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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鬼怪

    有無數岔路的迷宮花園中, 波特莫斯合上了手中的書本。

    他的腳步甚至有些蹣跚。

    這位無盡家族的命運久久注視著天空,仿佛已經透過自身領域的壁障看透了萬千生靈的宿命。

    他不知道那不在這本命運之書上的存在會對這個宇宙造成怎樣的擾動。

    他無從窺探,也無從阻止。

    ————————

    墨菲斯咳嗽著驚醒了。

    “哦……”布蘭奇化出一杯茶遞給他, “喝一口吧, 親愛的, 我的離去有些突然……抱歉。”

    墨菲斯接過茶一飲而盡, 平緩下呼吸。

    盡管這其實是在夢里, 他根本不需要呼吸, 也不需要茶水。

    “你的臉色不好看, 布蘭奇。”墨菲斯咳了兩聲,“你在我的記憶中看到了什么?”

    “一扇上鎖的門扉。”布蘭奇說,“別擔心, 雖然上了鎖,但那扇門很容易就能打開,然后我看到了一些我不太理解的東西。”

    “不太理解?如果連你都不太理解,那我就更無從知曉了。”墨菲斯低落地說, “你可是求知。”

    “或許這些話能幫你自己記起些什么呢?”布蘭奇說, “我在那扇門后沒能前進太遠, 就遇到了阻礙,如果你能自己越過那扇門,那就再好不過了。”

    “好吧,那么你看到了什么?我以前的記憶都有什么?”墨菲斯打起精神。

    “我看到了宇宙的邊界,你被從前廳的宇宙放逐到了虛空當中。”布蘭奇描述著,“但是你是昏迷的,你的面容和現在也不太一樣, 看起來更加蒼白,更加不近人情, 有兩個人在宇宙的邊界目送著你,其中一人穿著褐色長袍,戴著兜帽,雙目皆盲,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和一本厚重的書緊緊銬在一起,不分彼此。”

    “聽起來……有點熟悉……”墨菲斯竭盡全力地回憶著,但卻只有模糊的印象,“另一個人呢?”

    “另一個人是一個年輕的哥特女人,黑發黑眼,眼下畫著被前廳人稱為‘荷魯斯之眼’的圖案,胸前佩戴著古埃及的安卡符號,據我所知,那是象征著生命的符號,我對前廳歷史略有研究,這才能認出它們。”

    “……泰爾特。”

    “什么?”

    “我,我不知道,我腦子里突然就蹦出了這個名字,泰爾特,死亡……”

    布蘭奇想了想,繼續說:“而那個銬著厚重書本的盲人似乎在你的記憶中注意到了我的窺探,他驅趕我,阻止我深入你的記憶,我詢問他的名字,但他沒有回答……”

    “他……很棘手嗎?”

    “不,我毫發無傷。”布蘭奇說,“但在你的記憶中打架可能會對你造成混亂,所以我沒有強行突破他的阻礙,而是退了出來。”

    “聽起來挺糟的,是吧?”墨菲斯苦笑一聲,“我是做了什么樣的事才會被放逐出整個宇宙?我只不過是個凡人,偶然得來了夢的權能……可如果我之前的人生是個無可救藥的惡棍,我……”

    他緩緩蹲在地上,捂住了臉。

    “我能感覺到你描述的形象很熟悉,很……很熟悉。”墨菲斯有些語無倫次了,“他們一定認識我,至少我一定認識他們……但是我被放逐了……原本的我該有多么糟糕啊……”

    布蘭奇關切地看著他,她猶豫了一會兒,才伸出手,輕輕揉了揉墨菲斯的頭發。

    她伸出手略略上指,墨菲斯就從地上被提了起來。

    “抱歉,這可能有點突然。”布蘭奇說,“但我覺得這應該對你有用。”

    她給了墨菲斯一個溫暖的擁抱。

    “我覺得你是一個很有禮貌,很友善的人。”布蘭奇輕輕拍著他的脊背,“無論原本的你是什么樣,現在的你都是一個善良的人,你從來沒有傷害過別人。”

    墨菲斯的肩膀微略顫抖著。

    “我……”他不由自主地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我只是因為,太孤獨了,才,才那么好脾氣……我也太弱,傷害不了任何人……我是個自負的混蛋,我得到力量后,就自詡神明,到處去別人的夢里展露我那可笑的威能……”

    “但你沒有傷害弱者,不是嗎?”布蘭奇低聲說,“或許曾經的你沒有消失,但現在的你也還有自己的道路要走,要成為什么樣的人,全由你自己決定。這世上本沒有命運,但我們能創造命運,我經常對我的門徒這么說。”

    她松開手臂,結束了這個令人眷戀的擁抱。

    “無論如何,我們現在已經沒有太多時間了。”布蘭奇說,“我們必須開始修復這個夢境,否則一切都會來不及的。”

    ————————

    Level40,游戲廳。

    “在鍋爐房玩街機游戲就能到level40。”羅德收起手里的游戲機,“這里是level40吧?我沒來過這里。”

    “嗨嗨嗨!就是你!往這邊看!是我們!后室裝修公司!”

    在噪雜的游戲音效中,一個聲音從電視屏幕中傳來:“還在擔心家周圍的死亡陷阱嗎?我們會幫你留意!還在為房屋里不斷移動的大廳而苦惱?我們來幫你解決!還在被各種生物感染所困擾?額……我,我們可能處理不了……嗯……不過我保證我們可以聯系到這位滅蟲好手!他會在最短時間內解決一切惡心的感染……(注1)”

    那是一則輪播廣告。

    布魯斯環顧四周,這里充斥著激烈的游戲音效和廣告聲,在這個游戲廳內,有一些無面靈在打游戲,還有一些游戲機在自動運作著,就像有人在游玩它們一樣。

    “好了,我們回level5去……嗯?”

    五個持械分子包圍了他們。

    “喂,怪模怪樣的家伙。”為首的人用槍口對著他們,“把身上的物資都留下來,有火鹽嗎?還有食物,都交出來!”

    “搶劫?”羅德有些好笑,“我是掃興客,你確定要搶劫我?”

    “那又怎么樣?我們很餓!”

    “這里不是到處都是食物?”

    “我們才不要食用那種會把人變成傻蛋的醬汁,把東西交出來!”

    “好吧。”羅德嘆了口氣,“既然你們不想放下武器好好談談的話,蝙蝠。”

    布魯斯默契地甩出蝙蝠鏢,在他們開槍之前就打掉了他們手里的武器。

    羅德則以人類難以企及的速度一拳一個干脆利落地解決了他們。

    被羅德打了一拳的人都覺得自己的骨頭快碎了,趴在地上失去了行動能力。

    “好了,簡妮給了我們level5的層級秘鑰,我們看看回level5的門在哪里……”羅德拿出層級秘鑰,開始感知上面的振動。

    “哇哦老兄……”一個躲在街機后的流浪者探出頭來,“你們棒呆了,這群家伙搶了我們的貨物,我們能拿回來嗎?”

    “當然可以。”羅德好脾氣地說,“過來拿吧,把他們的武器也拿走,然后叫M.E.G.的人來收場。”

    “M.E.G.現在可指望不上啦。”幾個流浪者竄出來搜刮那群搶劫者,“我們聯絡過他們,可是最近他們都沒有回應了,我覺得他們是出了什么事。”

    羅德看著這個說話的流浪者的臉,覺得有那么些眼熟。

    “十分冒昧,請問你是不是叫做……鮑勃?你隸屬于B.N.T.G.?”

    “哦,是的,掃興客,你怎么知道?”

    “不……沒什么。”羅德輕咳一聲,“流浪者,你們怎么還沒回前廳?”

    “還有點上面交代的小任務,掃興客先生。”鮑勃笑著說,“感謝您的慷慨,那擾頻器的東西我們都不客氣地收下了!”

    “擾頻器?”

    “就是這些搶劫犯,他們隸屬于一個叫做擾頻器的恐怖組織,中等規模,其實也不是很大,不過他們以搶劫為生,連孩子都不放過。”鮑勃指著他們說,“都是些人渣,不如我們現在把他們殺了吧,省得他們再害人!”

    “……不,我認為這事應該由M.E.G.來管。”羅德說,“你們說M.E.G.聯系不上?”

    “是啊,不知道怎么回事。”鮑勃努努嘴,“不過我們自己還有活要干,就管不了他們了。”

    “能告訴我你們的工作是什么嗎?”

    “也不是什么秘密,我們的上頭空降了個女高管,讓我們在這里收集些空氣運到貿易者堡壘去,就是用個吸塵器到處吸一吸,然后運回去……”

    “……吸塵器?”

    “這吸塵器還蠻大的呢,能裝下一整個人!”鮑勃指指身后一群流浪者正在費力挪動的巨大機器。

    羅德眼睜睜看著一個正在玩游戲的人影毫無反抗之力地被吸入那個機器巨大的口中。

    “等等!”羅德出聲阻止,“你們抓他們做什么?”

    “什么他們?”鮑勃疑惑地看向他,“那里明明什么都沒有啊。”

    “那里明明有個人!”羅德指著游戲機前的位置,“他本來在玩游戲,你們沒看到嗎?”

    “那里只有一團空氣,老兄!”

    “蝙蝠?你也看不到嗎?”羅德轉頭向同伴求證。

    布魯斯搖了搖頭。

    “那里什么都沒有。”

    “可是我看到了,那里有個人。”羅德眉頭皺緊,“你們的機器把他吸進去了!”

    他們各執一詞,面面相覷。

    鮑勃突然打了個寒顫,“不是吧?難道是那些玩游戲的鬼怪?”

    “鬼怪?你在說什么?”羅德說,“這里明明到處都是人!”

    周圍一片空曠,只有三三兩兩的無面靈站在游戲機前。

    激烈的游戲音效聲在他們周圍回蕩。

    第102章 消費者

    羅德沒有說謊。這是靈魂鏈接傳遞給他最真實的感覺。

    周圍都是人?

    布魯斯瞇起眼睛, 仔細觀察,發現一些無人卻在被游玩的游戲機前似乎有那么些輪廓在晃動。

    為什么羅德能清楚地看到,而他集中精力也只能看到一點點透明的輪廓?

    因為羅德是掃興客?

    還是因為他吃了荒謬的一小塊權柄?

    鮑勃他們似乎什么都看不到, 而自己至少能發覺一點端倪。

    這是因為自己受到了菲利亞的庇佑嗎?

    鮑勃嚇壞了, 他前后左右去看, 可是他看到的只有空氣。

    “你, 你別嚇我, 掃興客老兄!”他嚷嚷, “我膽子很小的!”

    “你們真的看不到嗎?有很多人都在玩游戲機啊?”羅德走到一臺正在自動運行的游戲機面前, 伸出手去夠面前的空氣。

    然后,他的手真的搭在了什么東西上。

    “你好?”羅德對著空氣說,“你在玩什么?你好?”

    片刻后, 羅德回過頭來,“他不搭理我。”

    “他們恐怕并非人類,羅德。”布魯斯走過來抓住羅德的手,他的手徑直穿過了面前的空氣。

    與此同時, 他感到穿過空氣的指尖微微有些發麻。

    那里確實存在著什么。

    “難道是因為我吃過愚者的一小塊權柄?”羅德低聲喃喃。

    “很有可能。”布魯斯也壓低聲音, “也就是說, B.N.T.G.在抓這些看不見的實體。”

    思忖片刻后,布魯斯轉向鮑勃,“你們確實在用這個機器抓某些看不見的實體,是誰讓你們這么做的?”

    “我們上頭空降的那個女高管……”

    “她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職位?又是什么時候出現的?”

    “名字?呃……名字……”鮑勃的神情有些茫然,“我們不知道她的名字,她是我們的CEO,大概一個月前出現在貿易者堡壘……”

    “她是你們的CEO, 你們卻不知道她的名字?”布魯斯感到蹊蹺,“誰任命的她?”

    “任命?不, 沒有人任命她……”鮑勃自己也感覺到不對勁了,“有一天,她在CEO辦公室里召集了所有還留在后室的同事,發布了命令,沒有人質疑,大家都按她說的做了……”

    “你能描述一下她的外貌嗎?”羅德問。

    “她……很高,穿白色西裝,長得像亞洲人,黑頭發,很長,眼睛……”鮑勃努力回憶著,“眼睛是一種很奇怪的綠色,對了,她胸前佩戴著一個船型的藍色徽章,琺瑯的,看起來很貴。”

    “你們現在最好停止收集這些實體。”羅德說,“我們要先搞清楚這些是什么,這一層有什么可靠的信息渠道嗎?”

    “呃,有,往level40深處走會遇見一個叫做Pat的實體,之前M.E.G.來問過他一些事,但我們不太清楚,他對我們有點……呃,不太友善。”

    “謝謝。”布魯斯說,“你們可以走了。”

    等鮑勃等人離開后,躲在掃興客腰帶儲物格里的金盞花探出頭來,“聽著像卡烏匹婭斯……我不確定,她也沒死?”

    “卡烏匹婭斯是誰?”羅德問。

    “我們中的一個,她是個奸商,經常混跡在人群中。”金盞花抖了抖枝葉,“我可不喜歡她,她雖然庇護一切商業行為,作為神明來說沒什么可指摘的,但是她很功利,而且不太在于道德……雖然我也不在乎啦。”

    “所以,又來一個商業之神。”羅德嘆了口氣,“我先前還總覺得事情很簡單,但現在看起來許多神明都行動起來了。”

    “這么說吧。”金盞花說,“沒有人敢欠她的債,因為所有欠債不還的人,都會被她拿走靈魂,而□□則通過上百年的勞動來償還債務,直到還上為止,□□還完債之后可以安息,但靈魂不會歸還,她就是這樣的,我被她坑過一次,給她坑走了一座神殿,之后我就再也不敢跟她做交易了……”

    “聽起來是個黑心資本家。”

    “她喜歡聰明的家伙,尤其是富有的那些,她甚至會給他們一些特權。”金盞花抖抖葉子,“但,但是……她給了特權的那些人,最后都破產了。”

    “破產了?”羅德愕然。

    “不知道,總之就是以各種各樣的方式破產了,這我也是聽說的。”金盞花閉攏花瓣,縮了回去,“不過她從沒成功坑過布蘭奇,因為布蘭奇很聰明,所以她和布蘭奇關系不好。”

    因為沒成功坑過所以關系不好?

    “你知道我不擅長這個,布魯斯。”羅德攤手,“如果真的碰上,我只負責打架。”

    “不一定能碰上,我們先去找Pat。”布魯斯牽起羅德的手,和他十指相扣,“我們需要了解這里發生了什么。”

    往游戲廳深處走了一段路,眼前就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前臺。

    就像是游戲廳那種用于兌換游戲幣的地方。

    一個穿著亮藍色襯衫,有四只胳膊的人形實體坐在柜臺后面,他看起來就像被豎直拉長了,又高又窄,頭上還戴著一頂棒球帽。

    “你好。”羅德走上前,手按在了腰帶上,“請問你是Pat嗎?”

