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靳含霜變得更安靜了。
她獨自坐在吧臺, 果汁換成了酒，手里攥著路云舒送她的耳環，沒有再戴上。
秦妙琳常年不在A市, 對沈家和路家的關系并不了解, 她只拿錢設計, 按客戶要求工作。
確認完耳環，她們互相留了個聯系方式后, 秦妙琳便離開了。
秦妙琳說，那位客戶很早就找到她定制耳環。
秦妙琳還說, 這對耳環要送給那位客戶很重要的人。
不是隨手挑選，是珍貴的，準備了很久很久一直等著送給她的禮物。
她對路云舒來說……很重要。
又一杯酒空了。
以往出現過的每一種猜疑又爬上心頭展示在她眼前, 這次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依舊沉默。
手里的耳環好像在發燙，快叫她握不住了。
桌上的手機發出振動。
靳含霜低頭瞥了一眼——是路云舒。
好巧，又是路云舒。
[路云舒]：在忙嗎？
靳含霜回復：[什么事？]
[路云舒]：沒事
[路云舒]：就是想問你要不要出來喝點什么
靳含霜給手上的空杯拍了一張, 發過去。
路云舒回復得很快, 就像一直在等她：[和朋友在一起？]
[朋友的聚會。]
[哦。
[又有美女？]
靳含霜看著這四個字沒來由地笑了一下。
路云舒好在乎。
她怎么到這個時候才發現路云舒總是很在乎這件事呢？
路云舒究竟想做什么？
[靳含霜]：有，很多
路云舒沒有立馬回話了。
[靳含霜]：怎么不說話了？
[路云舒]：不知道該說什么
[靳含霜]：為什么
[路云舒]：你說過不會忘記我，我在相信你
路云舒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這種事, 畢竟她們說的信任從來都不是同一件事。
靳含霜把她當朋友。
她卻從來都不止把靳含霜當朋友。
她究竟什么時候才可以正大光明地對她說：別去見她們, 也看看我。
靳含霜沒有回復。
路云舒安靜地等著, 指尖往下劃, 靜靜地翻閱著她們的聊天記錄。
她又點開那張空杯照片。
黑色吧臺上搭著一只手，白色的冰紋玻璃杯被握在手里。
燈光下，五指修長秀氣, 指尖泛著淡淡的粉，很好看。
杯子里也空了, 看不出曾經裝著果汁還是酒。
她也看不出靳含霜現在在想著什么。
下一秒，靳含霜回復了：
[要見一面嗎？]
…
靳含霜從代駕手里接過車鑰匙，付完錢，轉身走向公園，而后沿著石板路一直往里走。
這是一個小公園，有音樂噴泉，挺好看的。
她也不知道該約路云舒去哪里見面了。
去哪都好像不合適，隨便找個能坐著聊天，能呼吸新鮮空氣的地方就行了。
沒過多久，她看見路云舒了。
路云舒站在燈光下，衣著輕便舒適，綁了個低馬尾，一縷長發落在臉頰旁，眼鏡還是那副眼鏡。
很素的一身打扮，但身姿挺拔優雅，還是人群中的焦點。
可是她的表情冷冷的，淡淡的，就像是在拒絕別人靠近。
下一秒，這份冷漠轉瞬即逝，明麗如花開的笑意取而代之——她看見她了。
“含霜。”
靳含霜站在原地，看著她走向自己。
她看見她忽然湊近自己，鼻尖輕嗅，真像只小狗。
“喝酒了？”
“嗯。”
“怎么過來的？”
“代駕。”
“好。喝了多少？”
“兩杯。”
“怎么不叫我過去接你？”
靳含霜又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路遠，不敢辛苦我們路總。”
“不辛苦，”路云舒反駁得一本正經，“你的事是應該的。”
靳含霜啞然了。
這么明顯，明明就這么明顯……偏偏她以前不敢想，偏偏她總是把她當小孩看，什么也不敢深想。
“怎么忽然想找我出門，不找你喜歡的人嗎？”
“她……在忙。”
“忙什么？”
“工作。”
“是嗎。”
聽不出來什么感情的兩個字。
靳含霜繼續抬腳往里走。
路云舒跟上她的腳步。
倆人沉默地并肩同行。
很快沉默被打碎，又是路云舒先主動開口：“你怎么了？”
“嗯？”
“你好像有心事。”
“這么明顯嗎？”靳含霜的聲音帶著笑。
“發生什么事了嗎？”路云舒滿臉都是擔心。
靳含霜又沖她笑了一下，繼續往前走。
靳含霜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做什么了。
她變了很多。
第一次意識到路云舒可能喜歡自己時，她是慌亂的，是不敢置信的，但也是果斷的。
今天再次意識到路云舒可能喜歡自己時，她不慌了，卻也茫然了——她好像不知道該怎么處理這件事了。
算了，一個一個來吧。
從確認開始。
路云舒很安靜地陪在她身邊，沿著青石板路慢慢走。
她很擔心她，但也明白不要追問別人心事的道理。
于是她就安靜地陪著，就在她身邊，只要她開口，她便會聽見。
然后她就看見靳含霜突然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她。
“今天聚會我遇見一個人，知道了一件事，這件事讓我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你。”
靳含霜看著路云舒的眼睛。
“你想不想知道這個人是誰？”
靳含霜神情難得認真，路云舒也被感染得眉目肅然，心情莫名緊張又好奇。
風吹過來，空氣里有青草的味道，就像要下雨了。
她也顧不上這些了，啟聲問：“是誰？”
“秦妙琳。”
靳含霜的聲音落下，毫無猶豫。
“一位私人訂制珠寶設計師。”
路云舒美目微微張大，心臟驟然緊隨一瞬。
靳含霜明白了。
“你果然認識她。”
她不自覺逼近一步：“如果我現在再問你，你喜歡的人是誰，你要怎么回答我？”
沉默在她們之間徘徊。
她看見路云舒張開嘴，還沒聽見她的聲音，臉上忽然落下一滴水。
她的手忽然被握住，路云舒的聲音落在她的耳畔：“先躲雨。”
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這該死的天氣居然又開始下雨了。
她們跑到一個樓道口里，雨勢被擋在外頭。
這里沒有別人，只有她們。
倆人或多或少都淋了些雨。
靳含霜想起往樓道口跑時，路云舒短暫地松開了她的手，抬手擋在她頭上，幾乎是一路護著她跑過來。
在看見沒人的遮雨的樓道口時，路云舒才重新握住她的手，引著她往這邊跑。
所以，她們的手還牽著。
牽得好緊。
靳含霜抽回手。
路云舒握得更緊了。
嘈雜的雨聲里，靳含霜耳邊傳來屬于路云舒的聲音：“……是你。”
她們目光在白色的燈光下碰撞。
靳含霜看見路云舒眼底的光很明亮，像應該出現在天上的星星。
“我喜歡的人是你，靳含霜。”
靳含霜倍感詫異。
哪怕這個答案早有預料，從路云舒嘴里出來時，她依舊覺得不可置信。
怎么會……怎么會是她呢？
靳含霜定目看著路云舒，滿眼審視：“所以你從一開始就在騙我……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因為你把我當小孩看，把我的話都當玩笑話。
“因為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討你歡心。”
路云舒沒有躲避她銳利的目光。
“也因為害怕，害怕一開始告白就會被你拒絕，連留在你身邊的機會都沒有，怕我又只能看著你和別人在一起。
“含霜，我好不容易才有機會靠近你，我不想再忍下去了……”
沈明海在世時，她不敢輕舉妄動。
不是不敢，而是怕沈明海遷怒靳含霜。
有沈明海在，靳含霜根本不會和她有太多的來往，除非她們再次脫離沈明海的視線，就像她上學時那般。
可是她也不能保證自己可以把這份喜歡藏一輩子。
說不定那天就忍不住了。
說不定那天就會勇敢無畏地出現在靳含霜面前，說喜歡，問她愿不愿意跟她走。
她會比沈家對她更好。
她會更愛她。
如果她愿意愛她，如果她愿意分給她一點愛，就更好了。
但是沒想到的是，還沒等到她忍不住，沈明海就先因病去世了。
和她爸一樣。
路家和沈家最互看不順眼的兩個人都不在了。
人生真是生死無常……
而現在，她就站在靳含霜面前。
無遮無掩，所有的心思都明確，甚至更大膽了。
她終于可以直抒愛意，不用再找任何借口躲躲藏藏。
她再度握緊靳含霜的手。
她要她看見她，明明白白的她，愛她的她，不再是小孩的她。
“含霜，我已經長大了，我不是小孩，我清楚我在做什么。
“我喜歡你，比任何人都喜歡你，也比任何人都想得到你的喜歡。
“你可不可以……考慮一下我？”
她沒聽見靳含霜的回話。
靳含霜只是看著她，一言不發，錯愕又沉默。
淅淅瀝瀝的雨拍打萬物，噼里啪啦砸在無措的枝葉上，發出一陣一陣的悶響，就像在敲打路云舒的心。
被雨淋著，被風吹著，無措地搖曳，等待審判的心。
她們在雨夜里僵持著，因為她的喜歡。
終于，靳含霜動了。
她決絕地抽回自己的手。
“——不該是我。”
說完她往外走。
她要走，離開這，至少不要再和路云舒待在一起——她已經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她了。
路云舒的手卻追了上來，拉住她：“含霜，還在下雨！”
靳含霜甩開她的手：“別管我，不要追上來。”
她轉身沖入雨幕，淋著雨，毫無留戀地匆匆離開。
卻在某一個瞬間，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一眼。
路云舒站在原地，淋著雨。
她真的沒有追上來。
她一直都很聽她的話。
…
靳含霜回家了。
換掉淋濕的衣服，呆坐了一會后才又進去洗了個熱水澡，整個人都清醒許多。
而后倒了杯酒，坐在沙發里發呆。
滿腦子都是今晚的事。
路云舒喜歡她……
可是路云舒怎么會喜歡她呢？？
她不能理解。
她也不能理解自己。
腦海中閃過路云舒請求她考慮自己的畫面。
那個時候，她明明是要拒絕的。
明明是要說“不行”、“不可以”、“我們沒有可能”、怎么說出口又成了“不該是我”？
她明明應該很果斷地拒絕她……
緊跟著，她又想起回頭望見的那一幕。
路云舒立在雨中看著她，孤零零的，可憐兮兮的。
靳含霜心里頭有那么一塊地方，因為這一幕，無知無覺地軟了下去。
她靠著椅背，仰著臉，重重吐出一口氣，閉上眼。
還是有點煩。
越想起這個畫面就越煩。
不是煩路云舒，而是煩自己。
她甩開了路云舒的手。
她的語氣好冷。
她不明白自己當時為什么要對路云舒發脾氣——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也不對，她是有點氣她的。
怎么可以編出那樣的借口騙她。
怎么可以……哦，她說怕被她拒絕。
“嘖……”
靳含霜根本沒辦法反駁這個理由。
如果路云舒一開始就說喜歡，她的確會拒絕，毫不猶豫的。
她一開始就不該把路云舒在酒會上說的話當玩笑，路云舒也應該一開始就跟她告白，那樣事情都簡單了，哪還會有現在這個情況？
哪還會有什么可憐兮兮的路云舒，路小狗……
靳含霜睜開眼。
她又想到路云舒孤零零站在雨里看她的畫面了。
