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將軍,咱沒銀子
接下來的問題就比較大了。
鄭博珩在得知禪風寺于宋緒風而言是怎樣的一個存在之后,先前他有多囂張,這會兒就有多慫。
整個天齊國,古往今來,就沒有哪個女婿能如此跋扈地把媳婦娘家給拆了的。
鄭博珩實屬第一人。
“我再給您建回來,您看成嗎?無垠大師?”鄭博珩討好道。
“阿彌陀佛!睙o垠微閉雙目,只是念了句箴言便繼續坐禪。
“大師?大師?不是,大師你……”鄭博珩所有的溫柔和耐心都給了宋緒風,對其他人他的暴脾氣可沒那么好說話。
奈何眼前這位是宋緒風的師父。
鄭博珩非常清楚這“師父”二字對宋緒風意味著什么。
而無垠在念出那句箴言之后便沒再開口。
很明顯,人無垠將大師的身份直接拉滿,壓根就不說話,一絲一毫的表情都不給鄭博珩。
鄭博珩完全沒辦法啊。
他只能先退。
這年頭,這世道,能讓鄭博珩接二連三吃癟退讓的,唯無垠而。
天干八衛們就在不遠處。
見鄭博珩從無垠的禪房內出來,八雙眼眸都彈了起來。
鄭博珩搖搖頭。
八雙眼眸又暗了下去。
“將軍,怎么辦?”鄭甲問。
鄭博珩瞥了宋緒風禪房一眼。
宋緒風的治療接近尾聲,他不好去打擾,他認識的所有人里好像也沒特別信佛的,搜腸刮肚,找不到有什么有身份的人能找無垠求情。
倒也不是完全沒有,太后她老人家禮佛,可那老妖婆之前一道懿旨,鄭博珩記仇記到現在,此刻不可能彎下腰去求人。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鄭博珩,這會兒是真的倍感難辦。
“我這么知道怎么辦?你們也幫我想想辦法啊!编嵅╃駸┰甑。
“再建吧。將軍!编嵄岢鲆庖。
“可咱拆了人十五間屋子!编嵍〉。
“除非我們叫上鄭將軍,不然這十五間屋子光造起來就要很久!编嵉。
“要不叫工部的人來幫忙?”
“將軍好像沒那么大的面子……”
“咱沒銀子……”
鄭博珩被“沒錢”倆字砸了一腦門子。
是啊,就算有人,可將軍府哪里有那么多銀子去造這十五間屋子?
因為這不單單是十五間屋子,里面的裝飾,物品,所有的東西,不都得賠人家?
鄭博珩這下可犯了大難了。
正當他在踱步想辦法的時候,那小沙彌的身影忽然從他眼前閃過。
“小和尚站住!”鄭博珩忽然喊了一句。
小沙彌裝沒聽見,閉著眼嘴里快速念經,腳下加快步伐一路朝前寄走。
“給我站!”鄭博珩速度比他快,一下子就把人抓住了。
“阿彌陀佛,鄭施主!
小沙彌看到鄭博珩有些發怵,因為禪風寺的銅人們是什么實力,別人也許不清楚,但他可是清清楚楚的。
眼前這個將軍居然能和銅人們力戰至此,可見實力之恐怖。
這些日子受傷的銅人們各個都對鄭博珩敬佩不已,只能說,不愧是天齊戰神。
“你怕什么?”鄭博珩嘴角堆笑,“咱們是一家人,我不會傷你的,不用怕。”
小沙彌企圖掙脫無果,便認命般念起了心經。
“先前哥拆了你們的房子是哥不對!编嵅╃耦D了頓,“哥想補償你們,可無垠大師一句話不說,你看你我也算有緣,給哥提個醒,告訴哥該怎么做?算哥欠你個人情,咋樣?”
鄭博珩哥倆好地勾著小沙彌。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毙∩硰涢]著眼搖頭。
“好和尚,就當幫哥哥一個忙,拜托了。以后你就是我弟,我就是你哥,你在天齊由哥照著,到哪里去都可以橫著走!”鄭博珩好言道。
“鄭施主,小僧人輕言微,在主持面前完全說不上話啊!毙∩硰洘o奈道。
“那每次都看見你給無垠傳話?”鄭博珩不信。
“那是因為除了我沒別人了啊。”小沙彌道出了事實。
“哎,走吧走吧!”鄭博珩松開小沙彌,小沙彌如釋重負,一溜煙地跑了。
鄭博珩與其余八衛們相互對視一眼,一時無言。
就在此時。
“來來來,這里,這里還有這里,全都要重新搭起來,必須每一個都要問過方丈大師的意見,都聽清楚了嗎?”
符廣麟帶著工部的一批人來到了禪風寺。
“七皇子?”鄭博珩看見符廣麟的時候有些驚訝。
“鄭將軍。”符廣麟走向鄭博珩,“聽聞鄭將軍正在煩惱禪風寺的事,本王曾受惠于緒風公子,故而來還這個人情。還請鄭將軍不要拒絕。”
宋緒風借著天煞孤星的名號幫符廣麟在難民里找出作亂的人,之后符廣麟因為這件事被明帝大賞,鄭博珩從不同的人嘴里都聽說了。
“那臣恭敬不如從命。”鄭博珩也不客氣,畢竟現在挽回禪風寺的損失比什么都重要。
符廣麟笑著點頭。
畢竟是皇子,這點人脈和銀錢還是有的。
很快,對于重建禪房這件事,兩方人達成了共識。
看著進行起來的工事,符廣麟與鄭博珩站在一旁。
“將軍在禪風寺的豐功偉績,如今天齊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狈麖V麟笑著道。
“好說好說!编嵅╃袂屏朔麖V麟一眼。
自從他回京,就沒有不想和他交好的皇子。
不少人想盡辦法投他所好。
可沒有一個投對的。
唯獨符廣麟。
這位皇子一向不受寵,但一直是無功無過,不為人先卻也不落最后,始終不聲不響處在“無害”的中間。
上一世,符廣麟什么結局他不知道,但起碼不是死在最前面。
而且似乎在一次絕境里給他反殺成功。
可見這位皇子沒有表面上那么純良。
這也就是為什么鄭博珩在臨走時告訴宋緒風,這個皇子可結交的原因。
如今符廣麟更是雪中送炭,說明他看人看事眼光的毒辣。
不單單是如此,正如他所說,“聽聞鄭將軍正在煩惱禪風寺的事情”。
這句話很有信息啊。
鄭博珩這個人不喜歡別人藏著掖著,自然開口直接問了。
“你聽誰說我在煩惱禪風寺的事情?”
一針見血。
符廣麟與鄭博珩對視。
鄭博珩與人對視時,眼神銳利充滿攻擊性,一般人受不住。
符廣麟始終保持著一絲淡淡的微笑。
他接住了。
“將軍第一次與禪風寺交鋒那日,恰逢母后正在聽無垠大師講經。”符廣麟沒有隱瞞,“之后本王便一直關注這件事。畢竟緒風公子被祭天那日,本王也在場,稍作聯想便可得知全尾!
能聯想到這里,符廣麟的心思比鄭博珩預料的還要深一些。
而且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他找不到破綻。
“那這回是真的要謝謝七皇子了!
“將軍言重了。”符廣麟收回視線,“不知將軍可知過些日子,熬云國將派使者來天齊造訪?”
鄭博珩沒有說話。
這件事他聽說了。
前世熬云國直接來犯,并沒有來訪一事。
這一世很多事情都發生了變化。
是什么導致了這個變化?
因為自己沒娶陸溪嗎?
或者是上官秀的出現?
如果上官秀真的牽扯陸家的秘密,那么鄭博珩回到天齊后,并沒有遇到任何暗殺。
這些事情他一直記得。
距離熬云國使者來訪還有些時日,那時候宋緒風也已經完成了療程,鄭博珩準備起來應該還來得及。
此刻還是宋緒風的事情最要緊。
“多少聽說了點,但這些日子一直在禪風寺找媳婦,具體沒了解多少!编嵅╃襁@句話七分真三分假,旁人也聽不出破綻。
“聽鴻臚寺的人說,此次熬云國派使者來,是想讓他遺落在天齊國的小王子認祖歸宗。”
“這又是什么事?”
鄭博珩這回是真的不知道。
他第一個聯想到的就是上官秀居然是熬云國的皇室?
下一刻他就否定了這個想法。
畢竟上官秀那張和陸再林幾乎一模一樣的臉不可能造假。
而且陸溪如果真的是熬云國細作,她在熬云國的身份不會低,但是和什么王子肯定沒什么關系。
上輩子鄭博珩也完全沒聽說過什么熬云國在天齊有遺落人間的小王子。
這輩子究竟怎么了?
每件事都不按最初的軌跡來。
鄭博珩皺皺眉。
“這熬云國的小王子姓甚名誰,年方幾何,長相怎樣,我們一概不知,怎么找?讓那小王子自己跑出來認親?”符廣麟頓了頓,“很可能小王子本人都不知道自己是熬云國的王子吧?”
“很有可能不知道!编嵅╃耦h首。
“所以如果熬云國人一來就能找到,只能說明一件事。”
“對方已經確認了身份!编嵅╃窠釉挼馈
“沒錯,而這更又說明一件事。”
“熬云在我天齊的細作還沒完全清除干凈!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有來有往。
“七皇子為什么特意和我說這些?”鄭博珩問。
“自然是想與鄭將軍結善緣!狈麖V麟笑著道。
眼前,不少人已經開始進行被鄭博珩破壞的禪房重建工作。
“七皇子,有件事我必須要和你說清楚!编嵅╃竦哪抗馔T谑┕さ谋娙松砩。
“將軍您說!
“我沒銀子。”
“……”
第62章,殺機四伏驚魂夜
將軍府的人都去了禪風寺,整個將軍府只剩下小雨、玥兒和正在恢復中的鄭乙。
喔,不對,還有一個上官秀。
小雨和玥兒拿上官秀當陸溪,對其根本是完全不理不睬,因此上官秀徹底在將軍府成了一個透明人。
鄭博珩幾人這一走就是好幾天,他一個人在異國他鄉人生地不熟,身上又背負著巨大的秘密,雖然小雨她們沒餓著他,但從來也沒有一個好臉色。
上官秀這幾日過得極其難熬。
這一日,在他渾身上下都難受得要打滾時,他終于下定了決心出將軍府的門透透氣。
雖然他被嚴重警告過不能離開將軍府,可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日子他過夠了。
今日無論如何他都要打開將軍府這扇門!
當然是后門。
將軍府后門不遠處,每日早晨都有一老嫗賣蔥油燒餅。
這蔥油剛出鍋的香味隔著一條街都能聞到。
每天上官秀都是偷偷貓出一個腦袋瞅老嫗賣蔥油燒餅。
他想吃。
經過他連續幾個早晨的細心觀察,這位老嫗每日卯時出攤,辰時收攤,期間一共可以賣四十至五十塊蔥油燒餅,每次都能一售而空。
他身份特殊,不能被很多人看見,因此他只能在卯時去買。
而這個季節的卯時天剛亮不久,也不熱。
他悄瞇瞇出門,飛速跑過去,二話不說買一個,再立即回來。
前后不過片刻。
上官秀越想越可行。
今日,他一定要吃到!
于是,他偷偷打開將軍府后門,上下左右仔仔細細瞄了又瞄,確定真的沒有人之后,他蹭蹭蹭蹭地跑了出去。
“婆婆,來塊蔥油燒餅!”上官秀亮著雙眼,邊給錢邊道。
“好嘞,一塊蔥油燒餅!崩蠇炇樟隋X,將蔥油燒餅放在上官秀手里。
上官秀那個高興啊。
“謝謝婆婆!”
說完,他便蹬蹬蹬蹬回將軍府。
一切做得悄無聲息,神不知鬼不覺,上官秀不禁覺得自己可太有才了。
這一頓早餐吃得上官秀高興了一整天,就算是對上小雨和玥兒的冷言冷語也一直是笑瞇瞇的。
有了一次的成功,上官秀一連幾天都去買蔥油燒餅吃。
就連晚上睡覺他的嘴角都是笑著的。
他做夢,夢見自己早上不僅吃了蔥油煎餅,中午還吃了紅燒豬蹄。
這塊豬蹄色澤紅潤,肉嫩多汁,香味四溢,還沒吃,就把上官秀的味蕾徹底打開。
他張開嘴對著豬蹄就咬了下去。
然而,他沒能咬到豬蹄。
他伸頭再試著去咬。
可無論他試幾次,都無法吃到那塊紅燒豬蹄。
緊接著,他不僅不能吃到豬蹄,整個人忽然難受了起來。
他不能說話,也不能呼吸了!
好難受!
上官秀猛地睜開了眼睛。
一殺手赫然出現在他面前!
他在殺我!
上官秀驚恐地瞪大雙眼。
他被殺手鉗制住了全身,就見那殺手高舉一把鋒利的匕首,對準上官秀的心臟就是猛刺下去!
我要死了!
上官秀的眼睛都來不及閉上,就見那匕首刺進了自己的身體。
“唔————!”他想大叫,卻因為喉嚨被殺手掐住而發不出任何聲音。
然而,那匕首未能再刺進半分。
“什么東西也敢在將軍府殺人!币坏览淇岬穆曇魪囊慌皂懫稹
上官秀全身唯一能動彈的眼珠轉向來人。
是在將軍府療傷的鄭乙將軍!
上官秀認識鄭乙,是因為鄭博珩在把他帶回來的路上,救了奄奄一息的鄭乙。
有救了!
上官秀死里逃生,眼淚不禁流了出來。
那殺手反應飛快,迅速將目標轉向鄭乙。
鄭乙經過幾日的休養,傷勢雖未完全恢復,但也好了不少。
他冷笑一聲,抽出袖中劍便與之廝殺了起來。
黑夜中,刀劍碰撞,劃出了一道道令人膽寒的弧光。
上官秀嚇得躲在一旁不敢動。
那殺手沒想到只剩下兩個廚娘和一個重傷在身的鄭乙的將軍府,居然還能察覺到他的行動,甚至把他當場抓獲。
殺手處處殺招,招招狠厲。
鄭乙見招拆招。
就在兩人勢均力敵之時,忽然從屋外射來一支箭矢,直直瞄向殺手的額頭。
殺手一驚,猛地朝一旁躲閃。
鄭乙抓住機會刺向殺手命門,殺手再次躲閃,卻依舊被鄭乙的袖中劍劃破了一道傷口。
傷口有毒!
殺手見形勢不對,立即撤退。
“砰”的一聲,殺手從窗外飛出。
鄭乙盯著殺手離去的方向,微微皺眉。
他沒有去追,而是看向上官秀。
“你沒事吧?”
“我……”
“鄭乙將軍!你沒事吧!”小雨從屋外沖了進來。
自從進了將軍府,小雨就拜了鄭葵做師父,她試過很多武器,發現自己最擅長射箭。
因此,她每天在做飯之余,其他所有的時間都在練習射箭。
沒想到真的有派上用場的一天。
上官秀驚魂未定。
從殺手闖進屋,一直到離開,前后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他仿佛已經在閻王殿里滾了一遭,這讓從未有過生死經歷的他三魂七魄掉了一半。
“哇————!”他突然哭出了聲。
一道雖不渾厚,卻也的的確確是男子的哭聲就這樣冒了出來。
小雨猛地瞧向上官秀,一下子忘記查看鄭乙的傷勢。
“陸溪你搞什么鬼?”小雨毫不客氣地問。
“陸溪?”鄭乙聽小雨說出這兩個字,一下子明白她誤會了,“他不是陸溪!
“什么?”小雨一臉震驚。
“嗚嗚嗚——!我真的不是陸溪。£懴獨⑽野!嗚嗚嗚——!”上官秀哭的泣不成聲。
“別哭了,大男人哭哭啼啼算什么樣子!编嵰沂掌鹦渲袆。
鄭乙的話拉回了小雨的思緒。
“將軍你怎么樣?”小雨立刻上前扶住鄭乙。
“無妨!编嵰易谝慌孕菹ⅲ蛳蜻在抽泣的上官秀,“叫你別出去,要不是這次我提前察覺早有準備,你小命就沒了!
上官秀大力搖頭,接著又快速點頭:“不會了不會了,再也不會出去了!真的!我知道錯了!再也不會出去了!嗚嗚……”
“將軍你是怎么發現端倪的?”小雨給鄭乙倒了杯茶。
“將軍府后門,那個賣蔥油燒餅的老嫗,家里根本沒鍋!编嵰业。
沒鍋怎么做燒餅?
