過一次就會有第二次,趙悅怕江秋梧為了所謂的家人圓滿再次妥協,委屈自己。
慶幸的是她沒有。
她還能自由的選擇自己想過的生活和要愛的人。
“你會一直這么愛自己的,對嗎?”趙悅問。
江秋梧神情微怔,扭頭看向趙悅,局jsg促的笑了下:“你現在講話都這么煽情嗎。”
“感動到沒?”
江秋梧眼神躲閃,沒回答。
趙悅抬手把人擁住,臉輕輕靠在江秋梧胳膊上,撒嬌似的喃道:“別太有壓力,你還有我。”
理解往往比安慰可貴,江秋梧沒有推開趙悅,手搭在膝前,低頭笑了笑。
趙悅抬頭望她,冷不丁地提說:“奶奶盼著你能有個伴侶,要不,我先冒充你女朋友。”
江秋梧愣住。
“假對象總比沒有的好。”趙悅說:“況且奶奶還挺喜歡我的。”
趙悅說的格外坦然,江秋梧差點被繞進去,羞惱道:“胡說什么呢。”
“你是不是不敢出柜?”趙悅問。
“”
不是不敢出柜,而是江秋梧覺得沒這個必要。
因為同性戀這種事在楊金鳳看來,根本不是能不能接受,愿不愿意祝福的問題,而是在她所涉及的觀念和認知里,這一片是空白的。
人對于未知領域里東西容易產生恐懼,進而把這些歸于鬼神邪說,與其讓奶奶接受憑空冒出來的東西,還不如永久瞞著。
這樣到頭來,不結婚只會落個不結婚的閑話。
江秋梧遲遲不吭聲,趙悅厚著臉皮說:“不出柜也行,那我退讓一步,我們可以先私下培養感情,等有合適的機會了再說。”
84
對方的算盤都快打到自己臉上, 江秋梧心里怎么會沒數,正斟酌如何開口,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響起來。
肖艷打來的, 問打個水怎么去這么久,周龍飛和他母親要走了,讓她去送送。
“嗯,好, 馬上就來。”江秋梧掛斷電話, 看向趙悅,“我得回去了。”
趙悅點點頭,并未執著上個話題,站起來拍了拍褲子后面, “我就不過去了,替我向奶奶問好。”
江秋梧微愣,望著她, 企圖從她臉上發現點什么。
趙悅低下頭, 笑了笑, 解釋:“劇組事多,不能曠工太久。”
“哦,那你忙。”
從醫院出來, 室外起了風, 趙悅升起車窗, 等紅燈時聽見廣播中女主播用輕柔的聲音提醒:我市今晚有大到暴雨,伴有短時強降水、雷暴大風等,請廣大市謹慎出行, 確保自身安全。
抬頭看了眼,紅燈還有三十多秒, 趙悅翻出手機,給江秋梧發了條微信,“今晚有雨,記得拿傘。”
料到江秋梧不會回,可等了十多分鐘,發現對方真的沒回,趙悅心情還是止不住的低落起來,她將車停在路邊,微微低下頭,開始后悔。
后悔自己跟她置什么氣呢。
明明聽到她說不會跟周龍飛結婚時就已經很開心了,為什么還要奢求太多。
她又不會主動來哄自己,也沒那個理由。
何必跟自己擰。
趙悅苦笑了下,轉頭觀察附近路況,打算在前面的路口調頭,這時放在卡槽里的手機突然響起來。
是王京山助理王瀟的電話,找她想必是工作上的事,趙悅連上藍牙,接通:“喂。”
“小趙,你現在在哪?”對方問。
趙悅看了眼窗外,報自己現在的位置。
“你在開車?”王瀟問。
“嗯。”
“那你在路邊停下,看下我發給你的東西。”
趙悅感覺不對勁,輕踩剎車,“出什么事了?”
王瀟開門見山直說:“有個娛記發了你和yulia在街邊擁吻的照片,這件事現在在網上發酵的挺厲害,王導讓我來跟你求證一下,你們是不是在談戀愛。”
趙悅聽完整個人都愣住,難以置信地問:“誰?我跟yulia談戀愛?”
“嗯,網上現在什么說法都有,并且還把”王瀟停頓了下,才繼續說:“還把趙導和林天驕當年的事又拿出來說,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車速慢下來,停在路邊,趙悅面無表情的盯著前方平坦的馬路,半晌后才應,“我知道了。”
王瀟說:“我大概半個小時后到酒店,其他的等見面了再說吧。”
“好。”
掛斷電話,趙悅點開王瀟的微信,光是新聞的標題就讓她呼吸困難。
【趙經年女兒與外國女友人街頭擁吻,疑似同性戀】
里面的內容可想而知,趙悅沒打開看,把手機扔到副駕駛,往酒店去。
yulia作為當事人之一,不出意料也在,面對網上鋪天蓋地的報道和謾罵,她感到很費解,“這只是社交禮儀而已,這些人為什么要語言攻擊悅,why?就算我們真在談戀愛,難道他們長這么大,沒見過同性戀嗎。”
王瀟看了眼趙悅,“網友這次這么激動,確實超出我們的預料范圍。”
“別小看三金影后的粉絲。”趙悅輕笑,滿不在乎的說:“兩年了,難得有個發泄口,她們怎么會放過。”
王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索性保持沉默。
趙悅抬頭,“抱歉,給王導和劇組添麻煩了。”
“別這么說,你和yulia都是劇組的成員,現在出了事應該一起想辦法解決,王導的意思是,如果戀愛是假,這邊就開始著手聯系律師起訴對方。”
“沒必要浪費那個資源,他們根本不在乎我有沒有談戀愛,也不在乎我是不是同性戀。”
趙悅見識過塌房粉絲的瘋魔程度,事情真相于這群人來說毫無意義。
罵她僅僅因為她是趙經年的女兒。
這群人就像聞到腥味兒的狼,要做的事就是拼命推你入地獄,什么戀情,什么同性戀都只是她們吃人的幌子。
王瀟沒說話,像是在思考趙悅的話。
yulia還在抱怨這群人沒見識,趙悅看了她一眼,說:“我記得你有注冊中國的社交軟件。”
yulia急切的問:“需要我做什么來幫你?”
“發個微博跟我劃清界限。”趙悅想了下,提供建議:“就說這只是你們國家很普通的見面禮儀,我們是因為工作第一次見面,根本不熟,更沒有談戀愛。”
Yulia皺眉,“no,我們是很好的朋友。”
“你在拍戲。”趙悅很認真的說,“你也不希望劇組受到影響吧。”
Yulia為難地看著趙悅。
趙悅笑笑,提醒她:“別忘了,我在追人,這種緋聞很容易造成誤會的。”
Yulia瞪大眼睛,一副不知道該拿趙悅怎么辦好的神情,“你還在想這個。”
“幫忙澄清一下,謝謝。”
Yulia噘著嘴,別開臉不看她。
趙悅轉頭問王瀟的意思,“發律師函太興師動眾了,只會讓那些人更來勁,不如先低調處理,要是控制不住,影響到劇組再發也不遲。”
王瀟覺得挺有道理,點點頭同意。
Yulia社交賬號沒多少粉絲,發完澄清后,劇組的幾位主演紛紛點贊,聞到味兒來的營銷號這才將其搬運走。
如趙悅所料那樣,大伙的關注點還是聚集在趙經年女兒這個身份上。
兩年前被扒出來,已經停止使用的社交賬號下一時間冒出許多新鮮的評論。
“你媽媽和爸爸各自出軌,兩個爛貨生出的女兒果然只會更爛。”
“你媽媽真的跟很多小鮮肉發生過關系嗎?”
“你家的故事簡直比小說還精彩,話說你會去監獄看你爸爸嗎?他應該給你留不少錢吧。”
“樓上的別搞笑了,她自己估計都不知道哪個才是自己的爸爸,等趙經年出來了,第一件事就是去做親子鑒定。”
“跟你媽一樣的騷/貨。”
“我嚴重懷疑林天驕是被小三的,畢竟你們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
“小三粉可別洗了,趙經年和馮媛雖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林天驕知三當三還把人家女兒的照片曝光出來,遭受網暴,可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攤上這樣的爹媽,你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倒屁霉啊,趙經年貪的錢,你敢說她女兒一分沒花?同情資本家的都趕緊去死。”
“林天驕都退圈了,她粉絲還是這么瘋。”
趙悅把評論翻到底,發現新進來湊熱鬧的網民都在罵她沒素質,不尊重勞動人民。
退出去才知道,原來十分鐘前營銷號又發了跟她有關的東西,視頻里,不小心把水弄灑的酒店員工卑微跪在她面前,為她擦衣服上的水漬,乞求原諒不要被投訴。
而她呢,臭著一張臉,高高在上。
乍一看,確實是惹人討厭,難怪會被罵。
趙悅沒去追究視頻是誰發出來的,墻倒眾人推,她又不是不懂。
但收到孫增月的邀約,她還挺意外。
“上次吃完飯回來,小雨就一直念叨要和那天給她剝蝦的姐姐一起玩,我是實在拿她沒辦法,你jsg看今晚有沒有空來家里吃個晚飯啊?小趙。”
直覺告訴趙悅,孫增月有事找她,于是便沒推脫,“好啊。”
買完禮物從商場出來,黑壓壓的烏云像幕布遮住半邊天,路上行人腳步匆忙,想要躲避這場暴雨。
趙悅開得快,到那兒時孫增月剛把小雨從學校接回來,小姑娘明顯已經不太記得她是誰,接過禮物后才害羞的笑了下,往孫增月身后躲。
孫增月摸摸她的頭,笑著說:“你不是要找趙悅姐姐玩嗎,怎么還害羞起來。”
小姑娘躲著不露臉。
孫增月面帶笑意跟趙悅寒暄幾句,說小姑娘害羞,然后讓鋼琴老師過來把人領走,“小雨,到練琴時間了。”
“我想玩一會兒再練。”
“不行,練完再玩。”孫增月蹲下身子,撫摸小姑娘的頭,哄道:“爸爸下個月就過生日了,你不是要送他一個驚喜嗎。”
小姑娘雖不情愿,但還是乖乖跟著鋼琴老師離開。
樓上很快傳來琴聲,不怎么熟練但聲音一直沒斷,孫增月沖了咖啡遞給趙悅,笑著說:“小雨剛學沒多久。”
趙悅抿唇笑了下,“慢慢來。”
孫增月喝了口咖啡,問起:“在酒店住的還習慣嗎?”
