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修)
從沉睡中蘇醒后, 西園寺由希化身為了鈕鈷祿.由希。
殺掉羂索最大的難點,在于他飄忽不定的行蹤上。
有復雜多變的咒靈操術傍身,羂索極難被找到, 就算是六眼,也無法看遍日本每一個角落。
但他拿走了西園寺由希體內的四魂之玉碎片。
那小半四魂之玉碎片與她靈魂相系,受她魂魄溫養, 不幸中的萬幸是, 憑借這點殘存的感應,她判斷出了目前羂索所在的方位。
趕過去的同時, 伊地知也發來了消息。
結界異動。
以羂索為中心輻射,除去被阿伊努咒術連掌控的北海道外,各地結界皆有異變。
其中又以四大結界——皇居凈界、薨星宮凈界、京都山國御陵凈界與飛驒山凈界異變得最為厲害。
凈界之中, 瘴氣浮現。
羂索動手了。
以如今天元在他手上的現狀來看, 哪怕他本人不在, 遠程對這些結界進行操控也并非難事。
西園寺由希皺起眉, 陷入難言的焦灼。
羂索這烏龜老王八, 茍著茍著竟活了有千年之久,倘若這次讓他跑掉,下次他就會愈發警惕難抓。
她不愿錯過此般良機。
下山的時候她就想好了, 這老王八害她的次數一只手都數不過來, 這次她非得手刃羂索、親眼見證他斷氣了, 才能勉勉強強睡得安心。
不然她每次半夜驚醒,都要氣得扇自己大腿一巴掌, 仰天怒罵:
“真是該死啊羂索!”
五條悟與伊地知通完電話,從過道回到車廂, 就見西園寺由希正悶悶不樂地抱著靈弓。
她抿著唇,將頭靠在透明車窗上, 小臉冰冷,殺氣騰騰地盯著窗外一茬茬飛速掠過的蒼翠山脈,好像下一秒就要跳窗下車提刀干架。
五條悟挑起半邊眉。
他晃晃自動熄屏的手機:“盯著結界的‘窗’說,瘴氣正在擴散。”
“你那邊呢?”
西園寺由希這才扭回小臉,凝神感應了一下,默默搖頭:
“羂索沒有離開,他還在原地。”
她遲疑了一下,又問:“你覺得……羂索會不會已經發現了我們?”
五條悟眨了下眼。
他隨手將手機揣回兜,兩條大長腿一收,就將自己塞進了座位。
然后他比劃了兩下,散漫閑聊:
“不一定哦。”
“等了這么久,最后一片四魂之玉始終沒有下落。與此同時天元又落入手心,一切條件都已備齊,那家伙也許不想再等了也說不定。”
“你是說……”西園寺由希恍悟,“他想放手一搏?”
“羂索會舉行死滅洄游,本意是為了減少同化缺陷,這是一種咒術意義上的神秘儀式。”
“如今既然有了四魂之玉,再借助天元結界,或許他認為,已經達到能夠成功做出完美造物的條件了。”
五條悟表情波瀾不驚,口吻也沒什么起伏。
他拉下一點墨鏡看向窗外,六眼于晦暗天色間壓出一線通透綺麗的滄海。
霧蒙蒙的天,云海翻涌,瘴氣彌漫。
快要下暴雨了。
她這輩子初遇羂索時,也是在這樣的雨天。
那會,羂索伸手問她來討四魂之玉。
西園寺由希抬手,輕撫頸側。她微微垂下眼,臉上神色漸漸變成一種極冷的平靜。
她靜靜注視著腳下放著的行李箱,睫毛落下一點濃密剪影。
那里,有桔梗留下的靈弓。
被羂索拿走的碎片大概也被瘴氣所污染,如今剩下唯一一片尚還純凈的四魂之玉,便是她體內這最后一小塊。
她因四魂之玉而死,又因四魂之玉而生。宿命使然,因果循環,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原點。
但這一次。
她一定會親手掏出羂索的大腦。
……
結界異動,沉寂良久的妖怪與咒靈紛紛冒頭,因此,大多術師與巫女都被派往了各結界點駐守。
除去面前這位……
“噔噔!這位就是庵歌姬哦!雖然祖上代代是巫女但自己卻恰恰相反,靈力微弱咒力勉——勉強強還算過得去所以選擇成為術師的例外!”
“因為比我大,所以現在應該是……姆,三十多歲的準一級——”
“閉嘴吧五條!”
出了站臺后,按照約定,兩人等來了庵歌姬。
忍無可忍的庵歌姬掏出神樂鈴就要往五條悟身上丟,然而青年已經眼疾手快地豎起兩指,將神樂鈴攔在了無下限之外,表情無辜。
“人家講的都是事實啦,歌姬突然就變得氣急敗壞歇斯底的,這樣下去會不受歡迎的哦。”
“那你又好到哪里去啊!”
五條悟故作驚訝地眨了下眼。
他叉開兩條大長腿,柔弱無力地將臉蛋往西園寺由希頸窩一靠,嗓子一捏,熟練掐起了夾子音:
“太太,她兇小悟,嗚,好可怕的女人。”
“……”庵歌姬眼睛被辣得生疼。
她忍住吐血的沖動朝天翻個白眼,看向長相清甜的銀發女人,有點不可思議。
“西園寺小姐,冒昧問一句,你看上了他哪兒?還是被威脅了?需要我幫忙申請法律援助嗎?”
西園寺由希摸摸五條悟蓬松柔軟的雪發,眼露慈愛,神色溫柔,渾身散發著偉大神圣的母性光輝。
“不要那么說他嘛,悟只是一只稍微有點愛惡作劇的小貓咪罷了,沒有壞心的。”
她柔軟的指尖蹭過青年眉眼,五條悟配合的,甜膩膩的,發出了一聲讓庵歌姬寒毛直豎的——
“喵。”
庵歌姬震撼地瞪大了眼:“?”
“悟歲數還小,你就讓讓他吧。”西園寺由希慈祥一笑,那愈發濃郁的大愛之光甚至扎疼了庵歌姬的眼。
“喵呼。”
“……”庵歌姬聽得耳朵冒血,很想報警。
你管年芳二九赤手空拳打死特級,還曾在高層會議上故意點炮仗炸老頭屁股的成年男人叫……
小貓咪?