    “是的。”名為Pat的人形實體緩慢地說:“有什么……能為你……效勞的嗎?”

    他的說話速度很慢,但看起來很友善,這和鮑勃他們說的不一樣。

    “你知道都有什么人在玩這些游戲機嗎?”羅德問。

    “有消……消費者,還有全視者的……眷族,還有流浪者。”

    “可是玩這些似乎都不用付錢,為什么說是消費者?”布魯斯問。

    “消費者……就是……消費者。”Pat溫吞地說,“最近……有一伙人……在綁架消費者……你們是他們嗎?”

    “不,我們不是一伙的。”羅德趕緊說,“我剛剛讓他們住手了。”

    “謝謝你。”

    “全視者的眷族?”布魯斯問。

    “全視者就是希弗瑞亞。”金盞花探出頭來,“比起希弗瑞亞這個名字,還是全視者這個稱號更廣為人知,無面靈都是希弗瑞亞的造物,你們不知道嗎?”

    “不知道。”羅德誠實地說。

    “這個以前人人都知道啊。”金盞花搖了搖葉子,“哦,你們是從前廳來的,怪不得呢。”

    Pat的目光落在了金盞花身上。

    “你是……誰?”

    “我是,呃,我是,金盞花。”

    “你好……金盞花。”

    “這里除了消費者,還有別的存在嗎?”羅德接著問。

    “嗯……供給者。”Pat慢吞吞地說,“還有制片者,他……無處不在。”

    “供給者和制片者是做什么的?”布魯斯問。

    “供給者……提供存貨。”Pat指了指不遠處桌子上被淋滿了青檸色醬汁的食物,“制片者……制作廣告。”

    “那些食物不是刷新出來的?”

    “刷新……是什么?”

    “就是突然出現。”

    “嗯……不是,是供給者……放在那里的。”

    “消費者都是從哪來的?”布魯斯問。

    “消費者……想玩游戲……想吃東西……就來了。”Pat一臉困惑,“為什么……問這個?”

    “我是說,他們是原本就屬于這里的嗎?還是從外面來的?”羅德耐心地問。

    Pat答得很慢,但是還是做出了回答:“當然是外來的……但沒有消費者會……離開。”

    羅德和布魯斯對視一眼。

    “那供給者呢?”

    “他們……在倉庫……工作。”

    “那制片者又是什么?”

    “我……不能說。”

    “是不想說還是不能說?”

    “不,不能……想說,但不能。”

    布魯斯想了想,“你說制片者無處不在?”

    “是的。”

    布魯斯走到旁邊一臺正在播放廣告的電視機前,對著屏幕里面說:“制片者,我們是布蘭奇女士的使者,希望向你詢問一些問題,你可否現身一見?”

    羅德也跟到了布魯斯身邊,他看見電視屏幕閃爍了一下,隨后正在播放的廣告中斷,跳出來一段新的廣告:“嘿!嘿!就是你,看過來!”

    隨后畫面一閃,又切到了一個新的廣告的中間部分:“無論你有什么難題,我們都能幫你解決!”

    看來布蘭奇女士的名頭還是很好用的。

    “你知道卡烏匹婭斯抓消費者做什么嗎?”布魯斯問。

    畫面閃爍,不同的廣告詞串聯在一起:“你知不知道——”閃爍“我,我不確定——”閃爍“開始銷售——”閃爍“報名只需——”閃爍“幫你解決——”閃爍“——得到回報!”

    “銷售……得到回報?”羅德皺眉。

    “消費行為能讓卡烏匹婭斯得到什么?”布魯斯接著問。

    畫面閃爍:“不是嗎?一直都是——”閃爍“——力量!”

    金盞花晃了晃葉子,“商業行為越頻繁,卡烏匹婭斯的力量就越強大,難道是為了這個?”

    “卡烏匹婭斯能離開自身所處的層級嗎?”布魯斯問。

    屏幕閃爍:“不知道——”

    金盞花也晃了晃腦袋,“不知道。”

    “或許M.E.G.知道什么呢。”羅德拿出手機,開始給監督者B發短信:“凱特,你們有任何關于商業之神卡烏匹婭斯的情報嗎?”

    但這一次,過了很久,對面都沒有回復。

    如鮑勃他們所說,M.E.G.失聯了。

    第103章 鄰里守望

    光怪陸離的夢如同布帛一般被微光構成的絲線縫合起來。

    布蘭奇專心致志地修復著手中的夢境, 修復著怪異的形體和扭曲的輪廓,墨菲斯同樣在做著自己的工作,只偶爾會偷偷瞥上布蘭奇幾眼。

    布蘭奇對夢境的了解比他想象的還要深入, 修復工作進展的比預想中還要順利些。

    墨菲斯欣喜的同時有些憂慮。

    欣喜是因為他的生存或許還可以延長一些, 憂慮則是因為他們到目前為止都沒有找到任何可以稱之為拉·埃弗夢境的關鍵線索。

    墨菲斯再度偷偷瞥了一眼布蘭奇。

    她看起來……很美。

    他的意思是, 自從那個溫暖的擁抱之后, 他的目光就總是不由自主地追隨著她。那是他第一次被人無條件地鼓勵和支持, 他是說, 被一個真正的存在鼓勵和支持, 他往日總是孑然一人,生活在虛假的夢境里面,這時他第一次感到他人懷抱的溫度。

    他說不清這種關注意味著什么, 但他覺得這類似于一種愛慕的情愫,又或者是受恩的感激。

    但他這樣沒有未來可言的人,是沒有資格去報答這份恩情的。

    “墨菲斯。”布蘭奇突然開口。

    “什,怎么了?”墨菲斯莫名有些緊張。

    他聽說布蘭奇能夠讀心, 但他早就以自己的方式封閉了自己的心靈, 即便如此, 他還是感到心虛。

    “我有一個想法。”布蘭奇說,“修補表層的夢境實在是舍本逐末,你看這些夢崩散得比我們修復的速度還要更快。”

    “呃,是,是的,可我們應該怎么辦?”

    “你有沒有想過,墨菲斯。”布蘭奇轉過頭來, “這是拉·埃弗的夢,那拉·埃弗本尊在夢中的何處?”

    “什么……什么意思?”

    “每個人都會做夢, 但是很少有人不會夢到自己。”布蘭奇緩慢地說,“大多數人的夢都是以自己的視角經歷的一系列冒險,而前提是——自己的視角。那拉·埃弗自己呢?”

    墨菲斯雙眼一亮,“你說得對!”

    他從沒想過這件事情。

    “祂必定在這夢中有一個意識朦朧的化身。”布蘭奇指出,“而這個化身可能在夢境的任何一個角落。”

    “對,對,太對了!”墨菲斯呼吸急促起來,“我們可以找到這個化身,然后——可是找到之后,要怎么做呢?”

    “我們可以借由祂的化身反向分析出拉·埃弗自身的存在形式,或者對祂的主意識橫加干涉。”布蘭奇說,“如果祂自己還想再睡下去,那誰也無法阻止祂,不是嗎?”

    “你真是太聰明了,布蘭奇!”墨菲斯激動地說。

    “抱歉,我也是剛剛才意識到這一點的。”布蘭奇歉意地笑笑,“如果我們早些意識到,或許就更能抓住會了。”

    “現在也還為時不晚!”墨菲斯說,“我們要怎么找起呢?”

    “個人的夢通常有一個特征,那就是本人知覺的范疇內越是清晰,越遠離則越模糊。”布蘭奇說,“我們可以以此為根據進行尋找,可我不確定祂的夢是不是也是這樣,畢竟我以往研究的通常都是人類的夢。”

    “就算翻遍這夢境的每個角落,我也要把祂找出來!”墨菲斯趕忙說,“這是我的一線希望!”

    他們開始在表層混亂的小鎮中尋找不同尋常的清晰的部分。

    但是沒有,一切都很混沌。

    “說不定是在第二層的廢墟中呢?”布蘭奇對沮喪的墨菲斯說。

    墨菲斯打起精神,“你說得對。”

    他們分頭尋找,這一次,布蘭奇發現,她越是往遠處走,周圍就越是模糊。

    這說明她的想法是可行的。

    布蘭奇沿著夢境模糊的邊界往回走,路過墨菲斯的小屋,再往外走,周圍的景色越來越模糊。

    她倒回來,確定這夢中最為清晰的地點,就是墨菲斯的家。

    難道拉·埃弗就藏在墨菲斯的家里?

    布蘭奇落在墨菲斯破舊房子前的院子里,這里有個菜園,房子里堆滿了書籍,這讓布蘭奇很是欣賞,布蘭奇推門而入,仔細檢查這個一直以來都沒怎么看過的小屋,房中披著一層灰塵,除了簡陋的家具外,就只有書籍了。

    拉·埃弗真的會藏在這里嗎?

    布蘭奇將這房子的每一寸角落都翻了一遍,可這里連蟲子也沒有。

    或許是植物?有些人會夢到自己成為植物,從土壤中吸收水分,開花結果。

    布蘭奇又檢查了一邊菜園里的植物,可是沒有一棵存在異常。

    那是什么呢?

    “喵。”

    是墨菲斯養的貓,正趴在房頂上懶洋洋地盤著。

    布蘭奇腦中靈光一現。

    難道是這只貓?

    ————————

    “無論如何,我們都得去一趟level11。”羅德皺眉,“凱特沒有回應,如果他們要撤出后室,他們應該會通知我們,或許他們又遭遇了什么突如其來的麻煩。”

    布魯斯點頭贊同,“我們應該前往level11一探究竟。”

    目前卡烏匹婭斯沒有太多可用的人手,因為據他們所知,留在后室中的B.N.T.G.成員不超過四位數,而長期與B.N.T.G.有往來的M.E.G.應該會知道一些什么。

    “謝謝你,制片者。”羅德說,“你知道這一層哪里有通往level11的出口嗎?”

    電視屏幕閃爍:“樂意效勞——”閃爍“請交給專業人士!”

    有四只胳膊的Pat走了過來,“我知道……去11的……路。”

    Pat帶著羅德和布魯斯繼續往游戲廳深處走,來到一扇旋轉門前。

    “這里。”Pat說,“可以去11。”

    “謝謝你,Pat。”羅德說。

    羅德率先進入了旋轉門,布魯斯緊隨其后。

    眼前一花,周圍的一切似乎都暗了下來。

    天上彎月高懸,星辰閃爍。

    羅德左右看看,發現自己正站在鄉間小道上,左邊不遠處是成片的房屋,右邊則是樹林。

    身旁的路燈亮著暖黃色的燈光。

    他心中升起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這里是……?”布魯斯的聲音有些遲疑。

    羅德臉色大變,拉著布魯斯沖了出去。

    “這里是level9!快跑!”

    與此同時,數道光束聚集在了他們原本的位置。

    巨大的眼球及其多只如腳一般在地面快速爬行的粗壯血管組成的巨大實體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聚集而來。

    那是鄰里守望。

    “我們身上有口袋石,鄰里守望會不遺余力的追殺我們!”

    前方的岔路上橫出一只鄰里守望。

    “被它眼球射出的光照到會變成灰燼!”

    掃興客的食譜或許很豐富,但體型巨大的鄰里守望絕對不在此列。

    除了沒有聽覺和嗅覺以外,它們幾乎沒有弱點,他們的視覺極其敏銳,能在可見度較低的層級活動,他們的觸覺能感知草地上最纖細的草芽的形狀。

    遇見鄰里守望,唯一的辦法就是——跑!

    口袋石是在level9的房子中被發現的,或許是在某些柜子、首飾盒、抽屜或保險箱里,極其罕見,但只要一碰到它們,就會被鄰里守望集體追殺。

    因此,攜帶口袋石的人都不能進入level9。

    而羅德和布魯斯都攜帶著口袋石。

    有八個由脈絡膜、神經和處在主眼球中心下的血管組成的附肢的鄰里守望以超越人類的速度朝他們奔來,它猛地擊出附肢,在羅德和布魯斯身后砸出了一個坑。

    羅德咬牙,最快離開level9,并且可以通往level11的辦法是去level10,去往level10的方法則是沿著通往草地的人行道走,可是現在,通往草地的人行道的方向上盤踞著一只鄰里守望!

    布魯斯一個翻滾,險而又險地避過了鄰里守望附肢的砸擊,他的速度不夠快。

    羅德猛地剎車,朝著布魯斯的方向奔來。

    他毫不猶豫地以抱一提,把蝙蝠俠以公主抱的姿勢抱起來就往前跑。

    雖然布魯斯差不多有兩百磅重,還是公主抱的姿勢,但羅德的行動卻沒有受到多少影響,對于掃興客而言,抱起蝙蝠俠這樣的壯漢還是很輕松的。

    布魯斯環住羅德的脖子以穩定身形,羅德在鄰里守望的追殺中左躲右閃,無數附肢朝著他的方向襲來,同時還有數道致命的光芒追隨著他們。

    羅德瞥了一眼草地人行道的方向,一個側翻,抱著布魯斯猛地一躍,閃過了數道附肢的襲擊。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而且追殺他們的鄰里守望越來越多了。

    羅德猛地一個滑鏟,險而又險地從一只鄰里守望身下穿過,在數次跳躍后,猛地朝草地人行道的方向奔去。

    這場面堪稱浩蕩,一大群鄰里守望追著他們打,就連草坪和小路上都被砸出了許多坑。

    “布魯斯!蝙蝠鏢!解決掉前面那只鄰里守望——刺它的瞳仁!”

    布魯斯猛地甩出了阿爾戈斯贈與的裁決蝙蝠鏢,那只蝙蝠鏢刺中鄰里守望的瞳仁后,鄰里守望以一種極其痛苦的姿態在地上萎靡顫抖,羅德猛地踩上了那只鄰里守望的軀體,順勢矮身讓布魯斯把裁決蝙蝠鏢收了回來,他們默契無間,朝著通往草地的人行道奔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后的追擊消失不見了。

    天空亮了起來。

    周圍的風景從草地、樹林變成了一望無際的麥田。

    他們成功離開了level9,進入了level10。

    第104章 稻草人

    羅德長長吁出一口氣。

    終于擺脫了。

    布魯斯扯扯他的單肩披風。

    “放我下來。”他說。

    羅德這才發現他還維持著公主抱布魯斯的姿勢, 急忙把布魯斯放了下來。

    “他是故意的?”布魯斯站穩腳步,“那扇門并不通向level11。”

    “level9確實是通往level11的常用路徑。”羅德哭笑不得,“但Pat恐怕不知道我們有口袋石, 畢竟口袋石是相當少見的物品。”

    “口袋石都是從level9來的?”

