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野至東京,新干線路程約為兩個小時。
術(shù)師則有設(shè)立專門的特別通道。
因為事前已經(jīng)與五條悟曾經(jīng)的下屬——輔助監(jiān)督伊地知聯(lián)絡(luò)過,拜托他接送一人一貓。
所以乙骨憂太帶著五條貓下了新干線,直奔約定地點,邊打電話,邊張望著尋找起伊地知的車牌號。
“喵。”
忽然,五條貓拍了拍乙骨憂太的小臂。
順著五條貓的視線望去,是一個正倚靠在車門旁,捂著腹部通電話的瘦削男子。
那人穿著黑白二色的正式西裝,中分頭,鼻梁架著副方形的黑框眼鏡。
“我看到你了,伊地知先生。”
乙骨憂太對著電話簡單說了一句,邁著長腿跨過人流,來到茫然張望的伊地知身邊。
伊地知最先看到的是那身亮眼的白色制服。
在高專整齊劃一的紺色制服中極其少見,幾乎成為了乙骨的代名詞。
伊地知掛斷電話:“你好,乙骨同學(xué)。”
緊接著,他目光落到乙骨懷里的大貓身上。
它有著一雙極其漂亮的眼睛。
流光溢彩的藍(lán),似天空似冰川,虹膜瑰麗。
毫無疑問,這是六眼。
沒有人可以仿冒。
而擁有這般如藍(lán)寶石一樣眼睛的人,世上有也僅有一個。
伊地知覺得自己的胃都在因為緊張而痙攣。
他顫著手,激動地摘下眼鏡,死魚眼漸漸冒出一點感人的淚花:
“五、五條先生——”
“喵!”
伊地知還未來得及吐出什么感人的再會之言,只覺眼前白影一晃,伴隨一聲響亮的貓叫,一個毛呼呼的東西猛地襲向面門。
乙骨:“老師!等——!”
漫天飄毛。
五條貓壞心眼地張開四肢,像只行動迅疾的飛鼠一樣,飛撲到了伊地知的頭上。
伊地知頭暈眼花,眼鏡也不慎掉了下來。
他狼狽吐掉嘴巴的貓毛,摸來摸去想找到自己的眼鏡,未果,又匆匆伸出手,著急忙慌地想把五條貓扒離自己的面孔,同樣未果。
五條貓的爪就像粘了強力膠,扒得死死的。
伊地知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到底、到底為什么會懷念這個無良上司啊!
是被pua了嗎?一定是被pua了吧!
社畜伊地知,流下了痛苦與悔恨的淚水。
*
醫(yī)療室內(nèi)嘈雜紛擾。
一名容姿清秀、身形清瘦的少年正站在門外。
他有著一頭海膽般微刺的短發(fā),睫毛纖長,眼眸是無波無瀾的湖綠,面孔仍帶著少年人的青澀之氣。
本該是如肆意生長的幼苗那般欣欣向榮的年紀(jì),然而少年眸底卻噙著抹淡淡的死意。
這抹陰郁讓他看起來不像是尤待澆灌的綠苗,反似老態(tài)龍鐘、早已步入暮年的枯木。
高專一年級學(xué)生,伏黑惠。
作為詛咒之王存世的容器,靈魂被詛咒壓制沉入河底,連同肉.體的控制權(quán)也被一并剝奪。
他在死滅洄游中親手弒姐,又在新宿決戰(zhàn)中差點殺了自己的老師。
若非同期好友的虎杖傾盡全力打出一發(fā)友情破顏拳,伏黑惠至今也掙脫不了詛咒之王的束縛。
伏黑惠抬手。
一門之隔,他聽見了貓咪的叫聲。
——今日一早,家入硝子告知了幾個學(xué)生們五條悟的消息。
存活確認(rèn),只是變成了貓。
這件事暫時只告知了五條派系中值得信任的人,京都那方還暫未得到消息。
伏黑惠垂眼。
他抬起的手微頓,似是有點緊張,然而那點微小的情緒波動很快又被掩藏起來,只留下一絲自嘲。
伏黑惠推開了門。
學(xué)生圍繞間,一只穿著粉藍(lán)女仆裝的白毛藍(lán)眼大貓貓沖入視野。
那只大白貓看見他,很高興地眨了眨眼,爪爪捧著肥腮,矯揉造作地賣著萌。
“……”
伏黑惠腳步微定,旋即果斷后撤。
“砰!”
他面無表情地重重合上了門。
緩了一會,伏黑惠深吸口氣,重新冷靜下來,再度推門。
醫(yī)療室內(nèi),方才還圍著五條貓的學(xué)生,此刻都退避三舍。
虎杖悠仁摸摸后腦勺,憨憨豎起手機。
“五條老師,這是你嗎?”他好奇道。
屏幕里,赫然是一張「妖嬈貓貓,在線奪心」的表情包。
表情包里,五條貓穿著艷紅旗袍,鬼迷日眼,擺著瑪麗蓮夢露同款風(fēng)情姿勢。
伏黑惠:“……”
“砰!”