這世界真是魔幻啊。
庵歌姬沉默彎腰,顫抖著手,將地上的神樂鈴撿了回去。
她一直很好奇,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耐得住性子與五條悟交往。
現在她算是知道了。
這倆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戀愛濾鏡疊滿到媽都不認。
……
叫庵歌姬來,是為了羂索一事。
庵歌姬雖是術師,但因家中巫女代代相承,底蘊深厚,對于靈力的掌控方法與使用方式,理論上十分醇熟。
西園寺由希需要在羂索附近以靈力布下結界,避免瘴氣外泄的同時,封鎖住羂索及咒靈的行動。
“大體上,設立結界的方式都大差不差。”
庵歌姬說這話時,由希正蹲在地上,拿榔頭一下一下將注入靈力的特制釘子往泥地里敲。
他們定下了三個目標。
擊殺羂索,凈化瘴氣,回收四魂之玉。
“澀谷事變時,羂索一方的詛咒師以相似手段,用釘子設下了[帳]。”庵歌姬道。
西園寺由希用力敲完一根,拿起鏟子將泥土在兩側薅實蓋好,最后又伸手晃了晃釘子。
很好,紋絲不動,足夠扎實。
她滿意收工起身,沾泥的手抹一把汗,夕陽殘照下,那雙杏眼浸出火光般的紅。
“所以這次我們也能利用這個辦法。”
她撥弄兩下弓弦,眉眼鮮活意氣。
前世羂索開掛不講武德,找來服務器榜一兩面宿儺代打,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如今她與五條悟實力比平安時代更為精進,節節攀升,一節更比六節強,沒了服務器榜一傍身的羂索能用的只剩下四魂之玉。
“——這次,我非得親自把羂索腦漿搖出來不可!”
銀發巫女擲地有聲。
……
天幕暗下時,準備工作堪堪完成。
通過五條悟的六眼,他們避開了羂索設下的咒靈眼線。羂索藏身之處又是在偏僻無人的山野中,西園寺由希很順利地就能把那些注入的靈力特質釘子,埋入掩人耳目的草叢之內。
她一共扎下了四顆,分別對應四個方位。
釘子上存有她的靈力,到時候她心念一動,釘子就會發揮原本的效用,以方位的四個極點為基準升起結界。
其余地方的瘴氣正在外擴,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
兩人決定直接闖入。
身為輔助的庵歌姬作為與伊地知聯絡的信號站,被留在了結界之外。
明月皎潔,星辰疏落。西園寺由希閉目感應,在濕潤冰涼的山霧之中,去尋羂索的方位。
五條悟抱著她,飛速在樹林間騰躍。
那一點份量對青年來說好像根本沒有什么影響,他眼皮都不眨,神色輕松,無下限擴展出去,順著主人的心意將懷中女人籠罩、包裹。
無形的屏障替她隔絕了邊緣鋒利的葉片與木刺橫生的荊棘。
忽而,她睜開了眼。
“——到了!”
隨著這聲提醒落下,眼前視野驟然開闊。無邊無際的夜幕延展開來,凜冽罡風向他們劈頭壓下。
泛著粼粼波光的湖泊前,生得清秀的成年男人詫異回身,黑發濃稠如墨。
他身側還站著名外表十分眼熟的兜帽少女。
銀白長發,毛絨絨的貓耳朵貓尾巴,杏眼圓潤嬌俏。
“噫!”
西園寺由希霎時發出了嫌棄的聲音。
“你變態啊!”
與四魂之玉有所聯系的她,自然能看出這是用玉的力量捏出的一具空殼人偶。好巧不巧,還是按她前世的模樣量身定制。
“是嗎?”羂索不置可否,嗓音輕柔,“真遺憾,我還覺得捏得很像呢。”
“——不過,你又是怎么醒來的?”
話音尚未落地,一輪蒼藍圓月已然在五條悟掌心升起。
蓄著咒力的蒼目標明確,徑自撲向了那只虛假的人偶。羂索并未阻攔,掀起的氣流揚起那頭墨發。
隨著清脆的開裂聲,空洞的人偶被五條悟蒼徹底擊潰。
雪發青年不爽地重重咋了下舌,臉上翻滾著冰冷的怒氣。
“欸,你是自己沒老婆嗎?拿別人老婆做人偶……嘔——也太惡心了吧?白癡。”
羂索笑了下:“是這樣嗎?那可真是抱歉啊。”
話雖如此,他表情卻無歉疚,身后湖泊激蕩,蟄伏已久的龐然大物切開湖水,猶如摩西分海那般,沉默地挺直了黑色的脊梁。
犄角彎曲,眼瞳猩紅,渾身血管蠕動如毛蟲的怪物,頂著密密麻麻的人臉,掀翻水幕,在兩人的眼皮底下,直直鉆了出來。
羂索摸了下怪物的表皮,臉上漸漸浮起興奮與狂熱。
他著迷似的呢喃:“看啊,這就是我最稱心如意的造物……還差一點,它就將趨于完美。”
任誰都清楚,羂索口中的“還差一點”,即是讓所有人給他的造物陪葬。
無需多言,早已埋下的釘子在四角拉起靈力結界,將這一方瘴氣迷霧與外界隔絕。
而結界之中,紫光逐漸拉起,氣勢磅礴地壓下那深沉濃郁的夜色,如一柄刺穿天空的長槍,斜貫著照亮半邊夜空。
——“轟!”
虛式,茈。
……
鮮血染紅湖水。
天空重歸安寧。
是過去了多久?
十分鐘……還是一刻鐘?