    “對, 口袋石都是在level9的房屋中找到的, 就算只是碰到它, 都會引起鄰里守望的注意, 對人類而言, 獲取口袋石需要冒極大的風險, 你也看見了,普通人類根本不可能跑過那些鄰里守望,我這里之所以有這么多, 也是因為掃興客幾百年間的積累,你知道,掃興客比人類跑得快得多,多試幾次總能拿到手。”

    布魯斯微微點頭, “這里是level10?”

    “對。”羅德深深吸了口氣, “level10很安全, 不用擔心。”

    風吹過金黃的麥浪,成片的麥穗嘩嘩作響,鼻尖嗅到微微潮濕的氣味。

    云層是鉛灰色的,田野間遠遠能看見有幾個稻草人佇立,間或有烏鴉起落在麥田中,有些木質建筑坐落在田邊的平地上,那些建筑看起來像谷倉或馬廄。

    “M.E.G.在level10有任何前哨站嗎?”布魯斯問。

    “沒有……哦, 我記得他們在level10種了些躍遷漿果,那里應該是有人的, 還有生產亞格魯格亞果的那個層級,入口也在level10,我記得M.E.G.最大的糧食生產基地入口在level10的一片芥花籽地里,通往level184忘城漠野……也許我們能在那個層級遇到M.E.G.的人。”羅德回憶著,“奇怪的是,M.E.G.從不把這里的麥子當做糧食的主要來源收割,明明這里的麥田是無限的。”

    “這說明這里的麥子一定有些問題。”布魯斯警覺地說。

    “我們在后室之所以可以吃上燕麥、熟米,能喝上啤酒,是因為level184忘城漠野內有著大片的麥田、水稻和啤酒花,那里還有油菜花田和別的作物,M.E.G.和B.N.T.G.在那里收獲和種植作物,進行加工,然后源源不斷地運輸到其它層級。”

    羅德回憶著自己在M.E.G.開設的后室通識課上聽來的內容,“其中,M.E.G.收獲的糧食大部分都用于發放和救濟,多出的部分則銷售給B.N.T.G.促進流浪者聚居地內的小型經濟流通,保證了基本的民生……”

    “那里以前是我的神殿……”金盞花從腰帶里探出頭來,嘟噥,“那些土地都被我祝福過,而這里……這里被我詛咒過。”

    “你詛咒過level10的土地?”

    “嗯……其實主要是讓這里的麥子變得不好吃。”

    “為什么?”羅德不理解地問。

    “為了讓人們不在這里定居。”金盞花說,“我可不想讓活生生的人成為它的口糧……”

    “它?”

    “通常來說,只要不在這里長時間生活,這里就是安全的。”金盞花說,“曾經有些人在這里定居,可他們最后都瘋了。”

    “看來我們得盡快離開。”羅德攤手,“我倒是聽說過level10有個定居點發生過一起慘案,去調查的M.E.G.探員連同小鎮上所有的居民全死了,但這件事只是被當成嚇小孩的恐怖故事而已,誰也不知道真假。”

    “你從沒說過這個,羅德。”布魯斯說。

    “因為大家都只把那當成嚇唬人的故事,我以前來過level10好幾次,沒有一次出過狀況。”羅德辯解,“我在這里摘過躍遷漿果,也在這里的湖泊里游過泳,沒出現過任何異常。不過level10這么安全,沒有人定居也是件奇怪的事。”

    “那一定是有原因的。”布魯斯說,“這個層級或許有些暗藏的危險。”

    他們撥開灌木,找到了一條車轍壓出來的泥土小徑。

    “應該是拖拉機之類的履帶車輛。”布魯斯辨認了一下,“這里有車?”

    “不,雖然這里很多這種車轍,但是從來沒有人見過有汽車或拖拉機出現在這里。”羅德說,“沿著這種車轍小徑走上一段時間,就能到level11。”

    布魯斯抓住羅德的手,與他十指相扣,邁步前行。

    沒走多久,他們在路邊看見了一個稻草人。

    “之前我們有看到這里有一個稻草人嗎?”羅德不確定地問。

    它矗立在一個大木樁上,周圍一圈是枯死了的麥子和野草,幾只烏鴉的尸體躺在稻草人周圍的土地上,看上去腐朽已久。

    這個巨大的稻草人有一個麻袋做成的頭,伸展雙臂,穿著破洞夾克和印花T恤,仿佛在注視著他們。

    “它周圍的東西都死了。”羅德有些毛骨悚然。

    “不對勁。”布魯斯說。

    布魯斯隨手折了根麥子,扔進稻草人周圍那圈死地里觀察了一下,幾分鐘過去了,那根麥子沒有腐爛。

    “其中的細胞沒那么快衰亡。”布魯斯說,“我想檢查一下這個稻草人。”

    羅德點點頭,趕在布魯斯之前沖上前去,“我是神明眷族,它即便對我有效,效果也有限。”

    在布魯斯來得及阻止之前,羅德一腳踢斷了粗大的木樁。

    稻草人應聲倒下,壓住了一一大片灌木。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們似乎聽到了一聲慘叫。

    “布魯斯,你待在外面,我來就行!”羅德趕忙說。

    布魯斯只是普通人類,羅德擔心他會受到傷害。

    突然,羅德感覺腳下的觸感有些不對。

    他蹲下身來,扒開泥土,看見泥土下淺淺掩埋著骨頭。

    這個骨頭不像鳥類那么小,像是某種大型動物的。

    可是level10從沒出現過大型動物。

    “那是什么?”布魯斯問。

    “我把它挖出來看看。”羅德說。

    他裝備齊全,從口袋石里取出一把鏟子開挖。

    羅德挖出來了一具明顯屬于人類幼童的骨骼。

    布魯斯沉默了。

    “……是孩子。”羅德攥緊了拳,毫不猶豫地轉頭一拳打穿了稻草人的胸膛,“我草你——這是什么?”

    羅德在稻草人的腹腔中碰到了一些濕潤的東西。

    與此同時,一陣血腥味傳來。

    羅德把稻草人拖出來一點,干脆利落地扒開了稻草人胸腹處的稻草。

    血液、糞便和稻草中埋著人類的骨骼和一顆顆血淋淋的臟器。

    他剛剛碰到的濕潤觸感是帶血的腸子。

    就算是羅德,也差點吐出來。

    這個稻草人的身體里像是人類一樣埋藏著骨骼和血淋淋的器官!

    “普洛塔斯忒婭!”羅德從沒想過稻草人里埋藏著這種駭人的真相,“這是什么?!”

    金盞花從羅德的腰帶儲物格里鉆了出來,“它的一員啊。”

    “它是什么?”

    “孤獨稻草人。”金盞花嫌惡地揮揮手,“去去去,離它遠點,好惡心的東西!”

    羅德沒有聽她的,而是干脆上手把這個稻草人拆成一摞摞稻草,將中空內部的血液、骨骼和臟器都暴露出來。

    “不對。”布魯斯蹲下來察看,“這些器官都有衰竭的跡象,不是新鮮的。”

    “孤獨稻草人本身是死物,它羨慕所有活著的東西,同時也扭曲地恨著他們,所以……”金盞花的葉片像兩只手一樣托住花萼,“就像你看到的這樣,這就是成為孤獨稻草人的‘朋友’的下場。那些詩歌怎么傳唱的來著——”

    “它不知道友誼,它不知道愛,它非活物,可稻草人好孤獨……烏鴉們知道它的秘密……若鷹都知道要逃,你就該跟隨。”

    金盞花舒展開葉子,“每次孤獨稻草人出現,周圍的烏鴉都會飛走,你看,烏鴉也是很聰明的。而且我得告訴你,這家伙估計以前也是人類……不,我不是說那個最大的孤獨稻草人,而是這些比較小的孤獨稻草人……”

    “比較小?它都比我高了。”

    “我記憶里最大那個的有六米多高。”金盞花說,“這東西只能燒死,我建議你一把火把它燒了,讓它的靈魂到墳墓里去……不過它來招惹你們做什么?你們兩個都有庇護,它根本殺不了你們。”

    稻草和器官無言地散落在原地。

    “這些器官看起來挺新鮮的,難道是剛變成孤獨稻草人的流浪者,還有一部分自我意識,想讓你們幫它解脫?”金盞花猜測著,“它又沒嘴,誰知道它想做什么,燒了吧。”

    “布魯斯,你覺得呢?”羅德剛轉過頭,看向布魯斯,就驚駭地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在布魯斯身后,出現了一個高約六米的超巨大稻草人,正無言地矗立在田野間。

    粗花呢質地的白色頭顱,脖子上繞著一圈紅色的領帶,支撐四肢的木頭顯得老舊而斑駁。

    “孤獨稻草人!”金盞花尖叫,“快!燒了它!”

    布魯斯突然感覺身體有些衰弱,似乎自己的生命力在被抽走。

    他感覺藍寶石吊墜正在發熱,恐怕要是沒有布蘭奇女士和菲利亞的庇護,他現在就已經被抽空生命力而死了。

    “你雖然也被崇拜,也被稱為神,但你不過是個死物!”金盞花叫嚷,“想吃掉我?哪怕只是我的一小部分,也不是你能夠染指的!羅德,咬它!”

    羅德擁有荒謬與饑餓的一小塊權柄,可以撕咬他人的靈魂,此時他猛地咬下了一塊眼前孤獨稻草人的靈魂,同時從口袋石中取出汽油和打火機,往孤獨稻草人面前沖去。

    第105章 笑聲

    布魯斯知道自己幫不上忙, 只好快速往遠處跑去,脫離了孤獨稻草人的影響范疇。

    他看著羅德拎著汽油猛地躍起,抓住孤獨稻草人的支架往上攀, 一桶又一桶的汽油潑在孤獨稻草人身上。

    “它在有人看著它的時候不會跑!”金盞花所在儲物格里指揮, “放火燒了它!”

    不用金盞花說, 羅德已經在澆汽油了。

    “快點, 它要吃掉我了!”金盞花尖叫。

    羅德感到自己的生命在極其緩慢地流逝, 他猛地抽身, 點燃了這個六米高的稻草人。

    火勢很快就蔓延起來。

    羅德抓緊時間, 在周圍挖了一圈防火帶,防止火勢蔓延到麥田里。

    伴隨著一聲靈魂的哀嚎,羅德感覺自己流失的生命和體力都逐步回到了自己的身體。

    布魯斯也一樣, 他走回羅德身邊,和他一起看著這個巨大的孤獨稻草人在天地間焚燒。

    稻草人燒成灰燼的稻草里露出血淋淋的內臟和骨頭。

    “沒了它,level10就算是真正安全了吧?”羅德喃喃。

    “說不定死不透呢。”金盞花說,“你能把它的靈魂吃了嗎?”

    “這恐怕并非我的專長。”羅德搖頭, “我可不是什么都能咽得下的。”

    在確保孤獨稻草人只剩一團灰燼后, 羅德和布魯斯才離開了那里。

    “難以想象, level10居然還生存著這種存在。”羅德搖搖頭,“我此前一直都不知道。”

    “它應該是發現了我,才跑過來的。”金盞花探出頭,“啊,誰讓我這么富有魅力呢?”

    “我覺得這和魅力沒什么關系,普洛塔斯忒婭。”

    “嗯哼。”金盞花抖了抖葉子,“這說明了至少我還是引人垂涎的?”

    羅德沒好氣地應了兩聲, “算是吧。”

    沿著泥土小徑一直走上一個多小時,他們終于看到了眼前的無垠城市——level11。

    “我們先去貝塔基地看看?”羅德提議。

    “不。”布魯斯沉聲說, “這里不太對勁,街上的無面靈都不見了。”

    以往還能看到三三兩兩的無面靈在街上走動,但現在確實一個都看不到了。

    布魯斯帶著羅德找了一棟視野絕佳的高樓,然后從口袋石中拿出了蝙蝠無人機。

    無人機發出細小的嗡嗡聲。

    “我們先通過無人機察看那邊都發生了什么。”布魯斯說。

    “好辦法!”羅德贊同。

    因為大部分流浪者都撤到了前廳,這個城市顯得空蕩蕩的,城市足夠寬廣,無人機飛出了幾公里,卻發現有一只通體蒼白的獵犬在街上游蕩。

    “獵犬?level11的獵犬通常都很溫順,發生什么了?”羅德有些困惑。

    獵犬發現了停在空中的無人機。

    他們看到獵犬后腿猛地發力,往上高高躍起,伸出尖利的爪子,試圖去夠無人機,布魯斯讓無人機飛得更高了些,靈活地在樓宇間穿梭。

    獵犬在地面上看著遠去的無人機咆哮,它的叫聲聽起來就像扭曲的尖笑。

    “剛剛那只獵犬很蒼白。”羅德皺緊眉頭,“我從沒見過那種膚色的獵犬,還有它的叫聲……令人毛骨悚然。”

    “那讓我想起了一樣東西。”布魯斯沉聲說,“小丑病毒。”

    “小丑病毒?”羅德愕然,他還沒見過小丑病毒的威力。

    “那是小丑慣用的生化武器之一。”布魯斯說,“被感染的生物會變得更具有攻擊性,更加瘋狂和扭曲,就像小丑一樣。”

    “它通過什么傳播?”羅德問。

    “空氣傳播,血液傳播,很難對付。”

    “這東西真的有科學根據嗎?”羅德忍不住問,“我從沒聽說過這種東西。”

    “奇怪的是,M.E.G.并非沒有面對小丑病毒的經驗。”布魯斯說,“他們上次中過招,而且已經有了解劑,不該會這樣狼狽。”

    “難道是在后室變異了?”

    “或許小丑借游戲大師的手做了些我們不知道的改良。”布魯斯皺眉,無人機的視野里開始出現了三三兩兩的人類流浪者,他們大都面色蒼白,行尸走肉般在街道上游蕩,時而張大嘴,發出驚悚可怖的尖笑。

    “奇怪,他們的攻擊欲望似乎沒有想象中那么強。”羅德說。

    人類的聽力遠不如獵犬靈敏,他們沒有發現天上飛著的無人機。

    “確實很奇怪。”布魯斯說,“小丑病毒通常會讓他們互相殘殺才對。”

    “要不要打開聲音?”羅德問。

    布魯斯正要照做,可是無人機鏡頭掃過,他立即察覺到了一樣,將鏡頭轉了回去,不遠處的高樓窗戶上用鮮紅的顏料寫了這樣一行字——

    不要去聽他們的笑聲!

    “笑聲?”羅德還在疑惑這是什么意思,布魯斯已經拿出隔音耳塞,分給了他一對。

    羅德困惑地接過耳塞。

    “保險起見。”布魯斯說,“把耳朵封上,我們用靈魂鏈接交流。”

    羅德雖然疑惑,但還是照做了。

    [聰明的做法。]金盞花的聲音通過神明庇護的印記傳入腦中,[我感覺這里到處都是努卡的氣息。]

    [不要去聽他們的笑聲,究竟是什么意思?]羅德皺眉,[聽到了會怎么樣?會發瘋?會被催眠?]