該死的，她現在腦子里全是這個場景。
煩死了，路云舒可憐死了！
她怎么可以在她這里這么可憐！！
“嗡。”
茶幾上的手機響了。
靳含霜挪動腦袋，淡淡地瞥了一眼，隨后緩慢起身，放下酒杯，拿起手機。
解開屏幕。
——又是路云舒。
來不及了，消息已經蹦出來了。
[路云舒]：為什么不該是你？
來不及了，手指已經點進去了。
[路云舒]：我不可以喜歡你嗎？
[路云舒]：就因為我姓路？
[路云舒]：這不公平
[路云舒]：含霜，這不公平
沉默了一分鐘后——
[路云舒]：可我還是很喜歡你，還是想繼續喜歡你
一連幾條信息，就像她對她的感情，只有單向，沒有回應。
[路云舒]：說說話吧好不好？
[路云舒]：姐姐，理理我
看見最后一句話，靳含霜眉頭微蹙，神情中隱有不忍，腦海中路云舒立在雨里的畫面更深刻了。
她沉默了。
手指頭在屏幕上動了動，最后熄滅了屏幕，手機被丟到一旁。
她還是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她。
…
路云舒等了很久都沒等到靳含霜的消息。
她好像被冷處理了。
看啊，果然她一旦知道她的心意就會立馬躲開她。
可是為什么要這樣？
為什么別的妹妹可以，路云舒就不可以？
她就這么讓她難以接受嗎……
路云舒坐在車里看著手機，眼里暗淡無光。
她渾身上下都濕透了，就和這份感情在靳含霜面前一樣，狼狽得要命。
小群里的消息不斷。
樂悠她們在安慰她。
[范佳]：沒事啦，還有我們呢
[樂悠]：是的是的，還有我們！我們這就連夜坐飛機回去陪你！
[肖繁繁]：在哪呢？我過去陪你
[路云舒]：沒關系
[路云舒]：我想一個人呆一會
[樂悠]：好吧，有事就直接給我們打電話哦
[范佳]：音量已經開到最大聲了，絕對不會錯過！
[肖繁繁]：想找人陪隨時喊我，一直都在呢
路云舒看著她們的安慰，低落的心稍稍得到安撫。
她沒有喪氣，至少還沒有放棄。
因為靳含霜還沒刪掉她，也沒有拉黑她。
這已經很好了。
起碼她說的話，靳含霜還能看見……只是不想回她而已。
能看見就已經很好了。
能大大方方地說出我喜歡你就已經很好了。
她不會放棄的。
“阿嚏。”
在此之前她得先回家把濕衣服換了。
……
第二天了，靳含霜拿起手機。
她和路云舒的聊天框凝固在昨夜最后一條。
路云舒沒有再給她發來任何一條信息，不知道是放棄了，還是不敢再打攪她。
總之，很安靜。
風平浪靜得就像什么也沒發生過，沒有昨天那場雨，路云舒也從來沒有喜歡過她。
靳含霜放下手機，表情平靜。
她轉頭去做自己的事情，收拾昨天的衣服還有包包。
昨天回來之后沒什么心情，東西亂七八糟地丟在衣帽間里，還沒收拾。
結果就從包里翻出路云舒送給她的耳環。
特別定制，獨一無二的耳環。
“……”
昨天忘記還給路云舒了。
再往里掏掏。
路云舒送她的發圈。
“……”
真服了。
她的生活里怎么到處都是路云舒的痕跡？
靳含霜沉默了一會后把耳環放回盒子里，妥帖放好。
她得把這個還回去。
回頭找人保養一下，要嶄新如初地還回去。
東西收拾得差不多了，事情她也給杜夢瑩說得差不多了。
她收拾東西一半時，杜夢瑩忽然發消息過來問她昨天怎么走那么快，后面發消息給她她也不理人。
她干脆甩了個電話過去，邊收拾邊把昨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
杜夢瑩在電話那頭直拍大腿：“我去，我就說她真的對你有意思！”
“嘖，這是現在的重點嗎？”
“哈哈，不是嗎？”
“不是，現在的重點是我不知道怎么面對她。”
“還用想嗎，你上次不就有答案了？”
“什么？”
“拒絕啊。”
“……”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哦。”
靳含霜手上的動作一停，人也跟著沉默了。
這話是她說的沒錯，但現在……哎呀，不行，路云舒那副可憐樣又出現在她腦子里了！
杜夢瑩見電話里頭一陣沉默，瞇起眼調侃道：“不會吧，我們沈太太不會是舍不得了吧……”
“別亂說話。”
靳含霜第一時間否定。
“我現在真怕了你這張嘴了。”
“哈哈哈哈——”
杜夢瑩樂得不行。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
“就……”
靳含霜一屁股坐下，煩躁地撓了撓頭。
“唉——我覺得她可憐。”
杜夢瑩點頭：“嗯，是可憐。
“剛跟你告白完就被你丟在雨里，嘖，好可憐。”
“……”
想到這個，靳含霜忽然沒個好氣。
“她難道是豬嗎，不會自己躲雨？”
靳含霜：“掛了，先不說了。”
她真掛了。
越說她越覺得路云舒可憐，滿腦袋的可憐小狗，這樣不行，不利于她拒絕路云舒。
東西都收拾完了，沒事干了。
靳含霜坐著刷朋友圈。
刷著刷著，她又刷到路云舒了。
“……”
路云舒就發了一張圖。
圖上有一只白皙的手，手背上扎著針，貼著輸液貼，針連著輸液管……
靳含霜愣了一下。
她生病了？
…
路云舒感冒發燒了。
昨晚淋了雨，回去著了涼，醒來就成這樣了。
現在被姑姑按在醫院里老實打針。
饒是如此，路云舒還想著靳含霜。
第一次往朋友圈里發了打針的照片。
然后第不知道多少次守著靳含霜的聊天框，期待一個回復。
她會看到嗎？
看到后會不會出于那么一點同情愿意和她說話呢？
她現在沒別的奢求，僅僅是想和她說話而已。
含霜，理理我吧……
“咳咳……”
剛咳完就有一只手輕輕貼在她額頭上。
她抬起頭，一個穿著職業裝的短發中年女人站在她面前。
女人眉目間滿是擔憂——她的姑姑，路芳如。
路芳如探完侄女額頭的溫度，又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腦袋：“怎么樣，還難受嗎？困不困？要不要睡一覺？”
路云舒搖了搖頭，說出來的話鼻音都變重了：“沒事，現在好很多了……姑姑你回公司吧，我一個人沒問題。”
路芳如嘆了口氣：“你這樣我還怎么放心回去。”
她看了眼手機：“這樣，等你姑父趕過來照顧你我再回去。
“他給你買粥去了，你最喜歡吃的那家，到時候吃點，不可以餓著，知道嗎？
“還有別的想吃的嗎？讓姑父都給你買來。”
路云舒虛弱地笑著搖搖頭：“粥就夠了。”
路芳如幫她整理了一下頭發：“乖乖打針，姑姑去給你拿藥，有事給我電話。”
路云舒輕輕點頭。
路芳如離開了。
路云舒將手機輕輕翻過來。
沒消息。
靳含霜還是沒有給她發消息。
哪怕是一個標點符號。
路云舒垂下眉眼，聲音很輕地嘆出一口氣。
她又主動了一下。
[含霜，我生病了，很難受]
靳含霜還是沒回復。
…
靳含霜把手機甩到一旁。
她在輸入框里刪刪打打，合心意的話一句也打不出來。
不知道說什么。
說什么都不合適。
沒有立場。
路云舒也不缺人關心，就這樣吧，別讓這個關系變得更糟糕了。
靳含霜站起身，又忍不住瞟了一眼被丟在沙發上的手機。
一股焦躁油然而生。
真煩啊。
但凡沒有這段時間的相處。
但凡路云舒從一開始就說喜歡，她一定可以很果斷地拒絕她，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因為覺得她可憐而連拉黑都做不到。
但凡，路云舒不是路云舒。
……
路云舒生病的這幾天發朋友圈比以往都要勤快。
靳含霜每次打開朋友圈都會被迫追更。
她看見她說晚上睡覺咳醒了。
她看見她說感覺好多了，
她看見她說鼻子好塞，什么味都聞不著了。
她還看見她說藥有點苦，不喜歡吃。
看到這條朋友圈時，靳含霜莫名其妙地笑了一聲。
怎么這么大個人了還怕吃藥啊？
靳含霜就笑了一聲，笑完立馬就不笑了。
她反應過來了。
笑什么笑，這有什么好笑的？
誰家好人生病打針吃藥還在朋友圈開連載？
這小孩肯定是故意的。
不許笑了靳含霜。
然后她就這么一臉嚴肅地刷完了接下來的朋友圈。
刷完之后，她又覺得這樣的自己實在好笑。
她已經不明白自己最近在做什么了。
一邊不知道該怎么應對路云舒的喜歡，想要拒絕，一邊又總是會想起她可憐的模樣，還會跟自己暗暗較勁。
我究竟想做什么啊……
靳含霜心情復雜地放下手機，開始看著窗外發呆。
幾天后，路云舒的朋友圈病期連載日記沒了。
朋友圈里也沒有發別的東西。
就像忽然消失了似的。
靳含霜刷朋友圈時沒有像往常一樣看見路云舒時，心莫名沉了一下，很快又恢復了。
大概是病好了吧。
病好了就不用再發朋友圈了，想來那可能也不是發給她一個人看。
給家里人看，給朋友看，給每一個會關心她的人看。
挺好的，病好了就別折騰這有的沒的了。
[秦曉柳]：哦？開竅了？
[秦曉柳]：昨天不還跟我說沒心思交朋友呢
[靳含霜]：睡了一覺后有心思了
有了女朋友后，她肯定就不會再關注路云舒的事情。
結果晚上她剛下樓準備去附近的公園溜溜彎時，就在自家小區門口遇到路云舒了。
路云舒依舊穿著輕便的衣服，綁著低馬尾，戴著金絲眼鏡，一如那天晚上。
如果她臉上沒有戴著一個白色口罩就更像了。
意外的碰面讓兩人都愣了一下。
路云舒是最先反應過來的那個。
她收起手機，欣喜地迎上前來，走到靳含霜的面前，很乖很乖地喊了一聲：“姐姐。”
還有點鼻音。
“你感冒沒好全啊。”
靳含霜脫口而出。
而后一愣，抿緊了唇。
路云舒聽見這話，眼中瞬間蕩開笑意，態度依舊很乖巧：“好很多了，已經可以工作了。
“你關心我，我很開心。”
靳含霜皺著眉頭看她，沒說話。
路云舒又道：“好得差不多我就來見你了。
“我剛才準備給你發消息，沒想到你先下來了，好巧，好開心。”
她說開心時，眼睛彎彎的。
她因她而產生的每一絲波瀾，都情真意切。
“……”
靳含霜看她這模樣卻怎么看怎么可憐。
都這樣了，又何必來找她呢？
又何必讓她看見她這副模樣呢……
“找我做什么。”
她終究還是說話了。
“含霜，我很想你。”
“……”
靳含霜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這樣的話她以前也聽過，撒嬌的、可憐的、欣喜的、埋怨的……她聽過無數次。
路云舒這個模樣她也在別人身上看到過。
可就是不一樣。
因為是路云舒，什么都不一樣。
她嘆出無奈的一口氣，轉身：“我們需要好好談談。
“上樓坐會吧，免得等會又下雨給你淋病了，我擔待不起。”
…
這是靳含霜第一次帶路云舒回家。
她給路云舒倒了杯溫水暖手，在另一個沙發上坐下。
她看了眼已經摘掉口罩的路云舒，精氣神是沒有從前那么好了。
她忽然想起沈文心。
沈文心感冒發燒才好，轉頭這個又病上了。
難道這倆手里有根感冒發燒接力棒不成？
她想說點什么，忍不住了。
不合適的話就不要說了。
“大晚上過來有什么事嗎？”
好明知故問的一句話。
路云舒說：“我想見你，含霜。
“我應該病好了再來找你，但我忍不住。”
靳含霜的回復淡淡的：“你不該想。”
和那天晚上一樣的拒絕。
“我做不到。”
她看著靳含霜的眼睛，語氣無比堅定。
“含霜，我做不到。”
“我不明白，”靳含霜說，“你怎么會喜歡我呢？”
“我也不明白。”
“？”