袈裟被冰涼的湖水浸濕,身邊就是他費勁心思、籌謀千年打造出的,抵達至理想終點的完美作品。
但是,在五條悟的無量空處下,依然還是像紙糊的脆弱小人那樣,被奪取神志,輕易祓除。
不要緊,他還有四魂之玉。
四魂之玉就在觸手可及之處,只要還有它,他就能借助玉的力量逃脫,再次蟄伏,直至下一個世代的來臨。
羂索咳出血沫,面色慘白,艱難地伸出尚還完好的半只手,作勢要去取四魂之玉。
然而,下一瞬。
始料未及的,那半只手突然抽回,不顧大腦的意志,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
羂索思維遲鈍,足足反應了好一會,才意識到這是被自己的手扼住了脖頸。
青筋爆起,虎口粗糙。
應該是用了相當大的力量吧。
與澀谷那會別無二致。
那時羂索曾評價其為斷頭的蜻蜓,并不將之放在心上,而現在,這只沒有頭的蜻蜓再次用上自己的足肢,掐住了小偷的脖子。
而后,是抵住他額心的破魔之箭。
白衣緋袴的巫女目光冷凝,踩著羂索胸口,銀發散落,垂眸瞧著他。
“下次,要連大腦也好好破壞掉啊,巫女。”
她悠悠啟齒,腳下男人露出錯愕目光,她不在乎地將前世羂索的臺詞重讀一遍,而后笑了一下,弓弦繃到極致。
“應你所言,我會好好的,連你腦脊髓一起,徹底碾個稀巴爛。”
桔梗的靈弓微顫。
弓滿,松弦。
攜著兩任巫女的意志,注入四魂之玉的力量。
破魔之箭勢如破竹,在最近的距離,洞穿了黑發男人的大腦。
……
寧寧是一家寵物店的店員。
本來今日不是她輪班,但因為交好的同事大病初愈,身體撐不住,給她塞了個紅包,她就來頂班了。
前一陣子,社會上忽然爆發了很古怪的流行病。
沒有什么預兆,也沒有潛伏期,患病者外在表現也不像感冒發燒,但就是沒有精神,身體疼痛,連下床都費勁。
再嚴重一點的,渾身臟器會在短時間內迅速衰竭死去。
有些人在網絡上說,這是咒靈的把戲。
因為他看見天空有黑色的不詳霧氣彌漫翻騰。
寧寧不知道這是不是咒靈的把戲,畢竟她是個看不見的普通人,但值得慶幸的是,這奇怪的流行病很快就被遏制住了。
倒了杯水給自己,寧寧剛打算坐下,就迎來了今天的第一位客人。
是一對情侶。
男人鼻梁挺拔,頭發是無暇的雪色,身形很高,戴著副墨鏡,腿長得驚人,好像哪位雜志上走下來的模特一樣。
相比之下,他身側的女性就顯得十分嬌小了。銀發拿花朵發圈隨意扎了個低馬尾,穿著薄薄的鵝黃針織衫與素凈長裙,臉蛋透著淡淡的粉。
兩人從外面進來,收傘。
這會正在下大雨,天陰沉沉的,傘被放進傘桶,這兩人似乎才吊唁完回來,身上裹著冰涼的水汽,寧寧隱約聽得兩人低聲的交談。
“……杰,墓碑……”
“花圈……”
瞥見寧寧過來,兩人適時收聲。
寧寧露出標準的營業笑容:“這里的貓兩位都可以看看哦,尤其是我們家的布偶,臉型很正的。”
銀發女性朝貓咪看去,臉上有些意動。
客人很受貓的歡迎。
寧寧看著她與小貓的互動,不免有些吃驚。
這里的貓社會化訓練都做得還行,不大會兇陌生人,但也不一定能提起興致。
有些懶得看人,有些喜歡睡覺,只有恰好遇上貓感興趣或者想玩耍的時候,才會與客人互動兩下。
而不是像現在,一個個的都扒在門口,小爪子按著玻璃門,毛發軟軟地顫著,探頭探腦,很好奇地隔著玻璃,與銀發女性殷切互動。
寧寧忍不住有些羨慕。
她來店里的時間不算短,混熟的小貓也就兩三只,哪想到今天就見到了天生貓薄荷圣體。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種狀況,想來您是相當合貓的眼緣呢。”
“是嗎?”
銀發女性笑笑,纖細手指劃過玻璃,里面的藍胖子眼巴巴盯著在頭頂上方輕點的手指,咪嗚著躺下,翻出鼓鼓的肚皮。
旁邊那名生得精致昳麗,叫人一眼驚艷的男性似乎有點不太開心。
“太太,你有了我還不夠,居然還想要養別的貓。”
“可悟現在已經是人了吧?”
“姆——雖然是變不過去了啦……但這絕對是百分百的出軌哦!不可原諒的!偷腥的妻子會被我關進房間一輩子監禁起來,很可怕的哦!”
欸?
他剛剛是不是說出了什么了不得的話?
寧寧不禁掀眸,小心看了眼正高高撅著嘴巴、鼓著臉努力哼哼的超大只白發青年。
這個人,看著漂亮,但好像性格相當不妙啊,各種意義上來說,掌控欲是不是太強了點?
她也聽說過那種外表很有優勢的男性,實際私下是個非常扭曲的罪犯之類的事。
“太太的眼睛必須只看著我這一只貓才行!”
啊……居然把自己比作貓啊。
“而且,這些崽子一點也不可愛!這只在罵我白白的好丑,那只在說’好啰嗦的兩腳獸,不像我,只會心疼姐姐‘。”
不,這絕對是胡謅的吧。
“……因為很像我?是嗎,我明白了,太太,找白毛藍眼的替身跟代餐更是絕對的NG事項!不行不行不行啦——我不會同意的哦!”
總感覺,是個不得了的變態。
要不要幫這位小姐報警呢?
寧寧想著,看向一旁的銀發女性。
她似乎已經對青年的這副德行習以為常,眉毛都沒挑一下,拉著他的手,臉露懷念。
“因為很像夢里的小貓崽嘛。”
“……”
這句話就像什么開關,讓青年鼓起的臉頰像氣球漏氣般泄了下去。
兩人最后選定了一只白毛藍眼的布偶幼崽。
幼崽很親人,寧寧將它抱出來放在桌子上,崽子立即就邁著四條小短腿,跌跌撞撞,悶頭朝二人沖去。
中途沒站穩,還撲通一聲,屁股朝地跌了個四仰八叉。
它很快又堅強地爬了起來。
經過對幼崽而言的長途跋涉,小貓終于到了兩人身前,伸出爪爪就要求抱。
寧寧酸成了檸檬。
那對情侶似乎還有事要辦,約定好來提崽崽的日期,準備提傘離店。
寧寧送走二人,轉身回去時,耳畔隱約聽見兩人的交談。
“太太,你真的很會抓人家的弱點。”
“嗯?是指什么?”
“……沒什么。既然這么喜歡,那要不要真的造一只崽崽?”
寧寧忍不住停住腳步,回首側目。
連綿雨珠之下,兩人依偎著共撐一把大傘,男方緊緊擁著女方,姿態親密,腳步輕快。
暴雨如注,兩人身影漸行漸遠,那低低的聲音也被雨聲掩埋,漸漸的聽不大清了。
什么啊。
原來是恩愛情侶之間的小情趣啊。
寧寧打消疑慮,羨慕地收回了目光。
店里暫時沒人,她落了個清閑,便低頭刷起手機。
身為寵物店的店員,寧寧也是個正宗的貓派,時常混跡于各類寵物論壇,熱心為初出茅廬的新手鏟屎官們提供一些飼養經驗。
淡黃色的論壇頁面上掛著一個貓貓求助帖。
寧寧點了進去。
[求助。
因為工作太忙怕小貓寂寞,有想接二胎養漂亮童養媳的想法。
和原住民說了后,原住民明顯不高興了。
哄也哄不好,怎么辦?]
發帖人的ID名為[貌美大白在線發牌],寧寧掃了眼,發現這是一個陳年舊貼。
之所以會飄在第一頁,是因為有個網友又把它頂了上來。
[頂頂。
樓主不是說要給貓找個小童養媳嗎?現在原住民消氣了嗎?
我也想接二寶,但原住民吃醋。求問是怎么哄好原住民的?]
神奇的是,樓主居然還在。
而貌美大白的最新回復,是在半小時前。
[謝邀,人在漂亮國度蜜月,剛下飛機。
說一下結論,貓消氣了。
因為樓主我變成原住民的老婆了(流淚黃豆.jpg)
此貼封存,Over.]-
本貼已被樓主手動封存,請勿挖墳-
Fin.