    [我們需要求證。]布魯斯說,[我們靠近那扇窗戶,看看里面是否還有幸存者。]

    無人機靠近了寫著字的窗戶。

    所有窗戶都是封閉的,找不到進去的地方。

    無人機在窗外徘徊了一陣,最終因找不到入口而宣告放棄。

    布魯斯操控無人機繼續往市區內飛行。

    越深入市區,他們發現零星有幾棟高樓的窗戶上用各色顏料刷著一樣的句子。

    ——不要去聽他們的笑聲!

    布魯斯微微瞇起眼睛,讓無人機往貝塔基地的方向飛去。

    烈日當空,整座城市都在無人機的俯瞰下,形形色色、皮膚蒼白、宛如行尸走肉的流浪者在市區游蕩。

    通過畫面,可以看見他們的嘴角都保持了一個詭異的上翹弧度,時而爆發出一陣陣大笑,笑得牙齦暴露,眼球充血。

    剛經歷過血腥的孤獨稻草人,又看見這種場面,羅德深吸一口氣,復又吐出,以此平復自己的心情,[作為始作俑者,小丑應該就在附近,能找到他嗎?]

    布魯斯操控無人機下降,在貝塔基地上空盤旋,通過窗戶,他們看見貝塔基地建筑內已經被行尸走肉們占領了,膚色蒼白的人狂笑著在走廊上徘徊。

    每一個人的神情都瘋狂而可怖,但是他們沒有攻擊彼此。

    [或許這次小丑病毒的改良增強了傳播性,卻削弱了致死的能力。]布魯斯思忖,[這個層級的網絡沒有被破壞,M.E.G.失聯的唯一原因只可能是他們無一幸免。]

    [如果只是空氣傳播,那也不至于一個人都沒有幸存下來。]羅德想。[不要去聽他們的笑聲……難道是通過聲音傳播?聲音傳播的病毒?真的假的?]

    [這里是后室。]布魯斯說,[小丑背后站著一個神。]

    [努卡確實有這個能力。]金盞花適時插口,[他以前就能通過笑聲來感染別人,讓其他人也感到快樂,原理大概差不多?]

    就在他們交流的時候,無人機畫面一花,然后徹底黑掉了。

    [被擊落了。]布魯斯毫不意外。

    [我們現在怎么辦?]羅德問。

    [我們必須親自前往。]布魯斯說,[我們必須封閉自己的聽覺。]

    羅德頷首,他們測試了耳塞,確定不會漏音之后又佩戴上了防毒面具,以免被空氣感染。

    做好準備之后,布魯斯拿出了蝙蝠車。

    是的,他的口袋石戒指里裝著蝙蝠車。

    喪失聽覺讓他們更加警惕四周,路上,他們甩掉了撲來的獵犬和無面靈,又避開了想要攻擊他們的流浪者,蝙蝠車一路風馳電掣,以他們無法企及的速度飚進了市區。

    近距離看著那些牙齦暴露、眼球充血的狂笑著的人面,羅德緊皺著眉,手指緊緊攥著。

    將活生生的人變成這樣,是何等扭曲殘忍。

    小丑真是個瘋子。

    [我早就認識到了這一點。]感知到他的想法,布魯斯回復,[所以不必對小丑抱有任何憐憫,他很會說謊。]

    [我知道。]羅德回應,[我不會上當的。]

    就在他們靠近發電廠的時候,車窗玻璃一腳爆出了一大片裂痕。

    車窗是防彈玻璃,這樣的痕跡是——

    狙擊手!

    聽不到任何聲音,也難以判斷方位,布魯斯猛踩油門,在路上飆了一圈,但是車輛目標太大,車窗玻璃又裂了好幾塊,雖然沒有碎開,但也絕對撐不下過于密集的打擊。

    不止一個狙擊手。

    [羅德,準備下車!]

    [好!]

    布魯塞行駛著蝙蝠車沖入地下停車場,在入口下了車,收回蝙蝠車后,他們貼著建筑行動,隱蔽,那些狙擊手似乎更難找到他們了,因為他們行進了很遠都沒有再遭遇狙擊。

    被感染的人知覺并無太大提升,躲開他們很容易,他們就這么一路摸到了發電廠附近。

    [進入貝塔基地。]

    [好!]

    貝塔基地里一片黑暗。

    建筑內部已經斷了電,一切看起來陰森森的,只有三三兩兩的感染者四處游蕩。

    第106章 延續

    黑暗中, 肢體扭曲、皮膚蒼白的流浪者宛如喪尸一般四處游蕩。

    他們還維持著基本的生理機能,身體卻因長久沒有進食而衰弱不堪,羅德和布魯斯輕易就能將他們制服。

    [我或許可以嘗試凈化一兩個人。]金盞花的聲音在腦中響起, [但我不保證能成功。]

    [好。]布魯斯言簡意賅, [我們去找監督者B。]

    的確, 如果他們需要一個人來為這一切做個解釋, 那就得是凱特。

    [我們先去凱特的辦公室找一找。]羅德說, [然后再搜索會議室。]

    布魯斯頷首。

    感染者不難對付, 難點在于怎么不傷到他們, 他們都身體虛弱、腳步踉蹌,別說羅德擁有這樣超乎常人的巨力,就算是布魯斯也得小心翼翼, 否則一不小心就會折斷他們的骨頭。

    他們不知道被感染了多久,也不知道有多久沒有進食了。

    再這么下去,他們會死。

    他們沒在監督者B的辦公室里找到凱特。

    [她會在哪?或許她被感染后離開了這里。]羅德思考著,[或許我們分頭……嗯?]

    他無意碰到了桌上的鼠標, 電腦屏幕亮了起來, 露出一個加密界面。

    布魯斯微微瞇起眼, 他在辦公椅上坐了下來。

    [是M.E.G.的機密?]

    羅德湊到屏幕前,看著布魯斯手指翻飛快速破解著界面,看得出這個界面原本沒有被關閉,只是因黑屏而臨時鎖了起來,不到五分鐘,它就被解開了。

    電腦屏幕上顯示出一個加密聊天室。

    而聊天室里,監督者A發來了一大串文字:“我收不到貝塔基地的匯報了!凱特, 安德魯,你們還好嗎?凱特?該死, 發生了什么?”

    布魯斯回復:“失聯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監督者A很快就回了信息:“你是誰?”

    布魯斯:“蝙蝠俠。”

    監督者A:“有你在真是讓人高興,失聯是十三天前發生的,所有聯絡都斷掉了,我調遣了阿爾法基地和歐米伽基地的影殺者前來偵查,可是全軍覆沒。”

    布魯斯:“高樓上的提醒是誰刷的?”

    監督者A:“什么提醒?”

    布魯斯:“‘別去聽他們的笑聲’,用油漆刷在高樓的窗戶上,這難道不是幸存者的提醒?”

    監督者A:“我派去的隊伍從沒報告過這種提醒的存在。”

    布魯斯:“你是什么時候派來的隊伍?”

    監督者A:“最近的一支是三天前,我們在后室的人手不多,已經經不起消耗了,那里的情況現在怎么樣?凱特他們還好嗎?”

    布魯斯:“我們還沒有找到凱特,或許她被小丑病毒感染后離開了辦公室。”

    監督者A:“小丑病毒?病毒的感染性不至于讓整個level11內一個人都沒剩下!”

    布魯斯:“據我們所知,這似乎與游戲大師有關。”

    監督者A:“該死……游戲大師,努卡,可是她什么時候能離開level389了?等等,難道小丑成了她的眷族,所以能使用她的力量?”

    布魯斯:“我們暫時沒有發現小丑的蹤跡,但空氣中確實存在努卡的力量,據我們所知,努卡能夠用笑聲感染他人,我想這就是這種新型病毒傳播的原理。”

    監督者A:“廢話我就不說了,和睦法典當初是被你拿走了,你可以用它禁止病毒生效試試,此外我已經聯系了另一個神,她會想辦法支援你們,但是目前為止,她派出的隊伍也都失聯了。”

    布魯斯:“哪個神?”

    監督者A:“卡烏匹婭斯,后室的商業之神,我通過B.N.T.G.的渠道聯系上了她。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和她合作,我被敲了一大筆。”

    布魯斯:“看來你對后室神明的了解比我想得還要多。”

    監督者A:“羅德在你旁邊嗎?替我向他問聲好,也替我向布蘭奇女士問聲好。”

    羅德咬牙:[我很好,布蘭奇女士也很好,不勞費心!]

    布魯斯:“你知道?”

    監督者A:“只是猜測,從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對羅德說過這個猜測了,只是你們似乎都沒怎么在意,順帶一提,我沒告訴凱特和安德魯,所以別怨他們,他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布魯斯:“……我會找你談談。”

    監督者A:“至少在這次事情結束之后,我等著。”

    監督者A:“此外,如果被感染的人還保留有一些潛意識的神智,我會建議你們去天臺找找看,凱特很喜歡去那里,如果真的是聲音傳染,那么天臺也更有可能存在幸存者。”

    布魯斯:“知道了。”

    布魯斯關閉了屏幕。

    [我想起來了。]羅德說,[在前廳見面的時候,斯徹奇跟我說,‘你有沒有想過祂們是同一個’,原來是這個意思……]

    他們沒有耽擱太久,就開始跑樓梯。

    電梯已經停了,消防樓梯沒有太多感染者游蕩,但有幾具尸體堆疊在樓梯間里,都是戴著小丑面具的小丑幫成員,這里顯然發生過一場槍戰,墻壁上都是烏黑的彈痕。

    越接近頂樓天臺,地上的血跡越來越多,地面上堆著的尸體中有相當一部分是感染者。

    到了頂樓,他甚至在地上看到了一具派對客的尸體。

    羅德上前一步,警惕地把布魯斯護在身后,小心翼翼地推門。

    他剛推開頂樓天臺的門,一顆子彈就迎面而來,羅德動作極快地按著布魯斯險險躲過,門后被制作了一個簡易的機關,只要推門,固定向門口的槍就會扣下扳機。

    解開這個機關很簡單,但是門開了以后,他們面對的是一個黑洞洞的槍口。

    是凱特。

    用于睡眠的隔音耳塞塞住了她的耳朵,她沒有被感染,看起來仍然健康。

    “凱特!”羅德剛出聲就意識到,現在他們都聽不到彼此的聲音。

    凱特指了指自己的耳塞,她沒有將它取掉,而是拿出紙筆開始寫字。

    “聽到笑聲就會被感染。”她寫:“我被困在這里十三天了,他們知道我在這里,我剛剛看到了你們的車,他們是故意把你們逼到這里來的。”

    布魯斯接過紙筆,寫:“是小丑?”

    凱特寫:“是。他身邊除了人類手下,還有幾個派對客。”

    布魯斯寫:“他們在哪里?”

    凱特寫:“跟我來,低下身子。”

    頂樓天臺之間有成片凸起的大型太陽能發電板,天臺入口的位置就在發電板之間,被遮擋起來,凱特走到太陽能發電板遮掩的陰影邊緣,貓下身子,快速地摸到天臺邊上。

    凱特取出一只雙筒望遠鏡遞給布魯斯,打手勢示意他往東南方向的高樓看。

    那棟樓的露天消防梯邊上有兩個小丑幫成員架著槍在閑聊。

    凱特又示意布魯斯看東邊的矮樓,那棟樓的天臺上零零散散有幾個狙擊手在瞄準四周。

    凱特示意他們繞到另一邊,示意西方的高樓,那邊的樓頂有十幾個派對客舉著氣球,在圍著蛋糕開派對。

    羅德拿出望遠鏡,緊緊盯著那些派對客,攥緊拳頭。

    凱特低下頭寫:“小丑有時會在那里,有時不在。”

    布魯斯寫:“只剩你一個人了嗎?”

    凱特寫:“據我所知是的,我們的科學家團隊全軍覆沒,我不知道有沒有其它幸存者,但就算只是離開這個地方都很難。”

    布魯斯寫:“那些提示語和你無關?”

    凱特疑惑:“什么提示語?”

    布魯斯把沿途看到的一切告訴了凱特。

    凱特:“或許是其它幸存者,我并不清楚。”

    羅德拿著望遠鏡,看著那群狂歡的派對客咬牙切齒。

    就算享樂戰爭是艾拉他們自己的選擇,羅德也仍然十分憎恨派對客。

    突然,瘋狂的大笑在凱特耳邊爆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手中的紙筆落到了地上。

    凱特的皮膚肉眼可見地轉為蒼白,她的神情先是呆滯了一會兒,而后五官皺起,難以遏制地開始大笑。

    布魯斯瞳孔驟縮,拉著羅德快步退開,凱特的睡眠耳塞隔音效果并不算太好,但布魯斯和羅德逃過了一劫。

    是小丑。

    他不知道什么時候跟上來的,由于封閉了聽覺,他們沒能發現他的跟蹤。

    小丑狂笑著說著什么,時而指指被感染的凱特,但在意識到他們什么都聽不到之后,就掛上了一副無趣的表情。

    接著,小丑打了個響指。

    一個派對客從巨大的太陽能板后走了出來,它向著凱特走去,舉起手中的利齒。

    羅德毫不猶豫地沖上前去,單手將這只派對客舉了起來,朝著天臺下一扔。

    這個高度,就算是派對客也得死。

    小丑又夸張地笑了一聲。

    天臺的入口處,涌入了一大群派對客。

    一切就像一出默劇。

    羅德站在布魯斯面前,藍色悲傷面具與派對客的笑臉相對。

    小丑無趣地說了些什么。

    大批派對客朝他們涌了過來。

    被感染的凱特也大笑著從他們身后靠近他們。

    羅德拔出無限刀,布魯斯取出裁決蝙蝠鏢。

    這場戰斗并不輕松,派對客的血大片大片地濺在地面上,掃興客與派對客,這一幕仿佛是享樂戰爭的延續,不共戴天的戰火燃燒到了這里。

    羅德砍斷一個派對客的頭,卻被更多的派對客纏住手腳,他猛地甩出一瓶杏仁水,用無限刀劈開瓶身。

    一瓶又一瓶杏仁水灑在他們身上。

    羅德甩了甩濕漉漉的刀鋒,掃興客面具已在混戰中被扒下,他看著前仆后繼的派對客們,面容冰冷。

    而后,他再度揮刀。

    第107章 怪物

    鐺——

    一枚子彈打在羅德握著無限刀的手上。

    遠處樓頂的狙擊手換彈, 繼續瞄準那個被派對客們包圍的掃興客。

    無限刀被擊飛而出,羅德怔了一瞬,被蜂擁而上的派對客們咬破了幾個傷口。

    血滴滴答答地流了出來。

    看著空空如也的雙手, 羅德掀下兜帽, 張開自己可怖的層疊利齒, 一口咬下了派對客的頭。

    “哇哦。”小丑饒有興味地說, “他是個怪物。”

    他本人正在和蝙蝠俠過招, 蝙蝠俠并不能輕易打敗他, 因為他也是一個格斗大師, 事實上——盡管裁決蝙蝠鏢扎人確實很疼,但那沒能讓他喪失行動能力。

    這很不尋常,裁決蝙蝠鏢可以擊倒鄰里守望, 可是對小丑卻沒有效果。

    小丑縱身掠過蝙蝠俠,出其不意地伸手摘下了他的耳塞。

    “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小蝙蝠。”小丑揚起嘴角,“你總算能聽到我說話了——你一般都不會讓那些無關的家伙加入我們的游戲, 那邊那個怪物是你的新羅賓嗎?”