原來將軍府早就將周遭所有的人家都查看過了。
不揭穿無非是在等對方先有動靜罷了。
“原來如此!毙∮甑难凵褚诧h向上官秀。
上官秀才明白,原來他每天的行動都在人家的監視下,這次也是人故意用他來釣魚呢。
當然,他也清楚地明白了自己目前的處境,經過這次事情后,他絕對待在將軍府一步都不出去。
“我真的再也不出去了,實在抱歉!鄙瞎傩愫翢o底氣道。
鄭乙沒再說什么。
事實上,在剛才的對戰中,他得到了不少信息,這些信息需要立即去證實。
他遙望遠方,一股不好的直覺直襲他的大腦。
來不及了。
這些信息等不及他去調查了。
念及次,他來到鄭博珩書房。
鄭博珩的書房對天干十衛是開放的。
但也僅限于天干十衛。
研磨,鋪紙,一氣呵成。
很快,他留好信息。
不單單有信件,還有各種暗號,方便鄭博珩派人去確認事情真相以及及時找到他。
他將這些東西放在了只有鄭博珩和天干十衛才知道的地方。
隨后,他找到小雨:“快點收拾一下,帶上玥兒,我去捎上官秀,我們得馬上離開。”
“鄭乙將軍你的傷還沒好透!毙∮瓴慌屡R時的突變,只是擔心鄭乙的傷勢。
“來不及了!编嵰亦嵵仄涫碌,“將軍府已經不安全,我們必須馬上離開。待到了安全的地方,我還有事要辦。”
說著,鄭乙把信件交給小雨:“這封信,待將軍來了,務必親自交給他。”
小雨接過信。
她原本還想說些什么,例如鄭乙要帶她們去哪里,可她沒問出口。
她不想做拖累。
“好!彼c頭,轉身,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上官秀還沉浸在先前的刺殺中沒回過神,這會兒居然被告知將軍府已經不安全了。
天啊。
如今連將軍府都不安全,那還有哪里是安全的?
上官秀一路哭著連,跟著鄭乙連夜離開將軍府。
而就在他們離開將軍府不久,又有一批殺手闖進了將軍府內。
乒乒乓乓一陣搜索,發現人去樓空。
殺手們對視一眼后,四散開來朝不同的地方飛去。
月黑風高殺人夜。
鄭乙帶著三人一路疾行。
上官秀哪里經歷過這樣的生死時速,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他就已經氣喘吁吁完全跑不動了。
“不行了不行了,我真的跑不動了。”他上氣不接下氣道。
這弱不禁風的模樣甚至比不上小雨和玥兒。
“不想死就繼續跑。”鄭乙警惕地環視四周。
夜幕下,一切事物似乎都變得危險了起來。
就連樹葉發出的“莎莎”聲都有一種山雨欲來的緊迫感。
偶有夜間出沒的動物發出聲響,使得周遭的一切變得殺機四伏。
“不行,我……”
話音未落,鄭乙猛地一把推開上官秀。
就見“咻——”的一聲,一支奪命箭矢堪堪略過方才上官秀所處之地!
第63章,記住你什么身份
風和日麗,晴空萬里,是接媳婦回家的好日子。
“注意休息,近期你的腿不能再受傷!睙o垠給宋緒風把了最后一次脈。
“徒兒謝師父。”宋緒風欲給無垠磕頭,無垠阻止了。
“無須多禮!睙o垠瞥了鄭博珩一眼,“《毒典》的附卷你回去以后好生研讀,若有不懂的地方可隨時來問!
鄭博珩被無垠這一眼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有符廣麟的幫忙,禪房的重建開展得如火如荼。
禪風寺與符廣麟似乎也結下了“善緣”。
這么想來,符廣麟有點“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感覺。
但鄭博珩這件事兒也怪不到人七皇子,是他自己作死作出來的。
“感謝大師對內子的救命之恩!编嵅╃褚膊缓,向無垠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尚未成婚,何來內子一說?”無垠眼里無波,語氣卻有些冷,“森·晚·鄭將軍似乎逾矩了!
“嘩啦——”
鄭博珩被無垠這句話淋了個透心涼。
“不是,無垠大師,我和緒風那可是皇上圣旨賜的婚,名正言順啊!”鄭博珩這會兒開始嘗到為了破陣硬拆人家屋子的后果了。
“可這父母之命……”
“師父!”宋緒風欲朝無垠下跪,被鄭博珩扶住了。
“師父,”他又喚了聲,借著鄭博珩的拖著的勁,依舊朝無垠彎腰行禮,“徒兒的娘自徒兒六歲那年便去世了,徒兒的爹拿徒兒當畜牲,徒兒自幼便無父無母!
“可上天待徒兒不薄,讓徒兒認了師父!彼D了頓,“自師父喝下那杯茶開始,徒兒就拿師父當父親!
“徒兒這輩子只想和清淺在一起,望師父成全!”
說到此,宋緒風的膝蓋已經碰到了地上。
鄭博珩順勢和他一起朝無垠下跪。
“望師父成全!”
“望大師成全!”
兩人齊齊磕頭。
響聲過后,禪房里一時陷入了寂靜。
無垠沒有說話,兩人也默不作聲。
良久,無垠開口。
“待你把禪房建完,銅人們的傷都痊愈后再議此事!
說完,無垠離開了房間。
夏天的禪風寺,也許是因為在山上的原因,依舊有些清涼。
無垠回到自己的禪房打坐。
他手里的佛珠轉動,嘴里默念著心經。
“吱呀”一聲,門開了。
小沙彌走進禪房,坐在無垠的面前。
“主子不日即將抵達天齊。”
明明是個小孩子,說起話來卻比大人還要沉穩。
與先前他所表現出來的樣子判若兩人。
無垠沒說話。
“我們失敗了太多次,這次無論如何不能再失手!毙∩硰浺膊辉谝鉄o垠的沉默,繼續道,“天齊這幾個月仿佛是察覺到什么一般,把我們幾乎逼到絕境,我們已經損失太多人,再這樣下去就連她都馬上要暴露,所以主子這個時候選擇來天齊。”
無垠手里的佛珠依舊在勻速轉動。
“此刻宋緒風已完全拿你當親人,并且全心全意信任著你,你不能讓我們功虧一簣,無垠!毙∩硰涍@句話幾乎帶著一絲命令。
無垠依舊閉著眼,雙唇微動,佛珠轉動的速度不變。
“上官秀必須死,聽懂了嗎?”小沙彌的雙眼始終盯著無垠不放,“記住你的使命和身份,無垠!
說完,小沙彌自行離開。
待小沙彌離開后,無垠睜開了雙眼。
他沒再念經,而是注視著手里的佛珠,眼神有些深邃,思緒飄向了遠方。
另一邊。
無垠走后,宋緒風微微瞪了鄭博珩一眼。
他在泡藥浴這些天,確實聽見很重的“乒乒乓乓”聲,他以為鄭博珩只是在和禪風寺的僧人打了起來,完全沒想到他是在拆禪風寺的屋子。
他也太大膽了些!
“都是我的錯,我真的知道錯了!”鄭博珩無奈道。
天可憐見,不知者無罪啊!
“不知道師父他會不會同意!
“一定會的!”鄭博珩說得非常篤定。
“可萬一……”
“沒有萬一!编嵅╃癖鹚尉w風,“小風,沒有萬一,你是我的,是我一個人的,也只能是我一人的!
“嗯……是你的。”宋緒風埋在鄭博珩懷里點頭。
自從鄭博珩見到宋緒風,他就把鄭葵趕了出去。
鄭葵一出門,就被鄭甲這塊狗皮膏藥給粘上,故而無瑕顧及宋緒風。
宋緒風的一切,都由鄭博珩親力親為。
照顧宋緒風就像是在照顧一嬰孩般事無巨細。
如同此刻,鄭博珩剛給宋緒風擦完身,這會兒在給他洗腳。
這讓宋緒風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我可以!彼尉w風想阻止。
“不,你不行!编嵅╃駴]同意。
任何事情鄭博珩都要親自陪著,確保宋緒風沒有一點點發生意外的可能。
畢竟無垠在離開前叮囑過“要注意休息,別再傷著腿”。
宋緒風的腳很好看,細長又飽滿,骨節分明肌膚嬌嫩。
鄭博珩非常喜歡撫摸宋緒風的腳,特別是每次兩人歡好,宋緒風雙腳被高高抬起時,他會忍不住去親吻這雙玉足。
“感覺怎么樣?”鄭博珩粗礦的手輕撫著玉足柔聲問。
明明是被摸腳,宋緒風的臉卻紅透了。
“好像有些知覺了!彼尉w風的聲音有些壓。
“真的?”
“真的!彼尉w風頷首,“我給你看。”
說完,他欲起身。
“我來!编嵅╃衲脻崈舻拿韺⑺尉w風的腳擦干,再給他穿上鞋襪。
宋緒風坐直身體雙腳沾地。
緊接著,他在鄭博珩微微驚詫的目光中,手扶著床沿,一點點站直身體。
事實上,宋緒風自己也激動不已。
他面朝前方,邁出了多年來,不敢奢望的一步。
“清淺!”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他真的做到了!
真的可以再次獨立行走了!
那可是多少年他不敢奢望的夢啊。
“太好了,小風,太好了!”鄭博珩激動的心情并不比宋緒風少多少。
他走至宋緒風身旁,牽起他的手:“來,我牽著你,我們再走幾步看看。”
十指相扣。
“好!彼尉w風頷首。
就這樣,宋緒風借著鄭博珩的手,一步一步,在禪房里緩緩走動了起來。
但也只繞了一圈,畢竟宋緒風才剛剛開始能走,一下子走太多,不利于雙腳的恢復。
回到床沿,宋緒風貼在鄭博珩的懷里。
宋緒風:“清淺!
鄭博珩:“小風。”
宋緒風:“你先說。”
鄭博珩:“你先說!
鄭博珩輕笑一聲:“那我先說!
“嗯。”
“我有樣東西給你,”說著,他手握拳,停在宋緒風面前。
宋緒風:“這是?”
下一刻,鄭博珩像是變戲法一般,打開掌心,里面赫然有顆糖果。
“這……”宋緒風看見糖,抬眸瞧向鄭博珩,面露驚訝。
“嘿嘿,想不到吧?”鄭博珩憨笑道。
他在宋緒風面前露出了于旁人面前永遠都不會露出的大男孩的一面。
確實想不到。
原本宋緒風吃糖純粹是為了感受味覺,而且只跟鄭葵提過一次。
沒想到鄭葵那么細心,不僅記下了,還提醒鄭博珩。
偏偏鄭博珩放在心上。
宋緒風笑彎了眉眼。
他欲接過糖果,鄭博珩卻挪開半寸。
“我喂你!编嵅╃竦穆曇粲行┏,他將糖果遞至宋緒風嘴邊。
宋緒風沒有看糖果,美眸始終盯著鄭博珩的大眼睛。
他從他的眼里看見了一個美麗的自己。
隨后,他微微張開薄唇,輕輕將鄭博珩握著糖果的兩根手指含在了嘴里。
糖果微甜。
宋緒風的瑞鳳眼帶著一絲媚態。
鄭博珩“嘶”了一口冷氣。
“別勾我,”他的語氣有些重,“你才剛痊愈!
宋緒風沒說話,始終有一下沒一下地舔糖果,時不時還會碰到鄭博珩的指尖。
“別鬧,嗯?”鄭博珩極力克制著,“剛才你想說什么?”
提起這件事,宋緒風停止了動作。
“我也有樣東西想給你。”
“定情信物?”
“嗯,定情信物!
鄭博珩坐起身。
宋緒風從枕頭底下,取出了一顆血紅血紅的珠子。
他早在多日前,就特地讓鄭葵放在自己枕頭下面,試圖給鄭博珩一個驚喜。
此刻鄭博珩確實感到很驚喜。
他也算是鑒寶無數,卻從未見過如此漂亮的紅珠。
這顆珠子上,還串了一根紅繩。
宋緒風將自己的心頭血掛在鄭博珩的脖子上。
“這是一顆我特地為你煉制的藥,”宋緒風盯著緊貼在鄭博珩兩塊鎖骨中央的血珠道,“危機時刻,可保你一命。”
鄭博珩對宋緒風的話深信不疑。
“小風,你讓我該怎么再愛你多一點?”鄭博珩把人緊緊摟著。
而就在此時,一道只有鄭博珩和天干十衛們才知道的狼煙忽然響起。
“將軍!”鄭丙的聲音猛地傳了進來。
“甲、丙、丁、戊、己跟我走!庚、辛、壬、癸帶其余鄭家軍護送夫人回府!”
一聲令下,鄭博珩安撫了宋緒風一眼,得到他肯定的眼神后,“唰”的一聲消失在原地。
“夫人!”鄭葵聞言立即出現在宋緒風身旁。
宋緒風的目光遙望鄭博珩離開的方向,提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道。
“走。”
第64章,不要,我不想死
“噗嗤”。
一劍穿肚。
“玥兒姐————!”小雨忍不住喊出了聲。
小雨一出聲,就有幾道黑影掠了過去。
“該死。”
鄭乙暗罵一聲,再次運氣,與眼前的殺手硬拼一波內力,趁著對方被自己震退的一瞬間,一劍封喉。
隨即迅速朝小雨的方向飛去。
那名殺害玥兒的殺手原本也想跟著去,卻被玥兒雙手死死抓住劍身,硬是沒能將劍拔出來。
沒了劍,殺手跟過去必然是送死。
殺手沒想到一個將死之人居然還有這樣的力氣,他對著玥兒抬腳就是猛地踢去。
玥兒眼神已經渙散,從她嘴里的鮮血噴射而出,但她的雙手就是不松絲毫。
隔著黑色的面罩,殺手的眼里露出極其兇惡的殺意。
他大喝一聲,腳下用了狠勁對著玥兒的腦門踢了一腳。
“碰!”的一聲,玥兒失去了意識。
殺手拔出利劍,這次對準了玥兒的心臟。
“噗嗤”
殺手的劍掉在了地上。
上官秀全身顫抖,握著手中的劍也在反復搖晃。
殺手低頭,他從來沒有想過會以這種方式,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目標對象一劍穿心。
“撲通”
殺手倒地。
“玥……玥兒姑娘……!”上官秀沒有去管那殺手,而是顫悠悠蹲在玥兒的身邊。
他試圖喚醒玥兒,但是玥兒渾身是血,他根本不敢碰她。
但不能讓玥兒就這樣曝露荒野。
上官秀一邊哭,一邊將玥兒一點點拖至他先前躲藏的地方。
他不能亂走,一會兒萬一鄭乙返回找不到他人,就會更麻煩。
從將軍府離開后,整整兩天一夜,一共來了不下三波殺手。
殺手們來勢洶洶,鄭乙說按照這個殺手追殺的程度,他們一味逃跑只會越來越危險。
因此他帶領他們反擊一波。
幾人先是找了防守有利的位置,安置了陷阱,而小雨則負責隱蔽在狙擊點負責射暗箭。
鄭乙在不同的地方擺放了迷惑敵人的線索,留下了給鄭博珩等人的暗號,甚至放了狼煙。
就這樣簡單的安排,他們解決了兩波殺手。
直到這第四波。
陷阱不可能永遠有用,小雨也不可能百發百中。
在殺手敏銳的觀察下,他們找到了上官秀和玥兒隱藏的位置。
原本該死的是上官秀。
千鈞一發之際,是玥兒沖在了上官秀的前面。
“快跑……”玥兒含著血說出這句話。
緊接著就是小雨大喊徹底暴露位置被殺手盯上,鄭乙快速解決殺手去救人。
生死存亡之際,上官秀撿起一旁已死之人身上的利器,對準殺手的胸口刺了進去。
此刻,上官秀的心臟因為殺人而撲通撲通直跳。
他依舊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忽然,外頭響起一道響雷。
雷鳴聲響徹天空,照亮了上官秀眼前一切的事物之后,周遭立即陷入黑暗。
前后不到幾個呼吸的時間,大雨傾盆而下。
濕氣,雨氣,陰森之氣逐漸襲來。
“玥……玥兒姐……嗚嗚嗚……玥姐……”上官秀哭著道。
可玥兒沒有一點反應,她肚子上的傷口還在流著血,隨著雨水的沖刷不斷流出去。
這可不是好事。
血腥味會引來很多不速之客。
上官秀抖動著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橫在玥兒的鼻翼。
出氣多,進氣少。
“玥兒姐啊……該怎么辦啊……”
昏迷之中的玥兒沒辦法告訴他答案。
他從未有過如此的迷茫和無助。
“轟隆——!”
又是一道雷鳴。
上官秀嚇得整個人都原地跳了跳。
忽然,一渾身血紅的人出現在他面前。
“啊——!”上官秀直接叫出了聲。
“閉嘴。”鄭乙帶著一身的傷回到了藏身處。
身后跟著哭成淚人的小雨。
小雨身上也出現了大小的傷痕。
“乙大哥!玥兒姐姐她……她……!”上官秀雙唇顫抖。
“說了閉嘴!编嵰覜]給他更多的眼色,而是俯身查看起玥兒。
上官秀沒再發出聲音。
沒幾個呼吸,鄭乙便收拾起東西。
“走!
說完,他便拎起上官秀就往外跑。
“玥兒姐!”上官秀第一次沒有聽話。
“你給我聽好了!编嵰艺Z氣兇狠,“我們再不走,就是三個人一起去黃泉路上陪她。如果你此次能活下來,那她也許還能活!
“什么意思?”上官秀一下子沒明白。
鄭乙沒再說話,抓著人就隱沒在雨簾之中,小雨戀戀不舍地看了玥兒一眼,默不作聲跟了上去。
大雨掩蓋了三人的蹤跡,無意間幫助了他們逃亡。
然而。
殺手的級別越來越高。
他們仿佛是鬣狗般聞著味道又追了過來。
而這一次,就沒有那么好運了。
因為他們被逼至了懸崖邊。
殺手越逼越近。
已經沒有更多的時間給鄭乙考慮了。
就見他拖著滿是傷痕的身體站在小雨和上官秀面前,任由雨水拍打,左右手各持一彎刀。
他的目光堅定沒有任何閃爍,殺手們非常清楚,若要殺上官秀,必須從他的尸體上踏過去。
可他是誰?