“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你了。”
愛情總是這樣，總能叫人意想不到。
靳含霜皺眉：“你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路云舒又搖了搖頭：“不知道。”
她無從確認自己對靳含霜的喜歡究竟是從哪一分哪一秒開始的。
可能是在大學的某一天，或者更早之前。
那些時候，她總是期盼見到靳含霜，期盼和她單獨相處，哪怕只是安安靜靜地坐著一起看星星。
后來，樂悠她們告訴她：“你這就叫喜歡。”
因為* 她不僅想見靳含霜，不僅想和她一起看星星，她還會在她們面前提起她。
有意的，無意的，很多次。
和沈文心的矛盾絲毫沒有影響到她對靳含霜的關注。
她們說，這就是喜歡。
路云舒，你喜歡靳含霜，你完蛋啦！
完蛋了，喜歡死對頭的后媽，喜歡一個有夫之婦。
完蛋了，可她還是很喜歡。
還是很想很想見她。
今天，她坐在喜歡的她面前，終于能坦誠地說這份愛意了。
靳含霜神色微訝。
她更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
怎么會這樣？
她真的有一個喜歡了很多年的人，那個人還是她。
為什么愛情總是來得如此意外？
“我以前根本看不出來你喜歡我。”
“因為你總是把我當小孩。”
因為是孩子，所以孩子稍微靠近一點也沒關系。
孩子說要追求自己也是玩笑話。
什么都可以被年齡這條界限擋在門外。
“……”
靳含霜啞然。
事實的確如此。
她不就是因為這樣才不把路云舒的話當一回事嗎？
她還因為兩家的關系，無比篤定路云舒不會喜歡自己，于是不論有多少奇怪的感覺，她都不愿意往愛情這方面思索。
直到秦妙琳出現。
直到路云舒親口承認：我喜歡你。
愛情……真的很喜歡捉弄人。
“以前看不出來也沒關系，”路云舒說，“現在呢？
“我對你的喜歡，我的模樣，我的性格，我的所有，你都看到了嗎？”
炙熱洶涌的愛意暴露在靳含霜的眼前，殷殷期盼著、渴望著她。
靳含霜皺起了眉頭。
她又一次看見了，她對她的真情實意。
可是，可是……
靳含霜緩緩啟唇。
路云舒就像是預料到她要說什么一般，搶先道：“不要那么快拒絕我，含霜。
“你明明也很關心我，我都看見了。”
靳含霜嗓子眼里的話都卡了一下，她眉頭皺得更緊了：“？”
“對方正在輸入。”
路云舒想起這件事，心情都好了很多，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
“這個狀態我看到好幾次了。”
靳含霜沒有回復，一個字也沒有。
可是靳含霜的狀態跳了很多次“對方正在輸入”。
雖然一個字的回復也沒有，可她還是看到了。
靳含霜并不是完全不想理她，她好像是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她。
有點別扭的狀態。
靳含霜：“……”
“所以你故意在朋友圈發那些東西？”
“你看見了？”
“你發出來不就讓人看的？”
路云舒笑了一下，說：“是，給你一個人看的。”
靳含霜：“……？”
路云舒語氣很溫柔，又一點小委屈：“我怕你不看我的消息才發朋友圈。
“我有點卑鄙，不想讓別人擔心，又特別想讓你擔心，哪怕只是同情一下我。”
靳含霜完全說不出來話了。
她在她這里學的招式，全都用在她身上了。
偏偏還用得這么可憐……這么招人心疼。
路云舒放下水杯，靠近靳含霜，勇敢地握住她的手。
然后俯下身，將臉放在她的手心里，像從前認錯一樣，目光盈盈地望著她。
“含霜，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你，所以可不可以別那么快拒絕我，可不可以也給我一個追求你，討你歡心的機會？
“求你，姐姐……”
溫柔又可憐的語調，漂亮又柔弱的模樣。
這些只對她一個人釋放。
靳含霜一瞬間就成了啞巴。
路云舒大抵覺得這還不夠，又輕輕地蹭了蹭她的手心，蹙起眉尖，一派可憐地說：“我還在生病，含霜，我好難受……”
靳含霜：“……”
完了。
她連收回手的勇氣都沒有了。
“路云舒，你現在是在用我教你的招數來對付我？”
路云舒笑了一下，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
“靳老師教得好。”
靳含霜：“……”
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第25章
靳含霜還是把自己的手抽回來了。
“難受就回家睡覺, 別在我這里賣可憐。”
然后無情地把路云舒請出家門。
路云舒站在門外，手里拿著自己的口罩，看起來有點可憐, 還有點慘。
她應該賴在她身邊不走。
可她不敢太過分。
怕靳含霜生氣, 怕靳含霜真的再也不理她了。
不過她嘴上還在努力著：“含霜, 我不可以多留一會嗎？就一會……”
“一秒也不行。”
靳含霜知心善良大姐姐人設已然消失不見，現在在路云舒面前的是無情的壞姐姐。
“趕緊回你家去。”
“含霜……”
“嗯？”語調危險。
“姐姐……”
“嘖。”語氣不對了。
“那我先回去了, 下次再見。”
靳含霜沒接這句話。
路云舒站在她家門口，眼巴巴的。
可是再眼巴巴也沒聽到回應。
無情的壞姐姐是這樣的。
但路云舒還是要再努努力, 免得她離開這個地方了，靳含霜就不搭理她了。
她輕輕地握住靳含霜的手。
“含霜，不要再不理我了。
“不論發生什么, 你都可以告訴我你在想什么，不要不說話，好不好？”
靳含霜：“……”
很想說不好, 偏偏她又露出一副可憐相。
真像一只要被主人拋棄的小狗。
靳含霜的心瞬間又軟下去一點。
“趕緊回家去吧。”
“你先答應我。”
“……”
“姐姐……”
“行了行了, 知道了。”
路云舒瞬間多云轉晴，眼眸彎彎，從小可憐秒變開朗小狗。
“含霜真好。”
“……”
靳含霜：“少說好話, 趕緊回去。”
路云舒悄悄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一些：“再聊一會？”
靳含霜瞪她：“別得寸進尺啊。”
路云舒笑了起來。
笑得溫柔又漂亮。
漂亮得讓人說不出重話。
于是靳含霜只能：“……”
她覺得自己的心真的太軟了——對路云舒。
不行, 不能這樣。
該狠還是得狠點。
她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你在這等會, ”靳含霜轉身往家里走, “我把耳環還給你。”
趁著路云舒在這一并還了，省得后面還要跑一趟。
這樣珍貴的東西她不想留著，顯得太不清不白了。
靳含霜匆匆跑回衣帽間, 拿上耳環，拿上發圈, 把有關路云舒的痕跡能拿、能想起來的都帶上了。
怪路云舒來得太突然，她還沒來得及把這些東西都整理出來呢。
就先拿吧，有遺漏的之后再說。
她往門口走，推開門——
空的。
再看一眼電梯。
正在下行。
“……”
這時候跑得倒是挺快！
…
路云舒到家了。
非常快，半情愿半不情愿的快。
要不是靳含霜要把東西還給她，她應該還能再死皮白賴一會。
到家后，她先給靳含霜發了條消息：[送給你就是你的了。]
然后丟掉口罩，換衣服，洗手洗臉。
回來繼續守著手機，守著喜歡的人的信息，眉眼開朗著呢。
含霜愿意跟她說話了，真好。
[靳含霜]：這是你騙我收的
[路云舒]：沒騙你
[路云舒]：這是我的學費
[靳含霜]：？
[路云舒]：謝謝靳老師教我
[路云舒]：老師教的很好，老師值得更多的禮物
[路云舒]：老師下次想要什么禮物？
靳含霜：“……”
真是厚臉皮。
她以前怎么沒發現這姓路的臉皮這么厚呢？
也是，臉皮不厚都干不出虛構個暗戀對象來套路她的事。
她真是小看路云舒了！
靳含霜不想回了。
她也不知道回什么了。
別回了，越回越糟糕，別給這小孩蹬鼻子上臉的機會。
她不回復后，路云舒主動給她發了消息來。
是語音。
她沒多想就這么點開了，于是她就聽見她說：“含霜，我好開心。”
開心什么呢？
點開第二條語音：“你跟我說話了，你知道我喜歡你了，我可以告訴你我有多喜歡你了。”
然后是第三條語音：“我喜歡你靳含霜。”
第四條：“我喜歡靳含霜。”
一字一句，情真意切，都是她隱忍多年的愛意。
路云舒的感冒還未完全康復，說話仍帶著一點鼻音，語氣微沉，可是放在語音里竟然更好聽了。
尤其是她的聲音帶著笑。
真情實意的，十分滿足的笑。
她僅僅是可以向她表達愛意就能這么開心，那她之前該忍了多久啊……
靳含霜鬼使神差地聽完了，后知后覺自己居然頗為耐心地把路云舒的語音都聽完了。
甚至覺得她聲音更好聽了。
還不由自主地思索起來了。
靳含霜：“……”
真是無語——對自己。
大概是因為不清楚她會不會點開自己的語音聽，路云舒發消息的方式又改回打字了。
一條新信息明晃晃地蹦了出來：[含霜，可以考慮一下我嗎？]
[靳含霜]：別問了，睡你的覺去
她不喜歡這個問題。
她有點逃避。
說不上來是為什么。
她又躲起來了，不再回復路云舒的話。
路云舒看著她們就這么中斷的聊天記錄，沉默不語。
到最后，靳含霜也還是沒說愿不愿意給她一個機會。
姐姐有點不好追。
……
日子還是這么過著。
路云舒的感冒還沒好，每天還是得吃藥。
比如，今天。
下午三點多，她合上文件夾后才看到旁邊還放著本該中午就吃掉的藥。
“……”
好，又忘記了。
她拿起水杯，準備補救一下。
然后停住，看向手機。
腦海中飄蕩著靳含霜那天晚上脫口而出的一句：你感冒還沒好全啊。
她明明也有在關心她。
再下一秒，手機的攝像頭已經對準桌上的藥了。
點開輸入框打字：[忘記吃藥了]
停頓一下，思索片刻，往里頭再塞一個字，發送：[又忘記吃藥了]
拍完后，她滿意地彎了彎唇角，放下手機，吃藥。
她就是要在靳含霜面前可憐一點。
要做讓靳含霜覺得可憐的可憐。
靳含霜看到了。
她拿著手機，頗為冷靜地看著路云舒賣慘。
不得不說，路云舒現在對她賣可憐可真是得心應手，越來越厲害了。
對此她有以下六點要說：[……]
外加一個字：[吃]
她實在不知道說什么了，還真的有點沒辦法不管。
路云舒這點和沈文心一樣，生病的時候，忙起來就忘記吃藥。
病都還沒好透，怎么可以不好好吃藥？又病倒了怎么辦？
真是倆讓人擔心的小孩。
換做是沈文心，她現在已經開始嘮叨，叮囑了。
但對方是路云舒，她的話都忍住了。
心底忍不住擔心，嘴上忍住了關心。
隨后，路云舒發來一條語音：“吃了。”
好簡單的兩個字，這都要給她發語音。
幼稚，膩歪。
靳含霜沒有再回復。
該吃藥了路云舒。
生病就得乖乖吃藥，不可以老是忘記。
…
靳含霜拿著手機，眉頭皺得死緊，都要打成結了。
她不該發這些東西，這會讓她們的關系更糟糕。
可是她又總是克制不住想起路云舒的模樣，想起她摘掉口罩后脆弱的模樣，多可憐……
[我拍了拍路云舒]
路云舒沒反應。
也對，這本來就沒信息提示。
于是屏幕上多出一條綠色信息框：[.]