伏黑惠又再度重重合上了門。
*
“所以,這是你的興趣?”
學(xué)生散去,醫(yī)療室內(nèi)只留下了家入硝子與五條貓。
褐色短發(fā)的女人挑眉,從煙盒中抽出一根煙,饒有興致盯著五條貓那身少女感滿滿的女仆裝。
她話鋒一轉(zhuǎn),單手托臉,“……還是說,是你那位飼養(yǎng)員小姐的?”
五條貓小心撫平翹起的蕾絲邊邊,又檢查了一遍尾巴尖的蝴蝶結(jié)。
確認(rèn)外表依然完美無缺后,五條貓才啪嘰一聲坐下,軟軟的身體隨之彈了彈。
它捧起手機開始打字。
「是飼養(yǎng)員買的哦。超級可愛超級適合我吧?」
「無法欣賞的人有大難了。」
家入硝子哼笑一聲,不置可否。
她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平板:“給,四魂之玉的資料。”
“姑且想辦法去探了下天元留下的忌庫,稍微……算是有一點發(fā)現(xiàn)吧。”
家入硝子把平板切換到搜集來的資料上。
五條貓湊過毛絨絨的臉蛋。
四魂之玉,由巫女翠子與妖怪們的靈魂融合而成。
相傳在此后,被村落族長托付給一位靈力強大的巫女凈化。
只是后來,守玉之人與半妖爆發(fā)了激烈沖突,四魂之玉也就此落入半妖之手,不知所蹤。
“總之,大概就查到了這些。”
家入硝子將平板劃到最低端,“據(jù)說當(dāng)時的六眼與十影也被卷入這場沖突,最終同歸于盡。”
她撩起眼皮,靜靜掃了眼五條貓。
大貓貓豎著耳朵,看得聚精會神。
六眼與十影雙雙戰(zhàn)死這件事,在五條家的卷宗里自然也有所記載。
只不過與家入硝子查到的不同,五條家的記錄是:
「在奉命前去保護(hù)星漿體的路途中,遭遇十影阻攔,奮而力竭。」
五條貓?zhí)鹱ψΓ诵曰孛嗣掳停劾锪髀冻鏊妓髦?br />
哪一方出錯了嗎?
又或許,兩者都是正確的。
五條家的卷宗,天元忌庫的記載。
四魂之玉、巫女、星漿體。
十影與六眼。
也許,只缺少一根將其串起、最緊要緊要的線。
五條貓悶頭研究了會,暫時還未能找出什么思緒。
一人一貓又商討了會咒術(shù)屆今后的發(fā)展,初初定下一個粗淺框架。
眼見天色已然快要西沉,五條貓跑到曾經(jīng)的教師宿舍,叼起自己的磚塊手機,搗鼓著叫來伊地知。
家入硝子倚著墻,看它扒拉下小背包,低頭把手機叼進(jìn)玉桂狗背囊里,又利用術(shù)式將卡通包包定在半空,悠悠然重新蹭到背上。
她問:“要回去了?”
五條貓“喵喵”兩聲。
家入硝子聽不懂喵喵語,好在伊地知正在高專待命。
接到五條悟消息的他匆匆趕到,跌跌撞撞,差點沒剎住車絆上一跤,老實巴交的社畜臉上滿是錯愕。
“五五五條先生。”
伊地知聲音都在抖,“你是認(rèn)真的嗎?任命我為「窗」的總總總領(lǐng)事……”
五條貓肯定地:“喵!”
“……”
伊地知感覺自己的胃又開始痙攣了。
成為觀察匯報怪異現(xiàn)象的,「窗」的總領(lǐng)事。
那就意味著比現(xiàn)在要多十倍的工作量,以及愈發(fā)復(fù)雜多變的人情往來。
尤其,是在如今高層被清了個干凈,戰(zhàn)后百廢待興的境地中。
只要稍微一想,伊地知就覺得肩膀沉重到像扛了五十公斤的啞鈴。
“五——”
五條貓扭過身體壓下耳朵,飛機耳朝后攏起,變成一只雪白雪白的沒耳朵大海豹。
擺明了不想聽。
“沒用的,伊地知。”
家入硝子笑了下,“五條決定的事情,幾乎沒人能撼動。”
怎、怎么這樣……!
伊地知垮下肩膀,只覺腸胃絞痛不已,刺激得他忍不住捂住腹部,冷汗直冒。
五條貓回頭看了他一眼。
想了想,抬手,利用術(shù)式順轉(zhuǎn)的吸引力,從桌上搖搖晃晃抽出只筆。
而后牽引著那根筆,落下歪歪扭扭的字:
「我信任你哦,伊地知。」
“……!”