“挺習慣的。”趙悅說。
孫增月笑了聲,“可我今天看新聞,你在酒店貌似經歷了些不愉快。”
果然是為這事,趙悅并不意外,“是有些不愉快。”
孫增月試探說:“現在這網絡真是有利也有弊,明明那么小一件事,私下就解決了,還要發到網上就被各種解讀,現在不少人看熱鬧不嫌事大,跑到酒店運營賬號下面非要我們給員工討個說法,烏煙瘴氣的。”
趙悅笑而不語。
“為這事,我特意找酒店的員工了解了下情況,原來你和江經理是朋友啊。”孫增月又說。
趙悅端咖啡的手頓住,抬眼看向對面,“那你應該也知道酒店員工嚼人舌根這個習慣可不好。”
孫增月捏著勺子在咖啡杯里攪了幾下,“這幾年為了照顧小雨,確實疏忽了對酒店的內部管理,才會讓酒店在一個廢物眼皮底下,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事。”
對方話已經說到這里,趙悅也不拐彎抹角,“王副總確實不適合,你打算怎么處理?”
“他很快就不是副總了。”孫增月笑著說:“這酒店是我父母從無到有一點一點經營起來的,我是不會允許別人糟蹋它。”
趙悅眼皮微掀:“廖總能同意?”
“同不同意他說了不算。”樓上的琴聲停了,孫增月抬頭望了眼,放下咖啡說:“小趙,你是聰明人,相信說到這你也能聽懂了。”
物能換物,利能換利,趙悅當然懂:“你想我怎么做?”
“那些人逼著酒店給個說法,你也知道自己現在在網上的熱度,這件事要是不處理好會影響到酒店以后的聲譽,所以希望你能出面跟那個員工道個歉,這也不是什么難事,至于金錢的賠償,由我來支付。”
道歉確實不是難事。
但道了歉就意味著要坐實素質差,不尊重勞動人民的惡名。
可她又不是明星,不需要什么人緣。
“行,沒問題。”趙悅說。
已經有了坐牢的父親,不檢點的母親,貌似也不在乎再多個沒素質的同性戀女兒。
85
江秋梧是第二天下午才看到網上那些報道。
開始只是聽說酒店有人在網上火了, 劇組那么多明星住在這里,公眾人物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會被媒體無限放大,不足為奇。
另外江秋梧對明星的八卦不感興趣, 所以就沒過多關注。
可她萬萬沒想到那個人會是趙悅。
手機遲遲打不通,房間門敲了幾遍也未見人來開,江秋梧站在門外,腦子是空白的, 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些什么。
網上的謾罵和詛咒并未停止, 婊/子、爛貨、去死赤裸裸的惡意和事不關己的嘲諷、陰陽怪氣,刺的人眼睛疼。
江秋梧握起拳頭,重重朝門砸去,盡管她并不確定里面有沒有人。
不知過去多久, 身后傳來腳步聲,“別敲了。”
江秋梧轉身,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 一把抓住yulia胳膊, “趙悅人呢?”
作為當事人之一, 她肯定知道。
yulia往江秋梧身后的門望了眼,垂下頭,悶悶地說:“來我房間, 我告訴你。”
江秋梧跟著過去, 關上房門看見yulia眼睛周圍紅了一圈, 頗委屈的盯著她。
江秋梧愣了下,正要問她怎么回事,yulia突然上前抱住她, 委屈的哭出聲來:“他們為什么要欺負我的朋友?”
喉嚨里像堵了棉花,發不出聲音, 江秋梧低下頭,吐了幾口氣,等鼻間的酸意緩解后才問:“她是回家了嗎?”
yulia松開江秋梧,搖了搖頭,“她在房間,沒出來過。”
江秋梧眼皮跳了下,“那我叫她,她為什么不開門?”
“吃了安眠藥,肯定聽不見。”
中文初學者,對于說話的語氣還拿捏不準,yulia說這句話時顯得格外肯定,江秋梧聽完猛地抬頭,聲音都在顫,“你說什么?”
yulia意識到江秋梧誤會了,連忙解釋:“悅睡眠不好,需要借助藥物。”
江秋梧還處于震驚中,像是反應了許久才遲鈍的點了下頭,看向yulia時眼睛里有幾分迷茫,“她睡眠不好,是因為最近這件事嗎?”
“不是,她晚上經常睡不著覺。”yulia吸吸鼻子,聲音染上哭腔:“好多人都欺負她。”
江秋梧眉頭顫了下,皺在一起,好像極為不理解yulia這話是什么意思,“好多人,是什么意思?”
趙悅那么不把人放在眼里的人,誰能欺負到她啊。
怎么可能呢。
yulia拿出手機翻出相冊里的一張照片,指給江秋梧看,“她最壞,經常欺負悅,把臟活累活的留給悅。”
照片有些模糊,像隨手抓拍的,但依舊能看清楚高壯的女人,單手叉著腰,頤指氣使指著水池旁的人。
那人被擋去了一小半,身上穿著黑色的圍裙,袖子挽起,露出半截白凈的手臂,面無表情地站在池旁洗碗。
不反駁,也懶得搭理。
仔細回憶了下,趙悅生悶氣時好像也是這副模樣,表面上看起來很酷,可心里早就一肚子委屈。
以前總覺得她這樣子看起來很可愛,想去逗一下或者摸摸臉,現下卻有種要掉眼淚的沖動。
可這不過是留學生兼個職而已,自己有必要反應這么大嗎。
江秋梧沉默不言,繼續聽yulia傾訴,她說趙悅剛到英國就得罪了人,對方舉報她學歷造假,險些被學校勸退,還說她很缺錢,需要不停的兼職來維持生活,餐廳里有漂亮女人往趙悅懷里塞錢,被趙悅冷著臉扔回桌上,第二天就罷工了。
“她晚上不睡覺的時候一直抽煙。”
最后的語氣很像是在跟家長告狀,你家小孩在外面學壞了。
如果不是知道趙悅和yulia是朋友,江秋梧很難相信她口中描述的人是趙悅,那個被她供著的小祖宗,怎么出個國就變這么狼狽了。
“還以為她回到自己的國家后會過得好點,沒想到還要被欺負。”yulia越說越生氣,“這些壞人只敢躲在背后罵人,有本事來跟我見面。”
說完看向江秋梧,以為她會和自己一起罵幾句,沒想到她只是說:“我去看看她吧,不能睡太久。”
·
從孫增月家里出來時,正好趕上暴雨,對方雖貼心的送了把傘,可外面又是狂風又是大雨,根本撐不住傘,身上不出意外被澆了濕透。
趙悅驅車回到酒店后就及時換了衣服,但還是沒躲過感冒,睡前喝了藥,癥狀有所緩解,就是頭疼的厲害,肚子也餓。
好在餓過那陣后就沒那么難受了,趙悅不想動,渾渾噩噩在床上躺著。
房間窗簾緊緊拉著,看不見外面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身體愈發無力,幾番睡了醒,醒了又睡后,趙悅知道不能再繼續下去,不然她燒死在屋里都沒人知道。
進行一輪心理斗爭后,趙悅終于睜開眼睛,翻身撿起掉在地毯上的手機,看了時間才知道已經快晚上。
手機里有不少未接電話,馮媛的,王瀟的,yulia的,亂七八糟的騷擾電話,還有江秋梧,趙悅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揉揉眼睛又看了遍才敢確定江秋梧真的給她打電話了。
趙悅連忙撥了回去,一張嘴,喉嚨處火燒火燎的,疼的她兩眼jsg一黑又躺回去,蜷縮在被子里問:“你給我打電話了?”
“醒了?”江秋梧問。
趙悅愣了下忙點頭,但很快發覺江秋梧看不見,又忍著疼說:“嗯。”
“那能不能開下門?”
趙悅又愣了,懷疑地往門口看了眼,掀開被子,邊往外走邊不確定地問:“你在外面?”
沒等來回答,門已經被她拉開。
江秋梧站在門外,看了她一眼就把電話掛掉,然后沖對講機那邊說:“小崔,不用拿房卡了,讓客房送份晚飯過來。”
趙悅身體虛靠著門板,兩只眼睛直直望著江秋梧,等她說完才開口:“我剛睡著了,沒聽見你打電話。”
說完別開臉輕咳了聲。
江秋梧看著她,問:“感冒了?”
趙悅用手掩著嘴,“嗯,有點吧。”
“那趕緊進去。”江秋梧抬胳膊示意趙悅往里走,順手帶上門,轉身看她:“吃藥了嗎?”
趙悅往后退了步,眼睛一直沒從江秋梧身上離開,兩人的目光對上又不動聲色錯開,“吃了。”
“什么時候吃的?”
趙悅想了下,說:“昨天晚上。”
“中間有吃其他東西嗎?”江秋梧問題趕問題的問。
趙悅頓了頓,搖頭:“沒。”
江秋梧看了她一眼,很快收回去,點點頭,“難怪燒沒退。”
雖然沒測體溫,但趙悅也能感覺到自己身上很燙,肯定還發著燒,她轉身找了下,“那我再吃兩顆退燒藥。”
“藥在哪?”江秋梧叫住她,“我去拿。”
趙悅抬手指向臥室,一邊拒絕:“我去吧,你找不到。”
“你跟我說放在哪。”江秋梧已經走到臥室門口,回頭看她,“嗯?”
“床頭柜上吧。”趙悅說完連忙又補充,“要是沒有,可能掉地上了。”
臥室的電視柜上放著半瓶喝過的礦泉水,趙悅應該就是用這個喝的藥,江秋梧看了眼,撿起地上的退燒藥,出去燒熱水。
“涼水喝藥效果不好,下次用熱水吧。”她邊往燒水壺里放水邊說。
趙悅渾身沒什么力氣,身子半靠在沙發里,聽到江秋梧說話回頭看了眼,“好。”
雖然她并沒有聽說過什么涼水喝藥效果不好。
水還沒燒開,客房送的飯先到了,江秋梧推到茶幾旁,“說明書沒有規定藥是飯前吃還是飯后吃,你要是餓了就先吃飯。”
趙悅輕嗯了聲,看著江秋梧把飯菜一碟一碟的端出來,沒忍住問:“你是不是看到網上那些東西了?”
看到她跟yulia在街頭‘接吻’,還看到她被罵的很慘,以及她跟酒店員工道歉,被對方得意洋洋把道歉截圖放到網上,最后冠冕堂皇的說一句:存在些誤會,已諒解對方。
不然江秋梧實在沒理由主動來找她。
“嗯,看到了。”江秋梧不怎么餓,坐在趙悅對面沙發上,聽著燒水壺運作的聲音,隨時準備起身去倒熱水。
趙悅手里捏著筷子遲遲沒動,“那澄清看了嗎?”
江秋梧回過頭看她,目光在趙悅身上停頓了下會兒才移開,“看了啊,快吃吧,等會涼了。”
趙悅心里松了口氣,開始動筷子,“我跟yulia只是朋友,下次會注意分寸。”
江秋梧抿唇,很輕的應了聲嗯,“她也是這么說的。”
趙悅用余光偷偷瞄了眼對面,還想說什么,江秋梧突然站起來,“水開了,給你倒杯水。”
“哦。”趙悅仰頭望她。
滾水太燙喝不到嘴里,江秋梧端著杯子吹了幾下,伸手放到茶幾旁,退回去時,像是不經意問起:“你出國,趙經年沒給你留錢?”