好了，提醒就到這里，她靳含霜仁至義盡。
路云舒看見靳含霜的消息就點進來了。
手機震了一下。
[含霜拍了拍我]
跟著就是那個簡潔的點，再然后就什么也沒有了，仿佛靳含霜只是誤觸了屏幕。
路云舒：“？”
這是什么意思？
[路云舒]：怎么了嗎？
靳含霜沒有回復。
路云舒也不急，很有耐心地等著，一邊等一邊看她們的聊天記錄。
她看到自己今天下午發給靳含霜的信息，眼睛一轉，又看了一眼現在的時間，福至心靈。
她忍不住笑了。
路云舒給手邊已經拆過的藥片和水杯拍了張照片，發給靳含霜。
附送一條語音：“吃完了。”
靳含霜看到了，還是沒回復。
這次她連正在輸入的狀態都沒有了。
藥吃了就行，其余的……多說無益。
……
接下來的幾天，一到吃藥的時間，路云舒就能收到來自靳含霜的拍拍和點點。
然后她就會乖乖地把藥吃了，再把照片拍給靳含霜，乖乖地說一句：“吃了。”
后面再帶一個打勾的表情，仿佛她們共同完成了一個任務。
感冒好了之后，路云舒回過頭去看她們的聊天記錄。
一來一回，沒有過多的言語交流，可她還是很開心。
她喜歡的人有在關心她。
路云舒點開語音：“含霜，我的藥都吃完了，感冒也好了，謝謝你一直在監督我。
“我們含霜真好。”
不出意外，靳含霜自然也聽到這兩條語音了。
輕柔的話語吻過她的耳畔，像一陣風，令她陷入沉默。
她緩緩放下手機，沉痛地扶住額頭。
靳含霜，你現在究竟在干什么啊……
第26章
靳含霜深深意識到, 自己現在對路云舒太過心口不一。
嘴上說著拒絕，實際上卻在關心人家，甚至還會貼心提醒按時吃藥。
世界上哪有這樣拒絕人的？
她到底在做什么？
這又算什么？
荒唐, 離譜！
靳含霜在內心譴責完自己, 還是一如往常地沒有回復路云舒。
接下來的日子, 她冷了路云舒兩天。
或者說，她讓自己的腦子冷靜了兩天。
冷靜、克制, 不要讓這段關系變得無法收場。
路云舒也意識到了。
這兩天她經常自言自語。
有時候靳含霜一天都不一定能答她一句。
她知道這就是靳含霜的拒絕。
好傷人的處理，好冷酷的拒絕, 就因為她是路云舒。
可她們之前明明連朋友都做得那么好……
夜晚，她坐在家里看著手機發呆。
過了會，她又拿起手機給靳含霜發消息：[含霜, 你又不理我了，之前明明說好了不會再這樣。]
靳含霜，騙子。
路云舒輕輕嘆了口氣。
可她好喜歡這個騙子。
這個騙子前兩天還特別關心她, 絕情又不是那么絕情, 折磨得人心發癢。
[路云舒]：是不是只有我生病了你才會理我？
[靳含霜]：別亂說話
這句可以說是秒回了。
路云舒眉頭輕揚，眼底的眸光微微亮了起來。
難道她一直都有看她們的聊天界面？
[路云舒]：你終于理我了
[路云舒]：你怎么可以在我病好之后就不理我了？
在抱怨，又在委屈。
忽然間, 好像有一只委屈可憐的小狗在靳含霜面前告狀。
搞得靳含霜的表情都不好意思再冷下去了。
小狗多可憐啊……
[路云舒]：你就應該在我不生病的時候多找我聊天, 這樣才健康
靳含霜歪了一下腦袋, 神情疑惑。
她終于忍不住了：[健康？]
[路云舒]：和身體健康的人說話不會被傳染病氣
“？”
好無語。
靳含霜竟然也無語地笑了。
[靳含霜]：什么跟什么, 亂七八糟的
路云舒看著自己發出去的話也覺得好笑。
為了讓靳含霜和自己說話，她真是什么亂七八糟的話都說出來了。
可她也只是希望她理理她。
生病時理她，不生病時也理她, 很簡單的想法。
跟著，路云舒話鋒一轉：[你剛剛是不是在擔心我會故意弄病自己來找你？]
靳含霜皺了一下眉頭。
這話有點歧義。
這個擔心可以是擔心, 也可以是怕，是嫌棄。
在路云舒這句話里，后者的意味竟是說不出來的強烈。
但她明明不是這個意思……
[靳含霜]：我是怕你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路云舒]：不會的，我不會這么做
路云舒的回答果決而快速。
[路云舒]：這樣不好，你不喜歡，我也不喜歡，這么做就像是在威脅人
[路云舒]：我不想威脅你
[路云舒]：我只想跟你賣可憐
[路云舒]：我病剛好姐姐就不理我了，我好可憐
后面還跟著一張線條小狗的動圖，小狗一屁股坐下，跟著就開始嗚嗚地流下兩行眼淚，可憐兮兮。
畫風一下就變了。
靳含霜：“……？”
她一下沒忍住，笑出了聲。
更無語的是，她居然覺得路云舒這樣……有點可愛。
[靳含霜]：真受不了你這個小孩
[路云舒]：不是小孩了
[路云舒]：27了，正是可以談戀愛的年紀
這明示都要糊到靳含霜臉上了。
靳含霜笑了一聲。
[靳含霜]：那還不快去談？
[路云舒]：正在拿著姐姐愛的號碼牌排隊
[路云舒]：姐姐，我是第幾號？
[路云舒]：可以插隊嗎？
靳含霜更覺好笑了。
原來她也會說這種俏皮話啊。
可惜了。
[靳含霜]：你趕不上號
[路云舒]：【線條小狗哭哭.GIF】
[靳含霜]：哭也不可以。
路云舒看著手機，托著下巴，沉默不語。
姐姐真的不好追。
……
小狗沒有追到姐姐，但是小狗哭哭很有效果。
靳含霜現在不會再冷著路云舒了，該回復的會回復，回復的次數也比這幾天的多，而且越來越自然，好像又找回當初做朋友的感覺。
雖然如此，但也絲毫不妨礙她要去找桃花。
是時候了，該談談戀愛了。
她談了戀愛，小狗才會死心，一舉兩得。
她的牽線人自然是社交達人秦曉柳。
秦曉柳最近認識了一位新的朋友。
對方外貌好，性格好，樣樣優秀，而且單身，還不是甜妹，真適合靳含霜。
她覺得靳含霜就該和對方認識認識，先談個朋友，覺得不錯再談個戀愛，循序漸進！
靳含霜答應了。
先嘗試和對方接觸，從做朋友開始，后續的事就看有沒有感覺了。
秦曉柳在家里辦了個小聚會。
吃燒烤，打游戲，看看電影，簡單小聚。
來的都是特別熟絡的朋友，要介紹給靳含霜的新朋友除外。
新朋友一來，秦曉柳立馬就把她介紹給靳含霜，非常自然地把帶著新朋友融入這個環境的任務放到靳含霜肩膀上。
靳含霜漂亮又有親和力，交給她就對了。
融入也好，陪陪新朋友也好，她們怎么舒服怎么來！
秦曉柳一走，靳含霜和新朋友面面相覷。
這位新朋友長得是很漂亮，鼻梁上戴著一副黑色細框眼鏡，長發如瀑，穿著一條黑色的裙子，斯文又溫柔。
秦大小姐嚴選，必不會有錯。
但她還是更喜歡金絲眼鏡，可以說是她的取向。
不是因為路云舒，她幾年前就喜歡漂亮女人戴金絲眼鏡了——不對，怎么又想到路云舒了？
靳含霜丟開腦子里的小狗，伸出手：“你好，靳含霜。”
“你好，白露。”
她握住靳含霜的手。
“我知道你。”
靳含霜揚眉，笑著問：“哪一種知道呢？”
“了解了很多的那一種吧。”
“哦？”
“曉柳說要給我介紹一位朋友，她說是你，我就搜了一下，好漂亮。”
“嗯？”
“真人更漂亮。”
靳含霜眨了眨眼，笑開了：“這么直接啊？”
白露點點頭：“對喜歡的人就應該直接點。”
這就真的很直接了。
莫名其妙的，靳含霜又想起路云舒了。
路云舒現在對她也很直接。
自從暗戀被戳破后，路云舒就像是恨不得天天在她耳邊說喜歡，這樣喜歡，那樣也喜歡，還說拿著她愛的號碼牌排隊……都什么跟什么啊。
白露看見靳含霜唇角露出淺淺的笑意。
靳含霜看向白露：“進去吧，等會曉柳該找我們了。”
白露：“嗯，好的。”
…
秦曉柳杜夢瑩幾人在客廳玩分手廚房。
靳含霜坐在后頭的吧臺上看她們玩。
白露也坐在她旁邊。
兩人喝著果汁聊天。
氛圍很融洽，聊得也很融洽。
白露人很好，說話很風趣。
靳含霜就這么坐著聽她說話，覺得也挺有意思，僅僅是挺有意思。
靳含霜的手機響了一下，她低頭看了眼。
[路云舒]：含霜在做什么？
這時，客廳里忽然叫了起來。
“鍋鍋鍋！”是秦曉柳的聲音。
游戲里有個鍋在冒黑煙了。
“啊啊啊，滅火器滅火器！”是秦曉柳女朋友的聲音。
“呲——”滅火的聲音。
“淡定點~”是杜夢瑩老神在在的聲音。
靳含霜和白露被她們的動靜吸引，齊齊偏頭看去。
靳含霜干脆拍了一張她們鬧騰的樣子，發給路云舒。
[在看朋友打游戲。]
[路云舒]：你不玩嗎？
[靳含霜]：沒空
[靳含霜]：姐姐要陪妹妹的
這話發出去后，路云舒沉默了幾秒。
[路云舒]：新認識的？
[靳含霜]：嗯
[路云舒]：那我呢？
靳含霜在屏幕這頭愣了一愣。
[路云舒]：我也是妹妹
[路云舒]：我也需要你陪
[路云舒]：比她需要
一連串的話，醋味沖得靳含霜都插不進去嘴。
靳含霜看著這幾句醋言醋語卻不自覺笑了，說不上來為什么。
[路云舒]：明明是我先來的
靳含霜笑不出來了。
“……”
她把手機翻過去，壓在桌面上，重新看向白露，聽白露說話。
她要談戀愛的，就應該多關注新妹妹。
新妹妹很健談，笑起來的時候也很好看。
靳含霜托著臉頰，目光溫柔地看著妹妹的笑臉，手指有意無意地摩挲著手機側邊，腦子里沒由來地想著：小狗笑起來也好看。
何止是好看，簡直漂亮死了。
尤其是當她彎下腰來，把臉放在她手心里，目光深情又溫柔地望著她笑時，簡直無人能及。
小狗還會撒嬌，還會抱怨，還會吃醋。
——明明是我先來的。
靳含霜猛然回神，愣在原地。
“姐姐。”
耳邊傳來白露的聲音。
“姐姐？”