    布魯斯本想下意識捂住耳朵, 但他發現被感染的凱特在混戰中被羅德打暈了, 發不出笑聲,而小丑本人看起來暫且不想感染他。

    于是他抓住小丑近身的機會狠狠揮出一拳。

    “他不是怪物。”布魯斯說。

    小丑挨了重重一拳,踉蹌地退了幾步,他瞥向那邊掃興客撕咬派對客肢體的血腥場面,撇了撇嘴,“哥譚的怪胎夠多了,一般而言, 那樣的家伙只會被你關進阿卡姆當我的鄰居,不是嗎?”

    布魯斯一腳飛起奔向小丑的頭, “他和你們不一樣。”

    小丑矮身躲過,“你知道,小蝙蝠,我一直對你的事都很有興趣,我也平等地討厭所有插足我們之間的家伙——但他的代號是什么?掃興客?看看他,他是多么血腥,殘忍……與眾不同。”

    “他和你們不一樣。”

    “不一樣,嗯哼?你從前可不會這樣說……確實與眾不同?”

    布魯斯一拳揍在小丑臉上,“他確實不同。”

    “那如果我折斷他的翅膀,就像折斷你那只羅賓鳥的翅膀一樣——你會殺了我嗎?”

    他指的是杰森的事。

    “你殺不死他。”布魯斯冷著臉一腿踢中小丑的腹部,將他踢到太陽能板上,“他比你更加強大。”

    “嗯……這確實是個問題。”小丑狼狽地爬起身,整整西裝,裝模作樣地沉思片刻,“但你恐怕對我有點小小的誤解,親愛的蝙蝠,我只是懷念跟你打架的感覺,但現在,游戲就要結束了。”

    布魯斯突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小丑抬起手,打了個響指。

    數道鋼索從旁橫出,鋼爪牢牢抓進混凝土之中,派對客們纏著鋼索繞了好幾圈,一群派對客和掃興客拔河,將著鋼索另一頭扣在鐵桿上,眨眼間,渾身浴血的掃興客被牢牢固定在了原地。

    羅德抓住鋼索用力拉扯,但鋼索很結實,只有拷著鋼索的鐵欄被緩慢地拉扯形變。

    “困住他比我想的還難一點。”小丑從分開的派對客中間走到不斷掙扎的掃興客身邊,“還是這個環節最令人興奮,不是嗎?”

    小丑撿起地上的無限刀,橫在了羅德的頸上。

    布魯斯渾身肌肉都繃緊了。

    “你想做什么?”布魯斯攥緊了裁決蝙蝠鏢,雙眼死死地盯著無限刀。

    羅德咬牙,肌肉繃起青筋,他仍在用力拉扯鋼索,拷著鋼索的鐵欄已經嚴重扭曲。

    只要再給他一會兒——

    “這是最有趣的部分!”小丑歡快地大叫,“看看,你看起來比我抓走了羅賓還要緊張!”

    很明顯嗎?布魯斯腦中閃過這個念頭。

    “我們已經認識很久了,小蝙蝠。”小丑看起來想笑,但卻忍住了笑聲,以防他把眼前這個最大的樂子給感染,“對那些不了解你的蠢蛋而言?你看起來一點波動都沒有。對于我?是的!我看得出,你緊張爆了!”

    羅德把牙關咬出血來,鐵欄已經嚴重形變,幾乎就要斷裂。

    “這只是前菜,而正餐就要來了!”小丑興奮地伸手拔下了羅德的耳塞。

    就要——掙脫——

    在鐵欄斷裂前,小丑就湊到羅德耳邊,發出了笑聲:“哈哈哈。”

    羅德呼吸一窒。

    布魯斯不受控制地向前踏了一步。

    小丑嘴角夸張地揚起。

    然后……

    他發現自己什么事都沒有。

    羅德歪了歪頭,用力扯斷鐵欄,恢復一只手的自由,奪回無限刀朝小丑刺去。

    他可沒有什么不殺原則,他瞄準的是心臟。

    小丑不可置信地避開了,即便如此,他胸口也被劃開了一大道口子。

    “看來你的算盤落空了。”羅德握住無限刀,斬斷鋼索,“你的病毒對掃興客無效。”

    小丑失望地撇了撇嘴。

    “沒關系。”他說,“反過來也一樣。”

    他狂笑出聲。

    蝙蝠俠的身體僵硬了。

    蒼白爬上了他健壯的軀體,自脖頸朝著暴露在外的下半張臉延伸。

    羅德呼吸近乎停滯。

    “不————”

    “就是這個表情!就是這個表情!”小丑大笑,“可惜不是出現在小蝙蝠臉上,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我殺了你——”

    羅德殺開圍上來的派對客,猛沖上前,沖著小丑就是一刀,小丑側身躲開,“嘿嘿,你們不是都堅守著那個什么原則嗎?”

    羅德舉起刀猛地橫刺,“我可沒有那個原則!”

    “哈,那你不該被他抓進阿卡姆關起來?他對可憐的哈莉都是這樣的。”小丑后仰彎身,躲開刀鋒,“他一向認為,只要他殺了人,就會變成和我們沒什么兩樣的怪物……而你?”

    羅德趁機伸腿橫掃,卻一腳踢空。

    他穩住身形,看向拉開了距離的小丑。

    “因為我本來就是個怪物。”羅德冷笑一聲,“種族天性。”

    他猛地張口,試圖撕咬下小丑的一塊靈魂。

    但他失敗了,他遇到了一股保護性的力量,那就像是——神明烙印。

    “你成為了游戲大師的眷者?”

    “雖然讓人不爽,但這確實有用。”小丑笑了一聲,“小蝙蝠,去!”

    皮膚蒼白仿佛蝙蝠怪物的蝙蝠俠沖了上來,對著羅德發起進攻。

    羅德瞳孔驟縮,他不敢傷害布魯斯,連無限刀都收了起來,打得束手束腳,很快就落入了下風。

    “他說你不一樣,你究竟有什么特別?”小丑撿起跌在地上的掃興客面具,摸著下巴,“畢竟你已經是個會殺人的怪物了。”

    布魯斯仍然能夠使用裁決蝙蝠鏢,但是羅德發現裁決蝙蝠鏢落在身上并不疼痛。

    他猛退一步,以腹部挨上一拳為代價將裁決蝙蝠鏢奪了過來。

    [這樣下去你打不過的。]金盞花的聲音在他腦中響起,[先撤吧。]

    他知道。

    他只是——不放心布魯斯。

    [把他帶走的機會很渺茫,你不如先去找人幫忙?]金盞花繼續勸。

    羅德咬咬牙。

    他接住布魯斯的攻勢,猛地抱了上去。

    “布魯斯,是我,布魯斯……”他懷抱希冀地呢喃著,“你醒一醒,是我——”

    下一秒,他就被猛地一拳擊中脆弱的腹部,扔下了天臺。

    小丑探頭朝天臺下好奇地望了望。

    羅德消失不見了。

    小丑嘴角上揚,他拍了拍身邊被控制的蝙蝠俠:“他比我想象的還要好玩,他會回來的,就像你一樣,對吧?”

    ————————

    羅德滿身血污地跌在天鵝座檔案館的古典地毯上。

    血跡洇入地毯,將精致的圖案染成紅色。

    他緩了好一會兒,才爬起身,踉踉蹌蹌地朝著天鵝座檔案館的生活區域走,身上的血滴滴答答滴了一路。

    他敲了敲布蘭奇女士辦公室的門,沒有反應。

    他推開杰提耶工作間的門,杰提耶被他嚇了一跳,“羅德?”

    杰提耶趕緊沖過來扶住羅德,“誰打的你?你還好嗎?布魯斯呢?”

    “布蘭奇女士……在哪?”羅德嗓音嘶啞。

    “布蘭奇女士全部意識都去夢景了,這段時間都忙著幫墨菲斯修補夢境。”杰提耶趕緊說,“我現在就去叫她!”

    “不用。”羅德用力閉了閉眼,站直身子。

    “不用?”

    “到底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杰提耶有些著急,“你看起來傷的好重!”

    “……派對客,還有小丑。”

    “派對客?”杰提耶怒火中燒跳腳,“又是那群整天只知道開派對的吃人狂?!”

    “密鑰師在哪?”

    “就在隔壁呢。”

    “很好……”羅德深吸一口氣,“杰提耶,幫我給艾瑞斯發信息……我需要幫助。”

    “我先給你包扎!”杰提耶急匆匆找來醫藥箱,“你渾身都是血!”

    “都是派對客的血。”羅德呼出一口氣,“先給艾瑞斯發信息,我去找密鑰師。”

    羅德敲開了茶室的門。

    密鑰師正坐在里面,悠閑地吃著一盤意大利面,簡妮坐在他對面看著一本繪本。

    “密鑰師先生。”羅德冷靜地說,“我需要你的幫助。”

    “羅德哥哥!”簡妮驚叫著扔下繪本跑過來,“你怎么了?!”

    “布魯斯被小丑控制了,小丑成了游戲大師的眷者。”羅德簡明扼要交代情況,“他身邊還有派對客,我需要幫助。”

    “爸爸!”簡妮著急地朝著密鑰師喊。

    密鑰師點點頭,站起身,“需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您帶我回一趟應許之地。”

    第108章 戰爭前哨

    應許之地一直以來都像天堂般美好。

    這里沒有苦難, 沒有饑餓,沒有疾病,沒有令人哭泣的一切, 他們與世隔絕, 各自踐行著自己的意義, 或是做研究, 或是做游戲, 這里的生活無憂無慮。

    但掃興客始終記得, 他們還有部分同胞流落在外。

    那險惡的、充滿危機與苦難的環境中。

    他們會通過網絡相互聯絡, 他們彼此距離便顯得不那么遙遠,縱使是在危險的后室中,掃興客也能憑借自己的實力偏安一隅。

    但漫長的生命終有厭倦的時候。

    一切被拉得太長, 就像被拍扁了,當一份愛在百年的尺度上拉伸,它是否會緊繃著攤薄?當一份熱情在百年的尺度上拉伸,它是否會稀薄至消逝?人類從來難以想象這樣的事情, 但對于掃興客而言, 答案是, 會的。

    大多數掃興客的性格都在漫長的時間中變得溫和淡定,有些掃興客在厭世后復又找回熱情,如此在低谷與高峰間循環。

    或許身處應許之地中的掃興客仍有游戲制造者在源源不斷開發新的樂趣,但身處外界的掃興客大多早已對種種危險和苦難感到麻木。

    他們只是仍然保持著被歸訓的善良。

    所謂的理想,不過是被強加的借口,那建立和睦、友善、安定的新秩序的期許,不過是一種百無聊賴中的選擇。

    對于死氣沉沉的掃興客們而言, 羅德的加入就像往水中投入一塊灼熱的沸石。

    掃興客很團結,因為他們共同走過數百年, 他們大都習慣且了解彼此,一個新成員就像是一個亟待探索的謎題,他們懷著數百年沉寂的熱情接納了他,并久違地感到自己平淡漫長的生命如此有趣。

    大家都把羅德當成最小的弟弟,向他介紹自己喜愛的一切,一成不變的生活在對他人的展示中得到重構,被自己重新賦予意義,這個時候他們才恍然發現,原來自己的生命也有這樣的顏色。

    每個人都喜愛羅德,不僅因為他是他們的同胞,更是因為他幫他們找到了自己。

    他們也很高興看到羅德逐漸開朗,逐漸自信,逐漸發表自己的看法,這是一種正向的反饋,他們相互溫暖著彼此。

    沒有人想過,他們有一天會做下一個對羅德而言過于殘忍的決定。

    直到他們感覺到,那個“教化”了他們的存在開始嘗試控制他們。

    派對客的多次挑釁,以及他們對派對客仍然抱有的厭惡驅使他們做了這樣一個決定。

    掃興客并非故意輸在這場戰爭中的。

    派對客確確實實挑釁了他們,而那次的挑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要嚴重。

    派對客俘虜了一只掃興客,摘下他的面具,在他臉上割出一個血肉劃出的笑臉。

    那件事是最終的導火索,他們決定不再忍氣吞聲,他們攻入享樂層,在這場戰爭中,他們殺掉了近一半的派對客,幾乎就要取得勝利,而派對客卻襲擊了他們保護的人類朋友,將他們盡數轉化……

    第一次享樂戰爭是這樣失敗的。

    這一次,他們不會重蹈覆轍。

    第二次享樂戰爭,開始了。

    “已經基本確定,貝塔基地西邊的高樓為派對客的主要據點,但東南方向和東邊也留有部分派對客……他們都聽從小丑的命令,他們不在乎死亡,也不在乎受傷,他們是被本能控制的欲望生物,他們的目的只有享樂。”

    艾瑞斯冷靜地規劃著,“我們的首要任務是將派對客與人類流浪者相互隔離,以免他們再次轉化人類,杏仁水使我們虛弱,但羅德受到的影響不像我們那樣嚴重,他可以替我們將杏仁水灌入那棟樓的消防水塔里。”

    “我們要確保控制所有出入口以及周邊區域。”羅德說,“防止有派對客跳窗逃走。”

    “超人原本想來幫忙,但他可能會被控制,還是算了。”艾瑞斯說,“我們有密鑰師幫助,可以快速轉移到任何位置。”

    密鑰師抱著臂輕輕點頭,“要我做什么,就告訴我。”

    簡妮被留在了天鵝座檔案館,和杰提耶在一起,她很懂事,沒有吵著要跟來。

    “唯一的問題在于,我們不能保證所有派對客都在預想的地點,如果有部分在外游蕩,那他們隨時有可能再轉化出更多派對客反包圍我們,而我們沒有足夠的人手。”艾瑞斯考慮著,“這一層的人類流浪者都會很危險,不僅如此,他們還會攻擊我們。”

    “那些人類流浪者都很虛弱。”羅德嘆了口氣,“我之前和他們交手的時候甚至不敢用力,難點是如何不傷害到他們。”

    “我有個想法。”一個叫做戴斯的掃興客說,“我們把游蕩在外面的派對客引出來怎么樣?”