伊地知愣了一下。
近六十年來,「窗」一直被咒術(shù)總監(jiān)部安插的暗釘所掌控,幾乎是御三家的囊中之物。
而其中最有效的應(yīng)用,無疑是利用錯誤的情報差來排除異己,清除那些不聽話的刺頭。
五條悟任命他的意思很明確。
不愿再重蹈覆轍,故而希望他成為新生代的基石。
“……”
半晌。
伊地知咬牙抹去額前冷汗,挺直腰板。
“我明白了。我會努力的,五條先生。”
五條貓這才抬起后掌撓撓耳朵,軟軟的q彈貓耳一下又精神抖擻了起來,重新恢復(fù)成三角尖尖的模樣。
它往前掂了下玉桂狗行囊,歡快地喵嗚一聲。
筆又再次落下。
「很好,很有精神!」
「既然這么有活力,那再送我回長野吧。」
伊地知:“?”
五條貓理直氣壯。
「小貓咪可不能離家太久。不然就會被壞蛋瞄上,想要將超絕可愛的貓咪強行從飼養(yǎng)員身邊擄走。
「到那時可就糟啦。」
「找不到家的小貓咪會生氣哦。生氣起來的小貓咪很可怕的!」
伊地知:“……”
誰敢把你擄走啊?不要命了嗎?
伊地知直起的腰板又再度無力坍塌了。
*
苦逼的社畜打工人伊地知踏上了送五條貓回家的道路。
一路奔波,一人一貓出了站臺。
伊地知正準(zhǔn)備攔車前往由希所在的公寓,忽見五條貓鉆入一旁草叢。
修剪整齊的冬青灌木遮住了貓的身影,只露出一個肥肥的屁股在胡亂扭動。
伊地知連忙上前,想把五條貓拉出來以免被樹枝劃傷。可上手才發(fā)現(xiàn),五條貓正開著無下限。
別說樹枝了,連根柳絮都碰不著它。
五條貓不顧伊地知的阻攔,扒拉著樹叢使勁往前鉆,也不知道在弄些什么。
伊地知無奈之下,只好繞路轉(zhuǎn)到了草坪前方,這才發(fā)現(xiàn)五條貓是在找花。
穿過灌木叢,便是一片山茶花的花圃。
這種花的花期在冬季,此刻正是盛花期,紅粉交織,如火如荼。
五條貓撲騰著折下兩朵花,拿牙齒叼住,美滋滋扒拉一下葉片,想著飼養(yǎng)員看到后的驚喜表情。
一定會給它很多很多熱情的親親和抱抱。
小貓咪高興地瞇著眼,尾巴一下翹起,豎成個雞毛毯子。
伊地知不清楚五條貓的小心思,只當(dāng)是他玩心太重。
五條悟向來隨性而為、我行我素。
作為五條專屬的輔助監(jiān)督,伊地知實在經(jīng)歷過太多這樣的類似事件。
他耐心等了等,見五條貓小心拿爪子將花莖編在一起,又仰頭沖他“喵”了一聲,這才彎腰端起分量沉沉的小貓咪。
伊地知攔下一輛出租,前往由希的公寓。
途中,伊地知忍不住絮絮叨叨:“五條先生,你不見之后真是嚇了我們一大跳。我與歌姬小姐在——”
五條貓敷衍地聽著,偶爾動動耳朵。
車子駛過一家貓咖。
忽然。
五條貓耳朵猛地豎起,身體也跟著湊到窗戶處,尾巴尖的毛毛一下炸開。
“喵嗚喵嗚嗚!!”
它扭過頭,爪爪飛快拍著伊地知的大腿。
伊地知被五條貓嚇了一跳,眼見它似乎急著下車,他連忙叫停司機。
剛推開門,小貓咪就一個鯉魚打挺跳下了車,四條腿跑得飛快,如一艘行在河上的皮劃艇。
伊地知付完錢扭頭時,五條貓早已連影子都瞧不見了。
伊地知:“欸?五、五條先生?!”
而那邊,五條貓哧溜一下,已然到達(dá)了貓咖門口。
貓咖打掃得很干凈,玻璃墻閃著晨光。路過的行人只要隨意往內(nèi)投去一眼,透過整面的墻,里面貓咪與客人的可愛互動便一覽無余。
由希正在與貓咪們玩耍。
這里的小貓咪脾氣都很好,她逗貓棒稍微一甩,三四只毛孩子便齊齊一鋪而上,“咪嗚”的貓叫一聲疊過一聲。
她忍不住露出融化般的幸福微笑。
直至有人驀然發(fā)出一聲驚叫:“天哪!外面怎么有只貓趴在墻上!”
有貓趴在墻上?蝙蝠貓?
由希好奇地扭過頭。
只見一張熟悉的貓臉正緊貼著玻璃墻,臉蛋快被擠成了大餅,藍(lán)眼睛虎視眈眈、表情齜牙咧嘴地盯著她。
由希:“……”
她心肺驟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