靳含霜反應過來，定目看向她：“嗯？怎么了？”
白露道：“你怎么不說話呢？”
靳含霜歉然地笑了笑：“剛想起點事情，不好意思。
“你剛剛說了什么，再跟姐姐說一次好嗎？”
“好呀。”
靳含霜揉了揉太陽穴。
有點糟糕……
…
路云舒開車來到靳含霜小區。
站在小區樓下，她仰頭看向靳含霜家所在的層數。
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過來，來這里又能做什么呢？
可就是在聽到靳含霜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時，心里便有了這么一個沖動的想法。
想見她。
怕她今晚不回來。
又怕她今晚不是一個人回來……
“你怎么在這里？”
意外的聲音響起。
路云舒一轉身便看見靳含霜站在不遠處，正一臉詫異地望著自己——身旁空無一人。
懸著的心瞬間放下了。
路云舒笑著迎向靳含霜：“你怎么忽然回來了？”
靳含霜說：“有點事就提前回來了。”
路云舒問：“什么事？”
靳含霜不說話了。
她不知道該怎么說。
不知道該怎么告訴眼前人：我在面對別人時，腦子里全是你。
這個晚上，她嘗試著發展新的緣分，嘗試在眼里放下另一個人。
可是她越想借白露忘記路云舒，居然就越忘不掉，越靠近白露，路云舒的模樣便在她腦海中越發清晰。
好像連老天都在和她對著干。
好像連老天都想要她看清楚自己的心。
她被攪得心煩意亂，于是找了個借口先行離開，獨自一人呼吸外頭的新鮮空氣，而后回家。
卻沒想到，居然在樓下遇見了占滿自己腦海的人。
靳含霜轉移話題：“你來這里做什么？”
“想見你。”
路云舒毫不遮掩對她的愛意。
“怕你被別的妹妹搶走了，所以想來插隊。”
“含霜，考慮一下我吧，好不好？”
靳含霜看著路云舒，沒有說話。
幾秒后，她忽地笑了一聲，笑意里滿滿的無可奈何。
完了，她居然想答應她……
第27章
靳含霜沒答應, 也沒拒絕，也沒趕路云舒走。
她們在散步。
肩并著肩，沿著小區外頭的路慢騰騰地走。
夜風吹來, 空氣里有青草的氣息。
“新妹妹呢？”
路云舒先開了口, 問了她最在意的事情。
“新妹妹在和我朋友們打游戲呢。”
“你不陪她了？”
“不陪了。”
“有點事。”靳含霜又這么說。
“那要不要先去忙你的事, 忙完我們再繼續散步？”
路云舒真信了。
靳含霜忍不住笑了。
好正經好認真啊，她居然真的信了。
“沒關系, 事情晚點處理也沒事。”
路云舒聽見這話，忽然明白了點什么, 心里小小地開心了一下：“你不喜歡她？”
如果不是不喜歡，那可以晚一點處理的事情又何必急著回來？
靳含霜糾正她：“只是沒感覺，不是不喜歡, 做朋友還是可以的。
“妹妹人還是很不錯的，很健談，很有趣, 也很漂亮。”
路云舒又來了：“比我漂亮？”
靳含霜無奈地笑了：“真的是……”
這小孩每次都不放過在她心里爭第一的機會。
“不一樣的漂亮, ”靳含霜說，“你們都戴眼鏡，她是黑框的, 你是金絲的, 很不一樣。”
路云舒卻笑了一下：“懂了, 你喜歡我。”
靳含霜看向她。
路云舒也望了過來, 眉眼間帶著笑意。
“我知道，你喜歡金絲眼鏡。”
靳含霜意外地問：“你怎么知道？”
“你朋友圈說過。”
“？”
“幾年前吧，你發了條朋友圈, 圖片是一副金絲眼鏡放在桌面上，配文是‘真好看’, 那不是在夸眼鏡嗎？”
靳含霜發的朋友圈太多了，對這一條已經沒印象了。
不過，路云舒說的沒錯。
“對呢，姐姐喜歡這款眼鏡，也喜歡看漂亮妹妹和漂亮姐姐們戴這款眼鏡。”
她說完，身旁的漂亮妹妹停下腳步，忽然靠近她，湊到她眼前來，那雙藏在金絲眼鏡后的眼睛漂亮又明亮。
“那我呢？”
路云舒這么問。
“姐姐也喜歡看我嗎？”
她也漂亮吧，她也戴著她喜歡的眼鏡，那她可不可以多看看她，多喜歡喜歡她？
靳含霜望著眼前漂亮得不像話的路云舒。
現在好了，她不止滿腦子都是路云舒，就連兩只眼睛里都是了。
跟著，她反應過來了：“等等，你這副眼鏡不會是為了我換的吧？”
路云舒唇角一彎，又笑得很迷人。
“是呢。
“喜歡嗎？”
靳含霜恍然大悟，更意外了。
她說呢，以前眼鏡款式都平平無奇的孩子，怎么忽然從某天起開了竅，戴起了這款眼鏡。
原來她對她的喜歡真的藏了這么久。
她真的好喜歡她啊……
堅持多年的暗戀被戳破，被清晰地放到靳含霜的眼前，讓她意外，讓她不敢置信，也讓她的心不知不覺軟了下去。
她感慨道：“真是沒想到會有人喜歡我這么久……”
這是一份超乎她想象的愛，她就快要無法抵抗了。
路云舒忽然輕輕握住她的手。
她們的十指相勾，輕柔地糾纏著。
從前她以朋友身份送給路云舒的手鏈，正在路云舒的手腕上光澤流轉。
她聽見路云舒說：“含霜值得。”
再然后，路云舒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在她的手心里分外溫柔地注視著她。
她只看得見她一個人。
“……”
靳含霜沒有應答。
過了一會，她的指尖動了動，很輕很輕地摸了一下路云舒的臉。
…
“成了嗎成了嗎！”
手機聽筒里傳來樂悠激動的聲音。
路云舒下意識搖了搖頭，沒人能看到：“沒有。”
跟著是范佳的聲音：“她都摸你臉了誒！”
再然后是肖繁繁的聲音：“就是啊，她都摸你臉了誒！”
路云舒想起那一刻的溫柔，無奈地笑著，溫聲重復：“就是啊，她都摸我臉了。”
靳含霜明明都摸她的臉了。
靳含霜明明都不抗拒她了。
結果呢？結果還是沒有結果。
就在她以為會有近一步的動作時，靳含霜沖她笑了笑，讓她回家去。
“我要回去忙我的事情了。”
靳含霜當時是這么說的。
她還是不知道那件事是什么事，但她也無法挽留靳含霜，于是她只能說一句：“下次見。”
靳含霜輕輕拍拍她的手臂，什么也沒說，轉身離開了。
她和晚風一起被留在原地。
被靳含霜撫摸過的地方似乎還留有靳含霜的溫度，深刻得令人難忘。
所以……她是有一點喜歡她了嗎？
……
第二天晚上，杜夢瑩被靳含霜約出門喝酒。
在她們常去那家清吧，又是角落的位置，周圍沒有別人，臺上也沒有人唱歌，很安靜，很適合說話。
杜夢瑩聽完靳含霜說的事情后，微微笑著給她倒了一杯酒，嘴里吐出三個字：“* 你完了。”
靳含霜撩起眼皮子看她一眼，伸手拿酒，仰頭一飲而盡。
是啊，她完了。
她當然也知道自己完蛋了。
她徹徹底底栽在路云舒這個小孩手里了！
“你現在打算怎么辦？”杜夢瑩問，“談嗎？”
靳含霜倒酒的手頓了頓。
談嗎？和路云舒？
好奇怪，那可是她女兒的死對頭。
可是……心在期待。
她有點，不想拒絕了。
“不知道……”
靳含霜又悶頭干完一杯酒，小聲嘀咕了一句：“真煩，臭小狗。”
當初就跟她告白多好。
當初她不把她的話當玩笑話多好……
“你覺得呢？”
她忽然把問題拋給杜夢瑩。
“我覺得？”杜夢瑩好笑道，“我覺得有個屁用，你都這樣了。”
“哪樣呢？”
“因為喜歡路云舒所以恨不得把這里的酒都干完。”
“我這是苦惱。”
“對，因為喜歡所以苦惱。”
“……”
“特別苦惱呢。”
特別苦惱，所以特別喜歡。
靳含霜在桌子下踢了她一腳。
杜夢瑩笑了兩聲，然后才說：“說真的，要是真的特別喜歡，那就去談一下吧。”
靳含霜望向她。
杜夢瑩問：“你是不是在顧慮文心？”
靳含霜沒否認。
杜夢瑩：“她真的就這么不能接受路云舒？”
靳含霜語調拉長：“嗯……倒也不能這么說。”
“她們倆之間的情感有點復雜，討厭又不是那么討厭對方。”
不是純粹的討厭，或者都不是自愿地討厭，而是“跟著”父親敵視對方。
她們有時候在別人面前還會幫對方說話。
比如路云舒說她出軌會讓沈文心難過。
比如她曾親眼見到沈文心在高中時，罵他們班某幾個在背后議論路云舒的男生是：“癩蛤蟆點評人類。”
你說她們討厭對方吧，的確天天跟對方較勁。
你說她們完全厭惡對方吧，她們又還會護著對方。
很復雜的一種對手關系。
“不知道該怎么形容，有時候我覺得她們真的蠻幼稚的。”
靳含霜表情也復雜起來了。
不過有件事她還是可以確定的。
“但現在要是讓文心知道我和云舒在一起，那肯定是沖擊的。”
“那……不讓她知道呢？”
“？”
杜夢瑩道：“她一直都不管你的感情生活，只要你別把人帶到她面前去，就這一點還不夠自由嗎？”
靳含霜眼眸微瞇：“你想說什么？”
杜夢瑩笑了笑：“偷偷地談，談多久是多久。
“說不定還不用等文心知道，你們就分手了呢？”
“……”
靳含霜輕笑一聲，無奈地撫著額頭：“誰家談戀愛是還沒談就想著分手的啊……”
“那我祝你們倆百年好合。”
“……”
“永浴愛河，永結同心，白頭偕老，新年快樂，中秋快樂？”
“神經呀你。”
靳含霜被氣笑了。
杜夢瑩忽然一拍手掌：“也說不定文心知道你拿下她對家后，反而會覺得：‘嚯，我媽真牛！’，然后讓你把路云舒狠狠玩弄在股掌之間！”
靳含霜皺眉，又無語又好笑：“變態啊你，我家文心才不是這種人！”
她家文心是很好的人。
……路云舒也是。
“那怎么辦呢？”杜夢瑩看著她問，笑瞇瞇地問，“拒絕路云舒？”
靳含霜陷入了沉默。
她緩緩靠向椅背，仰頭看著天花板。
良久之后，終于開口說了一句：“怎么辦呢，這次有點舍不得拒絕了……”