趙悅停下筷子,這兩天舊事重提很多網友也在問她,趙經年坐牢前有沒有給你留錢。
那些人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但江秋梧不一樣。
趙悅眼皮微掀,看了眼又低下去慢慢的嚼嘴巴里的菜,等全部咽下去才問:“yulia跟你說什么了?”
“說了很多。”江秋梧手背貼上去試水溫,“你不想提我就不問。”
“沒什么不想說。”趙悅夾了塊山藥放到碗里,夾開夾碎,半天也沒往嘴里遞,“趙經年出事接受調查期間,我作為家屬被要求配合調查,賬戶全被凍結了,就這樣而已。”
趙經年和林天驕的事當時在網絡上被曝光出來時可謂腥風血雨,江秋梧那會兒正準備考試的事,可忙歸忙,涉及到趙經年,她也看了些。
天才導演和三金影后因拍戲暗生情愫,時間久了,林天驕不滿足于第三者這個身份,她想光明正大的和趙經年在一起,就逼迫對方離婚。
但在男人的世界里,跟誰談戀愛只占他生活極小的一部分,當感情失去控制的時候也是該結束的時候。
遭受拋棄,林天驕因愛生恨,不惜坐實小三的身份,也要把趙經年這些年通過非法行為獲取違法收入的行為曝光出來。
最后兩敗俱傷,坐牢的坐牢,隱退的隱退。
趙悅早就經濟獨立,江秋梧以為就算沒有趙經年給予經濟支持,她也可以生活的輕松自在。
可沒想到會是這樣。
“你被舉報學歷造假,也是因為這?”江秋梧問的時候眼睛會去看趙悅,但問完就不自覺的挪開。
趙悅拿起杯子抿了一小口水,仰頭把藥吞了,“好好的影后就這么毀了,她粉絲心里肯定有怨氣,但身正不怕影子斜,舉報也舉報不出什么名堂,就是——”
江秋梧心里一緊,抬眼看她。
趙悅無所謂地扯出一抹笑,“挺麻煩的。”
江秋梧又默默垂下眼皮,是啊,她怕麻煩,不是一天兩天了。
“yulia怎么說的,是不是把我說的可慘?”趙悅發著燒,說話鼻音很重,但故作一副輕松的姿態,“其實沒那么嚴重。”
江秋梧應著她,也沒那么沉悶的說:“啊,有點,都快被人包養了。”
“”趙悅正在喝水,被嗆得咳起來,臉頰更紅了,“什么什么東西啊,瞎扯。”
江秋梧看她,“太假了,對吧,別往心里去。”
趙悅一時間分不清江秋梧是在安慰她還是在調侃,“她中文不好,很多話表達不清楚,你想知道什么問我。”
“哦。”江秋梧點點頭,像是在考慮趙悅說的話,半晌后有些生氣的開口:“干嘛要跟楊紅道歉啊,她人品本來就不好。”
趙悅愣了下才反應過來江秋梧說的是那段視頻,這還是第一次聽她在背后議論別人,趙悅沒忍住笑起來,滿不在乎的說:“都被監控拍到了我態度不好,能怎么辦算我倒霉吧,不過也無所謂了,就道個歉而已,沒什么的。”
怎么可能沒什么,都被人追著罵沒素質。
即使道完歉下面也是冷嘲熱諷。
但江秋梧沒提,只道:“那你以后臉別那么臭,容易叫人誤會。”
趙悅笑笑,點頭:“行,我盡量。”
“還有。”江秋梧眼皮動了下,看向對面:“你以后要是晚上睡不著覺,就給我打電話吧。”
86
在醫院住了小半月, 楊金鳳身體的各項指標逐步恢復正常,但說話和行動還是困難,醫生說中風患者都要經歷這樣一個過程, 讓回家慢慢養。
肖艷低著頭在病房收拾,一言不發,江秋梧到樓下窗口辦理出院手續,拿到收費單子后計算這次住院報銷了多少, 江濤氣喘吁吁跑來叫住她。
“這住院花了多少?”
江秋梧說:“報銷完沒多少。”
“那也總有個數。”江濤把單子拿走看了眼數字, 沉默下來。
“先上去吧,車快來了。”
江濤用胳膊擋下沒走,從褲子兜里拿出一疊錢塞到江秋梧手里,“這是秋季賣花生的錢, 我剛去取的,你先拿著,剩下的等明年麥子收了再轉給你。”
江秋梧拿到手里看了眼又還回去, “我這兒錢夠。”
醫生說是讓回家慢慢養, 可楊金鳳已經這個年紀, 說白了以后就是癱瘓在床,時刻需要人照顧。
此外,江濤還有兒女要養, 以后用錢的地方少不了, 而她有工作還有理發店每月的租金, 不缺錢用。
“那也不能事事都讓你出錢。”江濤皺著眉,氣自己沒本事:“一生病就讓你管,還要我這兒子干什么。”
江秋梧看了他一眼, 不客氣地說:“這錢給我了,佳佳和樂樂不上學了。”
江濤瞬間懨了, 低下頭直嘆氣jsg。
“奶奶以后行動不便,回去后麻煩你跟嬸嬸多費心了。”江秋梧停了下,又說:“缺什么就給我打電話。”
“這是我老娘,我伺候她天經地義。”江濤有些生氣,不快道:“你這說的什么話,跟我們不情愿一樣。”
兒子照顧老子確實理所應當,江秋梧不擔心江濤不孝,她怕的是肖艷有意見。
兩人沒再話說,一前一后回到病房。
肖艷已經把東西收拾差不多,看見江濤忙上去問:“花了多少,報銷了多少?”
“兩萬多。”江濤把單子給肖艷,走到床邊去看楊金鳳,“都是秋梧給的。”
肖艷錯愕了下,看向江秋梧,臉上明顯雀躍起來,轉頭卻數落起江濤:“不是讓你去取錢嗎,怎么又讓秋梧給。”
江濤轉頭瞪了她眼,沒說話。
病床上。
楊金鳳抬手指著床頭柜,張著嘴啊啊想說什么,江秋梧忙彎下腰去詢問,“怎么了?奶奶,是要喝水嗎?”
“剛喂媽喝過水。”肖艷把搭在床頭的毛巾收進包里,見楊金鳳還在啊啊叫想說話,轉身看了眼說:“媽是舍不得秋梧吧。”
江秋梧蹲下身子,握住楊金鳳的手,“奶奶,我過兩天就回去看你。”
楊金鳳這才停下。
肖艷走到床頭,把沒吃完的香蕉連同藥盒子一起裝進塑料袋里,自顧自說:“媽,你是真不會享福,人家秋梧都要給你找護工伺候你了,你非要回去,鄉下有啥好的啊。”
“你哪來那么多話!”江濤轉身呵斥,“東西裝好了沒,車快來了。”
肖艷抿抿嘴,心里雖有不快,但住院費是秋梧給的,她也沒說什么。
第二天要上班,把楊金鳳安頓好趕回城里已經快十點,李欣今晚又加班,屋里沒人。
江秋梧給她發了條微信,問大概幾點回來,要不要給她留飯。
等了十多分鐘,李欣說不用,她可能會晚點,江秋梧這才到廚房給自己下面,等水開的時候看了眼手機。
大概是因為昨晚提前跟趙悅說過今天楊金鳳出院,事情有點多,可能會沒時間看手機,中午閑聊過兩句吃什么后,她就沒再發來過。
江秋梧一邊注意著鍋里的水,一邊把聊天記錄往上翻,她發現趙悅每次打招呼都是掐著時間點發來的,無論早中晚,像是事先打過腹稿,話題多但不悶。
聊上頭了,她也會順著那些曖昧不清的話接幾句。
努力回想了下,每次點擊發送前,心都會咯噔一下,跳動異常。
如同現在這般。
鍋里的水開始冒泡,江秋梧換了只手拿手機,另只手抬高打開一旁的櫥柜捏了把面條丟進鍋里。
大晚上懶得炒菜,江秋梧拿筷子在鍋里攪了幾下,想等會兒加些什么醬拌面吃,還沒選出吃什么口味的,外面傳來敲門聲。
江秋梧探頭望了眼,把火關小去開門,“不是要加班”
話沒繼續說完,因為門外不是李欣。
“能不能借宿一晚?”趙悅站在門口望著里面的人,扯了扯嘴角,笑意未到眼底很勉強,“我失業了。”
江秋梧愣完回過神,手伸出去把門打開了些,朝她招手:“先進來。”
“哦。”
“不用換鞋。”江秋梧站在門口望著她,趙悅鞋褪一半又穿進去,看到廚房里煙很大,伸頭看了眼,“你在做飯啊?”
江秋梧反應過來趕緊過去把火關了,好在只是溢出來些湯,她拿毛巾擦了擦,回頭問:“煮了點面,你吃了嗎?”
趙悅搖搖頭,“還沒。”
“想吃什么?”江秋梧把面倒進湯碗里,去翻冰箱,說起來是問人家吃什么,其實也就是冰箱里有什么她吃什么。
趙悅跟過去看了眼,“我和你吃一樣的就行。”
冰箱里有幾個蔫了的青辣椒,江秋梧拿在手里翻個檢查有沒有壞,確定只是顏色不好看后才扭頭說:“青椒肉絲面可以嗎?”
“可以。”趙悅點點頭,跟上跟下想幫點忙又插不上手,最后只能站在江秋梧身后看。
有那么一瞬間好像回到以前那個小理發屋里,江秋梧做飯,她就在圍著灶臺轉,看起來很忙,其實什么忙也沒幫上。
這次,趙悅決定還是主動些,不能總吃白食,就往上靠近了點,目光在案板那一塊轉,“需要擇蔥嗎?”
肉化過凍不太好切,江秋梧沒回頭,說:“擇兩根吧,是個味。”
“好。”趙悅蹲在洗碗池旁挑了兩根新鮮的蔥,“你才回來?”
“九點半到的家。”江秋梧說。
趙悅點點頭,問:“奶奶怎么樣?”
“還是老樣子,說不出來話。”醫生讓回家慢慢恢復,可年紀大了,能一直保持住現在這個精神狀態就是萬幸。
趙悅沉默了會兒,仰頭安慰:“慢慢來。”
江秋梧嗯了聲,轉頭問:“吃蒜嗎?”
“啊,吃也行。”
江秋梧說:“那繼續剝。”
趙悅又低下頭去。
二十分鐘后兩人吃上飯,江秋梧把所有拌飯吃的醬都拿出來讓趙悅選,“味道都還不錯。”
趙悅受寵若驚,忙點頭,“好。”
江秋梧吃了兩口面才抬頭問:“是因為那件事被開除的?”