    “要怎么引?引到哪里?”另一個叫安迪亞的掃興客問。

    “阿爾戈斯之眼的總部。”戴斯指著地圖上警察局的位置,“據我們所知,阿爾戈斯之眼的成員已有部分被感染,剩下部分藏在總部里,閉門不出,對不對?”

    “對,因為通過音頻設備播放的笑聲不會感染,他們通過電子設備得知了外界的情況,剩余成員全部躲在總部中。”羅德點頭,“我已經確認過了。”

    “他們戰斗力都不弱,要是能讓他們解決外面游蕩的派對客,那就再好不過。”艾瑞斯想了想,“那要怎么引他們呢?”

    “用新鮮的人類。”戴斯面無表情地說,“還記得那些高樓上的提示語嗎?我懷疑那是派對客刷的。”

    “為什么?”

    “這里遍地都是人類,已經十三天了,為什么這里還沒變成派對客的天堂?為什么這里還沒被派對客充滿,變成第二個享樂層?”戴斯說,“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吃人狂有多瘋狂,總不可能是小丑禁止他們這么做,據我所知,他比他們瘋的更厲害。”

    “你的意思是,他們還挑食?”艾瑞斯很快領會了他的言下之意,“他們不喜歡吃被病毒感染的人類?”

    “只是一種猜測。”戴斯說,“否則我們只能猜測有一股第三方力量刷了那些提示語了,那些提示語都一模一樣,顯然是統一刷的,能在這城里活動的除了感染者就只有派對客,不是他們還能是誰?”

    “對,我們確認過,M.E.G.的隊伍沒有報告過那些標語的存在,是因為沒被感染的人越來越少,他們才想以這種方式保證外來的新鮮肉源?”羅德猜測。

    “要驗證這個猜測很簡單。”戴斯說,“找一個沒有感染的人類,和感染了的人類放在派對客面前,看他們是不是都去抓沒感染的人類就知道了。”

    “可是要上哪找沒感染還愿意冒險配合我們的人類?”

    戴斯指了指阿爾戈斯之眼總部的位置。

    “我聽說他們都憎惡邪惡。”

    “所以我們還是得想辦法和阿爾戈斯之眼取得聯系。”艾瑞斯摸摸下巴,“密鑰師先生,辛苦你和我跑一趟了,請帶我傳送到他們總部門口。”

    不知道艾瑞斯是怎么見到阿爾戈斯之眼的人的,但總之,合作很順利,一個負罪之子愿意出來做誘餌,真理裁決人們躍躍欲試。

    羅德取出一副隔音耳塞遞給這個叫塞利的負罪之子,和他預演了一遍逃跑路線,會有兩個掃興客暗中護著他跑,而他身上帶著“懲罰者”之槍,還在衣服下穿了防彈衣,全副武裝。

    擅長技術的掃興客們想辦法恢復了部分電力,駭入城市的監控系統,開始尋找派對客。

    派對客會呼朋引伴共同狩獵,所以塞利需要進行一場長跑,幾乎繞過半個城市,而同時,艾瑞斯會率性其它掃興客兵分三路圍困派對客的駐點。

    不過在此之前,還需要一些小小的準備工作。

    為了防止感染者圍攻,將有兩個掃興客在塞利前進的道路上盡可能提前肅清感染者,而羅德也需要潛入派對客最大的據點內將杏仁水灌進消防水塔里。

    兵分幾路,密鑰師帶著羅德瞬移到了派對客據點頂樓的水塔邊。

    這里沒有任何派對客駐守,一切都很順利。

    唯一的問題是水塔里已經儲存了很多水,他需要先把這些水全部放掉。

    就在羅德考慮要怎么用口袋石收下那些水時,密鑰師開口:“我有辦法。”

    羅德看向密鑰師。

    只見密鑰師拿出鑰匙,在水塔上空開了個黑色的洞口,堵住了整個水塔口。

    那是level help的入口。

    隨后,洞口產生了一股巨大的吸力,開始往上抽水。

    短短幾分鐘,水塔見底。

    羅德正想往里面倒杏仁水,只見密鑰師關閉了level help的洞口,隨后拿起另一把鑰匙,又打開一個洞口。

    杏仁水嘩啦啦從洞口中傾瀉而下。

    羅德愣了一下,他這才想起來,密鑰師也是一位神明。

    趁著這個時候,他給艾瑞斯發消息,示意他們肅清周邊地區后可以開始堵門了。

    十分鐘后,整棟樓的火警系統響了起來。

    第109章 殺了我

    派對客們試圖沖出大門。

    但包括消防樓梯在內, 所有的出口都被堵上了,如艾瑞斯所料,有派對客試圖跳窗逃跑, 但都被圍在樓下的掃興客們解決。

    砰!

    艾瑞斯一槍爆了一只派對客的頭, 一手反握匕首, 直直刺入另一個派對客的顱骨。

    杏仁水雨已經結束, 派對客們虛弱不堪, 面上的笑臉看起來也憔悴無光。

    此時, 掃興客們打開了大門。

    藍色悲傷面具與憔悴的笑臉相對。

    第二次享樂戰爭, 正式爆發。

    ————————

    乳白天空是一個可以從level-1可以抵達的隱秘層級。

    窗戶不斷泛出明亮而不可忽視的光線,甚至會讓人在踏入此地的一刻短暫地喪失視力,這一層級是一座極大的白色房屋, 潔白的梯子、建筑工具與瓷磚擺放在墻邊。

    “我們到了。”菲利亞左右看看,“奧古斯都,我們的父,你在哪里?”

    沒有回應。

    煉金術士和Coran也在四處眺望。

    可這里什么都沒有, 一切都是白色的。

    原本這一層級內還存在一些小群體, 但現在, 由于M.E.G.和B.N.T.G.都決定撤回前廳,這里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

    “奧古斯都,我們的父!”菲利亞大聲呼喊,“你在哪里?”

    她的呼喊在白色與白色之間回蕩。

    “我的孩子,我在這里。”一個雌雄莫辨的沙啞聲音回應。

    菲利亞喜出望外地看過去,看見一個披著白色斗篷、兜帽遮住面容的人影,正站在他們不遠處。

    “奧古斯都!”菲利亞快步走過去, “Janus說您認不得我們了,但你還認得——”

    走到一半, 菲利亞猛地剎住腳步。

    “不。”她警覺地說,“你不是奧古斯都。”

    白袍人低啞地笑了兩聲。

    “你是怎么看出來的,菲利亞?我的聲音自認完美無缺。”

    “是你——奇拉伊!”菲利亞憤怒地猛一揮手,數道光之觸須迅猛探出,卻擊了個空。

    白袍奇拉伊憑空出現在了另一個地方。

    這是他的拿手好戲,他“混淆”了空間的概念,從而使自己出現在另一處。

    “我們為什么不能好好談談呢,菲利亞?”奇拉伊呵呵笑道,“你總是這樣急躁,可我們分明如此相似。”

    “誰和你相似!”

    數根巨大的光之觸須自菲利亞身后涌出,迅猛地再度擊向奇拉伊。

    白袍的奇拉伊再度消失了,他再度“混淆”了空間的概念,出現在了另一處。

    “不要這么心急,菲利亞。”奇拉伊呵呵笑著,“我只不過是個來探望父親的孩子,和你一樣,為何要咄咄相逼呢?”

    “我跟你沒什么好說的!”

    光之觸須極為迅速地穿刺而出,奇拉伊的身形在光之觸須間閃爍了數次,最終出現在了更遠的位置。

    “那是誰?”煉金術士小聲地問Coran,他有記憶的時候,奇拉伊已經不怎么在外活動了,“我從沒見過菲利亞這么生氣。”

    “那是奇拉伊。”Coran說,“祂是混沌。”

    “好吧,不管怎樣,菲利亞現在還在氣頭上。”煉金術士小聲說,“我們可別被誤傷。”

    “好吧,好吧。”奇拉伊最終說,“那我就如你所愿,在你面前消失。”

    白袍奇拉伊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菲利亞伸展開光之觸須,蔓延了大半個白色房間。

    光芒更加刺眼,Coran不得不瞇起眼睛。

    再三確認奇拉伊已經滾蛋了以后,菲利亞才收回了那些光之觸須。

    她微微松了口氣。

    “嘿!親愛的菲利亞,你看起來很不高興。”煉金術士喊了一聲。

    “你們兩個給我記住,看見那家伙有多遠跑多遠!”菲利亞抓著煉金術士和Coran的耳朵嚴肅地說。

    她耳提面命,直到兩個人都點了頭,才放過他們。

    “你是怎么發現祂是假的?”煉金術士問。

    “因為奧古斯都不會遮著臉。”菲利亞說,“奧古斯都一直自傲于自己的美貌,祂是個自戀狂,就算被迷了心竅也不會遮臉!”

    煉金術士:“……你這么肯定?”

    菲利亞:“我睜開眼看到祂的第一眼,祂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問我祂美不美!”

    煉金術士:“……”

    Coran:“……”

    ————————

    血肉模糊的人類尸體堆疊在案板上、餐桌上。

    刺鼻的血腥氣味令人作嘔,斷臂殘肢與從骨上刮下的肉散落在地上,杏仁水雨將地面沖刷成猩紅的海洋,紅河從樓梯上蜿蜒而下。

    以及桌面上被精心裝飾、插上蠟燭的紅白色“蛋糕”……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掃興客們都感到了嚴重的生理不適。

    羅德懷著沉重的心情一層層地往樓上走,每一層都是相似的慘狀,每一層都是血腥的地獄。

    派對客就是這種東西。

    他們制作人肉蛋糕的目的取樂多過食欲,他們只是在殺戮人類和處理尸體的過程中感到快樂,而非真的需要大量進食,他們的挑剔出于挑選的樂趣,他們的耐心因他們知道什么會使他們滿足。

    “小丑一定已經注意到了這里的動靜。”羅德沉著地說,“我們需要這里的天臺,用以狙擊支援與偵查戰況,這里是一處絕佳的……”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羅德?”艾瑞斯轉頭看向羅德空白的表情,他順著羅德的視線望去,看到了一具被肢解的女尸。

    一具蒼白的女尸躺在滿地血河中,腰部以下的脊椎已經完全破碎,殘肉掛在骨上,腸子滑落一地,臟器暴露在外,手臂以破碎的姿態扭曲著,只有頭顱還算完好,可也缺了一只耳朵。

    “那是你認識的人嗎?”艾瑞斯因這慘狀嘆了口氣,“太可憐了,她一定不得安息。”

    “凱特……”羅德不可置信地喃喃,“她……”

    他從天臺摔下去時,沒想過倒在那里的凱特會怎么樣。

    他下意識認為她是監督者B,她一定是有用的,小丑不會那么容易殺了她……可是小丑根本不在乎,派對客也并不在意什么監督者。

    羅德印象中的監督者B總是聰明而強大,即便是女性,也能將整個M.E.G.梳理得井井有條,她或許不折手段,但她所做的一切確實都是為了更多人的生存,這一點,他縱使憤恨,卻也無可指摘。

    他從沒想過她會——以這種方式死去。

    等等。

    他敏銳地注意到了凱特胸口一點小小的起伏。

    羅德幾步沖上前去,摘下手套小心翼翼地試了試她的鼻息。

    呼——吸——

    很微弱,但是還存在。

    她還活著!

    羅德不敢動她,他甚至不敢碰一碰,她撕裂的傷口看起來都讓人揪心得疼。傷口浸泡在血水中,她一定承受著莫大的痛苦。

    “這樣活著,比死了還痛苦。”艾瑞斯半跪下來。

    面對這樣的慘況,他也無從下手。

    沉默片刻,艾瑞斯說:“跟她告個別吧,羅德,她活不下去了。”

    “不……”羅德拿出一瓶杏仁水,小心翼翼地托起凱特的頭,朝著她口中小心地灌下一點。

    凱特發出一點輕微的氣音。

    她疼極了,已經疼到說不出話,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凌遲。

    有什么能緩解她的疼痛?羅德著急地想著。

    他想到了一樣東西。

    羅德拿出一顆亞格魯格亞果,將它擠出汁水,喂入凱特口中。

    凱特動了動眼皮,輕輕睜開了一點。

    羅德繼續用亞格魯格亞果汁喂她,他連續喂了五顆亞格魯格亞果,凱特才勉強睜開眼,沙啞地呵出一口氣。

    “殺……了……我……”她用氣音說。

    就連死亡都如此令人向往。

    “……不。”羅德說。

    凱特的慘狀恍惚讓他看到了當初煩悶室中滿地的鮮血與支離破碎的掃興客尸體。

    “她已經不能活了,羅德。”艾瑞斯嘆了口氣,“結束她的痛苦吧。”

    “就當……為……賽可……莉娜……報仇……”凱特臉上肌肉抽搐著微微上揚唇角,“動……手……”

    她的喉管用力振動了一瞬,拉出一個嘶啞的單音,這已經耗盡了她全部的力氣。

    疼痛……

    這是何等的痛苦。

    羅德感覺自己喉嚨哽住了一瞬。

    他從來沒原諒過凱特對賽可莉娜的決定,但他也絕不希望看到凱特以這種方式死去。

    “流浪者還需要你。”羅德聲音顫抖地說,“你可以,活下來,菲利亞可以治好你,布蘭奇女士一定有辦法……”

    “等……不到……了……”凱特說,“殺……了……我……”

    羅德用力閉了閉眼。

    他下不去手。

    “羅德,你如果下不去手,我來吧。”艾瑞斯說,“我知道她是你的朋友,你心里一定不好受,但是她真的撐不了多久了,不如盡快結束她的痛苦。”

    “她不是我的朋……”

    羅德沉默半晌,而后,他將凱特的頭放下來,抽出了無限刀。

    “謝……謝……”

    羅德從未有那么一刻感到他如此需要自己的面具。

    羅德將刀鋒對準凱特的心臟,刺了下去。

    “這是她的口袋石項鏈。”艾瑞斯將凱特脖頸上的項鏈取了下來,交給羅德,“將它交給她的家人吧。”

    “她……”

    她沒有家人。

    監督者B終身未婚,她將近八十歲,沒有子女,父母恐怕早已作古,他不確定她是否有兄弟姐妹,但他們一定都在另一條時間線上的前廳。

    ——后室的時間線因為時之神格發生過一次融合。

    她大半輩子都活在后室,她的家就是M.E.G。

    “M.E.G.會安葬她。”羅德深吸一口氣,“我們得抓緊時間,走吧,艾瑞斯,我們去貝塔基地。”

    凱特的死更催化了一種致命的憂慮。

    ——布魯斯怎么樣了?