她又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
…
靳含霜喝醉了，半醉吧。
腦子一半清醒一半糊涂，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在想路云舒。
她又在想路云舒了。
那個會賣可憐的小狗最近總是在她腦子里跑來跑去的……
她突然有點想見她了。
一旁的杜夢瑩拿出手機：“我給叫你個代駕吧。”
她倆都喝酒了，自己開車肯定是不行的。
靳含霜輕輕點了一下頭，又想起點什么，忽然伸手按住杜夢瑩的手臂：“等等。”
然后沉默，沉默。
好一會后：“我這有個電話號碼。”
十幾分鐘后。
杜夢瑩看著站在她們眼前的路云舒：“……”
真服了。
以為你叫代駕，沒想到你把曖昧對象喊來了！
杜夢瑩沒話說，真沒話說。
路云舒沒想到靳含霜會給自己打電話。
她問她有沒有空。
她問她愿不愿意來接她。
然后她就出現在這里，接著就知道靳含霜喝醉了。
她看向靳含霜。
靳含霜這會很安靜地坐著，眼睛盯著桌上的酒杯，不說話，眼神清清亮亮的，看著一點也不像喝醉了。
她偏頭望向杜夢瑩，以眼神詢問。
杜夢瑩解釋了一下：“半醉，腦子還是有點清醒的。”
路云舒明白了。
杜夢瑩：“那就辛苦路總把她送回家了，到時候別忘了找她要代駕費。”
轉頭對靳含霜叮囑一句：“趕緊回家睡覺吧你。
“接我的人來了，我先走了。”
靳含霜坐著，悠閑地沖她揮了揮手：“拜~”
路云舒禮貌頷首，隨后帶著靳含霜走出清吧。
半醉半醒的靳含霜走路還算穩當，但手不老實。
路云舒的手有點暖，她便一直握著，甚至左右手交替握，仿佛在握暖手寶。
路云舒也沒掙扎，任由靳含霜隨心所欲。
“冷嗎？”路云舒輕聲問。
“有點。”
靳含霜握緊路云舒的手，不自覺依賴著。
她好像喝了酒就沒了分寸，又好像喝了酒就更順從本心了……
“那我們快點回車上。”
“好。”
夜風搖搖晃晃地飄過來，吹來路云舒身上的香氣。
靳含霜聞到了，她說：“你身上好香啊，沐浴露的味道……剛洗完澡？”
路云舒嗯了一聲：“剛洗完澡沒多久就接到你電話了。”
靳含霜笑了一下：“哦？那好像是我不對了，害我們路總剛洗完澡又要出門。”
“沒關系，”路云舒輕輕攬住她的肩膀，眼里都是笑意，“路總很開心。”
“見到我開心呀？”
“是呀。”
路云舒學著她撒嬌般的尾音。
好可愛。
靳含霜心想。
怎么可以連學她都這么可愛呢？
路云舒忽然反問了一句：“那姐姐呢？”
“嗯？”
“姐姐見到我開不開心？”
靳含霜聞言先是一笑，抬眸看向她，不小心落在她那雙星星一樣迷人的眼睛里。
這雙眼睛里只有她一個人。
過去，現在，都是她。
她望著，望著，酒意戰勝清醒，心跳把控理智，輕輕脫口而出：“姐姐也很開心……特別開心。”
話音落地。
風與月色在她們的頭頂之上沙沙輕響。
這一瞬間，路云舒好像看見了，屬于她的愛意回響。
第28章
靳含霜坐在路云舒的車里, 人很安靜。
她安靜地看著路云舒幫自己系安全帶，安靜地看著路云舒拿出一條薄毯披在她身上。
她的鼻尖全是路云舒身上的沐浴露氣味，淡淡的, 很好聞。
她還看見路云舒的唇, 瑩潤嫣然, 好像什么也沒涂，可是看著就很甜。
看著就讓人想咬一口。
很快, 這片唇離她遠去。
路云舒坐回原位，渾然不覺, 關切地望著她：“現在還冷嗎？”
靳含霜在心里暗罵自己糟糕，喝了點酒腦子就開始沒分寸了，一邊搖頭回答：“不冷了。”
這時, 路云舒的手忽然伸過來，溫柔地摸著她的頭發。
倆人四目相對。
她也變得沒有分寸了。
“今晚喝了很多酒嗎？”
“嗯……”
“為什么？”
“有事。”
靳含霜避開她的目光，垂下眉眼：“有點心事……”
路云舒的手還在她的頭頂, 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 沒有離開的意思。
倒是挺安撫人的。
路云舒：“心事可以跟好朋友宣泄，酒下次就少喝點吧，對身體不好。”
還管起她來了。
靳含霜輕笑了一聲, 緩緩轉頭望向她：“怎么辦呢, 姐姐覺得沒喝夠, 現在還想喝呢。”
路云舒也笑了：“怎么辦呢, 我只好陪姐姐喝了。”
打都沒打，直接加入了。
“好啊。”
靳含霜彎起眼眸，笑得像只漂亮狐貍。
“開車吧, 去你家喝。
“你家里有酒吧？”
為什么要去路云舒家，她也不知道。
只是話已經說出口了, 收回也來不及了。
“有。”
沒給她撤回的機會，路云舒應了這么一聲，發動車子，離開停車場，回家。
…
回到路云舒住的小區之后，靳含霜全程黏著路云舒。
路云舒走她走，路云舒停她停，一定要路云舒扶著她她才走。
因為她不能自己走路。
路云舒也不敢讓她自己走。
一走就偏航，直線都走成了拋物線。
雖然喝醉了不能好好走路，但路云舒覺得靳含霜很乖。
因為她會主動伸出手，對她說：“牽姐姐。”
好可愛，可愛得不講道理。
路云舒根本沒辦法拒絕這樣的姐姐。
倆人牽著手進了電梯。
靳含霜安靜地依靠著路云舒。
電梯里也好安靜，只有她們兩個人。
下一秒，靳含霜聽見身邊傳來輕輕的一聲笑，跟著便是路云舒的聲音，特別溫柔：“下次喝醉了也喊我去接你吧。”
靳含霜：“嗯？”
路云舒：“含霜喝醉了可愛。”
靳含霜笑了：“喜歡啊？”
路云舒點頭：“喜歡得不行。”
靳含霜眉開眼笑。
完了，她現在聽到路云舒說喜歡心里也會高興。
哦，臉上也高興了。
“那姐姐喜不喜歡我呢？”路云舒很忽然這么問。
靳含霜那句開心讓她記到現在。
她沒辦法不去在乎。
那是她苦苦追求她以來，第一次看到她回應她的愛。
是回應她的愛吧？
還是她誤會了，出現了幻覺？
她需要姐姐給她一個清晰的回答。
靳含霜卻沒有直接回答。
她靠在她肩膀上，看著轎廂照出她們的模樣，嘴里重復著：“姐姐喜不喜歡你呢，喜不喜歡……”
路云舒聽她輕聲念叨了一會，低頭笑了起來。
“不好回答嗎？”
靳含霜點頭：“是呢，不好回答。”
說完，她在鏡面上看見自己依靠的身邊人忽然笑了一下，笑里帶著一絲絲的滿足，好像這個答案也夠了。
“我們路總笑什么呢？”
“你的路總開心呢。”
特別開心。
從拒絕到不好回答，進步很大了。
徐徐圖之，已見成效。
“叮——”
電梯到了。
“走吧，”路云舒非常自然地握住靳含霜的手，“到家了。”
路云舒獨居。
家里也很整潔，寬敞明亮。
她的客廳里也有一扇落地窗，可以看見A市繁華的夜景。
靳含霜坐在柔軟的大沙發上，靜靜地凝望著窗外的夜色。
好安靜溫柔的夜色。
好安靜溫柔的家，路云舒的家。
她怎么就過來了？
還是她自己提出來的。
她喝了酒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來……
包里的手機響了一下。
她拿出來看了一眼，是杜夢瑩發了消息。
她問她到家了嗎。
[靳含霜]：到了
[杜夢瑩]：ok
[靳含霜]：路云舒家
[杜夢瑩]：你等會
[杜夢瑩]：去她家做什么？？
[靳含霜]：喝酒啊
[靳含霜]：剛才沒喝夠呢
[杜夢瑩]：？
[靳含霜]：不跟你說了
她收起手機，慵懶地靠在沙發上看風景，沒有半點不自在。
她在路云舒面前，一直都很自在。
“含霜。”
靳含霜應聲回頭。
路云舒拿了瓶紅酒過來，手里還有兩個高腳杯。
靳含霜笑了起來：“真要陪我喝啊？”
路云舒在她身邊坐下：“嗯，說到做到。”
靳含霜眼中笑意更深：“好乖哦~”
兩杯紅酒，兩份心思。
咣當的碰杯聲中，視線糾纏，曖昧迸濺而出。
路云舒看著靳含霜飲了幾口后還是面不改色，不禁笑著說：“原來含霜的酒量這么好。”
靳含霜沒否認：“是呀，我酒量很不錯。”
又道：“不過也分情況，有需要的時候酒量就不好了。”
路云舒歪了歪腦袋。
好像明白，又好像沒明白。
“比如……？”
靳含霜笑而不答，反過來問她：“你酒量怎么樣呢？”
路云舒說：“還可以，至少對付應酬沒問題，不過現在應酬我都會提議喝茶。”
“喝茶好，”靳含霜說，“不傷身。”
路云舒卻說：“知道酒傷身還喝，心里那件事就這么讓你不高興嗎？
“到底是什么事，不能跟我說說？”
靳含霜不說話了。
她的目光停落在她身上，而后又緩緩別開了去，默不作聲地輕轉杯里的酒。
要說嗎？
要妥協嗎？
要談嗎？
我還有辦法抗拒她嗎？
所以我能……要嗎？
沉默間，她的手被輕柔地握住。
再一抬頭便對上了那雙漂亮清澈的眼。
還是那副模樣，眼里只有她。
“現在不想說也沒關系，”路云舒的聲音也很溫柔，“我一直都在。”
過去，現在，未來，她都一直在。
只要她回頭，就能看見她，所以不論她想什么時候傾訴都可以。
靳含霜不自覺被她溫柔的愛意吸引，目不轉睛。
她能看到她的所有，看到她讓人難以抗拒的魅力。
她甚至可以獨占她的愛意，只要她愿意，只要她愿意……
她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了。
靳含霜啟唇，很輕地說了一句：“路云舒，你當初就應該直接跟我告白的……”
好突如其來的一句話。
路云舒眉尖輕皺又舒展，似乎明白了點什么。