“不是。”趙悅把面咬斷,掀了掀眼皮,說:“我自己辭職的。”
到處舉報,抹黑,惡評是那群粉絲慣用的手段了,現在王京山微博評論前排全是質問。
“聽說趙經年的女兒在你劇組做美術指導,真的假的?”
“你這么重用她,不會跟趙經年有什么勾結吧。”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事還真說不準。”
“可憐還在拍你戲的那群演員了,萬一你哪天被查出來,人家豈不是白干了!”
這種沒有任何由頭的猜疑讓劇組和演員都受到惡意滿滿的攻擊,趙悅不是公眾人物,別人怎么說她,她無所謂。
但影響到別人,她心里過意不去。
況且在劇組學習本就不是她長遠的打算,那還不如趁早離開,還人家清靜。
趙悅說是自己辭職的,江秋梧隱隱能猜到原因,“那,你就任他們一直這樣亂說?”
“這世界上最難管的就是別人的嘴,不要緊,過段時間就好了。”趙悅說的云淡風輕。
因為她知道網絡信息變幻迅速,一件事很快就會被另一件掩蓋,另外不管趙經年和馮媛感情如何,林天驕插足別人婚姻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總會有明事理的人反應過來,這件事和她無關,她也是受害者。
只是風口浪尖上,網民被一部分人牽著鼻子走,情緒激動喪失判斷力,趙悅百口莫辯,既然如此還不如沉默。
“之前也是這樣過來的嗎?”江秋梧放下筷子,看著趙悅。
趙悅愣了愣,反應過來她說的是趙經年才出事的時候,其實那次比這次恐怖多了,私人信息被曝光,面對鋪墊蓋地的惡意,趙悅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敢上網,甚至不敢出門,她害怕在路上被認出來。
別人指著她的鼻子問:你爸爸媽媽是不是都出軌了?
后來銀行卡全被凍結,她才不得不出來找工作維持生活,那段時間每天都過得渾渾噩噩,無數個深夜坐在馬桶上揪著頭發,思考著同樣的問題。
這垃圾的一生什么時候才能結束。
好在黑暗里還有一束光,每次陷入絕望的時候她都一遍遍安慰自己,兩年而已。
兩年而已……很快就過去了。
“其實還好,我又不是什么明星,過段時間就沒人關注了。”趙悅喝了口面湯,潤潤嗓子,繼續說:“這次也是湊巧,那個娛記本來是要蹲點拍住那兒的明星的,沒想到碰見我跟yulia,趙經年之前得罪過他,他一直記著,所以才會大做文章,不然沒人一直關注這些事的,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上網圖個樂子,轉頭就忘了。”
江秋梧聽完很輕幅度的點了下頭,然后低下去吃面,許久不作聲。
屋里突然安靜的叫人不自在,趙悅抬頭瞄了眼,拿不準這是什么意思,醞釀好措辭正準備開口問問。
耳邊又聽見了江秋梧的聲音:“那段時間很難熬吧?”
趙悅手里的筷子停住,情緒一下子全部涌到嗓子眼,又酸又澀,在眼淚不爭氣掉出來之前連忙說了倆字,“還好。”
“既然還好,晚上為什么睡不著覺?”江秋梧并不打算就這么算了。
趙悅抬起頭,眼眶有些紅,她卻勾勾唇笑著說:“jsgyulia這也跟你說啊,真是大嘴巴。”
說完還想強撐一下,“那段時間心情不太好,就睡得晚。”
“不睡覺就學會了抽煙?”江秋梧問。
趙悅抿抿唇,把頭垂下去,心虛的應了聲,“啊,但不常抽。”
“今天抽了嗎?”
趙悅不說話了。
江秋梧往碗里撥了些醬,“你進門我就聞到了。”
趙悅頭稍偏,悄摸在自己身上嗅了嗅,并沒有什么味道,可江秋梧聞到了,她還挺在意,“很難聞嗎?”
“反正不太好聞。”
趙悅抿了抿唇,“那我戒掉。”
江秋梧眼皮微掀,看了她一眼,“飯要涼了,吃完再戒吧。”
“也行。”趙悅勾了勾唇,眼底有些濕潤。
面下的多,江秋梧吃下去一半就撐了,放下筷子說:“我去趟超市,你慢慢吃。”
“現在去超市?”趙悅看眼時間,已經十點多了。
“嗯。”江秋梧抽了張紙巾,擦擦嘴,很平常的說話語氣,“家里沒有多余的洗漱用品,也沒干凈拖鞋。”
趙悅頭稍抬,神情有點愣。
江秋梧看她,眼神中帶著探尋:“你不是要借宿一晚嗎。”
87
便利店大晚上沒什么人, 老板娘坐在收銀臺后邊玩手機,感覺有人進來抬頭瞄了眼又低下去。
店面不大,生活用品只占半面貨架, 一眼就能掃完,趙悅站在后面看著江秋梧低頭在貨架前挑毛巾。
挑了會兒,她回頭問:“喜歡什么顏色的?”
趙悅忙把目光收收,往前走了兩步, 她對顏色其實沒什么講究, 但還是裝模作樣看了幾眼,最后選中條淺灰色的毛巾。
“這個吧。”
江秋梧看了眼,“那個我之前買過,掉毛挺嚴重。”
說完從旁邊拿了條同色系但貴了十多塊的毛巾, “拿這個吧。”
趙悅把手里的毛巾放回去,“好。”
挑完毛巾和牙刷,兩人又繞到貨架另一面看拖鞋, 想到這鞋應該也只穿這一次, 江秋梧沒耽誤太久, 拿了雙軟底尺碼合適的放到籃子里。
數著東西也買差不多了,她抬頭問:“你還要買什么嗎?”
趙悅看著她,搖搖頭, “不買。”
“那回去吧。”江秋梧從趙悅手里接過籃子, 往收銀臺走, 老板娘聽到聲音放下手機站起來,邊掃物品邊問:“微信還是支付寶?”
江秋梧說:“支付寶。”
話剛說完,收銀臺上多了張紅色的鈔票, 趙悅拿手擋住手機,“現金。”
江秋梧轉頭看她。
老板娘也望著, 眼神像是在咨詢二人到底誰買單,但沒停留太久,江秋梧把手機放回兜里,“現金吧。”
“好。”老板娘找完零,把東西裝起來遞給趙悅。
“謝謝。”趙悅拎著袋子跟在江秋梧后面,兩人一前一后出去,趙悅解釋:“我剛失業,還沒太窮。”
江秋梧看了她一眼,點點頭,“后面有什么打算?”
趙悅神情頓住,答不上來。
這反應要么是沒打算,要么是還沒想好,江秋梧突然后悔這么問了,人剛丟工作本來壓力就大,這么一問心里肯定不好受。
“其實也不用太著急,工作可以慢慢找。”江秋梧安慰:“總會找到合適的。”
趙悅偏頭問:“要是一直找不到,怎么辦?”
“酒店在招保潔。”江秋梧故作輕松:“要是一直找不到,你就來應聘,我給你開后門,不管怎么樣,先混口飯吃。”
趙悅沒繃住笑,“那以后我們就是同事了。”
“是。”江秋梧轉頭看她,“但最好不要。”
趙悅問:“為什么?不喜歡跟我做同事嗎?我很好管的,還勤快。”
本來就是玩笑話,沒想到趙悅這么來勁,江秋梧一時無言,恨鐵不成鋼地瞅了眼:“高材生呢。”
趙悅說:“高材生還有回家賣豬肉的呢。”
言外之意,保潔也不賴。
江秋梧嘆了口氣,敷衍說:“行行,周一來面試。”
趙悅嘿嘿笑了聲,出于本能的伸出胳膊從江秋梧身后抱了下,臉也順勢往肩膀上貼,帶點撒嬌服軟的意思,待反應過來這個動作不妥時,胳膊也已經松開了。
興許是因為發生的突然,結束的也突然,沒給夠江秋梧反應時間,她只是回頭看了趙悅一眼,沒說什么。
趙悅手攥在一起,心虛的耷下眼皮,交代:“有打算,但還沒想好怎么做。”
“嗯。”江秋梧應著,“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就開口。”
“好。”趙悅扯唇笑了笑。
擔心便利店打烊,兩人出門前比較匆忙,碗沒來得及洗,江秋梧換完鞋往廚房走,趙悅搶在她前面,“我去洗。”
江秋梧愣了下,點點頭,“也行,我去給你鋪床。”
楊金鳳回家了,她住的那間屋子一下子空下來,江秋梧拿了套干凈的床單被罩換上,弄完一回頭發現趙悅站在門口,盯著斜對面的門發呆。
“這么快就洗完了?”江秋梧走近問。
趙悅回過神,轉過頭看她,“啊,洗完了,就兩個碗。”
江秋梧點點頭,“之前奶奶在這屋住,床單我已經換過了。”
“好。”趙悅再次看向對面,說的不太確定,“那間是李欣住?”
江秋梧看了眼,“嗯,她在住,今天加班還沒回來,你睡你的不用管她。”
趙悅抿抿唇,沒說什么。
“時間也不早了。”擔心趙悅因為工作和網上那些煩心事又睡不著覺,江秋梧回房間前對她說:“別想太多,先睡個好覺。”
趙悅看著她,點了點頭,“好。”
房間隔音不是很好,躺在床上可以聽到隔壁屋子腳步走動以及不小心碰到椅子窸窸窣窣的響動。
以往一絲噪音都難以忍受,今天趙悅卻不覺得吵,反而躺的格外安心。
她翻了個身,抬起胳膊枕在頭下面,面對著那面墻,閉上了眼睛,還沒睡沉突然被一道開門聲驚醒。
睜開眼睛看了眼時間,才過去二十分鐘,趙悅抬頭往門口看了眼,應該是李欣回來了。
隔壁屋子沒有動靜,趙悅躺回去沒一會兒又突然坐起來,掀開被子開門出去。
李欣正在廚房喝水,聽到聲音回頭看了眼,似乎一點都不意外,“你還真好意思住這兒。”
趙悅置若罔聞,走過去也拿了個杯子倒水。
“那是我姐的杯子。”李欣皺眉看著趙悅的舉動。
趙悅像沒聽見,仰頭喝了口才說:“我和你姐什么沒做過,還計較這個。”
李欣臉上一怔,隨即露出嫌惡的表情,“惡心!”
“惡心?”趙悅扭頭看了她一眼,“是惡心我還是惡心同性戀?”
李欣毫不客氣地說:“一樣惡心。”
趙悅并沒有因為李欣的惡言而不舒服,只是好奇地看著她,“我天生就是彎的,所以不是很懂你既然惡心同性戀,為什么還能對江秋梧有那么強的占有欲,喜歡她?”