第78章 ABO番外
前略, 天國的奶奶。
您的孫女,現在正陷入絕贊暴風漩渦中。
要問為什么的話……
西園寺由希小心翼翼瞄一眼身邊躺著的白發藍眼男性,目光剛碰到對方那張漂亮絕倫的臉蛋, 就立即驚嚇地移開。
至于,要問為什么的話……
西園寺由希默默揪緊被褥,沉痛閉眼。
因為她一不小心, 就睡了世界最強Omega。
*
這個世界除去基本的男女性別外, 還存在著第二性.征,即Alpha, Beta與Omega。
Alpha是社會中最為優越的存在,身體素質與能力異常出色,通常擔任領導者的角色, 擁有易感期。
Beta是勤勤懇懇的普通打工人, 毫無疑問撐起了社會堅層, 也是數量最多的人。
Omega則是三者中數量最少的, 生性敏感脆弱, 像易折的花,需要小心呵護,擁有發.情期, 能被Alpha標記。
而西園寺由希, 一個非常特別的Alpha。
她是畸變的Alpha特例。
身形嬌小, 實力馬馬虎虎,天生沒什么競爭心與勝負欲, 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政策改革二十歲退休領養老金并美美躺平。
拼命是不可能拼命的,加班是深惡痛絕的。
她希望所有人都能明白, 周末是打工人的合法休息時間。
懷揣著這樣的人生理念,西園寺由希在咸魚的道路上一去不復返。
“由希, 你知道Omega數量很稀少吧?”
“你本來在身體素質上就競爭不過其他Alpha,現在還不努力升職,以后怎么找Omega老婆?”
同為咒術管理局輔助監督科的beta同事,盯著對面捧著面包慢吞吞啃咬的銀發女性,表情看起來十分的恨鐵不成鋼。
因為出色的身體素質,Alpha在當今社會基本都是擔任著咒術師的角色;輔助監督則幾乎都由各方面更為穩定中庸的Beta組成。
西園寺由希,是輔助監督科內唯一的異類。
一群卷生卷死愛崗敬業的Beta中混入了一只咸得要死的咸魚Alpha。
Beta同事感到痛心疾首。
那邊奮力雞娃,這邊西園寺由希不聲不響又咬下一大口巧克力奶油包。
他吵任他吵,清風拂山崗。
銀發女性不慌不忙啃完一整個奶油包,任由同事苦口婆心地繼續勸說,目光淡定地掃了眼電腦屏幕右下角。
很好,下午六點整。
到點了。
關機,鎖抽屜,起身,一氣呵成。
她禮貌點頭,發出問候三連:“你好前輩,工作辛苦了,明天見。”
在同事瞠目結舌的注視下,她拎起小包,瀟灑揚長而去。
*
西園寺由希,十八歲,目前就職于咒術管理局輔助監督科。
一款有正規編制的文職工作人員。
喜好是在下班后購買甜品。
從管理局大樓走出來后,西園寺由希稍微繞了點路,去往前幾日新發現的一家高檔甜品店。
受限于薪水,她平日雖不大會去這種又貴分量又小,很沒有性價比的高檔店面,但是……
今天她發薪了欸!
只買一個,只買一個的話……!
而且,不知為什么,今天店里的人特別少。
不用排隊,買完就能走,這讓西園寺由希的心情好轉不少。
她用手機刷著店鋪公眾號里的推薦菜單,一路低著頭,自然也沒注意到路上Alpha與Beta投來的怪異視線。
直至推開掛有海豚風鈴的店門,走到柜臺前收起手機,面前又突兀被一大片陰影遮蓋,她才恍然察覺出點不對勁來。
欸……什么?
店里也有烏云?
她有點疑惑地仰起臉。
她看見了站在面前的男人。
第一反應是:好高!
那名男性毫無疑問是位巨人,而且是有一張漂亮臉蛋的巨人。
他皮膚很白,頭發是純粹的雪色,戴著墨鏡,唇形優美而紅潤。
與那張昳麗精致的面容相反的是,他身材很有爆發力,裸.露在外的小臂肌肉鼓鼓囊囊,好像一拳能打死五個她。
Alpha、不……
在最初的混亂過后,西園寺由希很快就認出了面前男人的身份。
五條悟。
全世界最為特殊的Omega。
在一群柔柔弱弱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Omega中脫穎而出,腳踢Alpha拳打Beta,輕松踩在所有人頭上,數百年來只此一例的突變Omega。
我行我素隨心所欲,出門從不攜帶保鏢,但沒有人敢對此有所異議。
不僅因為出身名門,也因為他過分強大的實力。
敢覬覦五條悟的Alpha全部被他親自錘進了土里。
無一例外。
和混進Beta部門勇當咸魚的她不同,五條悟是個扎入一眾Alpha里爭當最強咒術師的卷王。
西園寺由希忍不住悄悄縮了縮脖子,小小的、緊張的,吞了下口水。
她是個畸變Alpha,對信息素的感知其實并不是特別敏感。
雖然不至于淪落到比Beta還要差的地步,但在習慣依靠信息素來壓制同類的Alpha中,她確實是個十足的異類。
好斗是Alpha的天性,彼此信息素的碰撞就像下著槍林彈雨的沙場,而西園寺由希,是一個連子彈炸裂的碎片流彈都很難感受到的超絕遲鈍系Alpha。
她甚至可以閉著眼心平氣和默念大悲咒,拍拍屁股大搖大擺經過其余Alpha的信息素戰場。
但是,但是……
咕。
口腔唾液迅速分泌,牙齒發燙發癢,突然很想找點什么東西來咬咬。
她忍不住咬緊下唇,難受地又咽下一口口水。
分明,清楚又明了地,嗅到了五條悟的信息素。
很淡的,攜著風的海水味,還有甜甜的,奶霜一樣勾人的味道。
好香。
好香好香。
Omega的信息素原來是這樣的嗎……?
她不太清楚,頭昏又腦脹,幾乎是難以克制地,睜著雙濕漉漉的杏眼,眼睛像黏在了他身上,不舍得移開分毫,貪婪打量著Omege貌美的臉蛋。
睫毛又卷又翹,眼睛是微微上揚的貓眼,頸線修長而優美,喉結鼓起的弧度很漂亮,皮膚好到叫人嫉妒。
嘴唇……嘴唇也是,鮮艷的,好似揉碎椿花碾出汁那般,涂抹上去的惹眼顏色。
咕嘟。
想要。
好想要好想要好想要——
“你看起來真好吃。”她呼吸急促,大腦發燙,控制不住用灼熱的視線盯著五條悟。
標記他。
將他占為己有。
讓Omega全身心地依賴她。
前所未有的想法扎根在腦子里。
好討厭,外面Alpha隱蔽的窺探視線好討厭,想弄瞎他們的眼。
不準看,不準想,全部,全部都——
“嘀——”
刺耳的鈴聲打破了西園寺由希逐漸沸騰的信息素。
她好似被兜頭潑了一盆冰水,猛然從滾燙的巖漿中抽回神智。
手機還在響,她薄薄的雪紡衫被汗浸濕,茫然地在原地站了一會,然后在滿室濃郁的、飽含侵略性的氣味中,終于姍姍來遲地察覺到,這是屬于她的信息素。
是她剛剛控制不住放出的,躁動不安的信息素。
一個Alpha,對Omege放出信息素的含義,幾乎不言而喻。
Alpha釋放出的信息素,甚至會誘導一些敏感的Omega提前進入發.情期。
“嗚……”
西園寺由希絕望地閉上了眼。
完蛋了。
Alpha中的佼佼者都沒能幸免五條悟的暴揍,更何況她這個大混子呢?