    第110章 追與逃

    “我有點怕, 艾瑞斯。”

    站在貝塔基地大門前,羅德低聲說,“如果布魯斯真的……”

    他握緊拳頭, 沒有說下去。

    艾瑞斯知道他的意思。

    “只有去看了才知道, 不是嗎?”艾瑞斯說, “我們都在這里陪著你, 你看, 我們有這么多同胞呢。”

    羅德看了看身后的掃興客們。

    “沒關系, 羅德, 我們支持你。”戴斯說。

    “對,羅德,那只是一個小丑。”另一個叫納蒂斯的掃興客說, “我們會把他打得滿地找牙!”

    在和派對客的戰斗中,只有很少掃興客掛了彩,大部分掃興客都還精力充沛。

    羅德不禁抿起嘴角,拉出一個感動的弧度。

    他現在不是孤軍奮戰。

    “我們走!”羅德說, “密鑰師先生, 麻煩你了。”

    密鑰師微微頷首。

    連同羅德在內的部分掃興客被瞬移到了貝塔基地頂樓, 開始朝下掃蕩,艾瑞斯則帶領剩余的掃興客則浩浩蕩蕩地正面進攻發電廠,呈兩面包夾之勢向內圍攻。

    小丑并不在頂樓天臺,這里只有散落一地的派對客尸體。

    小丑身邊一定還有其它派對客,他們不能掉以輕心。

    羅德那邊暫時沒有遇到太多問題,但樓下的大部隊卻對上了擁擠而來的感染者,以及被感染的蝙蝠俠。

    對于普通感染者, 他們或許還要小心不要弄傷他們,但對上蝙蝠俠, 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

    如果不是羅德之前奪走了裁決蝙蝠鏢,他們只會打得更艱難。

    在專門清場的掃興客把感染者全部打暈帶走后,掃興客們開始和蝙蝠俠交手。

    很多掃興客都沒什么戰斗經驗,空有一身蠻力,畢竟他們都在應許之地和平安穩地生活了幾百年,面對虛弱的、體力欠佳的派對客還好,面對蝙蝠俠這樣站在人類巔峰的格斗大師,他們一群打一個,居然還打得勢均力敵。

    這還是被感染的蝙蝠俠不會用口袋石里的種種道具的情況下。

    像羅德那樣善于戰斗的掃興客是很少見的,只有艾瑞斯能正面招架布魯斯的進攻。

    但掃興客的優勢不僅在于力量,還在于耐力。

    就在他們來回拉鋸打消耗戰的時候,從樓頂往下的羅德小隊遇上了大量派對客。

    絕大多數掃興客都不怎么愿意使用自己的利齒,但面對派對客除外。

    而羅德率領的這支小隊,每一個都是愿意使用利齒作戰的。

    一群掃興客把兜帽一掀,面具一摘。

    層疊可怖的利齒張開。

    派對客們腳步生生剎住。

    一群掃興客和一群派對客對峙了十幾秒,然后派對客嘩啦啦轉身就跑。

    派對客是高智慧生物,他們雖然更受享樂的本能控制,但也知道送死是一種白癡行為。

    面對一群不再約束自己的掃興客,打他們跟肉包子打狗有什么區別?

    “追!”

    “為艾拉他們報仇!”

    掃興客們嘩啦啦追了上去。

    派對客瘋狂逃竄,掃興客窮追不舍。

    派對客的耐力并不好,體力也很一般,大部分派對客都很快就被掃興客們撕碎了,只剩下少數派對客借著自己能夠切出墻壁的天賦僥幸逃到了三樓。

    派對客們逃竄的方向是——

    羅德大喊:“停!”

    最前面的掃興客們一個兩個剎住了車,后面的掃興客和前面的擠成一團,隊伍就像一塊受壓的果凍般縮了一下。

    “怎么了,羅德?”掃興客們七嘴八舌地問。

    “前面是以前監督者A的辦公室。”羅德說,“小心有埋伏,我先進去探探情況,你們等我信號。”

    羅德不那么怕杏仁水,他有些擔心派對客會用同樣的招數來對付他們。

    但是門后沒有杏仁水。

    只有小丑,那些派對客全都跑到了小丑身后瑟瑟發抖,小丑正拿著他的藍色悲傷面具,大搖大擺地坐在監督者A的辦公椅上看著樓下混戰的監控。

    看到羅德闖進來,他看看單槍匹馬的羅德,又看看一撮縮在他身后瑟瑟發抖的派對客,恨鐵不成鋼地沖著派對客們嚷嚷,“你們怎么回事?這么多人還攔不住一個?!”

    “有很多掃興客。”一個派對客發出聲音,“很可怕,他們都是瘋子。”

    小丑踹了他一腳。

    “好吧。”小丑把手里把玩的掃興客面具往前一扔,“小丑叔叔還有更要緊的事要做,我——”

    在他來得及變成紫色氣球,就像在阿爾戈斯面前故技重施之前,密鑰師閃現在他身后,數出鑰匙環上的金鑰匙,憑空打開了一個漆黑的洞口,像一張巨口一般,將小丑吞入其中。

    密鑰師轉頭看了一眼剩下的派對客,一揮手,洞口轉向他們,強大的吸力將所有派對客都吸了進去。

    然后他關門落鎖,通往level help的洞口憑空消失在空氣中。

    密鑰師朝羅德微微頷首,“我已將他關押。”

    “謝謝您,密鑰師先生。”羅德拿起自己的掃興客面具——那上面被小丑用蠟筆涂了個夸張的笑臉,他收起自己的面具,來到電腦前。

    從監控可以看見樓下的苦戰。

    羅德立刻做出了決定:“我們要下樓支援。”

    他離開辦公室,帶著剩下的掃興客繼續往樓下掃蕩,不放過每個角落,以防有漏網之魚。

    而羅德自己則直奔一樓。

    謝天謝地,布魯斯看起來沒被小丑怎么樣,除了漆黑的蝙蝠戰衣上被用顏料畫了些可笑的涂鴉以外。

    羅德飛速而至,加入戰局。

    ————————

    “我們在這里待了好幾天了,奧古斯都到底在哪里?”煉金術士從口袋里掏出一只懷表看了看,“這么久了,這里又不大,我們每個角落都搜索過了——”

    他們三個中,只有Coran真正需要睡眠,他此刻正倒在純白色的沙發上呼呼大睡。

    菲利亞嘆了口氣。

    “我怎么知道?”她說,“不要心急,祂說不定很快就會出現呢?”

    “這個大塊頭睡得倒香!”煉金術士指著Coran說,“睡得無憂無慮得,連我都開始羨慕他了。”

    “別這么說,只是我們兩個不用睡覺而已。”菲利亞嘆了口氣,“實話說,我在偽裝人類的時候,也養成了睡眠的習慣,雖然不需要,但現在也想休息一下。”

    “那我幫你看著,祂一出現我就叫你。”煉金術士趕緊說,“你睡一睡吧,親愛的菲利亞,說不定你一覺起來,祂就站在你面前了!”

    “哪有那么容易。”菲利亞撇撇嘴,“算了,我還是醒著吧。”

    “那要醒大家一起醒!”煉金術士敲了敲Coran的腦袋,“喂,大塊頭!睡飽了沒有?”

    Coran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他扶了扶自己的角,不太適應地睜開眼睛。

    突然,他眼角余光好像瞥到了身旁有什么……

    一小塊黑色。

    像是……皮帶扣?

    “大塊頭,你看什——”煉金術士噤聲了。

    一個身穿白色西裝、帶著白色帽子的人正站在Coran身邊,正微笑地看著他醒來。

    白衣人伸出手指,點了點沙發,這沙發突然就拉長變成了床。

    “做個好夢。”祂說。

    “奧古斯都!”菲利亞猛地站了起來,“你還認得我嗎?是我,璦珈福!你……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我是你們能夠想象的一切。”祂微笑著說,而后消失不見了。

    他們看著原地的空氣愣了幾秒,突然,煉金術士爆了聲粗口,“法克,他出現就是為了給這個大塊頭變張床?!”

    ————————

    制服布魯斯并不容易,但在羅德狠下心之后還是成功了。

    “普洛塔斯忒婭。”羅德敲了敲腰間的儲物格,叫出金盞花,“你說過,你可以凈化一兩個,對嗎?”

    “不保證成功哦。”金盞花蔫蔫地說。

    看到金盞花,密鑰師往后退了一步。

    “哦……守門人,這么怕我做什么?”金盞花的聲音帶著一絲狹促,“不就是和你玩了點……”

    “住口!”

    密鑰師呵斥完才發覺自己的反應看起來太激烈了,于是轉身出門,“我去放風。”

    他的背影稱得上踉蹌。

    “普洛塔斯忒婭……你對密鑰師做過什么?”羅德忍不住問。

    “也沒什么啦,就是和他做的時候玩了一下他的后面……”

    羅德:“……”

    圍在周圍的掃興客們:“……”

    “……開始凈化吧,普洛塔斯忒婭。”羅德立刻轉移話題。

    他想起自己在普洛塔斯忒婭手里的遭遇,忍不住同情了密鑰師一下。

    金盞花的枝蔓攀爬上蝙蝠俠的手指。

    過了一會兒,金盞花輕輕“咦”了一聲,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咕噥,“怎么還有奇拉伊的氣息?一起凈化算了。”

    過了一會兒,她的花瓣萎靡下來。

    “凈化不了……”她嘟噥。

    “你凈化不了嗎?”羅德有些著急地問。

    “不,努卡的氣息和那個什么病毒已經凈化了。”普洛塔斯忒婭說,“我是說,還有另一股力量我凈化不了……你們得去找布蘭奇,他馬上就能醒了。”

    羅德松了口氣,他以為普洛塔斯忒婭說的是菲利亞給他們的靈魂鏈接。

    他們身上奇奇怪怪的力量可太多了。

    “布魯斯,布魯斯。”他搖晃著布魯斯,“醒醒!”

    恢復意識的那一刻,布魯斯只感覺全身酸痛。

    “羅德……”他坐起身來,“發生什么了?”

    看著周圍圍成一圈,看著他甚至有些咬牙切齒的掃興客們,他有那么一瞬間以為自己對羅德始亂終棄所以被他們群毆了一遍。

    第111章 沖突

    即便已經是多年的對手, 蝙蝠俠很多時候也不清楚小丑腦子里在想什么。

    此時,小丑被堵上嘴,五花大綁地扔在天鵝座檔案館的地板上。

    在這里, 只要沒有布蘭奇女士的允許, 小丑就沒法逃走。

    布蘭奇女士身著白色露肩長裙, 燦金長發上佩戴潔白羽飾, 藍寶石吊墜在頸上熠熠生輝。

    她從房間中緩緩走到擴大了數倍的大廳里。

    “我的孩子們。”她慈愛地呼喚。

    “布蘭奇女士!”

    “媽媽!”

    “母親!”

    掃興客們七嘴八舌地叫她, 一些掃興客選擇了更親昵的稱呼, 一些掃興客則更尊敬些。

    “我真的很高興能見到你們。”布蘭奇女士走到掃興客中, 被他們簇擁起來,她伸手摸了摸幾個掃興客的腦袋,掃興客們擁擠起來, 但又克制地沒有喧嘩吵鬧。

    他們已經有許多個百年沒能見面了。

    大多數掃興客身上還沾染著鮮血,大多是屬于派對客的,他們有些局促,因為他們都知道布蘭奇女士不喜歡殺戮。

    布蘭奇女士只是溫和地笑了笑, 她揮了揮手, 掃興客們身上的血污就都消失不見了。

    她一個個地和掃興客們打招呼, 她記得他們每一個的名字,她認得出他們每一個,哪怕他們都戴上了面具。

    小丑完全被無視了。

    他連發出聲音引起注意都做不到,只能看著布蘭奇和每一個掃興客擁抱,親吻他們的面頰,當真像是對待自己的孩子。

    這是小丑第一次見到布蘭奇女士,她看起來如此溫柔而美好, 是那種他最看不慣的美好,小丑永遠討厭這些惡心的溫馨場面, 如果可以,他想讓她陷入絕境,他想看看,在真正殘酷的絕望面前,她還能不能那么溫柔。

    可惜眼前這個徒具人形的非人存在擁有遠超他想象的強大力量,讓她絕望是一件比讓蝙蝠俠殺人還要困難的事情。

    這只讓小丑越發想笑。

    披上人皮的怪物又怎么不是怪物?

    蝙蝠俠會怎樣忌憚他們?他又會怎樣懷疑和警惕?他會不會徹夜睡不著覺?他會不會想要建一座更大、更牢固的阿卡姆,把她和他們全都關進去?

    他會的,他肯定會想的。

    蝙蝠俠難以理解小丑,但小丑卻了解蝙蝠俠。

    所以他會更難抗拒“祂”提出的那個交易。

    小丑咬著嘴里的布條,夸張地揚起嘴角,無聲笑了起來。

    布蘭奇女士似是察覺到了他的反應,微皺著眉頭看向他。

    “杰克·奧斯瓦爾德·懷特,是嗎?”

    她走向小丑,蹲下身,扯掉了小丑嘴里的布條。

    布魯斯剛想阻止,布蘭奇女士就說:“賽頌德的力量在此地不會擴散,你可以放心。”

    小丑猛地探頭,想要咬下布蘭奇女士的手指。

    “真是太無禮了。”布蘭奇女士皺著眉頭避開,“這就是你對待一位女士的方式?”

    最近的掃興客毫不猶豫給了小丑一拳。

    “哈哈,女士?你可不是!”小丑吐出一顆牙齒,高聲尖笑著,“你和她一樣是個怪物,居然還自稱什么女士?真是笑死我了!”

    掃興客還想再給他一拳,被布蘭奇女士抬手攔下。

    “我無意得到你的認可,杰克,那實在是浪費時間。”布蘭奇女士說,“告訴我,要怎么終結level11的慘劇?”

    “哦?你不是會讀心嗎?”小丑嘲弄地說,“你怎么不看看我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賽頌德給了你庇佑。”布蘭奇輕緩地說,“我希望你能告訴我,游戲大師想做什么,你又想做什么?”

    小丑盯了她一會兒。

    在發覺她是認真的時候,小丑難以置信地說:“你真的覺得你這么問,我就會回答你?我見過最天真的家伙也不過如此了!”

    “我只是相信……”布蘭奇女士將手指放在小丑的額頭上,“你的心會做出回答。”

    “你在說什——”

    小丑只感到腦袋猛地一痛。

    腦中回憶飛速后退、閃現。

    因提問而自記憶之海中上浮的回憶在思維的最上層飄蕩,又迅速被捕獲,最終化為一個有形的答案。

    “蝙蝠的叫聲。”

    布蘭奇女士站直身體,“解藥是蝙蝠的叫聲。”

    所有人都看向了布魯斯。

    蝙蝠俠:“……”

    他敢保證小丑是故意的。

    密鑰師微微頷首,“我知道哪個層級有蝙蝠。”

    “既然如此,那就拜托您……”

    布魯斯話還沒說完,一個威嚴而雄渾的聲音就響了起來:“我聽聞那罪大惡極之人已落在你手,我的姐妹,我便來此審判。”

    “阿爾戈斯……”布蘭奇欲言又止。

    “嗯?派停者?”阿爾戈斯提著長矛,看到了挨挨擠擠的一大群掃興客,“我聽聞派停者已滅于派行者之手,你們為何聚集于此?莫菲希斯想做什么?”

