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街道處飄散著食物甜美的味道，還能看見過早擺出來的綠色圣誕樹，燈球提早懸掛上了。

    在駕駛位的伊地知透過后視鏡，看見五條悟的頭偏向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直以來，伊地知都謹小慎微地做著他庸碌的工作，他深知自己沒有成為咒術師的才能，不及學姐學長們出色。

    咒高畢業后，他成為了一枚小小的齒輪，鑲嵌在咒術界運轉的體系之中，提供著他微不足道的力量。

    作為輔助監督，他負責給咒術師提供任務的情報與方針，并將各色咒術師送去戰場，最近印象比較深刻的，是從偶像回歸咒術界的特級咒術師，若島瞳。

    高專時期，伊地知并沒有怎么接觸過這位學姐。

    現今，他比較在意的也不是說偶像或者外貌這種本身就很引人注目的東西。

    和綜藝節目上開朗的若島小姐不同的是，現實里，她會把頭縮在兜帽里，一聲不吭地到目的地下車，再說聲“謝謝”，全程都很安靜，甚至會在車上睡著。

    好不容易等他和若島小姐混熟了一點，在車上有了能夠寒暄的話和緩一下氛圍，結果一連一周，他都不是負責若島小姐的輔助監督。

    導致下次他再見到若島小姐的時候，她警惕的臉上又出現最初那種“你是誰不要跟我搭話”的表情。

    ……是那種好不容易混熟幾周沒注意又要刷好感度的人啊，伊地知痛苦地想。

    但這并不是他印象最深刻的一點。

    他曾有幸見過一次若島小姐放出「殺人鬼」祓除詛咒后的現場，干干凈凈不留任何痕跡。

    咒術師祓除詛咒的方式千奇百怪，往往現場慘不忍睹，心態不好的甚至會當場嘔吐。

    但「殺人鬼」祓除詛咒后就是，沒有一點殘穢痕跡，像是具有強迫癥般的，對方企圖毀滅掉所有詛咒曾經存在的痕跡。

    其實更像是在習以為常地殺人后毀尸滅跡，伊地知也不知道他為什么會這么想，只覺得這點令他感到毛骨悚然。

    這是他除了五條先生之外，唯二會在祓除詛咒后的現場感到寒意的人。五條悟也對詛咒不留情面，往往上一秒還在和他談笑，下一秒就會像處理有害垃圾一樣將咒靈徹底祓除。

    有靈智的，沒靈智的，會說話的，不會說話的，長得美的，難看的，五條悟對咒靈向來一視同仁，祓除得徹底，從未有過猶豫，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漠然蒼藍的瞳孔中，更多地透露出著某種可怖的神性。

    見過五條悟的家伙最終只會為他不是人類之敵而深感慶幸，現在想來，他糟糕的性格反而讓伊地知感到五條悟還是個正常人。

    站在人類那邊的五條悟擁有最頂端的實力固然很好，但有時伊地知自己都覺得多數詛咒案件都要依靠五條先生出手也太離譜了，伊地知自己本身有很多工作，五條悟只會比他更忙，他長期一天連軸轉只睡不到三四個小時，詛咒事件仍然層出不窮。

    五條先生做的已經夠多的了，即使是這樣，身邊的也總還是會有咒術師具有怨言，仿佛什么事情都只要交給五條先生去做就行了，為什么還要他們拼上性命去祓除比自己實力高出許多的咒靈呢？

    對于這種怨言，伊地知只能報以沉默。

    殺人鬼和五條先生對待敵人毫不留情的作風，令伊地知思考諸多，當然，沒有人會對敵人留情，或許這正是他做不了咒術師的原因之一，他無法在戰斗中做到毫不留情。

    除了輔助監督以外，他還負責了和高專相關的一些事宜，五條先生也算是他的上司，很難搞的那種。

    至于到底哪里難搞——

    “提問！”五條先生在車座位上驟然向他發難：“你會玩游戲嗎？”

    打工人最怕上司忽然提起一些和工作無關的事。

    “抱、抱歉，”伊地知打起精神應對：“我不怎么玩游戲呢。”

    “如果是游戲的話，我現在就能看到你的屬性呢，”五條悟將一只手放在下巴上：“比如說力量3，敏捷2，攻防1.5什么之類的。”

    伊地知：“抱歉，我數值太低了。”

    五條悟：“再比如健康值40，快要跌到很低了？”

    伊地知：“應該沒有這么低吧，一想到還有那么多的工作沒做，就覺得腰酸背痛，脖子發酸，這都是職業病，60更合適吧。”

    “技能應該是‘1分鐘道歉50次’，‘excel表格速現’之類的吧？頭上還會佩戴這‘身兼數職的疲憊打工人’這類的稱號。”

    “聽、聽起來好慘啊，這稱號感覺一點都不想要。”伊地知一邊開車一邊擦汗回話。

    這個話題并沒有持續很久，因為五條先生到了目的地，在釋放「帳」以后進入詛咒所在的大樓，伊地知就在車里等著，順帶著用筆記本編輯一些場地封鎖的紙質文件，還有和其他輔助監督交流情報。

    沒過一會兒，五條悟就出來了，很顯然，在伊地知眼中極難應對的咒靈，在五條悟面前死得相當快。

    他在車里反復念叨著：“這個時候或許再來一份薄荷布朗尼會比較放松心情呢。”

    伊地知心領會神地將車停在一家甜品店旁，櫥窗里的圣誕姜餅、雪人蛋糕和甘蔗糖曲奇帶來如夢似幻的感覺。說起來圣誕節在幾個星期之后就要到來了，難怪街上是這副模樣。

    五條悟去了夏油杰那里。

    伊地知在臨走前聽見屋內的一兩句瑣碎的話，好像是在講游戲什么的吧。

    “從前我就那么想了，也許在更早以前，事情就出現了端倪，只是我當時并沒有認真思考，或者過于輕視，”五條悟說：“就是系統在人物身上顯示透明方框啊，那個透明方框你和硝子也有。”

    夏油杰覺得很有意思，他問：“你看到了什么？”

    五條悟：“有很多吧，最有意思的是即時心情，我能看見你們每個人的即時心情，和你們有關的小字顯示在隨心情變換的圖標旁。”

    那個時的瞳，即時心情小字上，不是顯示想吃，就是顯示想上樹，或者想睡，在他面前的及時心情會變得更有趣。

    只要他一露面，圖標經常變成會動的生氣小人，是個馬賽克版的小小瞳頭像，她會自己在那里生很久的悶氣，讓他時不時地就想湊過去故意跟她講幾句話，讓圖標小人更加生氣。

    硝子的小字更多的是醫學知識和酒精相關的，杰的心思則超深沉的，讓人不得不感慨一句復雜怪。

    夏油杰：“難怪從高二你找我茬的幾率就變多了，你在我身上看到了什么？”

    五條悟：“只是【對方并不贊同你的觀點】或者【對方覺得你很幼稚】之類的。”

    到后來就變成了【對方內心正在天人交戰】，然后是【對方精神上感到極端疲憊，或許需要休息】，最后是【對方徹底無法理解這個世界的存在了】和徹底無法顯示的黑色正方體【■■■■■■■■】

    那時他只是不理解地看著無法顯示的心情，然后問對方：“是不是太累了？”

    然后收獲好朋友平淡的一句：“我沒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