天干十衛排行第二,戰斗力僅次于鄭博珩和鄭甲,三十五鄭將軍中唯一一位副官。
他比鄭甲更冷靜,更諳世事,是天干十衛里心眼最多的人。
鄭乙無所畏懼。
“跳下去!彼潇o的聲音傳進小雨和上官秀的耳朵里。
“什么?!”上官秀瞪大了眼睛,“乙哥!你瘋了?!”
“小雨,帶著他,跳下去。”鄭乙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
小雨的眼睛布滿血絲。
她很清楚鄭乙這句話的意思。
透過鄭乙那寬厚的后背,她似乎看見了香香姐和玥兒。
都帶著赴死的決意。
“乙哥,見到玥兒姐,在黃泉路上等我,我陪你們一起走。”說完,小雨扣著上官秀就往懸崖跑。
“不要!小雨姐姐!會死的!會死的!”上官秀現在喊誰都是姐,都是哥。
他一直在反抗,結果他發現他一大男人,力氣居然沒有一小姑娘大,他完全擺脫不了小雨的控制。
“不要啊,我不想死啊——!”上官秀哭得很大聲。
“你不會死!毙∮甑恼Z氣與鄭乙如出一轍。
“什……什么?”上官秀不明白。
“我會給你當肉墊!毙∮甑哪抗庵敝蓖蜓峦獾倪h方。
天氣昏暗,厚厚的云層似乎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小雨曾經想過自己的死亡。
她想好好學本事,未來能像葵姐那樣加入天干十衛,然后殺惡人,懲兇徒,甚至與敵人同歸于盡。
這樣哪天待她沉入黃泉之后,她可以驕傲地去面對蘇姨、呂姨、香香姐,或許還有玥兒姐。
但她沒想過自己會跳崖。
可不知道為什么,此刻的她,似乎體驗到了當初香香孤身一人去面對金璃時“從容赴死”的心情。
那是一種欲與老天對抗的意志。
“所以我死,你不會死!
剛剛過了自己九歲生辰的小雨,說起話來竟和大人一般沉穩。
她的生辰,是她來到碧水苑的第一日。
還是蘇婉喬給她定的。
每個走進碧水苑的姑娘的生辰都是這么定下的。
“不……”上官秀不能接受。
他不想死,他也不想小雨死,不想玥兒死,不想鄭乙死,不想任何人死。
他背負不起這樣的人生和一條條血債。
“敵人越要殺你,你越不能死。”
說完,小雨一個邁步,帶著上官秀一躍而下。
“不————!”上官秀的慘叫劃過天空。
由于小雨是背對鄭乙,所以上官秀是面對鄭乙。
在上官秀最后的視線里。
就見殺手們一個個朝他們二人沖來,似乎是想跟著落崖。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而面對這股來勢洶洶的殺意,鄭乙高大的身軀義無反顧地沖了過去。
“不————!”
上官秀凄厲的叫聲回蕩在整個懸崖處,人卻消失不見。
另一邊。
“將軍!這里!”鄭甲找到了玥兒所在之處。
在收到信號后,鄭博珩等人最先回到將軍府,很快發現了鄭乙留下來的信號和信件。
鄭博珩第一時間就派鄭戊去證實。
“只有最后一口氣了!编嵓椎。
“老己,帶人去找江瑜白!编嵅╃穹愿赖。
鄭己二話不說,抱起人就離開。
此時大于磅礴,鄭乙留下的暗號并沒有那么容易尋找,有些哪怕找到了也模糊了許多。
就在這時。
“將軍!那邊!”鄭丁忽然道,“叫聲!”
鄭博珩沒說話,直接消失在原地。
“唰唰唰唰”
其余四人也跟著消失。
找人的路上,他們碰到了來追殺上官秀的殺手。
幾人毫不留情。
很快,他們來到了小雨帶著上官秀跳崖處。
沒有上官秀,沒有小雨,也沒有鄭乙。
只有各種打斗的痕跡和一地的鮮血。
“老丙,老丁,下去找人。”鄭博珩下令。
鄭丙和鄭丁二話不說,直接跳崖。
鄭博珩站在雨中,他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更不知道他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他們抓了老乙!编嵓姿褜ひ蝗Φ贸隽私Y論。
“今日似乎是陸溪的生辰!编嵅╃竦。
“將軍,皇后娘娘也在。”鄭甲提醒道。
“老乙本就身受重傷,他的身體撐不住!编嵅╃窭湫,“下雨天還要過生辰,莫不是提前知道些什么,又想掩蓋什么!
“老子的人也敢抓,她可真該死。”
說完,兩人便朝太傅府飛去。
第65章,他忽然發現問題
“鄭博珩你簡直放肆!”
皇后與鄭博珩見了不過兩次面。
一次被鄭博珩搶了江瑜白,在御花園和宋御風的人大打出手,把御花園弄得雞飛狗跳。
這次居然要當著她的面在太傅府里搜人。
且不說太傅陸再林是他的恩師,太傅府百年聲譽,不可能做出這種事,就算陸再林抓了人,也一定是此人先冒犯了他。
今日陸溪生辰,天齊城各家公子少女都集聚在這里。
前段日子在宋浠悅的葬禮上宋乘風居然跑到太傅府大聲表白的事情傳得滿城風雨,又因為和鄭博珩的孽緣,導致陸溪這段時間一直“臥病不起”。
陸溪一直是天齊城各家人夢寐以求的長媳,經過這些事,陸溪基本上能選擇的婆家已經不多了。
但這也給了不少人家機會。
陸溪年歲雖大,可他們娶的是陸溪嗎?是陸氏嫡長孫女這層身份,是陸家人的支持,更是陸再林背后的“桃李滿天下”。
因此今日哪怕下起了大雨,不少人也沒有退場。
何況還有皇后娘娘給陸溪撐腰,可見陸溪在天齊城的地位。
只是眾人沒想到,鄭博珩會來搗亂。
“鄭博珩,皇上已經給你和宋緒風賜婚,今日是陸溪的生辰,你二人并未受邀,你這是不請自來,如此失禮是什么意思?!”皇后娘娘斥責道。
鄭博珩沒空搭理這群不知所謂的旁人。
他如鷹般的眸子盯著陸溪。
而陸溪始終保持著淑女的儀態。
“人呢?”鄭博珩問。
陸溪面帶微笑,行為舉止得體。
就是不說話。
“人呢?!”鄭博珩大吼一聲。
“鄭博珩你放肆!”皇后忍不了了,“來人,把他給我拿下!”
“噔噔噔噔噔”
很快來了一群皇家侍衛。
原本都是宋御風在統領,宰相府出事后,換了人,但也是宋家人。
這個年頭,但凡是稍稍有些實力背景的宋姓人士,對鄭博珩都不會有好臉色。
幾人二話不說就沖向鄭博珩。
鄭博珩什么人,砰砰砰兩三下就把人打飛了。
這一幕何曾相識!
倒在地上或捂肚子或扶手臂或握腳踝的侍衛們的模樣,讓宋皇后回憶起當日在御花園的情景。
偏偏事后鄭博珩沒收到半點懲罰。
皇權不容挑釁。
“很好,鄭博珩,我天齊建國百年,就沒見過像你如此藐視皇權囂張跋扈之人!”皇后怒了,“本宮已經派人去找了皇上,我倒要看看,本宮治不了你,皇上治不治得了你!”
鄭博珩沒理宋皇后。
他只是死死盯著陸溪。
“這就是你的目的,嗯?”鄭博珩語氣森冷,周身殺氣全開。
陸溪捧心朝后退步,不住地搖頭。
那欲說還休,要哭不哭的樣子,惹人憐惜。
“鄭……鄭博珩你別太囂張了!陸姑娘對你深情深意,你負她就算了,今日她生辰,你何以如此破壞!”
“就是!鄭博珩,你太過分了!”
“鄭博珩,世人敬你是大英雄,你何苦為難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
周圍不少人被美女垂淚的樣子激起了男子氣概。
“很好,”鄭博珩上前一步,環視四周,“很好!
周圍所有人被他這股恐怖的威壓給震懾到了。
尤其是那幾名幫陸溪說話的男子。
此時在太傅府里的人哪個不是達官貴族,高門子弟?
哪里經得起鄭博珩從血海尸山里滾出來的兇煞之氣?
明明朝前跨了幾步,硬生生被鄭博珩這駭人的眼神給嚇退了。
而鄭博珩看他們宛如在看一群螻蟻一般,充滿了不屑和輕蔑。
除了陸再林。
陸再林對自己這個學生是了解的。
再手段狠厲,可那也是對著敵人。
他鄭家守天齊百年,從未對老百姓動過手,對符氏更是忠心耿耿。
陸再林先瞥了陸溪一眼。
這段時間,陸再林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
鄭博珩為何對陸溪的態度有如此的變化?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態度會急轉直下,除非是有著極大的仇恨。
鄭博珩是個武將,一力降十會是他解決問題最常用的方式。
他的孫女和鄭博珩之間究竟發生過什么事情,會鬧到這個地步?
他曾經試探過陸溪,但是陸溪一句話沒透露。
陸溪和鄭博珩之間,他更相信誰?
陸再林沒有答案。
隨后,他瞅了宋皇后一眼。
這位皇后似乎忘記了,她姓宋,不姓符。
就鄭博珩這個脾氣而言,非符姓人士,都不在他“尊重”的范圍之內。
這點陸再林比任何人都清楚。
鄭博珩于明帝而言,只要明帝想,他就能從最堅不可摧的盾變成最無往不勝的利劍。
正當陸再林思考之際,鄭博珩的視線與他在空中交匯,但轉瞬即逝。
陸再林沒有任何表態。
鄭博珩結束掃視,收回目光。
“我給各位一刻鐘時間,今日的壽辰到此為止,如果各位不在一刻鐘之內離開,后果自負。”
說完,鄭博珩一柄長槍“蹭————!”的一聲牢牢立在地上,槍尖冒出陣陣寒光。
那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模樣把所有人都嚇到了。
“反了反了反了!”宋皇后從未有過如此憤怒,“諸位想走可隨時離開,本宮就是不走,本宮倒要看看,你鄭博珩是不是準備今日殺了本宮?!”
鄭博珩輕哼一聲:“蠢貨。”
幾不可聞。
隨后,他沒再說話,就這樣定定地站著。
宋皇后不走,其余幾個原本想走的人此刻也不敢走了。
可他們怕啊。
鄭博珩哪怕不殺人,但他發瘋起來整個天齊城是有目共睹的。
沒有人想被瘋狗咬。
何況鄭博珩還是殺人無數的最恐怖的瘋狗。
這一口下去,不死也殘。
“皇后娘娘!”忽然,有一宗婦顫抖著聲音道,“臣……臣婦……家中尚有……急事……喚民婦和小女歸家……皇后娘娘……”
宋皇后瞧向她。
這位婦人的夫君在朝廷當值,是個四品官。
“王夫人請便!彼位屎箝_口。
她不會刻意把人留下來,這些人來去自由。
“謝皇后娘娘恩典!”那宗婦帶著自家的女兒朝宋皇后磕頭。
隨即朝太傅府外跑去。
經過鄭博珩身旁的時候嚇得不禁放緩腳步,見鄭博珩閉目養神,只是站在那里紋絲不動,飛奔而去。
無事發生。
有了這一位夫人帶頭,在場不少人也紛紛告罪離開。
不到一會兒的時間,太傅府少了一大半人。
剩下的,也許還帶著要表現給宋皇后看的僥幸。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大雨已經停歇。
可當厚厚的云層散去,太陽也已西下。
一刻鐘的時間很快。
鄭博珩睜開眼。
他把剩下的人都掃了一眼。
忽然,他大吼一聲。
“鄭家軍!”
眾人一驚。
緊接著響起了甲胄因跑步而產生的“乒乒乓乓”聲,腳步整齊劃一,大地隨之震撼。
留在太傅府的人都驚呆了。
“鄭博珩你要干嘛?!”
“鄭博珩你瘋了!”
“對皇后娘娘用兵,你這可是死罪!”
眾人憤慨激昂地罵了起來。
突然,“哈!”的一聲巨響。
眾人深切地感受到整個太傅府被鄭將軍包圍了。
“砰!”一聲,太傅府大門被撞開。
跑進來一群士兵。
“聽好了!”鄭博珩下令,“把所有符姓的皇室成員,就是在坐的各位皇子們給我保護好了!”
“是!”
“騰騰騰騰”,又是一陣腳步聲。
幾位皇子們很快就被圍了起來。
宋皇后的臉色極其難看。
鄭博珩這是明晃晃在打她的臉。
她貴為皇后!
一國之母!
可她不姓符。
宋皇后的手緊緊握拳,指甲甚至掐進肉里,磨破了皮。
鄭博珩他怎么敢!
場地中央,鄭博珩上前一步。
“請陸太傅也到一旁休息!甭曇羝降。
“是!”鄭將軍聽令。
宋皇后的臉色仿佛沉入深淵。
她甚至比不上一個陸再林。
當然,她什么想法鄭博珩管不著。
“給老子搜!”聲音響徹天空。
“是!”
鄭將軍們一個個得令,開始搜索了起來。
“救命啊——!”
“鄭博珩造反啊——!”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鄭博珩私闖民宅打家劫舍!天理何在!”
“鄭博珩你真的瘋了!”
“爹!爹!”
陸再林一家子一個個都驚慌地哭喊了起來。
有陸再林的兩個兒子,兩個兒媳,他的弟弟,妹妹們,還有一些旁支。
陸再林聽見他的兒子喚他“爹”,轉頭望去。
那恐慌失措,毫無氣概的模樣忽然令陸再林有些陌生。
曾幾何時,他的兩個兒子也是學富五車,滿腹經綸之人?
他曾經怎么教他們來著,遇事要沉著。
身為陸溪的父親,遇到這樣的事,第一時間喊“爹”?
他又瞅了陸詠和宋浠蓮一眼,這對夫妻倆早就嚇得躲了起來。
陸再林暗自搖頭。
最后,他瞧向陸溪。
此刻的陸溪像是一頭受了驚的小鹿,無助極了。
他這可愛的孫女在很小的時候丟失過一回,歷經千辛萬苦,在差點被賣至北蠻之前找到了。
帶回家后是全家人的寶。
可唯獨他的夫人,在孩子丟失了之后深受打擊,神志不清,直至孩子找回來之后也沒有好轉,不久便久別人世。
倏地,陸再林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的目光像鐵鉤一般死死盯著陸溪許久。
在他確認之后的一瞬間,他看向鄭博珩。
而鄭博珩的目光正好與他碰撞在一起。
從陸再林那震驚的眼神中,鄭博珩知道,他這位睿智了一輩子的老師,終于發現了問題所在。
他不知道陸再林是如何發現的。
但他相信,以他老師的聰慧,如果真的發現了問題,那么就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鄭博珩朝陸再林頷首。
兩人的交流悄無聲息,在這吵雜混亂的太傅府中無人知曉。
第66章,您不想報仇了嗎
正當鄭博珩在太傅府掀起一股風暴的同時,將軍府迎來了一位小客人。
“阿彌陀佛,無垠主持托我給宋施主帶點東西!倍U風寺的小沙彌向將軍府眾人行了一個佛禮。
小沙彌是個熟面孔,無垠更是宋緒風的師父,這件事大家都已知曉,因為小沙彌毫無任何阻礙地走進將軍府,一路來到宋緒風的寢室。
“阿彌陀佛,宋施主別來無恙。”小沙彌朝宋緒風行禮。
“我好多了,謝謝!彼尉w風回禮,“請問師父他有何吩咐?”
“主持他有句話想通過我傳達給宋施主!毙∩硰浀馈
“您說!
“主持說,”小沙彌忽然面朝宋緒風下跪,磕頭,“恭迎小主子回國!”
宋緒風被這突如其來的下跪給嚇了一跳。
“什么意思?小師傅,你這是做甚?什么主子?你在和我說話嗎?”
“小主子!您是我們熬云國的小主子啊!蘇婉喬是我們熬云國當年被天齊掠走的嫡長公主啊!”小沙彌語氣激動萬分。
“什么?!”宋緒風驚呼。
“三十四年前,天齊和熬云有一場大戰,天齊人為了讓我們投降,卑鄙地掠走了我們的嫡長公主!
蘇婉喬原名并非叫蘇婉喬,而是呼延嬌!與我們大皇子呼延無極和二皇子呼延無邊的嫡親妹妹!
二位皇子苦尋公主殿下整整四年,才得知殿下被掠去了天齊。
四年后,也就是三十年前,二位皇子朝天齊發動猛攻,奪取天齊邊疆十五洲逼讓天齊皇帝把我們的公主換回來。
可那狗皇帝居然不認賬!
從此二位皇子便發誓要天齊血債血償。
可不久前,二位皇子被鄭博珩給殺了。
小沙彌說到這里,宋緒風微微一滯。
所以鄭博珩才回京述職的嗎?