她說：“但我沒有這么做。”
靳含霜說：“是啊，但你沒有這么做。”
“所以呢？”路云舒問。
她又把主動權放在靳含霜手里了。
這個問題靳含霜原本也沒有答案，但在這一瞬間里，在清醒與不清醒的掙扎之間，在路云舒溫柔地望著她時，她明白了。
所以……順其自然吧。
路云舒感受到靳含霜的觸碰——在唇上。
輕輕的，像風一樣。
她的心被這股風撞了一下，跳得更快了。
靳含霜摸著路云舒的唇，目光在她的唇與眼之間游移搖擺，曖昧到了極致：“你好像沒有涂唇膏，怎么看起來跟涂了一樣呢，真好看……”
她放下了酒杯，也放下了手，眉眼苦惱帶笑，卻分外撩人：“怎么辦呢，姐姐好像喝醉了。”
下一秒，香風撲鼻。
——路云舒吻了上來。
唇瓣相碰，所有的曖昧驟然燒成炙熱的愛意。
是情不自禁，是情難自抑。
也是理所應當。
所以，該更近一步了。
沒有人拒絕，沒有人被推開。
青澀如蜻蜓點水的一個吻很快就結束了。
路云舒看向靳含霜的眼，這雙眼里有星星，有迷離的喜歡——對她。
她也放下酒杯，對她說：“怎么辦呢姐姐，我也喝醉了。”
說是這么說，嘴邊的笑可一點也藏不住。
她的愛被回應了。
她清晰地看見了，她也喜歡她！
靳含霜哼笑一聲。
“好啊，學得倒是快。”
路云舒也笑：“靳老師教得好。”
她更靠近她了，躍躍欲試，侵略性的目光里有著對她一個人的渴望：“然后呢？我接下來該怎么做？
“姐姐，教教我。”
靳含霜最受不了她說這句話。
她抬手摘掉她的眼鏡，靠近她，不點自紅的唇瓣一開一合，嗓音柔得勾人：“然后，把嘴張開，記得換氣。”
靳含霜勾著她的脖頸，主動吻了上去。
完蛋就完蛋吧，她根本沒辦法拒絕小狗嘛。
靳含霜摟著路云舒的脖子。
路云舒抱著靳含霜的腰。
路云舒在靳含霜的引導下，踏入一片新世界。
她們吻得越來越深，密不可分，身心沉淪于此。
沉靜夏夜里，耳邊全是與對方在唇齒間糾纏聲音，讓人心跳加速，讓人面紅耳赤，又是如此的無法抗拒。
多么慶幸，你也能喜歡我。
酒被冷落在一旁，她們卻越來越沉醉。
屋外的夏風輕輕飄搖，好似也一同醉于此夜，美好又寂靜。
第29章
靳含霜在路云舒家里醒來。
更準確點說, 是在路云舒的房間里，一個人醒來。
空調的溫度有點冷了，靳含霜將被子蓋過肩膀, 整個人幾乎全在被窩下。
被子里有一股香氣, 和路云舒身上的香味一模一樣。
她縮在被子里, 又好像躲在路云舒的懷抱里，很舒服。
幾點了呢……
她到處找自己的手機, 最后在床頭柜上，一個很眼熟的香薰蠟燭旁邊找到了。
她支起身多看了蠟燭兩眼——啊, 她當初幫路云舒挑給那位“暗戀對象”的禮物，這小孩自己留著用了。
她又躺回去，看手機。
08:57。
還看到路云舒幾分鐘前給她發的消息：[醒了就告訴我。]
靳含霜睡眼惺忪, 換了個呼吸，眼睛半睜半閉地回了一個：[醒了。]
幾秒后，房門被敲響。
而后是路云舒的聲音：“我能進來嗎？”
靳含霜放下手機：“請進。”
等路云舒開門進來后, 她翻身趴在床上, 托著下巴，懶懶地笑著說：“進自己房間都這么客氣？”
路云舒穿著睡衣，走到床沿坐下, 親昵地替她挽起頭發, 溫聲道：“它現在暫時歸你。”
靳含霜笑著問：“云舒昨晚睡哪呢？”
路云舒：“側臥。”
靳含霜了然：“啊~”
然后說：“我們小狗真乖呀。”
“哪里乖？”
“居然把房間讓給姐姐, 而不是和姐姐睡一個房間。”
路云舒怔了怔。
再看靳含霜, 笑眼彎彎，眉目漂亮，有點正經又不太正經, 聽起來說的是什么理所當然的話，但又有點像是在逗她。
不過, 路云舒懂了。
“下次就不把房間讓給姐姐了。”她這么說。
靳含霜一聽這話，笑得更開心了。
她坐起身：“好好好，下次。”
忍不住捏捏路云舒的臉：“真可愛呀我們小狗。”
又可愛又有禮貌又有分寸。
她們昨天除了接吻外，什么也沒發生。
她喝多了頭疼，路云舒讓她留下來過夜，她干脆就這么做了，被路云舒妥帖照顧了一番。
然后她就睡著了。
再然后，天亮了。
天亮了，她們坐在這里說話。
她捏捏路云舒的臉，手反被路云舒抓住，一個單純的、充滿著對她的喜歡的吻輕盈地落在她的手心里。
她輕輕眨動眼睛。
小狗也是很會的……
“昨晚睡得好嗎？”路云舒問。
“好，很好，這么舒服的床想睡不好可不太容易呀。”
“那就好。”
“你呢？”
“我睡得不太好。”
“怎么了？
“太開心了，睡不著。”
她親了她喜歡的人，她喜歡的人也親了她。
是回應，是雙向奔赴，是苦戀結出果實。
終于得償所愿的喜悅沖擊大腦，讓她直接失眠到凌晨三點，之后才迷迷糊糊睡著。
路云舒又說：“現在精神還不錯。”
那股高興的勁還在，好像能一直支撐一整天。
靳含霜嗓音柔軟地“哎呀”一聲，很是心疼：“今天還要去公司吧？”
“嗯，要去的，晚點去。”
“那怎么不多瞇一會？”
“我也剛起不久，在等你起床。”
“等我？”
“嗯，想跟含霜一起吃早餐。”
她說這話時，眼睛亮亮的，充滿了對靳含霜的期待。
這是她第一次和喜歡的人一起吃早餐。
靳含霜莞爾，輕撫她的臉龐：“幸好我今天沒有睡懶覺，不然你可就要餓肚子了。”
路云舒輕輕蹭了蹭她的手心，目光溫柔：“睡懶覺也沒關系，可以下次再一起吃，我們還有很多的時間，對嗎？”
她再向她確認。
靳含霜的神情瞬間軟了下來，不由自主地跟著應了一聲：“對。”
她兩只手捧著路云舒的臉：“好了，姐姐起床了，陪你吃早餐~”
路云舒笑著點頭：“午餐也一起。”
靳含霜：“？”
路云舒：“晚餐也要。”
靳含霜看向她。
路云舒：“然后今天也在我家過夜，明天早上又可以一起吃早餐了。”
靳含霜噗嗤一聲，笑了。
“計劃真是周全啊~路總。”
她忍不住揉了一把小狗的臉。
路云舒在她手心里笑得很開心。
…
吃完早餐，路云舒開車送靳含霜回清吧取車。
她昨天坐路云舒的車回路云舒家，車子只能先停在清吧附近的停車場里了。
到這里，倆人就要分開了。
靳含霜解開安全帶，叮囑路云舒路上注意安全，晚上下班后早點回家補覺，然后就要拿著自己的包包下車。
路云舒忽然伸手拉住她。
她回頭。
倆人四目相對。
路云舒沒說話，只是這么看著她。
靳含霜開口問：“怎么了？”
路云舒：“我在想，昨天發生的事情是不是我做的夢。”
靳含霜：“嗯？”
路云舒：“不然你今天怎么都不親我了？”
靳含霜一聽，瞬間笑了起來。
好正經好認真的語氣，居然還帶著一點委屈。
“你不親我嗎？”
可憐小狗又上線了。
“我已經會換氣了……”
靳含霜一聽這話，笑得更開心了。
昨天有個小狗第一次接吻太緊張，吻得深了，連怎么呼吸都忘了。
但是小狗很聰明，很快就學會了。
可是小狗會耍賴，會壞心眼地說自己還沒學會，拉著姐姐一遍遍地實踐，把姐姐的口紅都親花了。
心機小狗路云舒。
可是她還是好喜歡，實在是太可愛了。
現在這個樣子也可愛，怎么看都可愛——路云舒可愛鬼！
靳含霜沒辦法拒絕，于是主動靠過去，親吻路云舒的唇瓣。
輕輕柔柔的吻，像風的吹拂。
再次四目相對時，她似是覺得不夠，又伸手攬住路云舒的脖頸，主動加深這個吻。
姐姐有經驗，姐姐吻技好，姐姐把小狗撩得七葷八素，腦子里更放不下別人了。
看著路云舒被自己吻得迷離的眼，靳含霜最后笑著在她的唇角印下一個純粹的吻，以此為結尾。
“這樣滿意了嗎？”
“嗯，”路云舒將靳含霜的手握在手心里，放在臉頰旁輕輕貼著，“滿意，特別滿意。”
靳含霜眼神溫柔地摸了摸她的臉。
路云舒看著她，忽然問：“含霜喜歡我，對嗎？”
靳含霜點頭：“對。”
路云舒又說：“含霜現在是我的女朋友了。”
靳含霜彎起眼眸：“是的~”
路云舒笑了起來，眼底的光更耀眼了。
她現在好幸福，心里滿滿的都是靳含霜。
真是太好了，她們也有這樣幸福的時候。
感謝上蒼，感謝她回應了她的愛。
靳含霜看見她這一笑，一瞬間好像看見花開，什么花都有，艷的素的，一朵接一朵地綻放，特別特別漂亮。
漂亮得讓人心動又無法抵抗。
靳含霜轉頭下車去了。
關上車門，站在車旁，沒動。
跟著，路云舒看見她忽然繞過車頭來到自己的車窗旁，靠在車窗看上看著自己。
靳含霜沖她勾了勾手指頭。
她不明所以地笑著靠向她。
一聲“怎么了”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唇上先落下一片柔軟。
“別太可愛了。”
靳含霜親完，留下這么一句話，走人了。
路云舒目送她走向自己的車，指尖輕輕摩挲著被吻過的唇，又想起她那句話，不自覺輕笑一聲。
真好，她的女朋友對她好像也喜歡得不得了呢。
手機里，她們四人小群還在聊天。
什么都聊。
聊吃的，聊玩的，聊遇到的奇葩。
還聊她和靳含霜的進展。
因為靳含霜那天摸了她的臉，讓她們三個看到了希望。
她們甚至已經在下注賭她們倆什么時候在一起了。
賭注是五十塊錢，一頓瘋狂星期四的價格。
她們一到星期四就很愛在群里玩這個梗。
可惜了，三個人里，沒一個猜對的。
正主親自出現公布答案：[昨天]
樂悠三人賭得好好的，突然看見路云舒插進來這么一嘴，誰都沒反應過來。
[范佳]：什么昨天？
[樂悠]：咋了？
[肖繁繁]：我昨天睡得早，有瓜？
路云舒笑著把樂悠那句“要不要賭一下她們兩個什么時候在一起”貼下來，配上兩個字：[昨天]