“你”李欣臉色頓變,瞪大眼睛看著趙悅,“你胡說什么。”
趙悅放下水杯,“你一開始就對我有成見,其實我早該猜到原因的。”
“那是我姐姐。”李欣一臉驚恐。
“你能知道她是你姐姐最好。”趙悅看了眼李欣,“可你們并沒有一起長大,人的感情是復雜多變的,你能看清楚自己到底把江秋梧當什么了嗎。”
李欣仰頭把杯子里的水喝完,努力平復了幾次才說:“你大晚上不睡覺在我這兒發什么瘋,她是我姐姐,我們有血緣關系的。”
“看起來還算清醒。”趙悅說:“那就不要拿著妹妹的身份道德綁架江秋梧。”
李欣不可思議地望著趙悅,“你說我道德綁架我姐姐?”
“難道沒有嗎?”趙悅面不改色的說:“對不起你的人是你的親生父母,不是江秋梧,她愿意對你好是因為她心善,不是她活該做這些,別把她的好當做理所當然。”
本來收到江秋梧的微信,說趙悅晚上會住在這里,讓她態度好點,李欣就有些意見,現在聽到這些話,肚子里的火越燒越旺。
“你是不是有病啊,那是我姐姐,我們怎么相處和你有什么關系,她愿意對我好,我也愿意關心她,這是我們姐妹之間的事,你總摻和什么,你是在嫉妒嗎?”
“她是你姐姐,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不用總提醒我,但你要清楚她也只是你姐姐而已。”趙悅話里有話。
李欣不屑地冷哼了聲,“趙悅你有什么資格在這教育我?你之前是怎么傷害我姐姐的,別以為我不知道。”
趙悅擰開水龍頭,把jsg杯子伸過去沖了下,轉身要走。
“怎么,戳到你的痛處了,怎么不繼續說了?”
趙悅回頭看了她一眼,并不反駁:“嗯,我是個混蛋,別學我。”
88
今年氣溫降得快, 立完冬沒幾天就開始下雪,走在街上已經有深冬的感覺,江秋梧買完菜回來, 手指凍得發僵。
“姐,你出去怎么不戴手套啊。”李欣把取暖器轉過去對著江秋梧,“快來烤烤,手都紅了。”
“不要緊, 一會兒就好了。”江秋梧摘掉圍巾, 手伸上去烤了會兒,找回些知覺,“剛買了點肉,中午包餃子吧。”
平時兩人工作忙, 在外面吃的將就,周末終于有空自己下廚,李欣一聽開心極了:“好啊, 我們好久都沒吃餃子了。”
江秋梧笑笑, 看時間也不早了, 站起來說:“我先去剁餡。”
家里沒買絞肉機,剁餃子餡是個力氣活,沒一會兒身上就開始發熱, 李欣怕江秋梧累到, 等她把食材添齊就自告奮勇:“姐, 剩下的交給我,你歇會兒。”
“行。”江秋梧把刀遞過去,活動了下手腕, 去外面客廳拿手機。
趙悅估計在忙,過去這么久了都沒答復中午過不過來吃餃子, 江秋梧猶豫了下,還是算了,沒打電話問。
“姐。”李欣喊她,“你看剁成這樣行嗎?”
江秋梧放下手機,走過去看了眼,“還不行,要再剁碎點。”
李欣換只手拿菜刀,“好。”
“要是沒力氣了,我來剁吧。”江秋梧說。
“弄個餃子餡而已。”李欣回頭看江秋梧,笑著說:“可別小看我。”
江秋梧點頭,“行,那你繼續。”
兩人吃完飯,桌子都擦干凈了,趙悅才打來電話,應該是看到微信了,江秋梧正好要去洗手間,順手把手機帶了過去。
“喂。”
“中午吃餃子?”趙悅的聲音聽起來很期待。
“嗯。”江秋梧把門關上,看了眼鏡子,“不過晚了,我們已經吃完了。”
不提名字,趙悅就知道江秋梧說的我們是誰,心里雖不是滋味,但也沒辦法,她總不能讓江秋梧把李欣趕出去。
這個妹妹雖不是什么好妹妹,但在江秋梧心里,到底是親的。
她一個外人,說好聽點叫不清不楚的曖昧對象,實在沒立場總去插手。
再者,有那層血緣關系在,李欣不敢胡來,趙悅也決然不會主動去和江秋梧提,到頭來只能自己心里別扭著。
“哦,我還沒吃飯呢。”趙悅可憐巴巴地說,“剛開完會。”
江秋梧問:“剛入職就這么忙?”
“嗯,剛來要學習的東西還很多。”趙悅說。
江秋梧拿開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一點多,忍不住催促:“你先去吃點東西。”
“就不管我了?”趙悅著急問。
江秋梧笑了聲,“怎么管,給你送飯?”
那邊一下子沒聲了,沉默了會兒,說:“算了,外面那么冷。”
“餃子什么時候都能吃。”江秋梧說,“你先上班,晚點再做了叫你。”
趙悅應了聲嗯,“那下次有事給我打電話,別發微信,有時候看不到。”
“好。”
從洗手間出去,李欣正坐在客廳看電視,抬頭看了眼江秋梧,“誰找你?”
“趙悅。”江秋梧說。
李欣臉色微變,坐起身子,“她找你什么事?”
“沒什么,你看電視吧。”江秋梧往臥室走,“我躺會兒。”
李欣抿了抿唇,垂下眸子,“哦。”
其實也沒什么困意,但外面太冷了,躺進被窩里顯得格外舒服愜意,江秋梧找了部電視劇把更新的看完,不知不覺已經五點多。
李欣的媽媽下午打電話讓她回去一趟,這下晚上就剩她一個,江秋梧把中午剩的餃子餡全包了,五六十個餃子整齊擺放在蒸籠里。
蒸了二十分鐘左右,江秋梧用筷子夾出來裝保溫桶里,拿上鑰匙出了門。
等遇到的第一個紅燈時才慢慢回過味來,自己是不是有點沖動了,沒打聲招呼就去送餃子,萬一趙悅還沒下班,或者她晚上已經吃過飯了,那不是白跑一趟。
再或者說餃子不合胃口,她這樣送過去,豈不是強人所難非讓人吃下去。
可轉而一想,蒸都已經蒸了,五六十個呢,她一個人也吃不完。
糾結了一路,車子停在小區門口,江秋梧沒著急下去,隔著玻璃往小區門口看了眼。
趙悅換了新工作,說是影視制作方面的,隔行如隔山,江秋梧對這塊不太了解,也不清楚工作強度怎么樣,晚上幾點能下班。
在車里坐了大概有十分鐘,江秋梧掏出手機給趙悅打了個電話,但響了七八聲都沒人接。
轉頭往窗外又看了眼,有對夫妻散完步回來往小區門口走,江秋梧連忙下車,蹭了小區門禁進去。
這地方江秋梧前些日子來過一次,趙悅當時剛搬進來,說是要有人暖房,結果就請了她一個。
兩人一起吃了頓午飯,飯間趙悅調侃說這是金書禾的房子,她是蹭住。
江秋梧安慰她,等你以后工作穩定了也能買屬于自己的房。
大概是因為那天在房子問題上討論的多了,所以江秋梧對趙悅住幾棟樓幾單元記得格外清楚。
從西門進去,穿過兒童活動區域,再繞過一個噴泉水池就到樓下了。
江秋梧走到小孩多的地方不自覺放慢腳步,打算再打個電話過去問問趙悅下班沒有,要是沒有,她就坐這邊的長椅上等一會兒。
結果拿手機時不經意的一個抬眼,目光掃到了熟悉的人影,趙悅在家,準確的來說她是從家里出來。
身旁還有別人,她們站在連著噴泉水池的小長廊上說話,不知是因為周邊的環境太嘈雜,還是大晚上視力不行,怎么也看不清她們交談時臉上是什么表情。
但卻能清楚窺到趙悅身旁的女人長什么模樣。
兩年沒見,江秋梧一下子分辨不出宋玉婉是胖了還是瘦了,漂亮了還是滄桑了,心像是猛地空了一瞬,然后一個浪打回來,波濤洶涌,把那塊灌得滿滿的,什么也想不起,也不知道該想些什么。
只知道今晚這餃子是送不出去了。
·
送完宋玉婉回去,馮媛還沒離開,趙悅知道她有話說,但沒主動開那個口去問。
“我困了。”
“等會兒,先回來。”馮媛看了她一眼,眉頭直皺,“悅悅,你知道制作一部電影從前期籌備到后期宣發要多少資金嗎?”
“我知道。”趙悅說。
“那為什么還要拒絕宋老師給你投資?”馮媛問。
趙悅淡聲答:“沒為什么。”
馮媛抿了抿唇:“在我面前就別裝了,你是怕秋梧誤會。”
“既然知道就別問了。”
“可宋老師不投資,你哪來的錢拍電影,你爸爸要是沒出事,他還能幫你一把,可現在東陽影視資金鏈斷裂,以后是死是活都不知道。”馮媛嘆了口氣,“宋老師是出于人情幫你,你拒絕了她,就很難再找到其他投資人,悅悅,拍電影沒你想的那么容易,這個時候你要把感情和工作分開,理智對待,我相信秋梧她是能理解的。”
趙悅靠著門框,低下頭,“小成本電影沒你想的那么復雜,資金問題我自己會想辦法,你以后別插手我的事了。”
馮媛被堵得說不出話,一臉難過看著趙悅。
趙悅抬頭看她,“還有別的事嗎,沒有你也回去吧,我累了。”
馮媛別開臉,擦了擦眼角,“行,那你休息吧,我過幾天再來看你,別太累,照顧好自己。”
趙悅一聲不吭,臉上也沒什么表情。
“對了,你姥姥最近挺好的,別記掛她,安心準備你的電影。”馮媛說。
說到金書禾,趙悅臉上才有一點表情,點點頭,“知道了。”
門被帶上,發出輕微的碰撞聲,趙悅看了眼,轉身回臥室,手機充了會兒電,已經能正常開機。
趙悅打開看到有江秋梧的未接電話,略微感到驚訝的同時,心情一下子放松許多,終于沒那么沉甸甸的。
她迫不及待撥了過去,但沒人接。
趙悅不肯放棄,又撥了遍,這次響了兩聲就被接通,“你給我打電話了,我剛手機沒電了,沒接到。”
趙悅聲音中帶著難掩的雀躍,期待江秋梧要跟她說什么。
但對方只是沉悶的哦了聲,“沒什么,不小心撥錯了。”
趙悅一下子愣住,jsg“撥錯了?”
“嗯,不早了,早點睡吧。”江秋梧說完沒給趙悅反應就直接掛了電話,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
再想起今晚看到的畫面,已經沒有當初那種撕心裂肺的痛,就是有點懵。
好像在做一場夢,快夢到美滿的那段,突然被人給打醒了。
周末過得自在,晚上躺在床上沒什么困意,下午追的那部劇又更新了兩集,江秋梧調出來剛看完一集,就聽見有人敲門。
門外不出意外站的是趙悅,她目光慌亂的在江秋梧身上掃視,應該是走的急了,說話還帶著喘,“你給我打電話是什么事?”