小沙彌陳述這些事情的時候始終都是匍匐在地,因此沒看見宋緒風的神情。
小沙彌抽泣一聲。
“二位皇子被活生生割下了頭顱!小殿下!他們是您的舅舅啊!
殿下,此次我熬云派了四皇子來天齊,為的就是將您認回。
您身份尊貴,怎可在天齊受這種苦!而我熬云將您認回后,亦會替我公主報仇!”
小沙彌說完,停止了話頭。
他依舊跪在宋緒風面前,紋絲不動。
宋緒風沒有說話。
兩人保持著沉默。
小沙彌非常有耐心,宋緒風不說話,他也不開口。
房間里,燭光搖曳,映得宋緒風的臉白里透紅。
不知過了多久,宋緒風終于開口。
“無垠是你們的人?”
提起無垠,小沙彌稍稍頓了頓,他沒想到宋緒風問的第一個問題居然是無垠,但很快便說道。
“是無垠發現了公主和你,然后向我們提供了你們母子倆的信息。”
不對。
這是宋緒風的第一個反應。
無垠如果真如小沙彌所說,那他給他《毒典》是怎么回事?
如果無垠很早就知道了他和蘇婉喬的身份,他為什么不早點通知熬云國的人?
還是說無垠那時候根本還沒查清楚?
這些問題只有問過無垠他本人才能知曉。
隨后,宋緒風問出了第二個問題。
“陸溪是你們的人?”
“是,她是我們埋在天齊最大的暗線。”
小沙彌很大方地承認了。
原本宋緒風還想問鄭乙在哪里,但是他換了個問題。
“你們需要我做什么?”
之前的對話中,小沙彌的視線一直朝下。
而當這句話出現,小沙彌抬起頭。
他直視宋緒風,面無表情。
宋緒風也不急。
片刻,小沙彌問:“您看上去很平靜。”
“嗯。”
“我可以問為什么嗎?”
“你若不想說就算了,趁我改變主意把你剛才的話說出去之前,趕緊走吧!
“您其實是不接受的,是嗎?”小沙彌沒有離開,而是繼續說。
“不,我接受!彼尉w風語氣平淡。
“那您會殺了鄭博珩嗎?”小沙彌繼續問。
“不會!
“果然!毙∩硰泴Υ瞬⒉惑@訝,“小殿下,鄭博珩殺了您的兩位舅舅,殺了熬云千千萬萬的士兵,熬云國與他不共戴天!”
小沙彌不似先前那般激動,而是道出了事實。
“您真的以為您能和他雙宿雙棲嗎?待四皇子將您的身份一道出,您就是天齊的敵人,就算您心里可以不在意,但鄭博珩的心里能沒有芥蒂嗎?
您和鄭博珩的那道賜婚圣旨屆時就會作廢。
想想您曾經在天齊的處境。
是誰害了您和公主殿下!
您不想報仇嗎?
屆時您只有跟我們回熬云,小殿下!
半晌。宋緒風“喔”了一聲。
他過于平靜了。
他甚至對自己過往經歷的一切都似乎并不那么在意。
他就真的那么重視鄭博珩嗎?
寧可背負著罵名也要和敵人在一起嗎?
小沙彌想不通。
事實上,在他來說出這番話之前,他對宋緒風的反應有過很多猜測。
宋緒風或許會喜極而泣,自己終于不再是泥潭里的人。
又或許會憤怒不已,畢竟蘇婉喬死得太冤,天齊人對他太殘忍。
也可能會哭泣,因為他的身份決定了他這輩子不可能再和鄭博珩有交集。
愛而不得,是最苦的事情之一。
當然,也有可能抱有懷疑的態度,這是最有可能出現的。
畢竟這種事情無論發生在誰身上,一時間都不能接受。
然而都沒有。
只問了三個問題,然后就說自己接受了。
為什么?
這不符合常理。
“小殿下,我知道現在和您說這些,哪怕您接受了,也一下子還無法適應,熬云愿意給您時間!毙∩硰涱D了頓,“其實您也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當四皇子道出您身份的同時,您回到我們熬云使團就行!
然后讓鄭博珩當場走火入魔當場發瘋嗎?
殺人誅心不過于此。
宋緒風沒有接話,而是問了個問題:“鄭乙在哪里?”
“您的心果然依舊是偏向天齊的!毙∩硰浡冻隽斯蝗绱说奈⑿,“沒關系,小殿下,日久見人心,我們對您怎樣,您日后就會知道。”
說完,小沙彌站起身。
他拍了拍自己的僧袍,朝宋緒風行了一個熬云國下士對皇族的跪拜大禮。
“您的外公,我們熬云國當今的皇上,一直思念著您,自從公主被擄走后,帝后二人夜不能寐,為了巡公主還落下了病根。
皇上他,沒有多少日子了。如果可以,希望您能趕回去看他最后一眼。
事實上,這次四皇子來尋您,最主要的原因也是這個。畢竟血濃于水!
這次說完,小沙彌便沒打算再逗留。
“要我去你們熬云的使團里可以!彼尉w風對著他的背影道,“鄭乙的下落!
他再次強調了一回。
小沙彌回頭。
“我相信您,小殿下,這事也是我們的誠意!
一旦給出了鄭乙的下落,那么陸溪的事自然會暴露。
陸溪以及她旗下一脈所有的人都會被曝光。
這十幾年來做的所有事情都將付諸一炬。
牽扯如此廣的細作,多年來的情報工作,這里頭又有多少命?
于熬云國而言,這么看,這都是極大損失,這種損失不亞于少了千軍萬馬。
所以陸溪一定要上官秀死,也要鄭乙死。
但鄭乙只是被抓,說明陸溪想從鄭乙身上獲得鄭將軍的信息。
作為一個細作頭子,陸溪對熬云國不可畏是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而此刻這種犧牲,在小沙彌嘴里,不過是一個“誠意”。
宋緒風聽懂了。
鄭乙的信息,是在一座座骸骨之上的。
他要他內疚。
如此一分析,也許活捉鄭乙的時候,陸溪就已經想到此時此刻宋緒風即將面臨的選擇。
這個女人……
“所以我會跟你們走。”宋緒風應道。
小沙彌笑了笑,點點頭,隨后推開門走出了房間。
得到鄭乙下落的宋緒風,第一時間叫來了鄭葵,讓她把消息帶給鄭博珩。
他自己則選擇留在將軍府。
他要等上官秀、小雨和玥兒的消息。
其實,當他聽到小沙彌的這些話,有一種,現在才說已經晚了的感覺。
報仇?
他早就報了。
無論是蘇婉喬還是呂靜。
是他親手,一個一個把她們的仇都報了。
看看現在的宰相府,已經徹底廢了。
再看看金璃和金有律?
內廠都沒了啊。
還有無善。
他宋緒風最大的敵人,非死即殘。
所以他現在要這個熬云國小殿下的身份有何用?
他已經沒有想報的仇了啊。
而這一路上,支持他,守護他,幫助他一路過來的人,是鄭博珩。
與他熬云國一點點關系。
欣喜?
憤怒?
不甘?
痛苦?
宋緒風把這幾種情緒全都試圖表現出來,可他就是做不到。
因為鄭博珩給他的愛太滿了,滿到宋緒風根本起不了其他任何別的心思。
他把他寵壞了。
壞到宋緒風離不開鄭博珩身邊一點點。
世間那么大,沒有人比鄭博珩對他更好了。
這點小沙彌不懂,熬云國任何一個人都不懂,甚至可以說,天齊國里也沒有人能明白。
他的大將軍已經完成了他這輩子所有的心愿,面對一個小和尚,莫名其妙說這樣的話,他還能給什么表情?
想到鄭博珩,宋緒風忽然笑了笑。
希望自己給的情報能及時。
至于熬云國使團,去就去唄,誰說去了還不能出來?
第67章,她是不是你殺的
“報!沒找到人!”
鄭博珩的神情有些凝重。
從確定鄭乙失蹤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兩個時辰,他不怕鄭乙會透露信息,就擔心鄭乙的身體受不住,最后找到他的時候尸體都涼了。
“鄭博珩,你無故行兇,藐視皇權,無視皇上的口諭。如此膽大包天,看樣子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彼位屎罄淅涞馈
先前宋皇后是真的派人去找了明帝。
半柱香之前,明帝派了趙承德來傳話,讓鄭博珩即刻進宮。
但是鄭博珩和趙承德溝通了幾句后,繼續回到太傅府。
這讓宋皇后感到震驚。
很快,她便冷靜了下來。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事情使得明帝如此縱容鄭博珩。
然而,鄭博珩什么都沒有搜到。
宋皇后嘴角勾了勾。
她倒要看看鄭博珩怎么收場。
鄭博珩沒搭理她。
此刻他臉上面無表情,他一直在思考,鄭乙究竟在哪里。
可鄭家軍腦子最好的就是鄭乙,鄭博珩這會兒真的一下子沒了辦法。
但無論如何,輸人不輸陣。
鄭博珩巋然不動,旁人也不能耐他如何。
一時間眾人陷入了僵持之中。
“行吧。”鄭博珩收起長槍,“既然如此,那么就請陸小姐跟我走一趟!
“鄭博珩你瘋了!”
“你想干什么?!”
“還有沒有天理了?!”
“爹!你就眼睜睜看著這畜牲把溪兒帶走?”
話音剛落,不少人的目光都看向陸再林。
陸再林并沒有被這些目光影響。
他的思緒還在回憶中。
只是被這么一喊,他回過了神。
“溪兒是你們的娘親自接生的吧?”陸再林突然沒來由地朝陸溪的父親,自己的大兒子問了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與此時此刻任何人任何事任何物都毫無干系。
“什么?”大兒子突然被這么問有些發愣。
陸溪聞言突然瞧向陸再林。
鄭博珩嘴角上彎。
他的老師,從來沒有讓他失望過。
“爹啊,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二兒子著急道。
“后來溪兒一直跟著她外婆生活,是不是?直到溪兒出事……”陸再林繼續道。
畢竟是自己父親,大兒子不能不理會這個問題。
“是的,溪兒從小是娘帶大的,所以溪兒出事后,娘傷心欲絕,然后才……”大兒子說起自己早逝的母親,心里不禁難受。
當時為了找陸溪,陸老夫人夜不能寐,吃不好休息不好,最后落下了病根,整個人有些神志不清。
之后陸溪找到了,陸老夫人卻再也認不出來,每天依舊一直沉浸在陸溪不在的日子里。
沒過多久,陸老夫人便離世了。
因此整個太傅府上下都非常疼愛陸溪。
陸再林看向陸溪。
她的眼眶始終是紅的。
她生得漂亮,卻和自己的父母并不相像,反而和陸再林及陸老夫人更像一些。
所以陸再林從未懷疑過。
但此時此刻。
——相公,你看,溪兒和你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怎么會那么像?
——溪兒!你不是我的溪兒!我的溪兒在哪里!
亡妻死前的話環繞在陸再林腦海里。
他真的從未有過懷疑。
如今仔細一看,眼前的這個陸溪與自己真的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嗎?
包括他亡妻的病……
忽然,陸再林的后背一涼。
他想起了一件事。
他的夫人雖然神志不清,但身體還沒到油盡燈枯的地步。
為什么陸溪一回來反而就這么撒手人寰了?
陸溪不是她最疼愛的外孫女嗎?
她哪怕意識不清楚,可日日夜夜都在說。
——等溪兒回來,我一定要養好身體,看著溪兒出嫁。
結果呢?
陸再林有些懊惱,為什么他到現在才注意到這些事?
他再次端詳了自己幾個兒子,沒有人注意到,哪怕是大兒子和大兒媳。
為什么?
陸再林不知道。
但如果事情真的如他想的那樣,這就能解釋為什么會如此針對陸溪了。
陸再林的目光轉向鄭博珩。
鄭博珩微微頷首。
與此同時,陸溪的眼里閃過一絲殺意。
“溪兒,你就跟著去吧。”陸再林淡淡道。
“什么?!”
“爹!”
“爹你在說什么?!”
太傅府所有人都被陸再林這句話給驚到了。
就連宋皇后也覺得陸再林語出驚人。
下一秒,她產生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她似乎被利用了。
但事到如今,她如果就這樣離開,那可真真是丟臉丟到家。
聽到這句話,陸溪哭了。
“爺爺,溪兒做錯了什么?”
如果是以往,陸溪只要眼睛微微一紅,陸再林就會憐愛地安撫她。
可今時今日,陸再林沒有動。
“溪兒,你祖母又做錯了什么?”
明明沒有下雨,太傅府眾人一個個都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陸再林究竟在說什么啊?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陸溪收回眼淚。
“走吧,陸大小姐!编嵅╃裨俅伍_口。
而這次,眾人的反應不似先前那般強烈。
陸溪知道,事情敗露了。
但鄭乙還在她手上,只要鄭乙開口,她的人自然能把信息傳至熬云國。
她死不死又有何關系?
陸溪準備放手一搏。
然而,就在此時,鄭葵出現了。
她在鄭博珩的耳旁低語幾句,鄭博珩瞥了太傅府花園里的假山一眼。
陸溪眸子一顫。
“搜!”鄭博珩也不多廢話,一聲令下。
就見鄭家軍們迅速沖進假山。
假山有陣法,平日里根本看不出來,可倘若真的有人闖進去,除非是有旁人從里面帶出來,不然會一直在此地迷路。
在這里迷路的人不多,陸溪不會傻傻地讓太傅府出這種事。
所以鄭家軍們還是選擇了最簡單的方式,暴力拆除。
這讓眾人再一次見識到鄭家軍的恐怖之處。
很快,一條暗道出現在眾人面前。
當這條暗道出現,所有人都看向陸溪。
鄭博珩今日在太傅府把事情鬧得這么大,除了陸再林,根本沒有一個人站在他這邊。
直到這個隱蔽的暗道出現。
為什么太傅府會有一個暗道?
暗道里是什么?
很快,答案就出現了。
是一個血淋淋的鄭乙。
鄭乙常常跟著鄭博珩出門做任務,天齊城認識他的人比認識鄭甲的多。
當鄭乙出現的那一刻,就連宋皇后都無話可說。
鄭乙找到,鄭博珩懸著的心便松了下來。
待把人帶離太傅府,鄭博珩示意鄭家軍去抓陸溪。
而此時,已經沒有人護著陸溪。
忽然,陸溪原本柔弱的眼神里閃過一絲寒光,她在所有人都毫無防備之下挾持了始終站在她身邊維護她的“父親”。
“不想他死就都讓開。”此刻的陸溪仿佛完全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溪……溪兒……?”陸樹成不可思議地瞪大著眼睛。
誰能想到,這個寵愛了多年的閨女,居然會有把匕首抵在自己親爹脖子上的一天?
陸溪沒理會這個便宜父親,而是看向陸再林。
“你怎么發現的?”
對于陸再林忽然之間的“覺醒”,陸溪一直很疑惑。
陸再林的眼神有些痛苦,他沒有直接回答陸溪這句話,而是問了另一個問題。
“我的妻子,是不是你殺的?”
此言一出,此刻在陸府的所有人都如晴天霹靂。
眾所周知,陸太傅與妻子伉儷情深,陸太傅與妻子一生一世一雙人,是多少天齊人羨慕的婚姻。
陸老夫人是因為孫女出事才落下的病根,最后久治不愈而與世長辭。
怎么可能是被殺的?
還是被她最疼愛的孫女所殺?
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陸溪冷笑一聲。
“不!
“即便不是你殺的,也是因你而死!”鄭博珩在一旁出聲,他恨不得捶死陸溪細作的身份。
想到上輩子的家破人亡,鄭博珩此刻對陸溪的恨意有如實質。
陸溪輕哼一聲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你已經無路可逃了,多一條人命只會讓你受更大的折磨。”鄭博珩并沒有用威脅的語氣,而是平靜地闡述一個事實,“因為你是個女人。”
歷來折磨女囚的手段會讓人痛不欲生。
陸溪沒被鄭博珩的話影響,她將匕首刺進陸樹成的脖子一寸。
陸樹成嚇得完全不敢說話。
“放棄吧,別說上官秀沒死。鄭乙也沒死,只要鄭乙醒來,你就不可能活著離開天齊。”鄭博珩繼續道。
陸溪心里很清楚。
當地道的秘密泄露,就意味著那邊已放棄她。
她此刻儼然已經是一枚棄子。
但她并不恨。
畢竟從他們證實宋緒風的身份開始,她就注定會成為被犧牲的那個。
如果她能按計劃嫁給鄭博珩,那她還有利用的價值,如今鄭博珩一心都在宋緒風身上,她的存在就更不重要了。
成王敗寇,她認命。
“鄭博珩,”陸溪完全沒有被鄭博珩的樣子嚇到,“你可知,宋緒風天煞孤星的命格是真的?”
鄭博珩沒說話。
“他這一生都注定孤苦伶仃!标懴鋈还戳斯创,“而這些,都是因為你太愛他了,知道嗎?是你讓他孤獨終老不得善終的。”
只要提起宋緒風,鄭博珩就多少有些心情不定,但他好歹保持住了自己的教養。
“還有,我可沒那么容易死。”
陸溪說著,嘴角那一抹張揚的自信使得在場不少人想開口罵幾句。
第68章,因為你知道他有
“圣旨到——!鄭博珩聽旨!”