她一定會被狠狠錘進土里三天三夜爬不出來的。
她屏息凝神,沮喪等待著鐵拳的降臨。
一分鐘。
三分鐘。
她沒能等來鐵拳的制裁。
反倒是一道略顯古怪的,不大客氣的:“喂。”
西園寺由希糾結一會,睜開了眼皮。
五條悟問:“我說,你是Alpha吧?”
她愣愣點頭。
五條悟的表情愈發古怪了。
他勾下一點墨鏡,藍眼肆無忌憚,用比她剛剛還要明目張膽的視線,來回掃著她的臉。
“真的假的。”他說,“你看起來好弱哎。”
“而且穿的制服,完——全就是輔助監督科的吧。”
“……”被發現了!
西園寺由希大感不妙。
某種意義上來說,五條悟甚至算是她的上司。
她方才那番舉動,無異于下屬吃了熊心豹子膽去啵上司的嘴,再嚴重一點,那就是性.騷擾。
想必迎接她的,不是被開除就是被調到那種四十八小時超長待機的牛馬崗位吧。
親娘咧!仕途不順啊!
她小心瞄一眼五條悟,男人挑了下眉,好整以暇地看她,她又迅速別過臉,本著亡羊補牢的心態,指向玻璃展示柜里的點心。
“抱歉,我剛剛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信息素會突然暴走,明明之前都沒有這樣過。”
“作為賠禮,你……你有什么想吃的,我請客。”
西園寺由希猶豫了一會,摸摸提著的小巧挎包,還是忍著肉疼,硬撐著強顏歡笑。
她等了片刻,聽見五條悟輕輕哼了一聲。
很短的一個音節,聽不出什么過多意義。西園寺由希悄悄掀起眼皮,五條悟卻已經重新把墨鏡拉了上去,修長骨感的手指從最右邊一直劃到最左邊,包攬下一整排的精巧點心。
“這些,我全要。”他揚起下巴指指點點。
出身名門的大少爺向來出手大方,絲毫不知客氣為何物。
但貧苦社畜就不一樣了。
她連點外賣都要加好幾個渠道群拉同事湊人頭到處搜羅優惠券。
西園寺由希,一款沒有感情的優惠券機器人,顫抖著抽出錢包里還熱乎著的工資卡,流下了悔恨的淚水。
*
給五條悟買完甜點,西園寺由希打算功成身退。
他看起來沒有打算要揍她的意思……而且也接受了她的賄賂,也就是說,這檔子事大概,或許,就這么過去了。
西園寺由希稍稍松了口氣。
對五條悟啵嘴……不是,騷擾之后還能在他手下全身而退的Alpha,可能她是第一個也說不定。
這么一想,她的含金量還在蹭蹭往上漲耶。
見五條悟已經找到靠窗的空桌準備坐下享用,西園寺由希眼含熱淚,珍惜地將卡放回錢包,悄咪咪往大門的方向溜。
可沒等她走出兩步,五條悟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喂!”
她一個激靈,停下腳步,回頭,有點茫然地指了指自己:“你在叫我嗎?”
“你要跑哪兒去?”
她眨巴眨巴眼,遲疑:“回、回家啊?”
“……”五條悟抿了抿唇,看起來不大高興,“你很急?”
“也、也不是?”
五條悟看起來更不開心了。
“那你跑那么快干嘛?”他語氣不爽地質問。
那當然是因為要早點逃離肇事地啊!
哪有會留在犯罪現場遲遲不走的傻瓜蛋啊!
就算是心理扭曲反社會人格的嫌疑人,那也是趁夜深人靜再回到事發地細細品味呀。
她心里直犯嘀咕,一時吃不準五條悟的意思,費勁巴拉地想了又想,試探道:“因為我腿長兩米八?”
五條悟:“……”
唔,臉色沒好轉,不是這個答案。
“那、因為店里點心都賣光了?”
噫——好像被瞪得更厲害了!
眼睛、眼睛是不是在噴火?
她抖了一下:“我、那我,留下來?”
五條悟斜她一眼,沒說話。
但臉色也沒繼續陰下去。
他轉身拉開椅子,自己坐了下去。
見狀,西園寺由希終于知道自己摸到了正確答案。
她跟螃蟹似的一步一步挪過去,在五條悟對面坐下。
身高腿長的Omega已經獨自享用起了點心。
花費了她大半個月薪水的小蛋糕,就這樣被他一口一個,跟吃超市免費饋贈的小餅干似的,嗷嗚送進了口。
可、可惡的資本家Omega!
西園寺由希感到心在滴血。
一點也不懂得體恤下屬!長得好看又怎么了!
像他這種渾身閃閃發亮,頭發蓬松柔軟,眼睛貓那樣瞇起來,紅潤唇角沾到奶油,哪里都很可愛的Omege,隨便找找不就有了嗎!
Omega教習所里這樣的不要太多,簡直滿地都是!
她才沒有很想標記,也沒有覺得牙齒蠢蠢欲動!
……咕嘟。
“欸。”對面的Omega懶懶開口,“眼珠子都要盯得掉下來了哦,口水也是。”
西園寺由希一愣,急忙擦擦嘴巴,干干的,沒有一點濕潤痕跡。
——他是故意在笑她。
西園寺由希意識到這點,艱難別開臉朝向窗外,壓抑著不停分泌的唾液。
“人家沒有看你,是在看蛋糕。”
五條悟根本不信:“是啦,嘴巴比鋼筋還硬,天塌下來有你撐著。”
這家伙,嘴巴也未免太毒了吧?
搞不懂為什么會受歡迎,這種爛性格為什么還會有人追捧啊?
現在大家都這么沒腦子……喂,那邊的Alpha,眼睛都快要黏得掉下來了!
還有旁邊的那個,看什么看,癡漢嗎?再看就把你眼睛挖出來捐給醫院!
西園寺由希忍不住探身,負氣地拉住線往下一扯,唰一聲,百葉窗很快就合得嚴嚴實實,將惱人的視線全擋在了外面。
隱隱不受控的信息素漸漸平息。
她重新坐下,目光一偏,看見五條悟那張似笑非笑的漂亮臉蛋。
他好像心情很好,沒有再像之前那樣臉黑黑的,而是放下了叉子,拿手臂支著下頜,低著頭,用那種叫她莫名心慌的奇怪眼神,肆無忌憚打量著她。
這不是一個Omega該有的眼神。
教習所里的Omega柔弱溫婉,像是一株株攀附生長的莬絲花,但五條悟不是。
他的眼睛漂亮又富有侵略性,是踩在食物鏈頂端的強者特有的傲慢與恣睢,垂眼看她的時候,讓她莫名有一種被咬住脖子的壓迫感。
就好像……他在考慮怎么下口,才能在她的腺體上打下標記。
一個Omega,想要標記Alpha。
但是,這可能嗎?