“想叫你來吃餃子。”江秋梧說。
趙悅喉嚨處吞咽了下,眼睛一眨不眨盯著江秋梧,“吃餃子?”
“嗯。”江秋梧讓趙悅進來,“但我嘗了下,味道實在不怎么樣,想想還是算了,又不好吃。”
“不能算了!”趙悅有些激動,“我還沒嘗,不能就這么算了。”
江秋梧愣了下,點點頭,“也是,那我去給你熱熱,可能已經涼了。”
“好。”趙悅說。
這時,放在臥室的手機響了,江秋梧不得不停下,先去接電話。
來電顯示上是小叔,江秋梧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接通就聽見江濤著急的聲音,“秋梧,你快點回來,你奶奶不行了!”
開車從城區回去要四十分鐘左右,江秋梧坐在副駕駛,歪頭望著窗外漆黑的夜色,突然有了困意,可閉上了眼睛卻睡不著。
于是就這樣,睜開,閉上,再睜開,再閉上黑暗與光明在眼前交替進行。
忽地手背上一熱,江秋梧受驚般轉頭望去,趙悅一只手搭在方向盤上,另只手輕輕握住了她。
沒說一句話,只是看了她一眼。
江秋梧也注視著她,心里突然安定不少。
到家已經是凌晨,楊金鳳身上蓋著棉被躺在客廳里,江秋梧站在門口遲疑了下,才走過去蹲下身子,握住了她的手。
油盡燈枯,楊金鳳的皮膚看起來像干枯的樹皮,毫無血色,呼吸微弱的幾乎聽不到,但眼角卻是潮濕的。
“秋梧,你奶奶就等你了,快跟她說幾句話。”肖艷哭著說。
江秋梧跟聽不見似的,先抬手擦了擦楊金鳳眼尾的濕意,然后俯下身子輕輕抱住了她,像尋常撒嬌一樣的喊:“奶奶,我是秋梧,我回來了。”
懷中的暖意一點一點消失,瞳孔散去,江波一下子癱跪在床邊,嚎啕大哭起來,“媽,媽,媽啊,你怎么這么狠心,丟下兒子不管。”
“媽,你不在了,兒子以后回家找誰知冷知熱的話還跟誰說。”
凄厲的哭聲伴隨鞭炮聲,揪心不已,江秋梧一直抱著楊金鳳,渾若無事。
“秋梧,要給老人換衣服了。”
直到有人提醒,江秋梧才抬起頭看了眼,眼中有淚珠掉下來,卻哭不出聲音。
她抹了下臉,回頭問:“衣服呢?買了嗎?”
肖艷哭著去拿,“買了。”
“孝布呢,準備了嗎?”江秋梧看了眼楊金鳳,站起來問。
“現在太晚了,天亮就去買。”來幫忙的人說。
經歷過江波去世,江秋梧這次游刃有余許多,心理上來不及悲傷,也不允許,現在只有一個想法,就是把奶奶的后事料理好,讓她早點入土為安。
火化時江濤哭暈過去兩次,都是江秋梧主持大局,招呼來吊唁的親朋好友,告知要給多長的孝布,廚子來問下葬當天準備幾桌,她甚至還能頭腦清楚的計算出來,然后告知哪個菜不必要上,以及酒水如何置辦。
可真正看到棺材被黃土逐漸掩埋時,眼淚還是流了下來,險些跪不穩。
趙悅從身后扶住了她,一雙手有力又溫暖,與她低頭耳語,“江秋梧,你還有我。”
江秋梧置若罔聞,垂著頭默默流淚,安靜的可怕,待喪事完畢,親朋好友散去,她一個人待在楊金鳳的房間,才終于放聲哭了出來。
趙悅站在門外,聽哭聲慢慢減弱才推門進去,一進門就看見江秋梧跪在楊金鳳昔日睡的床邊,癱軟的起不來。
就像掉了隊的孤鳥,可憐又無助。
趙悅心疼不已,鼻子一酸眼淚立馬涌了出來,她蹲下身子緊緊抱住了江秋梧,親吻她的額頭,臉頰,給予暖意。
“別怕,你還有我,我會一直陪你,愛你。”
江秋梧遲緩地仰頭望了眼,然后反手回抱住趙悅,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
江秋梧待到楊金鳳過完頭七才回城里,而趙悅這些天一直陪著她,兩人每日的交談不多,江秋梧不愿意說話,趙悅就安靜地待在她身旁。
偶爾主動說話,也是提醒江秋梧該吃早飯,午飯,晚飯。
晚上,江秋梧會突然哭泣,趙悅從背后抱住她,心疼的不知道怎么辦好,一遍遍的吻她頸后,不厭其煩的哄她:“就哭五分鐘好不好?眼睛要哭壞了。”
“”
江秋梧不停,趙悅就抱著她一起哭,哭聲沉悶壓抑,“江秋梧別哭了怎么辦,我該怎么辦才能幫你。”
回城路上,看到開車的趙悅,江秋梧還有點恍惚,“這幾天謝謝你。”
趙悅沖她笑了笑,“我送你回家。”
到家又是個晚上,趙悅放下車鑰匙,問:“餓不餓?給你煮點面吃。”
江秋梧搖搖頭,想說不餓,讓她也回去休息吧,趙悅已經走到廚房,到處找食材。
方便面加蛋,雖然不是什么特別健康的東西,但也能墊墊肚子,趙悅看見江秋梧能大口吃飯,心里就忍不住開心。
“你明天想吃什么,我來給你做。”趙悅自告奮勇。
江秋梧拿筷子的手頓了下,抬起頭看向趙悅,“你明天不用來。”
趙悅臉上的表情愣住,似是不理解。
“奶奶剛走,我想冷靜一段時間。”江秋梧說,“這段時間,你不要來找我。”
89
酒店要裁員的消息月初就在內部傳的沸沸揚揚, 元旦前終于得到落實,上至副總,下到前廳的服務員, 裁的毫無規律,讓人捉摸不透。
但這件事總算塵埃落定,江秋梧也松了一口氣,元旦當天回了趟老家, 中午江濤喝了酒, 拉著江秋梧說起許多小時候的事,父親走得早,母親獨自把他們兄弟倆拉扯大,在村里沒少遭說閑話。
日子過得艱難, 兒子還都不爭氣,楊金鳳這輩子都沒享到他們什么福。
說到最后,江濤捂著臉失聲哭起來。
江秋梧心里也難受極了, 說不出什么安慰的話, 兩個大人坐在一起沉默無言, 各自消化親人離去的傷痛。
傍晚將至,屋外開始飄雪花,肖艷看天氣不太好, 留江秋梧住一宿再走。
可元旦期間酒店忙, 再加上內部大換血后, 新領導對她格外重視,許多事情都交給她去辦,假期實在不長。
吃完晚飯, 江秋梧驅車返回城里,隔天去上班, 不出所料,大家都在討論王副總被開除的事。
從不參與人情是非的小崔私下說起這事時眉飛色舞,“那個混蛋終于走了,真解氣。”
江秋梧看了她一眼,提醒:“酒店今天入住的客人多,多留點心,別出錯。”
小崔笑了笑,“放心吧,姐。”
江秋梧點點頭去忙別的,卻不想剛出電梯就碰見老熟人。
宋玉婉明顯也很意外,一開始甚至有點不敢認,“秋梧?”
“啊。”江秋梧垂了垂眼皮,掩去復雜的神色,“你好。”
一看沒認錯人,宋玉婉立馬笑起來,“好巧啊,在這兒遇見你。”
江秋梧輕扯嘴角,“我在這上班。”
宋玉婉這才注意到江秋梧身上的職業裝以及胸前的掛牌,“哦,我來韶城出差,正好住這里。”
出差?
江秋梧愣住,看了對面一眼,心中疑惑宋玉婉不就是韶城人嗎,既然如此,何談出差一說。
“離婚后我就搬到別的城市住了。”宋玉婉看穿江秋梧的心思,笑著問:“現在有空嗎?請你喝杯咖啡。”
“不好意思,現在還是上班時間。”江秋梧說。
宋玉婉說,“不會耽誤你太久。”
江秋梧猶豫了下,點點頭,“好,樓上就有喝咖啡的地方,味道還不錯。”
“那我去嘗嘗。”宋玉婉把行李箱交給助理,讓她先回房間,自己跟著江秋梧上樓。
快到中午,喝咖啡的人不是很多jsg。
江秋梧找了空位坐下,把外套脫掉搭在椅背上,看著宋玉婉點單,她要了杯美式然后把菜單遞過去,江秋梧沒看直接合起來,沖服務員說:“我喝白開水。”
“好的,請稍等。”
一轉頭發現宋玉婉正盯著自己,被人發現后也不尷尬,只是笑了笑,問她:“小悅的電影籌備的怎么樣了?”
江秋梧一下子愣住,答不上來,從這一個半月趙悅每天堅持不懈發微信跟她分享自己在做什么來看,她應該確實在籌拍什么項目,但具體進度如何她就不知道了。
因為趙悅發來的信息,她沒回過,甚至設置了免打擾,只有在夜里失眠睡不著時,才會翻出來看看。
清晨熱烈的太陽,傍晚醉人的夕陽,綠化叢里未融化的積雪,被大風吹彎的老樹,還有靠在爐子旁的小貓
“下雪了。”
“看貓。”
“好大的風,臉麻了。”
“總算出太陽了。”
這些碎片化的生活總能讓她的心逐漸平靜下來,睡個好覺。
“我不太清楚。”
宋玉婉一臉吃驚,“你們不是?”
“沒有。”江秋梧解釋。
“我以為你們”宋玉婉沒說完突然停住,笑了笑說:“算了。”
感情畢竟屬于人的私事,不方便問太多,話題很快又被牽回工作上,宋玉婉說:“拍一部電影耗錢又耗力,小悅是第一次當導演,我擔心她應付不過來,本想幫幫她,可被拒絕了。”
江秋梧握住水杯,笑了笑,“是嗎?”
“嗯,她這兩年來一直都避著我。”宋玉婉嘆了口氣,“不過也正常,小悅已經不是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她做什么決定肯定都有她的道理。”
“她喜歡過你。”江秋梧抿了口水,“你知道嗎?”
宋玉婉并未有太大反應,臉上一直掛著溫和的笑容,“人這一輩子不可能只動一次心,我曾經也真心實意的愛過我的前夫,可他并不是值得我托付的良人,那之后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懼怕去愛人,因為害怕受傷。”
回憶起那段不幸的婚姻,宋玉婉臉上有些傷感,停頓了好長一會兒,“直到遇到現在的戀人,他讓我知道原來敞開心扉愛人也不是那么難。”
她釋然的笑了笑,“喜歡上一個人很難,能兩情相悅更難,所以有時候我們都需要勇敢,誠實一點。”
江秋梧沉默了會兒,抬頭問:“為什么會想幫她?”