一道尖銳的聲音從太傅府外傳出。
“宣鄭博珩,陸溪即刻晉見,不得有誤————!”
傳旨的是另一位大太監。
趙承德一直在太傅府外觀察著情況,萬一鄭博珩要繼續做一些更出格的事情,他也好再阻止一下。
好在這會兒是明晃晃的圣旨。
鄭博珩再橫,也不敢抗旨不遵。
陸溪勾著唇,松開手,好像沒事兒人似的走至那傳旨太監一旁。
鄭博珩朝鄭甲瞥了一眼后,跟上前。
就這樣,在數百道目光之下,鄭博珩和陸溪跟著傳旨太監走向皇宮。
待兩人走后,鄭將軍撤離了太傅府,而其余人則圍在陸再林周圍。
“爹,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爹,溪兒怎么了?”
“爹,為什么鄭副官會在我們家?這和溪兒又有何關系?”
“爹……!”
“夠了!”陸再林呵斥一聲。
他朝宋皇后行了一個大禮:“皇后娘娘,老臣身體略感不適,先行告退!
說完,他便消失在眾人視線之中。
陸再林森·晚·年歲已高,不知道為什么,明明老當益壯的他,此刻的背影看上去像是一個佝僂老人,背影蕭瑟。
他沒再理會太傅府里一切的紛亂和嘈雜,獨自一人來到了祠堂,順手將門鎖上。
他發妻的靈位就在最前面的位置。
一旁的位置是空的,他百年后的靈位就在那里。
他與陸老夫人從小青梅竹馬兩情相悅,從發乎情止乎禮,到八抬大轎十里紅妝。
兩人舉案齊眉了一輩子。
所有的孩子都是陸老夫人所出。
他這一生也沒有過第二個女人。
這一點也是他陸再林在這世間被眾人稱贊的立世之本之一。
當年宋劍雄想學他,可沒能做到。
最后用整個宰相府來給蘇婉喬陪葬。
所以天齊國上下只有一個陸再林。
陸再林坐在地上,布滿皺紋的眼角流下了兩行眼淚。
“夫人,她不是溪兒,是不是?”
老人的聲音有些哽咽。
“當年你身邊的人,最容易知道真相的人,都死了。
我怎么那么笨,怎么就信了呢?
明明……
你明明……
明明告訴我了。
溪兒與我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與我長得幾乎一樣,是不是?
我沒能想到這點,夫人啊,我沒想到啊。
怎么會有孩子和祖父那么像,卻與自己的親生父母沒那么像呢?
是我害了你啊……!”
說著說著,陸再林彎下了腰。
他的肩膀一抖一抖,泣不成聲。
另一邊。
御書房內。
熬云國的使者此刻正站在明帝前。
“正因如此,我們才需要接我們流落在外多年的小殿下回熬云,還望皇上準許。”
呼延昸生得氣宇軒昂一表人才,言談舉止處處透露著貴族之氣。
“敢問貴國的小殿下是?”明帝問。
就在此時。
“鄭博珩,陸溪到——!”
話音剛落,明帝抬眸,呼延昸轉身。
鄭氏一族和呼延一族是老對手了。
彼此之間都血債累累,根本不可能和平相處。
但現在不是動手的時候。
鄭博珩瞄過呼延昸一眼,直徑來到明帝面前,下跪。
“鄭博珩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
明帝的目光掃過鄭博珩和陸溪,最后停留在陸溪身上。
太傅府的事情他早就知曉,只是這一系列事情過于匪夷所思。
熬云國居然可以做到這個地步,如果一直隱瞞下去,那天齊岌岌可危也說不定。
可如今……
明帝瞥了呼延昸一眼。
為了讓這位小殿下回去,熬云居然舍得放棄陸溪,可見這位小殿下在熬云人心中的地位。
其實明帝很想問呼延昸,熬云是如何做到偷梁換柱一個人那么多年不被發現的。
“皇上,”呼延昸這時上前一步,“沒有什么比陸溪更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句話簡直說中了明帝的心思。
“你們找的小殿下是誰?”明帝當沒聽見,喜怒不露于色。
呼延昸等的就是這句話。
“森·晚·回皇上,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鄭將軍的未婚妻,宋緒風宋公子!焙粞訒k道。
什么?!
此話一出,明帝愣住了。
“你找死!编嵅╃駜春莸。
他不管他們在說什么,直覺告訴他,此刻出現宋緒風三個字不是什么好事。
他必須表明態度。
呼延昸沒理他的威脅,而是對著明帝繼續道:“皇上,我們的誠意已經奉上,還請您體諒一個做外祖父的心!
“皇上,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種不好的直覺涌上鄭博珩心頭。
“清淺啊,”明帝喚了聲,“呼延皇子說,你的未婚妻宋緒風是他們呼延皇帝失散多年,尋找多年的外孫。如今希望他回國見見他的外祖皇帝!
“簡直放屁!”鄭博珩怒道。
他冷冽的目光瞪向熬云國幾人,陸溪嘴角的微笑讓他覺得額外諷刺。
他想起了在將軍府等他回家的宋緒風。
怎么可能呢?
宋緒風怎么可能是熬云國的小殿下呢?
蘇婉喬怎么可能是熬云國的公主呢?
上輩子根本沒有這回事。
他的視線最后停在明帝身上。
鄭博珩忽然明白了。
拿陸溪換宋緒風!
一時間,他怒從心起。
半柱香之前陸溪那句“可我沒那么容易死”在鄭博珩耳邊響起。
極具諷刺。
“我要證據!编嵅╃袷掌痨鍤,冷冷道。
“本王知道各位也許不信,因此這次本王亦是帶著證據來訪。”呼延昸說著,示意一旁隨行的人員。
隨即,同行人雙手奉上了一個盒子。
趙承德接過盒子,先檢查了一番,再放置明帝的面前。
“我們熬云皇室,每一位嫡系的孩子出生,都會在身上烙印一個熬云皇家圖騰。”
鄭博珩內心一驚,他死死盯著那個木盒。
明帝打開木盒,里面赫然是一個熬云皇室圖騰的模子形狀。
“宋緒風是否是我們皇室成員,請人在他身上檢查一番便知!焙粞訒k微笑道。
“我看誰敢!”鄭博珩當然不同意,“誰敢看我的人,我就挖誰的眼睛。”
“鄭將軍,”呼延昸向鄭博珩說了兩人見面至今的第一句話,“您不讓人去查看,是因為你知道他有,是不是?”
鄭博珩的神情從未有過如此凝重,夾雜著濃濃的恨意。
他沒說話。
因為宋緒風身上確實有。
第69章,你不能就這樣走
此時的御書房不單單有明帝、鄭博珩等人。
還有不少包括鴻臚寺在內的重要官員,以及宋劍雄。
當得知蘇婉喬是熬云當年丟失的嫡公主之時,所有人的目光不禁看向宋劍雄。
經過宋緒風的報復,宰相府如今早就落于人后,宋劍雄往日里除了必要的政務,其他事情一律不參與,也不與同僚說話,幾乎成了一個隱形人。
凡是與蘇婉喬有關的一切都讓他惡心。
包括這個什么所謂的公主身份。
宋劍雄對這種視線并無所謂。
“鄭將軍,本王相信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宋公子身上有這塊圖騰印記!焙粞訒k說得很冷靜,并未因為鄭博珩的怒意而失態。
“宋緒風是我鄭博珩的妻子,誰也搶不走。”鄭博珩一字一句道。
“可據本王所知,二位并未成婚,不是嗎?”
“他是我的,你們休想把他從我身邊搶走!编嵅╃竦恼Z氣愈發森冷。
他可不管什么狗屁皇子身份。
不論宋緒風是路邊的乞丐還是一國的皇帝,鄭博珩只認他這個人。
“也許,我們可以親自問一下他本人!焙粞訒k依舊風度翩翩。
鄭博珩沒有說話。
這里是御書房。
明帝就坐在上面,哪怕明帝再護著他,也不是他能隨意放肆的地方。
很快,宋緒風出現在御書房。
他依舊坐著輪椅,依舊美艷得無人可及。
“小風!
自宋緒風出現后,鄭博珩的視線就訂在他身上沒有下來過。
“清淺!
宋緒風亦始終與他對視。
“小風,”呼延昸非常沒有眼力見地喚了一聲,“本王是你舅舅!
宋緒風聞言瞥向呼延昸。
不知道為什么,他對這么一層親戚關系并不感冒,呼延昸的呼喚并沒有引起宋緒風一絲一毫的情緒。
“來,本王帶你回家!焙粞訒k朝宋緒風伸出手。
——只需要當四皇子道出您身份的同時,您回到我們熬云使團就行。
宋緒風想起了小沙彌的話。
那是換回鄭乙的代價。
他雙手放在輪椅上。
他尤為記得鄭博珩把輪椅做好親自推至他跟前的樣子。
笑得像個不諳世事的大男孩。
“小風!”鄭博珩喚了一聲,比先前語氣重了幾分。
宋緒風低下眸子。
“風兒,來!焙粞訒k的聲音從兩人身后響起。
宋緒風轉動輪椅。
“小風!”鄭博珩又喚了一聲。
宋緒風當著所有人的面,轉過輪椅。
“宋緒風!”鄭博珩怒喝一聲。
面對呼延昸彬彬有禮的微笑,鄭博珩緊緊咬著牙。
宋緒風的背影依舊清瘦,他身上還留著自己烙下的印記。
不能就這樣讓他走。
“宋緒風我們有婚約!你不能就這樣走!”鄭博珩有些激動,聲音從牙縫里吐了出來。
“風兒是我熬云的皇子,與鄭將軍你的婚約自是不作數了,若鄭將軍真想娶我熬云的皇子,也是得經過本王的父親同意。”呼延昸闡述道。
鄭博珩無視他,而是一直死死盯著宋緒風的背影。
宋緒風滑動輪椅的速度非常慢,他深深感到來自鄭博珩的怒意和怨念,但他沒有停止。
他對上呼延昸的笑容,面無表情。
就這樣,宋緒風走進了熬云國的使團。
“昸感謝皇上的仁慈與慷慨,“呼延昸朝明帝行禮,“為了慶祝小皇子的回歸,熬云愿與天齊立兩國友好之契。”
這可真真是不得了。
因為一個人換來兩國和平。
關鍵是,此人還不是天齊的任何公主郡主,不過是一個私生子而已。
于天齊百利而無一害。
明帝沒有理由不同意。
整個事情唯一犧牲的,不過是鄭博珩和宋緒風之間的愛戀罷了。
愛情這種東西,從來沒有長久不變的。
兩個人彼此離開得時間久了,天各一方,說不定會遇到自己的真愛,豈不是更好?
這場交易,怎么看,對雙方都是有好處的。
“客氣了!泵鞯垲h首。
就這樣,鄭博珩眼睜睜看著宋緒風跟著呼延昸離開了自己的視線范圍,直至他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
他全身上下那暴虐的氣息已經把御書房快撐爆了,要不是明帝壓著,這會兒方圓一里估計都已經成為了廢墟。
“清淺……”
明帝還想說什么,就見鄭博珩自行站了起來。
“臣身體不舒服,先告退了!闭f完,行了個禮,轉身離開。
“你不可去驛站鬧事。”明帝注視著鄭博珩的背影警告道。
鄭博珩沒回答。
他很快便跟上了熬云使團的隊伍。
如果他全神貫注跟蹤一個人,這個世間就沒有人能發現。
使團剛離開皇宮正門,呼延昸順手將宋緒風的輪椅被放在皇宮門口,并安排人服侍他坐上馬車。
鄭博珩經過輪椅,眉宇間的怒意愈發濃烈。
他一只手拎起輪椅,飛至將軍府,把輪椅安放好。
“將軍!”鄭甲見到鄭博珩走向前。
“鄭乙怎么樣?”
“最后一口氣了。”鄭甲似乎想到了什么,“小葵說,夫人最后一個見的是禪風寺的小和尚。”
“和尚?”
“就是那個小沙彌。”
女人、老人、孩子是鄭將軍從不輕易碰的三類人。
除非對方明確是敵人。
“他們帶走了小風!
“什么!”
“他們確認小風是他們失散多年的小皇子,蘇婉喬是呼延老狗的女兒。”
“這怎么可能呢?”鄭甲完全不信。
“是啊,怎么可能呢?”鄭博珩極力克制著自己滔天的憤怒,“他是我的,只能是我的,誰也不能把他從我身邊搶走!
“你打算怎么做?”
鄭博珩很少生氣,可他一旦生氣起來,那必然會血流成河。
區別只是在于怎么個掀法。
“先去找那和尚聊聊!编嵅╃竦恼Z氣逐漸冷靜。
越冷靜,越可怖。
現在想來,什么突然來的師父,上輩子怎么沒有?
宋緒風一輩子孤苦,他鄭博珩自認自己是掏心掏肺全心全意對他好的那個人,他也有自信自己對宋緒風的好,是他們恩愛一輩子的基礎。
怎么可能突然冒出來一個人就能取代他?
鄭博珩不信。
所以他必須去問問清楚,無垠到底是什么意思,和熬云怎么勾結。
不過,在此之前,他要先把媳婦抓回來。
第70章,你蠢得骨骼清奇
但他失敗了。
驛站早就人去樓空,只留下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人在天齊繼續演戲。
“抱歉鄭將軍,風兒已經離開天齊前往熬云了!焙粞訒k似乎真的帶著歉意道。
他不怕鄭博珩搜,因為宋緒風的確不在。
宋緒風不僅不在,整個驛站甚至沒有他存在過的痕跡。
他就像是一道青煙一般,離開了鄭博珩的世界。
“他走的那條路?”鄭博珩恨不得把眼前這群人都殺了,但不行。
“我也不知,那是父皇特意安排的,為了防止有心人挾持他!
從天齊前往熬云有很多條路,一旦找錯方向就前功盡棄。
但終究會經過鄭將軍的地盤。
念及此,鄭博珩生生壓下了把呼延昸殺了的沖動。
畢竟一旦這些人在驛站有些三長兩短,那下一刻就是兩國之戰。
他還沒和他爹通氣。
所以宋緒風走的是哪條路?
鄭博珩微微瞇著眼,目光遙望通往熬云的方向。
整件事情從頭到尾都透露著反常。
什么宋緒風是小皇子。
鄭博珩不信。
如果宋緒風真的是,那哪怕宋緒風會恨死自己,他也要踏平熬云,再把宋緒風給關一輩子,不讓他離開自己半步。
鄭博珩不惜去做那個惡人。
“熬云感謝天齊的仁慈,將我小殿下歸還,故而我等還會在天齊多待些時日,還請鄭將軍多多指教!焙粞訒k始終微笑著道。
鄭博珩看他這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覺得惡心至極。
有股要把他這張臉撕爛的沖動。
但現在不能沖動。
鄭博珩轉身離開。
管他什么熬云、天齊!
他只要宋緒風!
他一定要帶回宋緒風。
無論付出什么代價。
然而,當他準備離開天齊城的那一刻,卻被明帝身邊的暗衛阻止了。
“請!
暗衛指向皇宮。
“你去回皇上,此事事有蹊蹺,事關天齊安危,我必須馬上回邊疆!
鄭博珩邊說,身上的速度絲毫不減。
可暗衛們速度飛快,緊緊貼著鄭博珩:“皇上有令,鄭將軍今日必須覲見。”
“該死!编嵅╃癜盗R一句。
明帝的口諭他不得不聽。
他朝遠方遙望,硬生生止住了腳步。
來到御書房,就見明帝面無表情坐在上方。
“皇上!臣在這里的差事都已經辦好了!”鄭博珩著急道。
“你看看你現在什么樣子?”明帝冷冷道。
“他們把宋緒風帶走了!”鄭博珩大聲道。
“但他們使團還沒走。”
“他們使團和我有什么關系?”
“呼延昸沒走!
“把他關起來當人質?”
“你犯蠢起來簡直令我刮目相看!
“宋緒風被騙走了!”
“你怎么知道是騙?為什么人宋緒風不能是皇子?”
“他不是!他也不能是!”
“鄭博珩,朕沒發現,你居然是個情種。”明帝重新帶著審視的目光打量鄭博珩,“無論這件事是否有蹊蹺,你要做的就是守好天齊的每一寸土地。而不是被兒女情長沖昏了頭。”
“皇上,我要見陸溪。”
“她已經死了!
“什么!”
“人還沒關進天牢,就已經死了,服毒自殺!泵鞯鄣恼Z氣冷了冷,“她反應非?,毒在他牙齒里含著,直接吞了下去!
鄭博珩手握拳,這種完全被人牽著走的感覺非常非常糟糕。
“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嗎?”明帝繼續問。
“什么人?”
“你現在已經無法正常思考了,鄭博珩,朕不介意你再去天牢待幾日冷靜冷靜。”
“去之前我也要先找無垠算賬!”
鄭博珩想起來了,明帝說的是上官秀。
上官秀和小雨墜崖,生死未卜至今。
“你知道碧水苑是誰的嗎?”
鄭博珩一愣,當初一直在查碧水苑,卻查不出背后的東家,為何明帝此刻突然提起這件事?