就算是五條悟,他也是Omega。Omega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
“名字。”五條悟突然開口,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
“什么?”她茫然眨眼。
“你的名字。”五條悟手指輕輕扣了下桌面。
來了!
這一定就是傳說中的查戶口!
西園寺由希立即警惕地支棱起了耳朵。
他肯定是還對她心懷不滿,想要通過她的名字找到辦公室,然后解聘或者把她調到山溝溝的牛馬崗里。
敲詐她半個月薪水還不夠,最強咒術師心胸居然如此狹隘,根本就是用心險惡的壞家伙!
西園寺由希內心憤憤。
“徐俊大。”她說,“我叫徐俊大。”
五條悟好像以為她是外國人,有些訝然地挑了下眉。
短暫驚訝一瞬,他接受良好,很快就自然地點了點頭,吐出口的發音流利漂亮:
“哦,徐俊大。”
頓了頓,他別扭地摸摸鼻子,說:“老子……我,五條悟。”
知道啦知道啦,心黑黑的資本家五條悟。
她敢怒不敢言,心里惦念著自己的編制——朝九晚六不加班,年初年末有獎金,商業保險拉到滿,一天工作四小時。
再也沒有比這更舒服的摸魚崗了。
為了保住她理想中的崗位,這里果然,還是先小小地恭維一下。
西園寺由希,能屈能伸。
她沒有感情地棒讀:“哇,五條,真是好聽的名字。”
“哈?一般吧。叫五條的人可太多了,我家那煩人的老爺子也是五條,哪里好聽了。”
“……”她從善如流改口,“哇,悟,真是好聽的名字。”
五條悟不杠了。
他盯著她眨巴眨巴眼,眼睛飄忽一瞬,又很快移了回來,輕輕咳嗽了兩下。
大少爺難得出言夸贊,字正腔圓:
“你的名字也不錯,徐俊大。”
西園寺由希……
西園寺由希憋笑憋到肩膀顫抖。
第79章 ABO番外(2)
這之后的三天里, 西園寺由希一直夾緊尾巴做人。
夏日炎炎,空氣又太潮,路上沒走多久就覺得悶得慌的天氣, 她偏偏做賊心虛全副武裝,口罩戴好帽子一扣,再找來一副超級厚的眼鏡擋住上半張臉, 那副模樣, 連親媽都不敢認。
同事頻頻朝她投來注視禮。
最終有人實在忍不住,吐槽:“西園寺, 你是準備搶銀行,還是剛搶完銀行回來?”
西園寺由希忍辱負重。
“你們不懂,這是現在最潮最in的時尚。”
四周的笑聲更歡快了。
“……”可惡。
她瞇著眼, 努力通過厚厚的鏡片去辨認電腦上的文檔資料。
字體光怪陸離, 她邊憤憤敲鍵盤, 邊小小聲嘀咕:
“要不是五條悟, 要不是五條悟那家伙……”
然而她忘了, 她是一個從小就運氣不太好的小倒霉蛋,烏鴉嘴在她身上更是有如真理般頻頻生效。
中午,食堂。
跟隨著大部隊踏入食堂的西園寺由希, 眼尖地在人群中發現的那抹異常高挑的身影。
她緊張地推了下眼鏡, 低著頭, 借同事的身高來遮擋自己,同時腦內瘋狂急轉彎。
一線與后勤的食堂是分開來的, 一線人員在一食堂用餐,后勤部則是前往二食堂。
所以, 五條悟怎么會突然來后勤部門的食堂?
上次在甜品店,因為突然有緊急任務, 五條悟不得不先行離開。
風平浪靜那么幾日,她還以為事情已經徹底過去,自己崗位保住了,正準備卸下這副麻煩的偽裝呢。
沒想到,沒想到啊!
五條悟心胸這么狹隘,比針眼還小,居然還不打算放過她!
她臉蛋鼻子都皺巴巴的,小手扶著圓圓的大眼鏡,貓腰躲在人群中,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要趁沒被發現,趕緊偷溜出去。
與天生沒有那根筋的Beta不同,Omega對于信息素的感知力與Alpha一樣敏銳。
作為Alpha中的特例,西園寺由希雖然本身對信息素很鈍感,但不代表她的腺體是壞的。
在甜品店時,五條悟聞到過她的信息素。
……還是要趕緊跑路才行。
下定決心,費勁巴拉地扒開人,剛邁開腿沒兩步,衣領就忽然被揪住了。
頭頂落下一大片烏云。
咬牙切齒、陰惻惻的聲音,貼著頭皮響起,讓她一陣發涼。
“心虛什么,徐.俊.大。”
她:“……”
西園寺由希一寸寸,僵硬仰頭,看見雪發Omega那張殺氣騰騰、比黑炭還黑的漂亮臉蛋。
“你還有什么想狡辯的嗎?”
五條悟眼神涼,嗓音也涼,一雙眼垂下來,似笑非笑地睨著她。
那日分別得匆忙,連手機也沒加,他就趕忙奔赴去了任務地。
任務不難,五條悟很快就削掉了咒靈的頭顱。輔助監督在做現場事后處理,他就找了個陰涼的地方坐下,百無聊賴地刷手機。
【五條悟:碰見個弱弱的Alpha。】
【夏油杰:哦。】
【五條悟:她信息素是青梅味的。】
【五條悟:她請我吃甜點。】
【五條悟:她還放信息素啵我嘴。】
【五條悟:她一定是想追老子。】
【夏油杰:悟,殺人是犯法的,你自首吧。】
【五條悟:?】
【夏油杰:?】
【夏油杰:那個Alpha還活著?】
【五條悟:當然啊?】
【五條悟:她也是咒術管理局的,叫徐俊大。】
【五條悟:名字還算好聽,比我稍微差一丟丟吧。】
【夏油杰:?】
夏油杰發來一張不解的表情包。
【夏油杰:你說她叫什么?徐俊大?】
【夏油杰:她自我介紹的名字?】
【五條悟:是啊,應該是外國混血吧。不是也有很多這種情況嗎?父母移民過來定居之類的。】
【夏油杰:……】
夏油杰無言甩來一個一分鐘的視頻鏈接。
五條悟納悶點開。
然后,一聲中氣十足的、帶著哽咽的男性吼聲猛地沖入耳道。
“——大家好!我是徐俊大!”
【夏油杰:正如你看見的這樣。】
【夏油杰:這是個網絡上很流行的熱梗。】
【夏油杰:你被騙了。】
隔著網線,五條悟好似都聽見了另一端黑毛好友捧腹大笑、幸災樂禍的聲音。
從來沒蒙受過如此奇恥大辱,身上染滿Alpha的青梅味信息素,顯得尤其曖昧澀情的Omega大少爺。
差點捏碎了手機。
“喂,說話啊?敢做不敢當,爽完就拍拍屁股走人?”