宋玉婉直接說,“因為她也幫過我啊,贈之瓊漿,還之玉帛。”
江秋梧看著她。
“別多想,小悅在我眼里就是個小孩。”宋玉婉笑著說。
江秋梧低下頭,“抱歉。”
“你沒錯,我們都沒那么偉大。”宋玉婉說完,助理打來電話,提醒二十分鐘后有個劇本會。
臨走前,宋玉婉主動加了江秋梧的微信,“有任何問題都可以直接來問我,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讓江秋梧有些不好意思,心情挺復雜的,“謝謝。”
“不用客氣。”
宋玉婉離開后,江秋梧一個人坐了好長時間,是啊,心中明明已經有答案,卻不敢再勇敢一次。
愛情讓她們都變成膽小鬼。
“姐,吃飯了。”直到小崔來叫她,江秋梧才回過神,看了眼時間,已經快一點鐘。
小崔說:“我點了盒飯,一起吃點。”
“好。”江秋梧站起來,把外套穿上。
兩人去得晚,辦公室已經沒什么人,小崔左瞅瞅右看看,湊到江秋梧旁邊,小聲問:“姐,你知道嗎,前廳的楊紅也被辭退了。”
江秋梧點了點頭,“知道。”
小崔忍不住笑出聲,“孫總到底是哪路神仙啊,一來就把那些妖魔鬼怪都趕走了。”
江秋梧抬頭往四周看了眼,發現沒什么外人,才說:“快吃飯,不要八卦別人的事。”
小崔努努嘴,“姐,你怎么一點反應都沒有。”
前廳那幫人之前是怎么抱團打壓,造謠江秋梧的,她可都看得清清的,可江秋梧居然沒有一點大仇得報的喜悅,小崔不免有些失落,小聲嘀咕:“楊紅背后說你,你朋友當時可生氣了。”
要是她知道那幾個人被辭了,肯定都比江秋梧現在反應大。
“朋友?”江秋梧抬頭,“什么朋友?”
“就是前段時間剛上新聞的那個。”小崔還想問問營銷號說的趙悅那些事是不是真的,可一抬頭發現江秋梧臉色不對勁,“姐,你怎么了?”
江秋梧轉頭望著小崔,“她知道什么?”
小崔愣了下,“就是,楊紅她們在背后說你和王副總,她恰好聽見了,怎怎么了?”
江秋梧低下頭扒拉了兩口飯,“沒什么,吃飯吧。”
小崔啊了聲,一臉懵。
一下午江秋梧都有點心不在焉,頻繁的掏出手機看,往常趙悅一天能發十條微信來報備行蹤,分享生活。
今天奇了怪,一條沒有。
江秋梧往上翻了翻,都是些已經過時的話題,實在不知道怎么開頭去問。
糾結半天,江秋梧把手機放回口袋里,跑到洗手間洗了個冷水臉,這下總算清醒一點,集中注意力去工作。
下班回去的路上,卡在支架里的手機終于響了聲,江秋梧拿眼睛瞟了眼,走到前面路口等紅燈時,才點開看。
是段不足十秒鐘的視頻,視頻中出現一輛紅色的中巴車,江秋梧對此并不陌生,因為以往每次坐上這種車,她都知道自己快到家了。
“等了半個小時,車等于來了。”消息跟著進來。
江秋梧盯著手機屏幕看了會兒,問她,“去哪?”
對方沒有立馬回,紅燈正好變綠燈,江秋梧收回目光,注視著前面的車輛,等到下個路口才收到趙悅的回復。
“到附近的青石鎮取景。”
“嗯,一切順利。”
江秋梧回完一口氣把車開到小區才又打開手機,趙悅沒說其他的,就只回了個好。
剛進單元樓,就聽見后面有人喊:“姐!”
回頭一看是李欣,這丫頭臉上帶著笑,看起來格外開心,總算不是之前被加班折磨的頹廢模樣。
江秋梧把手機收起來,按了電梯,“今天下班這么早。”
“早嗎?”李欣笑瞇瞇的賣了個關子,然后說:“是挺早的。”
江秋梧無奈笑笑,“什么事啊,這么開心?”
“我發獎金了。”李欣從包里掏出一張銀行卡,遞給江秋梧,“給你。”
江秋梧嚇一跳,把手收回來,“你自己留著,給我干什么。”
“不,就要給你,給你花。”李欣拉住江秋梧胳膊,拼命把銀行卡往她手里塞,把江秋梧弄得又無奈又想笑。
電梯門打開,不好再繼續拉扯,江秋梧只好先收下,開門進屋,“發了多少?”
“兩萬。”李欣沖江秋梧比了比手指。
江秋梧笑笑,把卡放桌上,“自己收好,合理分配啊,別一下子花完了。”
李欣看江秋梧還是不收,著急起來,“姐,這是我給你的錢,你收下吧。”
“我有手有腳的能掙錢,用不著你給我錢。”江秋梧說。
李欣皺起眉,“可我想給你,我想讓你吃好點,穿好點。”
江秋梧正在喝水,喝完回頭看了她一眼,“怎么,我穿的不好,吃的不好?”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李欣跟到廚房要好好解釋一番,但看到江秋梧的手機屏幕,瞬間安靜下來。
江秋梧跟趙悅還有聯系,更準確的來說,是江秋梧在回看她們之前的聊天記錄。
“什么?”江秋梧轉頭看她。
李欣別開眼,“沒什么。”
江秋梧眉心微皺看著李欣,不明白這丫頭怎么回事,情緒一陣一陣的,沒一會兒眼圈還紅了。
“怎么了?”這讓江秋梧措手不及。
李欣吸了吸鼻子,抬起頭盯著江秋梧,“姐,如果我”剩下的話被卡在嗓子里,說不出口。
江秋梧不免有點擔心,“欣欣,有話就直說,在姐姐面前怎么還吞吞吐吐的。”
沒等到李欣說后面的話,倒是先聽見她的哭聲,像壓抑了許久,委屈又無力,聽得人心疼,江秋梧忙放下杯子,抓住她胳膊詢問:“這是怎么了?”
李欣控制不住眼淚,臉躲著一邊擦一邊搖頭,哭的太過突然,讓人摸不著頭腦,江秋梧一時間也不知道怎么辦好。
“是不是在公司受欺負了?”
李欣還是搖頭。
江秋梧余光掃到桌上的銀行卡,立馬會其意,退一步安慰:“你要是真想讓我收下那錢,jsg我就收著吧,就當是替你存著錢。”
哭的總算沒有那么傷心,李欣看了眼江秋梧,聲音哽咽問:“你要是和趙悅和好了,還會繼續對我好嗎?”
江秋梧愣了下,責怪:“說什么傻話呢,你是我妹妹,我不對你好對誰好。”
是啊,她永遠都是她的妹妹。
但也只有是她妹妹的時候,她才會對自己好。
李欣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感到慶幸,又萬分悲哀,關鍵是這種心情還無處訴說。
最后只能在江秋梧的安慰下,扯了個無比荒唐的理由,“我怕你談戀愛了,就忘記我了。”
從沒想到李欣這么大人了還會有這么幼稚的一面,江秋梧哭笑不得,“哎,真是個傻瓜,姐姐怎么會忘記你呢。”
簡單對付完晚飯,江秋梧回臥室洗澡,進浴室前留意了下手機,確定沒有信息進來才放心進去洗澡。
熱水從頭淋下,腦子時而混亂時而清楚,胡思亂想一通后,澡也洗好了,江秋梧換上睡衣出去。
李欣在客廳看電視,一邊還玩著手機,江秋梧往陽臺走時擔憂的看了眼,這丫頭剛還哭得跟什么似的,現在已經跟沒事人一樣。
可能是剛哭完覺得不好意思,李欣一直沒抬頭跟江秋梧打招呼,兩人都不說話,屋子里顯得格外安靜,能清楚聽見電視里的新聞記者報道某處剛發生的一起交通事故。
一輛貨車突然失控側翻,撞上一旁的中巴車,中巴車躲避不及,沖出馬路,“目前已造成4人死亡,多名乘客受傷,傷員被就近送往青石鎮上的衛生院進行醫治。”
江秋梧倒洗衣液的手頓住,沒來得及把瓶子放下,就跑到客廳電視機前,一只手還在滴水,李欣被她嚇一跳,忙抬起頭。
電視畫面切換到車禍現場,紅色的中巴車橫臥在路旁的麥田里,車身已經變形,窗戶全部稀碎,仿佛鏡頭再拉近一點,就可以看見從車廂里滲出來的血。
旁白是新聞記者的聲音,還在詳細報道這場車禍。
李欣不明所以的看了眼江秋梧,緊接著立馬就站了起來,有些擔憂的喊:“姐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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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路口在查酒駕,交警發現百米外有輛車子很可疑,擔心對方會棄車逃跑,他忙叫上同事一起過去。
“你好,請把車窗降下來。”
車內沒有反應,兩個交警對視了眼,態度比剛才嚴厲,“你好,請把車窗降下來。”
話音剛落,車窗徐徐落下,露出一張姣好的面容,但臉上沒什么血色,看起來蒼白的嚇人,整個人都在抖,額頭上的汗珠順著顴骨一滴一滴往下掉。
交警臉色微變,湊近詢問:“女士,你沒事吧?需要幫助嗎?”
江秋梧雙手緊緊攥在一起,握不住方向盤,她微微抬眼,顫著聲音詢問:“能不能送我去到青石鎮?”
醫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很重,因要搶救車禍現場送來的傷員,現場看起來極為混亂,有人貼著墻壁,哭聲絕望,有人神色慌張,抓住人就問,我女兒在哪。
每個人看起來都很匆忙,嘈雜的環境讓人目眩,江秋梧站在原地,左右張望,不知要做什么,她是不是也該抓住護士問問那四位乘客叫什么,或是找警察,咨詢車上有沒有一位叫趙悅的乘客。
不,不行,這樣太直白。
萬一直接告訴她
哭聲和撕心裂肺的喊叫從四面八方傳來,江秋梧聽得心驚肉跳,慌亂的轉頭,又轉頭,籠罩在這樣的環境下她感覺自己快瘋了,特別想哭一哭,但卻不知道怎么擠出眼淚。
“你是家屬嗎?”有護士發現不對勁,上前詢問。
“啊”江秋梧循聲看過來,愣了下才點點頭,眼神很迷茫,“是。”
護士問:“你家人叫什么名字?”