“不會是陸溪吧?”鄭博珩猜測道。
“正是。”
鄭博珩有些吃驚。
“鄭博珩!泵鞯蹘е唤z耐心對著這個腦子里只有媳婦的鐵憨憨道,“你要明白,陸溪當初是一心要嫁給你的!
明帝的話讓鄭博珩終于冷靜了些許。
他皺起眉頭,神情有些凝重。
細作,碧水苑,陸溪,前世的國破家亡。
熬云下了好大一盤棋。
他終于意識到,為何今生很多事情都變了。
因為他的心完全偏向了宋緒風。
碧水苑被燒,陸溪失去了根據地,所謂的朦朧愛戀被鄭博珩無情瞥開,她陸溪進不了將軍府的門,根本無從對將軍府下手。
而宋緒風又是一個一心一意為鄭博珩犧牲沒有任何怨言的人。
熬云對鄭將軍無從下手。
他們急了,所以換了策略。
犧牲一個陸溪,以及一張情報網,換走一個宋緒風,讓鄭博珩慌亂起來。
事實證明,打蛇打七寸,熬云這一招做到了點子上。
宋緒風何止是鄭博珩的七寸?
他是他的命啊。
拿捏宋緒風就等于拿捏了鄭博珩。
控制了鄭博珩,天齊大片江山都會搖搖欲墜。
鄭博珩的后背第一次沁出了汗。
“想通了?”明帝見鄭博珩雙唇緊抿,知道這鐵憨憨想到了。
說明還有救。
這也是明帝無論如何讓鄭博珩見自己的原因。
宋緒風一走,鄭博珩保不齊要做什么蠢事,整個天齊也就自己能壓一壓他的怒意了。
“想通了!
鄭博珩恢復了思考和理智。
但內心的怒火依舊滔天翻涌。
“不要讓你媳婦白白犧牲,鄭博珩!泵鞯蹘е澰S的聲音對鄭博珩道,“他曾通過鄭葵給我暗衛傳信,隨后私下獨自一人來找過朕!
“什么!”鄭博珩猛地抬頭。
什么時候的事?
他這么不知道?
“你媳婦比你更有大義。”
“他說了什么?“
“他說。”明帝的視線射向遠方,帶著一絲贊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小風……!”鄭博珩聽著明帝的話,單單宋緒風三個字就讓他的眼眶紅了。
他的小風。
是他害了他。
鄭博珩悔恨不已。
自己為何如此高調示愛?
這不是把宋緒風當活靶子?
鄭博珩啊鄭博珩,你可真該死!
明帝懶得理會鄭博珩的自責和懊惱,他語氣緩和道。
“若此間事了,你二人便完婚吧。”
第71章,故事最大的漏洞
上官秀和小雨最后是在一個崖底的角落里被人找到的。
玥兒在差點被野狗啃咬之前被救了回來。
鄭乙那最后一口氣也保住了。
陸再林聞言見了昏迷中的上官秀,這位古稀老人哭成了淚人。
江瑜白和聞去非再次住在了將軍府。
這一回沒有什么人再來彈劾鄭博珩,而是乖乖地有事上門,無事不打擾。
陸溪和她手下的整張間諜網被明帝完全掌握在了手里。
除去已經被明帝在鄭博珩幫助下,明里暗里掌握的信息外,并沒有多少更多有用的信息。
但能把這條網完全打擊干凈,于天齊而言,百利而無一害。
期間,還牽扯到了幾位皇子,被明帝壓入了宗人府。
符廣麟正式嶄露頭角,有了奪嫡一戰的實力。
從鄭博珩回京述職至今,已快一年。
至此,基本上事情都已經做完。
而這些日子,他在明帝的敲打下,也冷靜了很多。
“此番回邊疆,和宋緒風有關的任何事,都不可再意氣用事!泵鞯蹌竦馈
“是!编嵅╃耦h首。
前幾日,呼延昸帶著他熬云的使團離開了。
兩國簽下了和平的條約。
但所有人都清楚這是緩兵之計。
因為宋緒風在他們手里。
他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鄭博珩心里的位置,能讓鄭博珩做到什么地步。
這也是熬云費盡心思要認回宋緒風的原因。
鄭博珩可是天齊的定海神針啊。
這根神針一旦動搖半分,整個天齊南部都將陷入動蕩。
鄭博珩他自己也想明白了這一點。
和明帝告別后,他快馬加鞭往邊疆趕。
除了還在療傷的鄭乙,其余所有天干九衛和鄭家軍全都跟著他一起回去了了。
而正當鄭將軍飛速行駛在前往邊疆的路上時,就在不遠處的山丘上。
宋緒風坐在輪椅上,遠遠地望著。
“小殿下,我們熬云也有烈馬!毙∩硰浽谳喴魏竺,雙手握著輪椅的手柄,“待您回到熬云,皇上一定會盡全力完全治好您的雙腿,屆時,四皇子他們就會教您騎馬。您一定會喜歡的!
宋緒風沒有說話。
可以說,自從走進熬云使團,他就沒開口說過話。
他的雙腿在無垠的醫治下,完全恢復指日可待,根本無需熬云人做什么。
在雙腿恢復行走的過程中,他的味覺也逐漸開始恢復。
但目前尚未完全恢復。
所以,他能感受到熬云人在給他吃一些奇怪的東西。
這個時候,宋緒風再次想到了無垠。
他原本真心相待的師父。
出了這檔子事之后,他對無垠的看法也隨之改變。
但有兩件事他始終沒有想明白。
第一件事。
如果無垠是確認宋緒風身份的關鍵人,那么宋緒風有理由相信,無垠會把《毒典》給他的理由,就是因為確定了宋緒風是所謂熬云小皇子的身份。
那么,無垠為什么要向熬云的人隱瞞他們兩人早在十年前就已見過?
第二件事。
無垠為什么要給他《毒典》?
這幾天,宋緒風在吃了不少熬云人給他吃的奇奇怪怪的東西之后,他心里產生了一個想法。
那就是,《毒典》正是為了這一刻準備的。
哪怕他的身體已經開始恢復。
但也足夠抵抗這些毒物。
所以,無垠到底在做什么?
他很明顯把這件事也一起隱瞞了。
可這又是為什么?
對熬云陰奉陽違嗎?
總不會是良心發現吧?
宋緒風沒有明白。
但他不急。
既然來了熬云,他就要看看這群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原本他以為需要很長時間才會露出來的目的,沒想到來得那么快。
“小殿下,您在天齊受了那么多苦,您放心,我們一定會幫您報仇雪恨的。
不單單是宰相府,天齊皇室,還有殺了您兩位舅舅的鄭博珩!
您看見了嗎?那個一騎絕塵的兇惡男人,他就是鄭博珩,是您最大的仇人。
他不僅殺了您的兩位舅舅,更是奪去您自由的人!
這幾天,小沙彌一直反復在對他說這句話。
以至于有那么一刻,他似乎真的有一種,鄭博珩是最大仇人的感覺。
后來是他體內的毒素和鄭博珩強勁的內力刺激了他的神經,才使得他始終保持清明和理智。
宋緒風判斷,他們給他吃的那些東西,會擾亂他的神志和記憶。
忽然。
他想起了上官秀。
那個對自己原本的過去完全不記得,且以為自己過的是另一種人生的人。
熬云的人是不是也給上官秀吃過這種東西?
比起毒藥,這更像是一種蠱。
宋緒風暗自冷笑一聲,但面上不顯。
“鄭博珩?”語氣甚至有些天真無邪。
“您想起來了嗎?”見宋緒風終于開口,小沙彌語氣略高了幾分,“那個欺辱您,剝奪您自由的男人!
聽得出來,他有些小雀躍。
“欺辱我?”
“是的,您看到您身上的傷了嗎?都是那個男人留下的,他不顧您的意愿,每天折辱您!”
那是他愛我的標記。
宋緒風心想。
“為什么?”
“因為您是我們熬云的小皇子!他鄭博珩從您身上的胎記發現了您是我們小皇子的事實。
他原本就與熬云不共戴天,且已經殺了我們兩位皇子,他這是要拿您來誅我們熬云的心吶!”
難道不是無垠發現了我的胎記告訴你們,你們才想利用我來對付鄭博珩嗎?
這顛倒是非黑白的能力令宋緒風佩服。
“你叫什么名字?”宋緒風問。
“我?”小沙彌指了指自己。
“嗯!
“您忘記了嗎?我是您的小廝,嚴佳。”
宋緒風懷疑這個名字是小沙彌此刻胡謅的。
“嚴姓取自呼延的延,呼延是我們皇室的姓氏喔。”嚴佳似乎猜到了宋緒風的想法,解釋道。
“小佳!彼尉w風喚了聲。
“殿下!您終于想起了了!”嚴佳激動道。
對于此,宋緒風沒說什么。
他愈發肯定,什么皇子身份,完全不過是另一個“上官秀”罷了。
蘇婉喬也不是什么公主。
這個嚴佳在向宋緒風聲情并茂說的那一串說辭里,有一個非常非常大的漏洞。
也許有一個成功的上官秀珠玉在前,因此他們不認為改變宋緒風的記憶會失敗,所以編故事的時候并沒有把所有的漏洞都編全。
“走吧!
宋緒風的目光最后遙望著鄭博珩揚長而去的塵土后,轉身離開。
第72章,我有身孕了呢。
回到邊疆,鄭博珩見到了自家老爹。
“爹!
這個世間若有人能讓鄭博珩講規矩,除了鄭大將軍沒有別人了。
此刻鄭博珩正繃直背脊跪在鄭家祠堂。
“出息了啊,鄭博珩,你特娘地可真的是出息了啊!编嵈髮④娨槐拮映橄氯。
鄭博珩眉頭都沒皺一下。
“你好不容易回來一回,都不見見你娘,啊?舉兵攻敵?你怎么想得出來?”
“啪——”
又是一鞭子。
“爹!我必須去救人!”
“兩國簽了和平協議!你現在出兵,拿將士的命幫你救人?!鄭博珩你瘋了?”
鄭博珩不語。
直到如今,對方的目的已經很明確了。
手上有宋緒風,就是捏著鄭博珩的七寸。
“那我自己去!编嵅╃竦。
鄭大將軍握著鞭的手緊了緊。
“你可知這于你而言是九死一生?”老將軍收了收脾氣。
“我知道!编嵅╃耦h首。
這次砍在他身上的,是一把滾刀肉般的軟刀子。
愛而不得,生離死別。
兩國剛簽了和平協議。
他鄭博珩若出兵,就是兩國罪人。
可他若不出兵,如何與宋緒風團聚?
熬云用了明晃晃的陽謀,犧牲了一張間諜網,用實際行動演繹了什么叫,仗可以停,虧可以吃,鄭博珩必須死。
問:如何讓鄭博珩死?
答:宋緒風死。
問:如何讓鄭博珩生不如死?
答:宋緒風死。
宋緒風在熬云必死無疑。
鄭博珩又不可能不去救。
所以鄭大將軍才會說出這句話。
九死一生。
熬云要的就是鄭博珩有去無回,客死他鄉。
“你可想過你娘?嗯?”
鄭博珩不語。
說實話,鄭家無后,于鄭博珩而言,確實是有壓力的,這也是為什么他一回來不敢見自家母親的原因。
最為關鍵的是,他非常清楚自己的父母不會阻礙他,也不會反對他,而是支持他。
就是這種支持,他才更覺對自己母親有虧欠。
更何況如今他要只身一人深入虎穴,結局非常有可能身死道消,最后讓二老白發人送黑發人。
“我……”
“鄭博珩,你娘嘴上不說,可日夜想你!崩蠈④婎D了頓,“她對你和宋緒風的事情從未反對過,但哪個父母不希望自己含飴弄孫的?”
鄭博珩低下頭。
“去見見吧!崩蠈④娚焓执钤卩嵅╃駥挻蟮募绨蛏,“也許這是最后一次見面了。”
老將軍深知自家兒子的脾氣,自己是個情種,鄭博珩自然更甚。
聞言,鄭博珩深吸一口氣。
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
褪去上衣,他撿起鄭大將軍丟在一旁的鞭子,一圈一圈捆在自己身上,朝著日夜盼他歸家的母親負荊請罪去了。
鄭夫人的院子清凈幽雅,綠色植被布滿了院子,一缸清水養著一池小錦鯉,看得出老夫人往日里修身養性。
“娘!”鄭博珩跪在門前,朝著屋里喚了一句。
“吱呀——”一聲,門開了。
“少爺來了。”孫嬤嬤是鄭夫人身邊的老嬤嬤了。
“孫嬤嬤。”
“哎喲少爺,你這是在做甚?”孫嬤嬤見鄭博珩這副似是罪孽深重的樣子,嚇了一跳,“快起來快起來!
她欲上前扶,鄭博珩卻紋絲不動。
“嬤嬤,讓我跪著吧,直到娘能原諒我!
“少爺啊,有什么你進屋和夫人好好說,夫人不是不講理的人!睂O嬤嬤勸道。
“娘!兒子求您原諒!”鄭博珩聲音洪亮,不怕里面的母親聽不見。
孫嬤嬤深知鄭博珩的性子,倔起來一百頭牛都拉不回來,便也不在勸,轉身回到房間。
半晌,正當鄭博珩以為自己要跪個兩三天的時候,孫嬤嬤再次走了出來。
“快起來吧,少爺,夫人讓你進屋呢!睂O嬤嬤邊說著邊給鄭博珩解鞭子。
這回鄭博珩沒拒絕,畢竟自己那模樣要是沖撞了老夫人就不好了。
走進屋,鄭夫人的房間多年來始終和過去一樣,干凈整潔,一股淡淡的花香縈繞在空氣中,令人心神平靜。
“娘……”鄭博珩輕喚了聲。
“珩兒,來!编嵎蛉穗m年過四十,卻風韻猶存,保養得非常好,肌膚白皙,面色紅潤。
“娘,孩兒不孝!可孩兒必須去救人!编嵅╃裆锨耙徊,與鄭夫人對視道。
鄭夫人伸出手,輕輕碰在鄭博珩的臉上。
“娘要和你說件事兒,希望你能接受。”鄭夫人柔聲道。
“娘,您說什么我都能接受的,只要您能同意我去救小風,能接受小風!编嵅╃裼行┲,“娘,我這輩子只要他一個人,求娘成全!”
“成全!编嵎蛉宋⑽㈩h首,“娘不反對。”
“真的?!”鄭博珩聞言雙眼亮了起來,“您真的不反對?”
“不反對!编嵎蛉嗣媛段⑿。
“謝謝娘!”鄭博珩一把抱住自家善解人意的母親,用力摟了摟后松開,“可是娘,小風是男子,他……不能生育!
“嗯,所以娘也沒指望你們!编嵎蛉诵χ馈
鄭博珩:“?”
“這年頭啊,凡是都還是要靠自己才行。”鄭夫人笑瞇瞇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轟——!”
鄭博珩傻眼了。
“娘……你……!”
他瞪大眼睛看了看自家母親的肚子。
“娘有身孕了呢!编嵎蛉顺錆M母愛的笑意與十七八歲有孕的少婦幾乎一模一樣。
“。。!”
娘您有四十了啊!
鄭博珩不可置信。
“娘也沒想到會再有身孕……”鄭夫人手緩緩搭在還沒顯懷的肚子上,“大夫說,這一胎是男孩兒呢!
鄭家后繼有人了啊。
“娘!這可真的是太好了啊!”鄭博珩打心眼里為自己母親高興。
先不說這次去熬云,和宋緒風能不能平安回來,就算兩人回來了,甚至如明帝所說成了婚,可畢竟是兩個男人。
這下子整個鄭府就是三個男人,只有鄭夫人一個女子,又沒有孩子嬉鬧,自然是寂寥得很。
可如今不一樣了。
這個孩子是鄭家未來的希望。
而鄭博珩對“和宋緒風一起平安歸家”比以往更為重視。
“是啊,所以你們一定都要平安歸來,知道嗎?”鄭夫人叮囑道。
“我們會的!编嵅╃顸c頭。
他堅信,自己和宋緒風一定不會死。
第73章,殿下,該喝藥了
“鄭博珩是誰?”
嚴佳推開門,手里端著吃食緩緩走進屋。
房間典雅別致,宋緒風坐在輪椅上。
熬云的秋天并不冷,微風襲過,窗外樹葉沙沙作響。
“是我的仇人!彼尉w風淡淡道。
“嗡——”
宋緒風的腦子很痛。
不是的,鄭博珩不是仇人。
他這樣告訴自己。
嚴佳走至宋緒風跟前。
“殿下,來,喝藥了!
他一只手端起湯藥,一只手拿著勺子。
勺子搖湯水,碰到碗壁,發出清脆的“當當”聲。
“來。”
嚴佳將藥水遞至宋緒風嘴邊。
宋緒風的表情有些麻木,他張開嘴,一點點喝了下去。
嚴佳注視著他的喉結。
“咕!薄
喉結滾動。
他又搖了一勺。
每次給宋緒風喂藥都是嚴佳親力親為,他親眼看著宋緒風喝下每一口之后,才會再喂第二勺。
一碗湯藥連一滴藥渣都沒有。
“是的,小殿下,鄭博珩是您最大的仇人。您的母親,我們的公主殿下因為他而背井離鄉,客死他所,而您從小就在天齊受盡欺辱,您的雙腿因此而無法行走,您的兩位舅舅被他殘忍殺害,您的子民被他屠盡!