二食堂內,五條悟陰沉得好似才從水里爬出來的男水鬼,渾身散發著濕漉漉的潮濕味道,口氣森然。
“這么有梗,倒是接著說啊?”
那表情,西園寺由希甚至懷疑自己下一秒就會血濺當場。
她被揪著衣領,逃也逃不掉,在相熟同事震撼的目光下默默低頭。
憋了半天,她終于小臉通紅地憋出一句:“霧里霧都七個八。”
五條悟:“?”
五條悟被氣笑了:“讓你說還真的說啊?”
不然呢?
她那天就不該踏進甜品店。
徐俊大(落網版),流下了悔恨的淚水。
*
食堂被大少爺當場抓獲后,西園寺由希喜提調崗。
她從只需要在辦公室敲敲鍵盤工作四小時的文職人員,變成了五條悟專屬的輔助監督。
……鞍前馬后跑現場那種。
不僅要替大少爺寫報告,還要替大少爺跑腿買甜點,甚至生活日常也得她一手打理。
她的前任,因為有了后繼人員而得以跑路的伊地知潔高,在得知自己終于不用伺候五條悟,被升職調到輔助中樞去的那天,喜極而泣、淚灑當場。
他握著西園寺由希的手,熱淚糊滿鏡片,哽咽了好半晌。
“你、你好自為之罷。”
伊地知潔高拿出手帕抹了抹淚花,鄭而重之地對她鞠了個躬。
伊地知跑了。
溜得比火箭還快。
西園寺由希:“……”
也許這就是牛馬的命吧,該來的總是要來。
她滄桑地抽了根棒棒糖。
這次的任務,是祓除一家醫院的咒靈。
像醫院這種陰陽交匯之地,平日生的多,死的也不少。往生卻不得不死的,往死又被活生生撈回來的,戾氣重,陰氣也重,誕生咒靈的概率大于等于墓地。
他們趕過去的時候,咒靈已經從胚胎中蛻變。
五條悟一馬當先地沖上去了。
特級咒靈,在他手上也不過一拳一個小餅干。
西園寺由希在樓內溜溜達達,搜尋可能的幸存人員。
她在檢查室撈到了一只男高。
橫梁掉下來時,他反應快,及時貓腰躲到了床底下,成功避免在凄慘的死亡現場又平添一具尸體。
但倒塌的物件堵住了爬出來的口子。
他就這樣被困在里面,直至現在。
西園寺由希搬走那些亂七八糟的殘骸,把男高從床底下拽了出來。
他顯然被嚇得不清,看見地上頭破血流、死相炸裂的尸體,臉色更是唰白,抖著身體,一個勁兒往她身上貼。
秉持著體貼公民的樸素公務員心態,西園寺由希安慰兩句,拉扯著他往出口走。
貼著貼著,她忽然感覺有點不大對勁。
她狐疑低頭。
水靈靈的青蔥少年人,臉蛋姣好,面頰緋紅,頭發亂亂的,睜著水水的眼,柔弱無骨地抱著她的手臂,身體比剛才顫得還要厲害。
咦……?
剛剛分明還不是這樣的呀?明明一副怕得要死的表情。
西園寺由希眨巴眨巴眼,愣了一會兒,才想起一種可能性。
“你是Omega?”她有點吃驚。
男高聲若蚊蚋:“是,剛分化的。最近覺得身體很奇怪,就來做檢查,結果就……”
怪不得一個人在外面,也沒有保鏢。
她一個鼻子不頂用的鈍感Alpha,直至這會才從他的表現中察覺不對。
說起來……
她對其他人的信息素一向不敏感,只有面對五條悟,她鼻子忽然就不堵塞了,靈敏得都叫她害怕。
西園寺由希想要往回抽走胳膊。
Omega對于Alpha本來就沒什么抵抗力,更別提剛分化的Omega了。
還是得保持一點妥帖的社交距離……
“轟——!”
忽然地動天搖。
一道藍色的流光,緊貼著男高耳邊擦了過去,在墻面上轟出一個大洞。
零零碎碎的鋼筋像豆腐渣那樣,軟塌塌掉了一地。
男高霎時身體僵硬,她也被嚇得一縮脖子,連忙抱頭蹲防,小心翼翼看向逆光站立的雪發男人。
五條悟抬著手,蒼的手勢還沒松開。
他危險地瞇著藍瑩瑩的眼睛,微微上挑的眼梢與雪白無暇的短發,讓他看起來像一只盛氣凌人的驕傲小貓。
然而此刻,這只驕傲小貓看過來的眼神,就像看到什么背著他偷晴、不三不四的爛人。
小貓陰惻惻咬牙,看上去恨不得把兩人全部一拳嘎掉。
“你們抱在一起干什么?!”
五條悟(怨夫版),發出了靈魂質問。
*
【五條悟:一定是那個Omega勾引她!】
【五條悟:弱小的家伙就愛背地里搞這種把戲。】
【五條悟:嘖,最煩這些雜魚。】
【夏油杰:有沒有一種可能。】
【夏油杰:我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你們還沒確定關系,徐俊大也不是非你不可?】
五條悟想了想,斷然回復:
【絕無此種可能!】
【五條悟:她都見過我了,怎么可能還看得上其他人?】
夏油杰:。
他一時不知是該吐槽五條悟這莫名其妙的自信心,還是為那位化名徐俊大被五條悟盯上的可憐Alpha女性點蠟。
他摸出一根煙,在齒間咬了良久,沉思半晌,最后他說:
【夏油杰:行。】
【夏油杰:你超愛。】
無視好友那句帶刺的回復,五條悟來到西園寺由希家樓底。
地址樓層電話,這種東西他只要想查就沒人能逃得掉,身為御三家top的五條家不出半日,就把西園寺由希的全部信息恭恭敬敬拱手獻上。
絲毫沒有窺視別人隱私的內疚,五條悟按下了電梯鍵。
說到底,要不是她自從上次醫院事件后就一直請假逃避,他也不會興師動眾地讓人拉她的背景資料。
五條悟雙手抱臂戴著墨鏡,穿著名貴的限量款球星聯動薄衛衣,不耐煩地等了一會兒。
旁邊有一個外賣小哥,手里拎著袋東西,同樣也在等電梯。
西園寺由希家在八樓。
外賣小哥也是去八樓。
五條悟微微側過眼,沒怎么在意地瞥一眼,收回。
然后他頓了頓,又瞥一眼。
六眼將貼在塑料袋上的購物清單掃得一清二楚。
[顧客:西園寺由希
商品:橙味果汁
八寶粥
……
易感期抑制劑(Alpha專用)]
易感期抑制劑。
五條悟徐徐挑眉。
外賣小哥只覺眼前一花,手上的塑料袋就已經被提走。氣質矜貴的男人拉下一點墨鏡,露出那雙綺麗的蒼藍眼瞳,笑得漫不經心。
“欸,我說,我正好要去找這家主人,東西就幫你一起順過去吧?”