“叫什么名字。”江秋梧看著她,像是終于反應過來,“哦對,叫趙悅。”
她叫趙悅。
護士翻開冊子開始找名字,那個小小的冊子就像能定人性命的生死簿,江秋梧別開臉不敢看。
但聲音無法阻止,護士對她說:“跟我來。”
小小的診室里被安排了六位傷員,有一位傷的輕,經醫生處理完傷口坐在了診室外面的休息椅上。
她右胳膊上纏著紗布,微低著頭,周身像蒙了層灰,狼狽不堪。
“趙悅?”江秋梧小心翼翼開口。
坐在椅子上的人聽到聲音,抬頭望了過來,江秋梧這才發現她眼角和左臉上也有擦傷,幾道血紅的口子有點影響顏值,還有鼻子和額頭上蹭到什么東西,灰頭土臉的。
但這些都不重要。
江秋梧一步一步走過去,趙悅的眼睛一直盯著她,定定的,不曾挪開過一刻,等人快要走到身旁,她才慢慢站起來。
下一秒身體被輕輕擁住,江秋梧貼著她,聲音聽起來不知是在哭還是笑:“還能見到你,真好。”
趙悅嘴角動了下,嗓音有些啞,“手機磕壞了沒辦法給你打電話,讓你擔心了。”
“沒事。”江秋梧搖搖頭,“我這不是來找你了。”
考慮到剛經歷完車禍,人肯定被嚇得不輕,警察沒有讓趙悅留下配合調查,表示她可以先回家休息休息,后續有需要會再聯系。
趙悅點了點頭,“好。”
時間太晚,江秋梧不確定這種情況下自己能不能安全的把車開回去,于是就先在鎮上找了家賓館住下。
八十塊一晚,一進屋就能聞見一股霉味,賓館老板理所當然地說:“太長時間沒住人,通會兒風就好了,被單都是干凈的,放心睡。”
眼下也沒別的選擇,江秋梧點了點頭,“好。”
老板走之前看了眼趙悅,車禍的新聞他應該也看到了,走出兩步又折回來,不放心的說:“有需要叫我啊,就在樓下。”
“好的,謝謝。”
門關上時伴隨著怪異的吱呀聲,江秋梧很擔心這門會不會在開窗通風時,一吹就散架了。
但好在只是住一晚,江秋梧一邊打量屋內的環境,一邊回頭對趙悅說:“先將就一晚吧,明天”
話沒說完,肩膀突然被伸過來的手扣住,江秋梧來不及反應,嘴唇上忽地一熱,趙悅把她帶到懷里,吻的又急又兇,想要把人生吞了一樣。
以前怕被拒絕,怕江秋梧為難,怕她厭煩,怕做不好理想戀人,更怕給不了她想要的生活,讓她失望。
所以她什么都不敢說。
但現在,她什么都不怕了。
這過后,不管江秋梧是推開她給她一巴掌,還是再一個月不理她,趙悅都認了。
站在門口的那一會兒,她已經想過,如果今天她死了,那連親的機會都沒有,日后做了鬼也是怨鬼,索性她還活著,還有機會擁抱,親吻。
罷了,且隨心所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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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里的霉味離奇般的消失了, 兩人鼻腔里都是對方身上的味道,還有一股熱氣,熏得眼珠子脹脹的。
趙悅舔了下嘴唇, 手上的力道一下一下變輕,等待江秋梧怎么收拾她,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都沒等到巴掌落下來。
她抬了下眼, 又垂下去。
太長時間沒親了, 親完兩人好像一下子都拘謹起來,沉默著不知道說什么好,可越沉默越尷尬。
尤其趙悅還用一種很難形容的眼神盯著自己。
江秋梧更加不自在,腦袋轉向一邊, 從趙悅和墻壁之間離開,打破了沉默,“很晚了, 去洗洗臉睡覺。”
趙悅轉頭看著江秋梧, 又站了會兒, 才跟著進洗手間。
賓館用的還是太陽能熱水器,老板剛交代說熱水不是太多,讓節約點用, 江秋梧打開花灑把熱水放到洗手池里, 用的小心。
可就洗個臉而已, 也用不了多少,趙悅擦完臉把毛巾放回架子上,出去看到屋里只有一張床, 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眼江秋梧。
眼神像是在咨詢, 怎么睡。
“你介意睡一個床嗎?”江秋梧問。
趙悅愣了下,忙搖頭,“不介意。”
“那擠擠吧。”江秋梧解開扣子把外面大衣脫掉,露出睡衣才反應過來自己出門前著急的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可一路上也沒感到多冷,這會兒躺被窩里了反而覺得涼颼颼的。
說起來還是怪一開始那個吻,吻完兩人腦子跟糊掉了一樣,最后還是趙悅先反應過來去找遙控器開空調。
“好點了嗎?”空調剛打開,趙悅就問。
體表溫度其實并沒什么改jsg變,江秋梧還是點了點頭,“嗯。”
然后抓著被子往里面挪了挪,給趙悅騰地方,趙悅手上有傷,脫得艱難,好不容易把外套脫掉了,卻沒有著急上床上去。
她看了眼江秋梧,說:“我褲子是臟的。”
江秋梧想也沒想就說,“那你脫了。”
明明這也是聽到這句話后的正常反應,可她忘記趙悅冬天從來不穿秋褲的,江秋梧愣了一下,不動聲色把眼睛移開。
其實也不是沒見過趙悅這樣,就是太久沒這么坦誠了,一下子有點不好意思。
當事人倒沒覺得有什么,掀開被子就直接躺了進去,就是被子里又潮又涼,趙悅沒穿褲子,冰的她直哆嗦。
“冷的話,往我這來點。”江秋梧穿著睡衣,情況比她好點。
趙悅轉頭看了她一眼,沒動。
江秋梧抿抿唇,心想不過來就算了,正要翻個身睡覺,腰上突然搭過來一條胳膊,趙悅從后面抱住了她,“空調是不是壞的?一點溫度都沒有。”
“等會兒就暖和了。”江秋梧說,“沒那么快。”
“嗯”趙悅臉埋在江秋梧頸后,用了點力讓兩人貼的更緊,“好害怕再也見不到你。”
江秋梧眨了下眼睛,發現鼻子酸溜溜的,那種心提到嗓子眼,手腳全麻不聽使喚,仿佛下一秒天就要塌下來的感覺,并未完全消失。
趙悅怕,而她又何嘗不是。
一想到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趙悅,不,是壓根無法想,江秋梧無法想象那會是什么樣的場面。
不是出國,也不是在外省,而是徹徹底底的消失了,再也見不到這個人。
那一刻,到底是愛還是恨好像都沒那么重要了。
她只祈求她好好的。
耳后忽地一熱,趙悅帶著試探蹭了蹭,然后分開一點,“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以后健健康康的,我才原諒你。”江秋梧轉頭,臉頰正好擦過趙悅的嘴唇,熱熱的。
大概是因為房間里太冷了,暖意顯得尤為珍惜,趙悅吻過來的時候,江秋梧沒有推開。
臉頰迅速升溫,身體也燥熱起來,江秋梧心想,親一下比開空調有用多了。
許是一開始的默許態度,讓趙悅愈發肆無忌憚,她扣住江秋梧肩膀,把人扳過來面對著自己,舌尖擠進去加深了這個吻。
趙悅不知道江秋梧說的原諒是原諒她讓她擔心了還是以往的一切,也沒去問,剛經歷過生死之事,心還在懸著,她想不到太多,也沒什么能比眼下的事更重要。
最后實在是被咬的太痛,江秋梧才推開趙悅,說話有點喘,“你是小狗嗎?”
“嗯,你的狗。”趙悅重新抱住江秋梧,“快帶我回家。”
江秋梧臉上一臊,往下看了眼,“胳膊沒事吧?”
“沒有胳膊也能親。”趙悅說。
江秋梧無語的不知道說什么好,嘆了口氣,“睡吧,別看我。”
“好。”趙悅嘴上是這么答應,可等江秋梧閉上了眼睛,她又突然問:“你那天是不是去給我送餃子了?”
江秋梧睜開眼睛,“啊,什么?”
“別裝。”趙悅在她胳膊上捏了下,“你看到我跟宋老師了。”
江秋梧抿了抿唇,不說話。
“我一猜就猜到了,不然你不會突然對我冷淡。”趙悅說。
江秋梧抬了下眼,“既然猜到了,就沒有想要解釋解釋嗎?”
“有想過解釋。”趙悅頓了下,“但確實是我做錯了,我不該私下和宋老師見面,你不理我是應該的。”
提到宋玉婉,江秋梧心里很不是滋味,可經歷過今晚這事,再不是滋味她也沒辦法繼續自欺欺人,她放不下趙悅,能怎么辦。
要不說愛是軟肋,會讓人變得膽怯,敏感,小心眼但也是鎧甲,能讓人拋下一切,所向披靡。
兩人沉默了會兒。
“王家成被辭退了。”江秋梧扭頭問:“你是不是認識孫總?”
趙悅愣了下神,在江秋梧的目光注視下,她不敢撒謊,“認識,一起吃過飯。”
她說完,江秋梧心里就已經猜到大概,趙悅臉是臭,但不至于無緣無故不尊重人,凡事皆有因果。
“孫總讓你道歉的?”江秋梧問。
趙悅不以為意的嗯了聲,“畢竟是我態度不好。”
“楊紅也被辭了。”江秋梧說。
不僅楊紅,酒店惡意針對過她的人都走了,這其中的緣由其實很好想。
趙悅聽完沒太大反應,只點了點頭。
江秋梧轉頭看了她一眼:“以后做什么決定前,能不能告訴我一聲。”
趙悅愣了愣,“好,你想知道的話,我什么都告訴你。”
親也親了,說也說了,一晚上的情緒跌宕起伏,江秋梧有些累,額頭輕輕靠著趙悅肩膀,想等她再說什么,結果她也沒開口,兩人就這么互相等睡著了。
空調開了一夜,空氣格外干燥,江秋梧醒來就感覺嗓子不舒服,忍不住咳了聲。
趙悅在刷牙,聽到聲音連忙出來看了眼,“醒了?”
江秋梧清了清嗓子,看過去,“起這么早。”
“嗯。”趙悅把牙刷咬在嘴里,倒了杯熱水放在床頭,“跟對方約好了,今天要勘景。”
江秋梧愣了下,“你還要去?”
“那地方有我想要的感覺,但負責人還不太想租借,今天不去我擔心會錯過。” 趙悅說,“我這都是皮外傷,過幾天就好了,沒事。”
江秋梧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潤潤嗓子,“那你注意點,別磕到碰到。”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有那么容易磕到碰到。”趙悅笑了笑,到洗手間把嘴里的牙膏泡沫沖掉。
江秋梧伸長脖子,問:“還有熱水嗎?”
“有。”趙悅洗完出來,說:“你再睡會兒,還早。”
江秋梧搖搖頭,掀開被子起來,“酒店這幾天忙,我就請了半天假。”
趙悅靠在門框上看江秋梧刷牙,等她刷完才說,“我大概要在那兒待兩天。”
江秋梧轉頭看了她一眼,點點頭。
“后天下午應該就回去了。”趙悅頓了頓,問:“到時候能不能請你吃飯?”
江秋梧擦臉的手停住,抬了抬眼,從鏡子里看了眼趙悅,“好,前提是我得有時間。”
趙悅看著她,“那看電影呢?”
“都可以。”江秋梧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