“滋滋——”
宋緒風一聽到這句話,腦子就如有閃電在竄過般疼痛。
但他始終努力克制著自己的表情。
“他是我仇人!彼。
“是的,殿下,鄭博珩是這個世界上最壞的惡人,他要來殺你,而我們都在保護你!
不,鄭博珩是我的愛人,是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人,我是他的未婚妻,他是我的未婚夫。
“他要來殺我……”
“是的,殿下,如果他來了,你會怎么做?”嚴佳盯著宋緒風的雙眼。
宋緒風那雙舉世唯美的瑞鳳眼,如今沒了光,黯淡無神。
“我……我不知道!彼尉w風顯得有些無助,“我害怕。”
“不用怕,殿下!眹兰褱厝岬,“我們會保護您的!
這樣的對話,兩人之間不知道產生了多少回。
回回都是在宋緒風喝完藥之后開始。
起先宋緒風回答錯誤,嚴佳就會糾正他。
之后,隨著頭疼愈發劇烈,宋緒風記住了答案。
嚴佳滿意之后,宋緒風的頭疼便保持在一個頻率上,沒再加重。
喝完藥,嚴佳推著宋緒風的輪椅走出屋外。
秋高氣爽,不冷不熱的天,曬著太陽讓人舒服。
宋緒風望著這片他從未見過的藍天白云,用盡全力與腦子里的毒反抗。
這些日子他對毒性的抵抗力愈發減弱,嚴佳的話仿佛是咒語一般,似乎在他腦子里種下了一個根。
他高估自己了。
原本以為來到熬云使團,跟著使團回到熬云,一路上還能探知一些線索。
可宋緒風沒想到當晚他就被人打暈了。
再醒來居然已經在熬云和天齊的邊境。
顯然熬云的人根本就沒有想把他帶去見他那便宜皇帝外公。
接著就是日復一日的洗腦。
而最失策的地方就在于,宋緒風覺得自己很有可能被人下了蠱。
《毒典》里對蠱的研究并不透徹。
而且從拜無垠為師到現在,他根本沒那么多時間來研讀《毒典》。
宋緒風沒辦法,他只能遵循自己的本能,再次以毒攻毒。
好在鄭博珩留在他體內的內力過于雄厚也過于霸道,因此他總能保持一份清醒。
他想到了火銃。
他的火銃很早就被沒收了。
熬云也許對火銃非常有興趣,此時也許已經把火銃拆得七零八落。
但宋緒風沒有精力去關注這件事。
因為他一日之內,有半日的腦子是不清醒的。
他必須得想辦法阻止自己變成第二個上官秀。
他不能忘了鄭博珩。
也不允許自己忘了鄭博珩。
“如果看到鄭博珩,就拿這個對著他!
嚴佳蹲下身,把火銃放在宋緒風的腿上。
溫泉、火銃、定情信物。
宋緒風的頭腦一陣刺痛,但他忍住了。
“這是……?”
“這是我們特意為你準備的秘密武器,一旦鄭博珩出現在你面前,就這樣對著他!
嚴佳舉起槍,給宋緒風做了示范。
“對準他的腦門,就這樣!眹兰鸭僖忾_槍,“蹦!”
宋緒風的眸子微冷。
“你就手刃了仇人!眹兰炎旖菕炱鹆诵σ狻
宋緒風視線停在火銃上。
腦子里每閃過一個與鄭博珩在一起的畫面,就猶如雷劈似疼。
嚴佳把火銃放在宋緒風手里。
宋緒風“嗯”了一聲。
放眼望去,前面是黑壓壓一片又一片的人海。
全是熬云軍隊。
他們等著鄭博珩自投羅網。
只要他鄭博珩敢來,就必然是死路一條。
“他們都是忠于你的將士,會牢牢把你護在身后,除非他們死,不然鄭博珩不會出現在你面前。”嚴佳此刻也望著這群人,對這里三層外三層的防護非常滿意。
“我不會用火銃!泵鎸θ绱岁囌,宋緒風想的是,如果真的有這一天,不如自己死了吧。
“沒事的,這很簡單,我來教你。”
說完,嚴佳便耐心地教了起來。
而宋緒風則努力回想當日鄭博珩教他的每一句話。
頭沒有一刻不在疼。
但疼痛能讓人清醒。
教完后,嚴佳收起了火銃。
“還想去哪里轉轉嗎?”他提議。
“可以去后山看看嗎?”宋緒風問。
“當然!
熬云和天齊南方的邊境線,有一片龐大的空地,而空地的旁邊就是一茂密的森林。
大概是因為最近宋緒風的表現良好,所以嚴佳對他可行動的范圍有所擴大。
還有一件非常關鍵的事情,是宋緒風這段時間與嚴佳接觸下來后得知的。
無垠并沒有把《毒典》的事情透露給熬云的任何人。
可以說,整個世間,知道《毒典》的只有無垠,江瑜白和他自己。
所以無垠究竟是什么人?他到底為什么既聽從熬云的人,又要幫自己?
宋緒風想不明白。
不過,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眼下的生死局更為重要一點。
既然《毒典》依舊是自己最大的倚仗,那么他就要物盡其用。
哪怕是陷入絕境,他依舊不會放棄。
他堅信,自己和鄭博珩一定不會死。
第74章,一開始只是幾人
兩個月后,宋緒風中蠱已深。
沒有人能在被那只蠱蟲吃了腦子之后還能保持意識和清醒。
因此嚴佳對宋緒風很放心。
不單單是因為宋緒風乖巧聽話的模樣,更是因為他那雙不良于行的雙腿。
什么給宋緒風治好雙腿,純粹是在胡扯,宋緒風徹底不良于行那才叫好呢。
嚴佳不止一次讓人給宋緒風看過腿,也請了熬云的大夫,都說無能為力。
事實上,熬云最好的大夫是無垠。
但無垠都沒能治好宋緒風的腿不是嗎?
請別人無非是為了確保宋緒風的腿是真的廢了而已。
經過這兩個月的觀察,嚴佳已經確信宋緒風這輩子都只能坐在輪椅上,便放心很多。
所以當宋緒風提出自己想去后山,嚴佳都不會阻止。
一個瘸子能走多少路?
就這樣,宋緒風能行走的范圍越來越大。
這個時候,就不會再考慮“如果你再給自己用毒,身體就會徹底垮掉”這樣的后果了。
宋緒風有種直覺,鄭博珩馬上要來了。
每次宋緒風在嚴佳眼皮子底下喝完藥,嚴佳還要把那些話讓宋緒風復述幾遍后,才會放他短暫的自由。
為了方便宋緒風看后山風景,嚴佳倒是特地派人建了一個小平臺。
他把宋緒風推至平臺后,就會離開去做自己的事情。
從嚴佳離開到回來,只有一個時辰。
所以宋緒風必須抓緊時間。
待嚴佳走遠后,宋緒風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那銀針扎自己的頭。
蠱蟲已在他腦子里扎了根。
好在宋緒風體內的毒沒有完全解開,因此宋緒風無非是重蹈覆轍罷了。
這時候,只有毒藥才忠誠于他。
那是蠱蟲都受不了的毒。
日復一日,宋緒風再次陷入了最初的困境。
他成了毒人,腿部也因此恢復知覺。
每當這個時候,他的大腦異常清醒。
宋緒風“唰”的一下消失在原地。
他的五官被放開至極致。
其實在進入后山不久,他就發現了一口井。
經過他仔細觀察,這口井直通那群熬云將士的營地。
這就好辦了。
為了自己的行蹤不讓人發現,宋緒風只能利用這短短的一個時辰。
他必須準備足夠的毒素。
那需要大量的毒物。
需要他不斷尋找,發現,探查。
隨后就是配方,實物,調制,平衡。
全都需要他高度集中。
這是宋緒風為他們準備的細水長流的,一旦他們發現就為時已晚的毒。
當然,宋緒風也做了被對方發現的準備。
而一個時辰之后,他或多或少會被那蠱蟲影響。
這是一件常人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井水邊,他冷眼放入了他精心配好的毒藥。
就見白色的粉末撒在井水中,悄無聲息地化開了。
很快,他回到輪椅上。
閉上眼,平復心緒。
“今日感覺怎么樣?”嚴佳的聲音從他身后傳來。
宋緒風沒有說話。
“聽前方的探子說,已經出現鄭博珩的身影了。”嚴佳推起宋緒風的輪椅,“熬云和天齊簽了停戰契約,可鄭博珩偏偏是那天底下最惡的惡人。只要有他在的一天,就會生靈涂炭,民不聊生!
“他毀約了嗎?”宋緒風問。
“不,”嚴佳一點點往前走,“他帶著他的天干十衛,共十一人,來闖我們這天羅地網。他要來殺你,因為你是兩國和平的關鍵!
“我?”
“是的,熬云和天齊紛爭多年,全是因為你,也正是有你的存在,我們現在才有這天下太平。”
宋緒風的頭又開始疼了。
“所以鄭博珩要殺你,我們要保護你,而你自己也要保護好你自己!
“用火銃嗎?”
“是的,小殿下。記得用火銃,對著他的腦門開槍!
“可是我槍法不好。”
這些天宋緒風也有練開槍,但不知道為什么,總是打不準。
“沒關系的,只要你舉起這把槍對準鄭博珩的額頭,他自然就會停下身來,等著你開槍殺他!
“為什么?”
“因為他問心有愧!
不。
因為他愛我。
因為他……
滋滋……
因為他……
因為他什么?
“要殺了他!彼尉w風忽然道。
“殺了誰?”嚴佳問。
“殺了鄭博珩!彼尉w風道。
“為什么?”嚴佳再問。
“因為他是仇人!彼尉w風繼續道。
“是的,”嚴佳蹲在他跟前,“小殿下,鄭博珩是你的仇人!
此時的宋緒風雙眼無神,神情麻木,整個人宛如傀儡一般。
“小殿下,你放心,我……”
話音未落,就聽見外頭有人在喊話,聲音急切:“不好了,出事了!”
嚴佳沒有微皺,他站起身,走出房間。
“什么事?”明明是個小孩子模樣,說話的語氣卻像是一個久居高位之人。
來人對他這種態度似乎習以為常。
“嚴大人!不好了!有人拉肚子了!”來人說話略微急促。
“這種事你去找隨軍大夫,找我作甚?”嚴佳不耐煩道。
“嚴大人,不是一個人!是五十個人!”來人著急道。
“怎么回事?”嚴佳邊問,邊極速朝軍營走去。
五十個人不是少數,如果繼續發展下去,很有可能影響一大半人,這鄭博珩還沒來,人就都倒了,那后面還怎么殺他?
“嚴大人,一開始只是幾個小卒,拉了幾天,也就好了!眮砣司o緊跟在他身后,開始敘述,“大夫也看了,就是普通的吃壞東西。咱這地方荒郊野外的,有人不適應,或者吃了什么不該吃的野味,拉肚子也很正常,所以我們沒有多在意!
嚴佳沒說話,示意他繼續。
“可是后來不對了,拉肚子的人越來越多,大夫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這幾天已經有五十多個人拉肚子了!”
“確定不是什么疫病?”嚴佳問。
“大夫說了,不是。除非這大夫騙我們。”來人確信道。
隨軍的大夫跟著部隊多年,從來沒有出過事,不可能這次臨陣倒戈。
那么問題出在哪里?
來到營帳處,就見幾十個士兵臉色蒼白,面露疲色,一個個手捂肚子,看上去難受得很。
“查了嗎?”嚴佳環視一周,問。
“查了!”來人頷首道,“我們第一時間就派人查了,發現后山有口井,和我們往日里取水的河流是通的!”
“有人下毒?”
“是!嚴大人!我們這里有內鬼!”
來人用力點頭。
“內鬼?”嚴佳思考片刻。
忽然,他猛地抬頭。
“快!去把宋緒風給我抓起來!”
那人先是一愣,卻立即明白了。
“是!”他飛速朝宋緒風的營帳跑去。
然而,當他打開帳簾時,營帳已經人去樓空。
而與此同時。
“宋、緒、風————!”
一道洪亮天際的聲音響徹天空。
第75章,他一刀劈死母蟲
只能說,宋緒風與鄭博珩兩人之間果然是心有靈犀。
嚴佳的臉色非常難看。
而就在此時。
“宋,緒,風————!”
一陣恐怖的吼叫聲穿過那三千人的屏障,傳遍了整個邊境。
鄭博珩來了。
嚴佳朝營帳外望去。
他看不見鄭博珩的人,但不知道為什么,方圓十里似乎都被鄭博珩恐怖的威壓籠罩著。
嚴佳沒有再猶豫,立即從營帳內的一個不起眼的箱子里取出一個木質盒子。
打開盒子,里面赫然是一只單眼的八爪青綠色蠕蟲。
宋緒風腦子里的蠱蟲是子蟲。
母蟲一旦死,子蟲就會發狂,宋緒風哪怕是神仙下凡,都無法從發狂的子蟲啃咬下保持正常清醒。
嚴佳不知道宋緒風是如何做到能保持理智的,顯然他低估了對方,也高估了自己手里這對子母蠱。
但不管怎樣,目的達到了。
鄭博珩已經闖來,他們對此準備多日,他沒有活著回去的可能。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鄭博珩活了下來,就算找到了宋緒風,可宋緒風也已經不可能是一個正常人了。
哪怕不死,也是子蟲的寄生物罷了。
陰陽相隔是他二人注定的結局。
嚴佳惡劣地笑了笑,舉起匕首,把那正在吐口水粘液的綠蟲一劈為二。
隨后,他朝后山走去。
他會留下宋緒風的命,然后在鄭博珩以為自己救到宋緒風的那一刻,讓宋緒風死在他面前。
這可真爽快。
念及此,嚴佳加快了腳步。
另一邊。
鄭博珩身披一副閃耀著寒光的重甲,頭戴一頂高聳戰盔,雙眼銳利令人膽寒。
他的身后,是威風凜凜的天干十衛。
他們分別站在十個天干的方位,與鄭博珩所在的位置剛好形成一可攻可守的陣型。
這個陣型還是和十八銅人打架悟出來的。
為此,鄭博珩曾一度懷疑無垠那廝是故意的。
不過如今不是考慮這個事情的時候。
“鄭博珩在此!”鄭博珩雙目一瞪,氣場全開,“爾等還不速速退下!”
“蹭————!”的一聲刺響,他亮出一柄長槍,就見此長槍槍身修長,槍尖鋒利如刃,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并直直對準了前方的三千兵馬。
不過是一句陣前喊話,就讓前方的熬云士兵們嚇得膽寒。
沒辦法,鄭博珩于熬云兵而言,真的就是一個最可怕的存在。
哪怕此刻鄭家軍只有十一人,在熬云兵的眼里,卻仿佛是千軍萬馬。
“列陣!”
忽然,嚴佳的聲音從后方傳來。
熬云三千軍聞言仿佛是受了鼓舞一般,縈繞在頭頂上空的恐懼頃刻間被驅散。
“哈——!”
三千人齊齊喊道,并排出了陣列。
鄭博珩如鷹般的目光對向嚴佳。
“臭和尚。”
他罵了句。
沒有準備,沒有提示,甚至沒有一個眼神,鄭博珩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與他一同消失的,還有天干十衛。
“殺!”嚴佳一聲令下。
說完,他便朝一旁的副官使了個眼色,自己則消失在人群之中。
“給我站。
鄭博珩什么眼力?
他從抵達此處的那一刻,就注意到了嚴佳,無論周圍發生什么動靜,他始終鎖定著嚴佳。
嚴佳一閃身,他如飛箭般跟隨了上去。
然而沒飛半個呼吸,就被熬云軍阻止了。
這三千軍瞬間有條不紊地化成了一個巨大的十八銅人陣。
鄭博珩等人不免愣了愣。
曾幾何時,他們在禪風寺被無垠安排的十八銅人給折磨得心力憔悴。
也因此自行悟出了一套適合他們十一人的“偽十八銅人”陣法。
可他們萬萬沒想到,會在這里碰見如此大型的“三千銅人陣”。
只不過,這次他們早已有了經驗。
這讓鄭博珩不禁再次覺得,無垠也許與他們并非是在對立面。
“我去追人,你們破了這陣!”說完,鄭博珩沒再有任何猶豫地朝嚴佳離開的方向走去。
“砰砰砰”。
四周的千人威壓齊齊朝鄭博珩推近試圖阻止他離開。
鄭博珩大喝一聲,速度不降反升,內力運用到極致。
正當熬云兵要碰觸到鄭博珩的那一刻,甲乙丙丁分別從四個方向忽然出現,與周遭的熬云兵直接戰了起來。
鄭博珩繼續向前飛去。
“唰唰唰”。
遠處的弓箭手萬箭齊發,戊己庚現身護法。
鄭博珩速度絲毫不減。
如果這一波完全是按照十八銅人陣的方式排兵布陣,那么已經被正統的十八銅人教訓過將近一月有余的天干十衛而言,所有的出招都是熟悉的。
他們甚至能做到預判。
天干十衛之間沒有任何言語,全部的動作和指令都在無言的默契之中。
陽遁7局,乙丑時。
驚門落8宮。
陰遁6局,辛丑時。
驚門落5宮寄坤2宮。
鄭博珩左方出現空檔,熬云軍集出殺招,鄭博珩眼睛閉都不閉,長槍大起大落,“鐺鐺鐺鐺”格擋反擊。
那幾個沖向鄭博珩的熬云軍如四散開來的水花被揍飛。
血花四濺。
最前方,嚴佳已經沒了身影,副官手上的指令越來越多。
好在十衛們對此非常熟悉,因此能準確把握每一個空檔給鄭博珩騰出路。
忽然,“咻——”的一聲。
鄭博珩凌空閃身,一眨眼,就聽見有人“啊”地倒地。
火銃。
熬云兵面對鄭博珩,不可能不用火銃。
這一點鄭博珩也早有準備。
火銃對熬云兵來說,是只有高級將領才能有的武器。
既然對方用了火銃,那么十衛們也不會客氣。
十把精致的火銃一眨眼就出現在十衛們手中。
“砰砰砰砰”!