*
西園寺由希,久違地再次進入易感期。
她在床上直愣愣地挺著躺尸。
Alpha的易感期幾乎可以等同于Omega的發.情期,只不過在這個階段的Alpha,性格會更加暴躁易怒。
好難受。
連最愛的塞爾達都玩不下去的難受。
她瞪眼盯著白白的天花板,身體發燙,腦漿發燙。
她覺得自己的大腦已經變成了沒有一絲褶皺,平滑又弱智的形狀。
“一百日元,兩百日元,三百日元……”
她發出了弱智的,呼喚金錢的聲音。
讓她大腦再次勉強長出一絲褶皺的,是忽然響起的門鈴。
外賣小哥,抑制劑……
她的大腦有救了!
西園寺由希托著費拉不堪的身體,滿懷希冀,迫不及待地推開了門。
她看見了五條悟。
她笑容頓住。
她滿臉迷茫地打出一個問號。
五條悟微微低頭,高大的個子徑直擠進來,把門合上,然后將手伸進塑料袋,掏出一盒抑制劑。
“這是你買的吧?”
西園寺由希愣愣點頭。
五條悟笑了一下。
他慢條斯理地用手指挑開盒子,掌心微斜,嘩啦啦,四根抑制劑就這樣在兩人的眼皮底下,高空落地,連同玻璃管身一起,徹底摔了個粉碎。
溶液灑濕了地面。
她呆呆看了看地上的碎片,又呆呆仰臉,去看身為罪魁禍首的五條悟。
“手滑了。”
男人輕飄飄地丟出一個傻子也不會相信的解釋。
然后,他一步一步,很有壓迫感地逼近。
裹著粗糙牛仔褲的有力大腿強勢擠進她并攏的兩腿之間,海鹽奶霜味的信息素浸透全身。五條悟俯身按住她的肩膀,猩紅舌尖徐徐舔過薄唇,留下一層濕潤水澤。
他眼里閃爍著身為獵手的,勢在必得的光芒。
……
滿室信息素的濃郁氣味。
意識模糊,渾身發燙。
連睫毛也被汗水浸濕。
西園寺由希幾乎是顫抖地,難以克制地,用目光反復描摹著他頸側白皙的肌膚。
Alpha的本能讓她斷定,那里就是五條悟腺體所在。
她一下一下,干干吞咽著,露出渴求的表情。
Omega對Alpha有一種幾乎致命的吸引力。
每年都會有Alpha因為配偶Omega太過適配吸引力過強,導致易感期頻發依賴成癮,對身心脆弱的Omega造成不可逆的雙重傷害,最后不得不強行被政府分開,接受戒斷治療。
西園寺由希也是一個Alpha。
雖然她比起其他Alpha來說,天性更為平和,也從不好斗,平日里咸魚得宛如一只無害Beta,但她終究是一個Alpha。
標記與占有,是Alpha不可違背的天性。
尤其是,當一個Omega堪稱是明示那般,拉下衣領,露出最柔軟芬芳的腺體,作出無聲邀請,將自己明明白白展示給Alpha的時候。
沒有一個Alpha能抵抗住這樣的誘惑。
西園寺由希知道現在的情況不對勁。
五條悟不僅親自上門,還打碎了她買的抑制劑,現在又拿長手長腳鎖著她,強迫她坐在他懷里,自己則很無辜地擺出這副任君采摘的姿態。
根本,就是一個明晃晃的陷阱吧?
這世上哪有強行按著Alpha后腦勺讓她湊近自己腺體的Omega啊!
絕對是強買強賣,是強買強賣吧她說!
但是,但是……
“咕嘟。”
清晰的口水聲。
只是稍微、臨時標記一下的話。
也、也沒有關系吧?
她腦子發昏,什么也想不起來,眼睛里只有那個到處亂晃的美味腺體。他已經被蹭得到處都是她的信息素,酸酸甜甜的青梅味,與Omege本身的海鹽甜味交融在一起,密不可分。
一個沾滿自己信息素味道的Omega。
西園寺由希猶豫了一小下,還是拽住五條悟兜帽的松緊帶往下拉。男人配合地低頭,方便她期期艾艾,將濕潤的滾燙唇瓣貼上去。
先稍微,淺淺注入一點信息素……
她也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但好在生理課上教過。她用軟軟的舌頭小心舔了舔Omega的肌膚,做了點小小的安撫,然后一鼓作氣,閉眼咬了下去。
五條悟在她耳邊低低悶哼。
他箍住她腰肢的手臂青筋暴起,幾乎是以一種駭人恐怖的力道,在將她往自己身上壓,眸色幽暗。
磕磕絆絆將信息素注入完成,銀發Alpha用了好大的意志力,戀戀不舍地松開牙。
然后就被五條悟捏住了臉。
雪發Omega臉蛋潮紅,鬢發汗濕,唇色鮮艷,胸口起伏得十分急促。
他垂著漂亮的眼睛睨她,修長手指捏著她的臉往外拉,皺著好看的眉毛,似乎是真的覺得她很笨,口吻也很不客氣。
“哈啊——這么好的機會都不懂得抓嗎?
“讓你做的是永久標記啦,笨蛋。”
五條悟不滿地撂下一顆驚雷。
永久標記。
對AO來說,是最為親密的行為。
比任何誓約都要堅固,從此我屬于你,你屬于我。
再沒有比這更大膽熱情的邀請了。
勉強剩余的一絲理智,都被這顆雷炸得飛到了外太空。
西園寺由希不太記得之后的事情了。
叫人頭皮發麻的甘美浪潮一波接著一波,她好像是很兇狠地咬住了五條悟的腺體,然后五條悟更兇狠地咬了回來,牙齒刺入皮肉,他把她按在身下十指相扣,像反過來標記她那樣,充滿了狠勁兒。
血腥味,信息素,性感低啞的喘.息。
迷醉又癲狂。
連汗水滴落在肩膀這樣微小的刺激,都能叫她大腦空白,弓起身體腳背繃直。
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好像踩在云端。
……
前略,天國的奶奶。
您的孫女,睡到了世界最強Omega。
翌日醒來,西園寺由希呆坐在床上,手顫抖著從床頭柜摸出根棒棒糖塞進嘴巴,逐漸陷入思考。
旁邊白發藍眼,有著一張漂亮臉蛋的Omega,好像被她的動靜吵醒了,睜開眼,慢悠悠伸個懶腰。
“哦,醒得挺早。”
五條悟揉揉凌亂的短發,渾然不在意痕跡恐怖的頸側。
“下午出發?”他問。
西園寺由希有點懵:“出發什么?”
五條悟輕飄飄露齒一笑,甜甜蜜蜜。
“唔?你問什么……那當然是登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