[樂悠]：？
[范佳]：？
[肖繁繁]：臥槽！！！
[樂悠]：臥槽！！！
[范佳]：臥槽！！！！！
全反應過來了。
三個人都傻了。
怎么回事，發生了什么事，怎么就在一起了？！
路云舒往群里發了個大紅包。
[回頭再請你們吃飯。]
路總今天的心情很美麗。
…
靳含霜找到自己的車，打開車門坐進去。
這個時候她才慢吞吞地從包里翻出手機看信息。
她的乖女兒給她發消息說過幾天有個晚會。
她的好朋友杜夢瑩給她發消息，問她還有沒有在喘氣。
靳含霜好笑地回了一句：[干嘛，怕我被云舒吃了啊？]
[杜夢瑩]：怕你把她吃了
[靳含霜]：怎么會呢
[靳含霜]：云舒那么可愛，我怎么會舍得吃她呢？
[杜夢瑩]：？
[杜夢瑩]：你不對勁
[是有點。]
靳含霜這么回復。
[昨天干了件大逆不道的事。]
[杜夢瑩]：？
[靳含霜]：我親她了
[杜夢瑩]：……
[杜夢瑩]：哈，我就知道
[杜夢瑩]：靳含霜你完了，你徹底栽她手里咯！
第30章
路云舒今天的工作不算特別忙。
她還有時間去想靳含霜, 想下班。
熬啊熬，終于把這上班的一天熬過去，她終于可以和靳含霜去吃晚飯了。
午飯的時候她們沒在一塊吃。
靳含霜讓她趁著有午休的時候好好睡一會, 不讓她大老遠跑一趟就為了跟她吃飯。
姐姐替她著想, 她開心。
姐姐和她約好晚上見面, 她也開心。
能見到她，她就開心。
路芳如剛走出辦公室, 就看到眼前急匆匆地掠過一個人，再定睛一看——她侄女。
“走這么急啊？”
路云舒回頭一笑, 聲音溫柔：“約了朋友。”
顯而易見的開心。
路芳如關心道：“什么朋友這么高興？”
路云舒莞爾：“以后我帶她回來見您。”
目送侄女離開的背影，路芳如輕輕挑了一下眉頭。
“咱們家云舒好像有情況了。”
…
路云舒開車接靳含霜吃晚飯。
靳含霜坐上車后先看了她兩眼。
“要不要我來開車？不要疲勞駕駛。”
路云舒笑著搖了搖頭：“沒事的，中午睡過了。”
靳含霜頷首：“那就好。”
路云舒的手握住她的手, 五指穿過她的指縫, 與她十指緊扣。
她的手背輕輕貼著路云舒的面頰。
眼眸對上路云舒的眼眸。
“多關心我，”路云舒說，“我很喜歡。”
靳含霜看得心發軟, 用手背蹭蹭她光滑的臉頰。
“會的, 女朋友。”
女朋友。
路云舒眼睛緩緩亮了起來。
不論什么時候聽到這三個字, 她的心都很無比歡喜。
女朋友……靳含霜真的成了她的女朋友。
她們真的在一起了！
靳含霜望見路云舒清亮的眼眸中流露出明晃晃的欣喜, 神采飛揚，無比動人。
她忍不住嘆了口氣，又輕輕碰了碰路云舒的臉, 目光溫軟：“你啊……”
這個世上原來真的會有人這么喜歡她。
原來真的會有人喜歡她這么久。
如此真誠長久的愛意，即使是她也會心軟。
所以, 她真的徹底栽在她手里了。
路云舒笑著親了一下靳含霜的手背。
“該去吃飯了。”
“去哪里吃呢？”
“你之前夸過的那家，這個點正好可以看見日落。”
“你都訂好位置了？”
“早上就訂好了。”
靳含霜忍不住笑了：“好~”
她的小狗果然是說到做到。
…
路云舒將車開入停車場。
這會車不多，一片空位。
然后靳含霜就眼睜睜地看著路云舒把車開到離出口最遠的車位上停下。
“你做……”
話剛吐出兩個字，靳含霜反應過來了。
“什么啊，你還記得呢？”
“記得，”路云舒解開安全帶，唇角帶笑，“不要讓喜歡的人開車，車要停遠一點，吃完飯后就可以和喜歡的人多待一會了。”
靳含霜頗為無奈地笑了。
她教給她的曖昧技巧，全被她用到她身上來了。
“好你個路云舒，居然讓我教你怎么撩我。”
路云舒又把臉放在她手心里，又開始給她裝可憐：“我只是想更了解姐姐一點，好讓姐姐更喜歡我一點。”
靳含霜輕輕捏了一下她的臉。
“壞小狗。”
路云舒笑著親親她的手。
…
她們在落日余暉中共進晚餐，在* 夜色降臨A市后，慢悠悠地在山道上散步。
手挽著手，十指相扣，一邊聊天一邊往停車場走，甜蜜得好像世界就只剩下她們二人。
可是山道好像變短了。
停車場離出口最遠的車位好像也變近了。
再一眨眼，她們就已經到靳含霜住的小區了。
舍不得分開的倆人又干脆把車停好，去附近的小廣場上繼續走一走，逛一逛。
可是再長的路到了這時候都變得好短好短。
短得好像跨出一步便走完了。
時間也是，一轉眼便流走大半。
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時，總是能更加清晰地感知到時間的流速。
甜蜜又殘忍的體驗。
站在靳含霜家樓下，路云舒扣著靳含霜的手，輕聲問：“怎么辦，不想走。”
靳含霜捧著她的臉，摸了摸：“但是你該回家洗澡，好好休息了。
“昨天不是沒睡好嗎，今天早點睡，補補覺。”
路云舒聞言，握住女朋友的兩只手，輕聲說：“是啊，昨天沒睡好，現在就很困了，怎么辦呢，要疲勞駕駛了。”
靳含霜一聽這話，故意道：“哎呀，怎么辦呢？”
路云舒又開始當姐姐的回音：“怎么辦呢？”
靳含霜反過來學她：“怎么辦呢？”
路云舒笑：“怎么辦呢？”
靳含霜點了一下她的鼻尖：“想上樓直說。”
路云舒：“想上樓。”
“好吧好吧。”
靳含霜笑眼彎彎地牽起路云舒的手。
“今天姐姐就撿一只小狗回家~”
沈文心最近住父母家，不會過來，這兩位死對頭碰不上面。
…
靳含霜家里有新的內衣，還有適合路云舒的睡衣。
倆人身高大差不差，她能穿的，路云舒都能穿。
新的洗漱用品，她也給路云舒準備好了。
“去洗澡。”
她把睡衣和新毛巾放進路云舒手里。
“洗完澡就好好休息了。”
“嗯。”
路云舒應得乖巧，湊上前來，親了她一口。
“謝謝姐姐收留我，沒有讓我變成流浪小狗。”
靳含霜好笑地拍了她一下。
真服了，還演起來了，受不了，好可愛，真是受不了。
“是呢，姐姐特別善良，你得記得姐姐的好。”
“記住了，怎么辦，更喜歡姐姐了。”
“這是應該的~”
靳含霜說完，腰就被抱住了。
路云舒的容貌與愛意都清晰地展現在她眼前。
“那姐姐呢？有沒有更喜歡我？”
她要在她心里最特別。
她想要她更喜歡她，更愛她，哪怕每天只增加了那么一點。
“有呢。”
靳含霜攬著她的脖頸，神情里滿是溫柔。
“一看到你這么可愛，就總是忍不住多喜歡你一點。
“路云舒，你怎么會這么可愛呢？有時候又可愛又可憐的。”
路云舒眼睛彎彎的：“含霜喜歡我，我才可憐。
“含霜覺得我又可憐又可愛，那就是含霜特別特別喜歡我。”
一套讓小狗開心得不行的邏輯。
靳含霜戳了一下她的臉：“對呢。”
拍拍她的腰：“好了，快去洗澡，洗完澡早點睡覺。”
“好。”
…
靳含霜家里有三間臥室。
除了靳含霜的臥室和沈文心的房間，剩下的則是客臥。
路云舒洗完澡出來時，就看見靳含霜拿著一盞漂亮的球型小夜燈走進客臥。
好像……是給她準備的。
靳含霜將小夜燈放在床頭，一回身就看到路云舒站在門口。
一頭長發用鯊魚夾夾著，鬢邊落下一縷。
眼鏡已經摘下了，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
身上穿著她的黑色睡衣，以黑襯白，更顯膚色白皙，氣質清冷，最重要的是還挺合身。
“果然很合身。”
靳含霜走到路云舒跟前，伸手拂去她發稍上的水珠。
“好漂亮啊我們云舒。”
這世間最美好的存在，她美麗迷人又溫柔可愛的女朋友。
靳含霜不自覺親吻路云舒的臉，聲音無比溫柔：“早點休息，做個好夢，有什么事再叫我，晚安。”
“晚安。”
路云舒不自禁沉浸在靳含霜的溫柔里，再回過神來時，已經一個人躺在側臥床上了。
她睜著眼看天花板。
不對。
為什么是側臥？
今天早上某個人還笑她把主臥讓給她，不跟她睡一屋呢，怎么到了晚上自己又這么做了？
靳含霜，騙子。
勾起她的心思又冷落她。
靳含霜，壞。
可是她記得她怕黑，還特地給她準備了小夜燈。
靳含霜怎么就這么會呢，讓她根本沒辦法生氣。
[靳含霜]：？
[路云舒]：有人今天早上才說我不和她睡一個房間，結果晚上卻又讓我自己一個房間
[靳含霜]：那是逗你的，傻瓜
“……”
怎么可以只是逗我的。
不行，她要繼續努力。
[路云舒]：含霜，我怕黑
[靳含霜]：有燈呀
[靳含霜]：特地找出來給你用的呢
[路云舒]：那也怕
[靳含霜]：？
[靳含霜]：有燈也怕呀？
[路云舒]：嗯
[路云舒]：怎么辦呢，想和女朋友一個房間
靳含霜發過來一個捏小狗臉的表情。
她沒有再回復了。
路云舒沒等到消息，又看見樂悠在群里艾特她，干脆點出去看群聊。
[樂悠]：在哪呢您@路云舒
[樂悠]：出來喝一杯啊
[范佳]：再好好跟我們細說昨天！
[樂悠]：對的對的
[肖繁繁]：速速出門！@路云舒
路云舒淡定打字：[你們喝吧，我在我女朋友家]
[樂悠]：？
[范佳]：？
[肖繁繁]：？約會？
[路云舒]：睡覺
回完這一句，房門恰好被敲響。
路云舒放下手機，只聽見外頭傳來靳含霜的聲音：“可以進來嗎？”
路云舒立即起身開門。
只見靳含霜穿著睡衣站在門口，笑得又好看又迷人。
“我來陪我女朋友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