隨著一陣槍響,十衛們整齊劃一地出手,又步調一致地收槍,硬是給鄭博珩拼出了一道空隙。
鄭博珩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他在敵人出現空檔的一瞬間揚長而去。
而熬云兵似乎對此早有預料,從弓箭子彈全都往鄭博珩正面攻擊而來。
只不過,遠處的熬云兵們還沒來得及將鄭博珩打成馬蜂窩,肚子莫名其妙突然產生了一陣疼痛。
子彈打偏,箭矢射歪。
得到喘息的鄭博珩,沒有思考究竟發生了什么,隨著目光所及之處極速飛了過去。
請假條
寶子們,身為黑嗎嘍,玩游戲玩得上癮了,沒辦法,太好玩了。
存稿已用完,腦子里只有黑悟空,今日請假一天,讓我打完第一章!馬上就能打完了!
謝謝大家理解!每個寶子都是大可愛!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每天能數錢數到手抽筋!
第76章,耀眼無比的紅日
嚴佳發現宋緒風的時候,人并不在后山深處。
此時的宋緒風安安靜靜坐在輪椅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的眼神清澈如晨間的湖水,薄唇微閉,面色紅潤。
肌膚白里透紅看上去吹彈可破,眉宇間稍有些疑惑和不解,惹人憐惜。
他就這樣一動不動地乖坐著,像極了從天上跌落凡間后失去記憶的仙子,美得不可方物。
“宋緒風……”
面對這樣的人,嚴佳濃濃的殺意都在瞬間淡去了許多。
宋緒風聞言,木訥地回頭。
嚴佳瞳孔皺縮。
就見宋緒風的脖子上,有一道從下巴開始一直到鎖骨中間的紫黑線。
這道線說明了母蟲死后,子蟲已經完全侵蝕了宿主的腦子。
想到一會兒還要來這里的鄭博珩,嚴佳冷冷一笑。
雖然過程有些曲折,但無論如何目的還是達到了。
他緩步走至宋緒風跟前,手里緊緊扣著火銃的扳機,以防宋緒風突然襲擊。
“你……”
“咔”的一聲。
嚴佳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從他完全側過來的視線中,宋緒風原本清澈如珍珠般的雙眼突然變成了血紅色,所有的光芒也在那一剎那消失得無影無蹤。
此刻,他的腦袋已經被宋緒風的蔥蔥玉指掰斷了,一直有所準備的火銃也根本沒來得及用到。
下一秒,嚴佳的眼睛暗淡了下去。
仙子般的宋緒風猛地邪魅一笑,變成了來自地獄最深處的厲鬼。
他那修長潔白的五指似乎并不滿足于掐斷人的脖子,他把嚴佳的踩在地上,手掌像是在抓一顆球般抓住了嚴佳的腦袋。
就這樣,他用力踩著尸身,手上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噗嗤”一下,活生生把嚴佳的頭給拔了下來。
隨后,他站起身,邁開步子。
那行動自如的模樣仿佛他的雙腿從未有過任何傷似的。
頭顱在他的手上不停滴血,“滴答,滴答……”,血流一地。
他在曲徑通幽的山路上閑情漫步,雙眼依舊猩紅,卻帶著初生嬰兒般的童真。
而他行走的方向,正是那三千熬云兵擊殺鄭博珩和天干十衛所在之處。
血腥味讓他的臉色更加泛紅些,整個人似乎被這股味道刺激的興奮了起來。
“唰——”的一下,他消失在了原地。
他的眼里,只有一個個紅點,非常地礙眼。
他要將這些紅點全部消滅。
忽然!
一顆巨大如烈日般的紅點沖至他面前。
這顆烈日如此之大,宋緒風的眼睛根本裝不下。
“小風……”
鄭博珩是循著血腥味來的。
他沒有目睹宋緒風殺嚴佳的那一幕,可此刻宋緒風只身一人,雙眼猩紅,一只手抓著一顆剛剛摘下來還在流血的頭顱,白色的長衣被鮮血染紅,本人卻對此毫無反應。
之后,他看見了那根紫黑線,這一幕讓鄭博珩著實難受不已。
他走上前,張開雙臂緊緊抱住宋緒風。
可宋緒風毫無反應。
“小風,對不起,我來晚了!编嵅╃裥奶鄣,他將雙臂緊了緊。
宋緒風的身體好冷。
而鄭博珩的卻很熱。
為什么這個大紅點這么熱?
宋緒風覺得奇怪。
只不過,鄭博珩沒想到的是,下一秒宋緒風居然毫不猶豫地朝他出手了。
不是扭斷嚴佳脖子那一招,而是直接一個手刀似是要橫穿鄭博珩的心臟。
鄭博珩在驚訝中超快閃避。
“小風?”
宋緒風沒有反應,他根本不給鄭博珩任何喘氣的間隙,直直攻向他的命門。
這樣的宋緒風令鄭博珩面生。
宋緒風攻得快,鄭博珩守得更快。
“宋緒風你醒醒!”他發現了自家媳婦的不對勁。
可惜嚴佳已經死了,頭顱還是新鮮的呢。
鄭博珩根本無從得知宋緒風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砰砰砰砰砰砰”!
宋緒風毫無意識的動作速度快得超過了鄭博珩,每一拳都實實要把目標的身體打碎。
鄭博珩或閃避,或格擋,或防衛,卻沒有反擊過一次。
這讓宋緒風困惑。
他微微歪著腦袋,神情依舊天真無邪。
一套不間斷的連續攻擊之后,“噗嗤”一聲。
宋緒風作攻擊狀態的手劃過鄭博珩的側臉。
血花飛散在空中,像是一顆顆小小的珍珠,與宋緒風此刻的眼睛如出一轍。
鄭博珩停下動作,皺了皺眉。
雖然他非常非常非常不想對宋緒風出手,但被宋緒風瘋狂針對的當下,鄭博珩認為已經無法通過語言喚醒宋緒風的意識了。
“如果傷到你,非我所愿,”鄭博珩的神情變得認真。
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這句話,宋緒風居然笑了。
妖艷中帶著邪魅,似乎是在說,你來呀。
“唰——”!
鄭博珩消失在原地。
“砰砰砰”!
三聲槍響。
“你居然!”鄭博珩突然出現在宋緒風身后,“敢對我開槍!”
宋緒風神色一凌,在鄭博珩出手前閃避了足足三丈遠。
“你的槍法是我教的!”
鄭博珩怎么可能放過他?
兩人的身影同時出現。
宋緒風猩紅的瞳孔猛地皺縮。
“砰——”!
鄭博珩一拳實實在在打在宋緒風身上,雖然宋緒風已經反應飛快雙手護胸,可仍然結結實實地吃了這一拳。
這泰山崩頂的一拳讓宋緒風不禁口吐鮮血。
鄭博珩非常清楚自己這一拳的威力,天底下沒有人能在受了他這一拳之下還能站著的人。
眼前這個宋緒風。
鄭博珩不得不承認。
強得可怕。
這使得他的神情前所未有地凝重。
嗜血,沉默,殘忍,妖邪。
宋緒風怎么看,都像是一個大魔頭。
“轟——”
鄭博珩開啟了他那強大的內力。
與此同時,宋緒風被鄭博珩那沖天的紅色風暴同時刺激的神經和他那雙如紅寶石般的雙眼。
這個世間怎會有如此美艷的紅日?
啊。
他好喜歡。
好想把這顆紅日擊碎。
原本只是微笑的宋緒風,忽然變得癲狂了起來。
在鄭博珩提高內力的同時,他自己也將全身所有的毒性爆發至極致,化身成為一條通天的巨蛇,緊緊將紅日纏繞了起來。
紅日灼燒且耀眼,幾乎要將他燃燒殆盡,可他根本不怕。
他的身體越纏越緊,紅日逐漸扭曲。
整個后山仿佛陷入了一場場可怖的地震之中。
大地在震裂,樹木在傾倒,飛鳥魚蟲在逃散。
天齊和熬云的邊境宛如陷入了末日一般。
正當那三千熬云士兵對身后的恐怖景象開始感到害怕時,一切似乎停止了。
風暴中心。
就見宋緒風手里的匕首插進了鄭博珩的胸口。
他深刻感受到紅日體內跳動的心臟。
“不……”鄭博珩握住宋緒風那代表死亡的玉手,“你會后悔的!
宋緒風沒聽懂,他的手繼續用力,試圖刺穿鄭博珩的心臟。
忽然,他的腦海產生了一陣劇烈無比的疼痛,這疼痛似是要把他的全身都劈開。
“啊——!”宋緒風猛地叫出了聲,松開了手。
“小……風……”
匕首最銳利的頂端已經刺到了鄭博珩的心尖。
鄭博珩不僅身體疼,心更疼。
他如果真的死在宋緒風手里,宋緒風往后該怎么辦?
他該怎么活下去?
不行。
鄭博珩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痛苦中的宋緒風忽然發了瘋。
他的雙眼閃過一絲清明,隨即又被猩紅替代。
他丟下了這顆紅日,朝三千人群中跑去。
糟了……那些人要死……
這是鄭博珩失去意識前最后的一個想法。
第77章,到了下面你等我
熬云的三千軍沒想到,原本用于困住鄭博珩和天干十衛的地形,現在居然困住了自己。
宋緒風是這個世間最美的魔鬼。
最初的一批人,還在驚嘆于他那絕世美艷之時,脖子就被宋緒風的手刀給刺穿了。
待這群人意識到不是仙子下凡而是死神降臨時,瞬間已經死了十多個人了。
“跑啊!”
鄭甲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
“臨陣脫逃即死!”可熬云的將領卻不同意,“不過是一走火入魔之人!今日沒有天齊人能活著離開!”
他們失去了唯一一次活命的機會。
“蠢貨!跑啊!”鄭甲對著熬云人大喊。
“誰敢跑?都給我——!”那熬云將領話還沒說完,脖子就被一只手刺穿了。
宋緒風嘴角的微笑仿佛是對在場所有人的諷刺。
他好像在說,既然都是螻蟻,就別想逃了吧。
當有第一個人開始轉頭撤退,原本捆綁所有熬云人身上的枷鎖就在瞬間崩裂。
一個接一個的人開始逃竄。
宋緒風化身成風,在逃跑的熬云人之間穿梭,只是輕輕刮那么一下,就有數人倒下。
每個人的脖子都獻血濺射。
“啊————!”
突然有人開始尖叫。
人群開始混亂。
可這塊他們給鄭博珩挑選的埋骨之地過于狹隘,以至于只有一條可供20人左右的小道在前方。
而宋緒風愣是收割著每個企圖逃離的熬云人的性命。
天干十衛們被這一幕給驚到了。
但就宋緒風這副模樣,想都不用想就能明白他這是走火入魔了。
沒有人能想到宋緒風會如此強悍。
幾人面面相覷,一下子不知道怎么了。
“別發愣了!去找將軍!”鄭葵一句話提醒了他們。
“你去。”鄭甲推了鄭葵一把。
與此同時,八人也朝后退了一步。
意思很明確,讓鄭葵去找人。
鄭葵下意識想罵人,卻忍住了。
宋緒風目前這個樣子,顯然是想要來一場大屠殺,十衛們非常確信這一定不是宋緒風本意。
他們必須去阻止,哪怕死的是熬云人。
不為別的,只為當宋緒風清醒的那一刻不會太過痛苦。
而如果要面對此時此刻的宋緒風,生死難料。
所以鄭葵對其他幾人這樣的反應非常清楚。
他們在給鄭葵一條活路。
鄭葵并不想要,但是身為天干,必須服從一切軍令。
鄭博珩不在,鄭甲的話就是軍令。
“快滾!”鄭甲怒道。
鄭葵注視著鄭甲。
對著鄭甲的憤怒,她忽然走上前,抓著鄭甲的衣領,把人猛地往下一拉。
鄭甲以為她要抗令,雙眉禁皺:“你……!”
所有的聲音都淹沒在鄭葵的吻里。
同一時間,其余八衛朝正在大開殺戒的宋緒風飛去。
這個吻很青澀,很短,卻很甜。
“你要是死了,我就馬上嫁人!
鄭葵說完這句話,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鄭甲人還愣著,懷里的香玉忽然沒了,讓他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可他聽懂了鄭葵的話。
他搖了搖頭,苦笑一聲。
很快,他便朝宋緒風沖了過去。
此時的天空不再是那片曾經清澈的藍,而是被鮮血染成了猩紅,連陽光都無法穿透這層厚重的陰霾。
四周,是無盡的哀嚎與哭泣,它們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首凄厲的悲歌。
尸體遍地。
有的已經殘缺不全,有的還保持著生前最后的掙扎姿態。鮮血匯聚成河,緩緩流淌,將這片土地染成了觸目驚心的血紅。
血液染紅了大地,高掛的烈日徹底變成了紅色。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和燒焦的味道,讓人幾乎無法呼吸。
這是真正的血海尸山。
時間仿佛變得緩慢而沉重。每一呼吸都像是漫長的煎熬,讓人無法忍受。
而尸山頂上,宋緒風依舊是那張純潔無瑕的笑容。
像極了一個剛剛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
臉上洋溢著發自內心的快樂。
忽然,天真的孩子似乎嗅到了什么,他猛地抬頭。
鄭葵攙扶著鄭博珩來到“戰場”。
只見,尸體疊了一層又一層,惡臭在空氣中蔓延,明明并非真正的兩國交戰,卻讓鄭博珩想起了那些崢嶸的日子。
目光所及之處,九衛們看上去或多或少都有些傷,約有數千人的熬云士兵齊齊躲在九身后,每個人都被嚇破了膽。
“宋緒風。”鄭博珩站直身體,朝著前方喚了聲。
這次的呼喚不含任何情誼,反而有些冷。
眼前的這個宋緒風真的是與他耳鬢廝磨的宋緒風嗎?
很明顯不是。
宋緒風甩手將一個血淋淋的胳膊丟在一旁。
“天干十衛!”鄭博珩大喊一聲。
十衛們蓄勢待發。
“上!”
一聲令下,十一人朝宋緒風攻去。
“鐺鐺鐺鐺鐺”!
兵器相接的聲音飛快。
身影略過而產生的氣旋在空中繚亂,普通人根本看不見究竟發生了什么。
“砰——!”一聲。
宋緒風欲踢飛鄭葵,卻被鄭甲阻止,鄭甲倒。
“砰砰砰”!
十衛們陸續倒下。
但宋緒風沒能收割他們的生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分身乏術。
是的,鄭博珩死死咬著宋緒風不放。
他們不想傷他,所以宋緒風占據了上風。
要活捉這么一個恐怖的妖魔實在是太難了。
半柱香之后,十衛們陸陸續續倒下。
最后就只剩下了宋緒風和鄭博珩。
沒有人能想到宋緒風居然強到如此的地步。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兩人會戰斗至你死我活之地時,鄭博珩卻放下了武器。
他想到了唯一一個也許能喚醒宋緒風的方法。
“來吧!
他撐直雙臂,空門大開。
宋緒風沒有動。
“不是想殺我嗎?”鄭博珩笑著,肆意而狂妄,“來啊!死在你手里,老子這輩子也值……唔!”
一擊穿心。
同時,鄭博珩手里不知道哪兒冒出的一把袖中劍,鋒利的劍身刺進了宋緒風的腦子里。
他一只手死死抓住那雙因為被刺了腦袋而瘋狂想要擺脫鉗制的玉手,且越抓越緊。
“你特娘的生是老子的人,死是老子的鬼,老子死了,天上地下,碧落黃泉,你愿意也得跟,不愿意也得跟!”
鄭博珩大喊道,手里的劍愈發用力。
“唰——!”的一下,袖中劍拔出,劍尖上赫然出現了一只蠱蟲的尸體。
蠱蟲一離開宋緒風的腦子,宋緒風瞬間安靜了下來。
他似乎恢復了神志,甚至被眼前這一幕震得欲崩潰。
可他的世界還沒來得及天崩地裂,他整個人便失去了意識,甚至似乎沒有了呼吸。
“原來是這么個腌臜東西……”鄭博珩惡狠狠道。
“哐當!”
袖中劍掉落在地上。
鄭博珩的眼神暗淡了下去。
他沒有松開控制宋緒風的手,另一只手撫上宋緒風已經沒有神色的臉。
“我很快就跟著你去,你等等我……到了下面……咱倆……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