    “我們不聽命于莫菲希斯!”艾瑞斯立即反駁。

    阿爾戈斯似乎完全不感興趣一般,祂無視了艾瑞斯,直奔小丑而來。

    “你終落入我手,你將面臨正義的審判!”阿爾戈斯高聲厲喝,舉起寒光鑠鑠的長矛。

    “等等,阿爾戈斯!”布蘭奇喝止,“不要在我的圖書館里殺戮!”

    阿爾戈斯充耳不聞。

    祂將長矛刺下。

    就在那一瞬間,一個漆黑的洞口出現,小丑被吞了進去,阿爾戈斯刺了個空。

    “守門人。”成千上萬道注視的目光聚集在手持鑰匙環的密鑰師身上,“你不該阻攔于我。”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弄臟這里。”密鑰師沉著地說,他把簡妮拉到身后,“這里還有孩子。”

    “孩子?那是你的女兒?”

    密鑰師沒有說話。

    簡妮抱著布蘭奇的玩偶,怯生生地看著這個高大威嚴的正義之神。

    “守門人說得對,阿爾戈斯,我和你說過很多次,不要在我的圖書館里動手。”布蘭奇皺著眉頭走上前來,“你說你會吸取教訓,但你現在卻還是要在我的地方惹是生非。”

    “我為此感到抱歉,布蘭奇。”阿爾戈斯少見地垂下頭,盡管布蘭奇于祂而言十分嬌小,但她的智慧早已獲得祂的尊重,使祂能夠聽從她的某些意見——雖然建議入耳的時間十分短暫,“我相信你不會包庇罪惡,我的姐妹,我必將其依律法審判!”

    “你的律法,難道不都是你自己編寫的?”密鑰師的語調冷漠而諷刺。

    “我即律法。”阿爾戈斯將長矛指向密鑰師,“我即正義,你難道在質疑我?質疑正義?”

    “你還是這么自大,阿爾戈斯。”密鑰師不甘示弱地說,“你一點都沒變。”

    “我絕不會將之稱為自大,因我得配此號!”阿爾戈斯的語氣帶了些憤怒,“而你又如何?你如今可還得配往日的威名?”

    兩股難以言喻的威嚴在空氣中來回推進、拉扯。

    “等等!”眼看布蘭奇女士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在她真正發怒前,布魯斯橫插一步,擋在兩位神明之間,“我們沒有根本上的沖突,不要因為一時的口舌之快而彼此敵視!”

    “是你——”阿爾戈斯認出了布魯斯,祂注視他片刻,偃旗息鼓,“你所言有理。”

    布蘭奇女士無風自動的絲綢裙擺輕柔地垂落下來。

    眾人才松了口氣,羅德卻突然感覺到有萬千道目光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那是阿爾戈斯的注視。

    “你——犯下了一重謀殺。”阿爾戈斯將長矛指向了羅德,“你殺死她的罪超越了善——”

    “什么?”羅德腦中急速回憶,最終定格在了凱特血肉模糊的痛苦表情上,“你是說……凱特?”

    誰也沒看清阿爾戈斯是怎么動作的,電光火石之間,只聽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布蘭奇女士已經出現在羅德面前,抬手擋下了阿爾戈斯的一擊。

    “我的姐妹,你為何要阻攔于我?”

    “不準對我的孩子動手,阿爾戈斯。”布蘭奇目光灼灼,“羅德不是那樣的人。”

    “凱特……她臨死前請求我幫助她結束痛苦。”羅德張了張嘴,“難道在你看來,這也是罪惡?”

    “她善大于惡,你殺她,自然算是罪孽。”

    “……那我無話可說。”羅德也沉下了面容,“我只覺得你的律法真是荒謬。”

    “你竟膽敢——”

    “阿爾戈斯!”布蘭奇女士提高了聲調,“我不認為這是有罪,你也不該這樣污蔑我的孩子!”

    “污蔑?布蘭奇,我的姐妹,我千百年來依律法審判罪惡,他觸犯了律法,違逆了正義,他就應該得到審判!”

    “你太固執,阿爾戈斯,你執于你的所見,囹于你的所思,如果你這樣想,你為什么不去清剿派對客呢?你為什么要執著于審判人類,而非實體?”

    布蘭奇一步不讓地擋在羅德面前,“阿爾戈斯,我原本不想這樣直白,但那是因為只有人類會敬畏你,只有人類會恐懼你——你一直在樹立自己的威名,而非真正遵從正義行事,我一直憂心于此,你對人類的種種社會規則,種種不得已與萬般無奈有著嚴重的曲解與誤讀……”

    “布蘭奇。”阿爾戈斯停下腳步,“我尊重你的智慧,姐妹,但罪惡就是罪惡,即便他是你的孩子……”

    阿爾戈斯的話戛然而止了。

    “等等,他是……你的孩子?”

    掃興客們已經把羅德扯到了他們之中,將他牢牢護在中間。

    “媽媽。”一個掃興客說,“要打架嗎?”

    第112章 曾經

    “他們叫你什么?”阿爾戈斯注視著那些掃興客, “你教化了他們?”

    “我的孩子們往后也不會再出現在這個如今被稱為后室的世界之中。”布蘭奇平緩地說,“羅德屬于前廳,即便你的律法有其正確性, 也不該用你的標準來衡量他的行為, 阿爾戈斯。”

    “羅德是正義聯盟的一員。”布魯斯上前一步, “他不該由你審判, 阿爾戈斯, 何況在我看來, 他并不算邪惡。”

    “你……我記得你。”阿爾戈斯的目光移到了布魯斯身上, “蝙蝠俠,嗯……”

    “前廳有一條匪夷所思的教條,自殺被認為是一種罪, 告訴我,阿爾戈斯,在后室,自殺是罪惡嗎?”

    “……自殺是懦弱者的行為, 但算不上罪惡。”

    “借他人之手自殺是罪惡嗎?”布魯斯繼續問。

    “不是。”

    “那自殺者所使用的刀本身有罪嗎?”

    “工具本身無罪。”

    “羅德就像是那把刀。”布魯斯說, 他使用了一個簡單的詭辯, 即工具無罪論,“監督者B借由他來自殺,即使羅德不遵從她的意愿,她也還是會以其它方式尋死,是羅德,還是一把刀,又有什么區別?”

    “我縱容你使用這小小的伎倆為他脫罪, 只因他被圖書管理員視為子嗣。”阿爾戈斯收回目光,“既如此……我還有一個小小的疑惑。”

    “我會盡我所能解答你。”布蘭奇女士微微頷首。

    “野獸的造物, 為何會歸順于你,布蘭奇?”阿爾戈斯似是有所猜測,成千上萬道目光鎖定在布蘭奇女士身上。

    “因我即是野獸。”布蘭奇上前一步,“難道在你看來,我有罪么,阿爾戈斯?”

    阿爾戈斯竟然退了一步。

    “不……不,你怎么會有罪?”阿爾戈斯的聲音微不可聞地顫抖,祂深深頷首,“你的智慧早已使我折服,在我們相識這數不盡的百年,你不曾與任何人起過干戈,你從未戕害他人……縱使作為行旅之神Khari被毀去你所守護的一切,成為冥府之神、靈魂的指引者Azkhari,最終變作如今的模樣,你甚至未曾怨恨……”

    阿爾戈斯想起祂第一次見到祂時的模樣。

    在那個圣日,祂們走入祂的村莊中,Khari像歡迎兄弟般迎接了他們,可奧古斯都憤怒的雙眼中只看到了一位比自己稍差一著的神,嫉妒蒙蔽了祂……

    創造者毀滅了自己的造物,世界被一分為二,那一日,Khari失去了祂的所有信徒,祂在太陽與月亮的環繞中,聽它們講述人間如今的慘況,每當聽完一個故事,祂眼中便會流下一滴淚水,那淚水最終匯成長河,包裹了陸地,失去行旅之神的庇護,再也沒有旅行者能到達旅途的終點……

    最終,Khari決定,如果奧古斯都不允許祂在大地上行走,那祂就給予人們最后一段安全的旅程,于是,冥府之神、靈魂的守護者,Azkhari誕生了。

    即便是如今,她也仍然認可這份自身加諸于自身的職責。

    看著破碎的造物,眾神深感后悔,祂們開始彌補自己釀成的惡果,直到有一天,有人問:Khari怎么了?

    眾神去往破碎的世界的廢墟,卻發現祂在迎接死者進入自己的領域……為他們提供最后的安息之所。

    為了贖罪,祂們共同把冥府塑造成如今的模樣——即隱秘層級“墳墓”——并將Azkhari迎進了萬神殿。

    曾經的一切是那樣清晰,或許很多人早已遺忘,但祂仍然記得那一天祂悲傷的眼神,祂知道亞悉克瑞亞——如今的布蘭奇,祂的偉力與奧古斯都相比也不遑多讓,可祂卻從來沒有將之用于仇怨。

    因此,縱使知曉了這個驚人的真相,阿爾戈斯也無法認為布蘭奇是任何一種可能的罪惡。

    就像為了避開這個話題,阿爾戈斯說:“我剛自努卡的領域趕來,我的……姐妹。”

    “難怪在小丑胡作非為的這段時間里,你一直沒有出現。”艾瑞斯的語氣帶上了一點諷刺。

    他見證了凱特最后的痛苦,對于剛剛的事,艾瑞斯還有點小小的懷恨在心。

    阿爾戈斯剛想發怒,但看到布蘭奇的眼神,祂克制住了自己。

    “努卡……他,不,她如今已然瘋狂。”阿爾戈斯搖了搖頭,“我看見她俘虜了一個悲傷的騎士,將其當做玩具取樂,她于她的領域中困住我,令我難以脫身。”

    “騎士?”布蘭奇輕輕皺眉,“你說的是紅騎士?”

    “不,他的甲胄為藍色。”阿爾戈斯回答。

    “藍騎士?”羅德忍不住出聲,“離開level28后,我們把他送到了level11,對了,level11已經淪陷……”

    “我鮮少見到克勞狄斯。”阿爾戈斯說,“他行蹤不定,要找到他極為困難。”

    “紅騎士看起來不想參與任何紛爭。”密鑰師說,“他似乎也沒有離開后室的意愿,而我,布蘭奇和菲利亞都要離開后室。”

    “你們想要離開。”阿爾戈斯看起來有那么一瞬間顯得失落,但又很快恢復了原狀,“……我會祝福你們。”

    “謝謝你,阿爾戈斯。”布蘭奇誠懇地說,“作為回報,我要告訴你一件事——菲利亞找到了奧古斯都,你那白色之主。”

    阿爾戈斯卻出乎意料地平靜。

    “我知曉祂在何方。”祂說,“我一直知曉。”

    “你不去找祂?”密鑰師忍不住問。

    “祂已被迷了心竅,找祂有什么用?”阿爾戈斯理所當然地說,“我既為正義,便要履行自己的職責,為什么要找祂?”

    密鑰師沉默片刻,感到有些難以理解。

    “可后室正在遠離前廳。”

    “我知道。”

    “如果奧古斯都能夠回來,后室便能繼續發展。”

    “那與我有什么關系?”阿爾戈斯理所當然地說,“我唯一的使命僅是審判罪惡,千百年來一貫如此,罪惡一日不盡,我與我的下屬便一日追獵,這又怎么了?”

    “……沒什么。”密鑰師扭過頭,“我就不該問你。”

    阿爾戈斯的目標十分地純粹,純粹到密鑰師都無言以對。

    這個正義之神追獵罪惡審判罪行已經有千百年了,祂從不會感到厭倦。

    “守門人,你可否將小丑交到我手中?”或許是由于布蘭奇女士的關系,阿爾戈斯的態度緩和了很多,“他犯下的罪行比往日更甚,他理應得到正義的審判!”

    “我沒有意見。”密鑰師說,他又看向布魯斯,他清楚這件事誰最有發言權,“蝙蝠俠,你怎么看?”

    布魯斯沉默片刻。

    “……我沒有意見。”他最終說。

    他仿佛放下了一個沉重的擔子。

    蝙蝠俠永遠希望能用法律來審判罪惡。

    阿爾戈斯是后室的正義,人類制定法律的時間不會比祂裁定罪惡的時日更久。

    或許這才是最好的結局。

    密鑰師微微點頭,“我會將小丑送到你的領域,阿爾戈斯。”

    “我也會讓我的下屬協助你們。”阿爾戈斯說,“以期早日讓城市恢復和平和穩定。”

    “但我們還有一件事要做。”羅德舉手,“您說藍騎士在游戲大師手上,我們不能放著他不管!”

    布蘭奇女士溫柔地笑了笑,走來踮腳摸了摸他的頭。

    “那很危險,親愛的,但我知道你一定會去。”她溫柔地說。

    “守門人。”布蘭奇女士看向密鑰師,“我請你與他們同行,只有你能帶著他們從另一個神明的領地中脫身。”

    密鑰師很好脾氣地點了點頭。

    布魯斯發現,密鑰師似乎從來不會拒絕布蘭奇女士的請求。

    密鑰師一直以來都在無償為他們提供幫助,或許是出于對他們照顧簡妮的答謝,或是將他從M.E.G.手中救出的感激,但這份恩情早該在密鑰師幫助他們建立應許之地與前廳之間的通道時就已經還完了。

    現在的密鑰師,又是出于什么原因幫助他們?

    作為盟友?作為朋友?

    這場會面匆匆結束,布蘭奇女士甚至來不及招待她的孩子們一起喝一次茶,就匆匆回到了墨菲斯那邊——拉·埃弗的夢境崩毀得越來越快,墨菲斯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那夢境在不斷潰散,表層的小鎮已經徹底無法維持,化為了斑駁的色塊與模糊的空間,即便他們能夠確認,墨菲斯的貓就是拉·埃弗的主體意識,但他們也很難對一只貓產生什么影響,所有催眠的意圖都已經失效,他們還在尋找新的辦法。

    掃興客們大都回到了應許之地,只有少部分留在天鵝座檔案館中,和杰提耶作伴。

    密鑰師從其他層級引來了一大群蝙蝠,布魯斯調試出能夠吸引蝙蝠的聲波,將它交給阿爾戈斯之眼的成員,由他們吸引在永恒白天的城市中不愛活動的蝙蝠,前去將人們恢復原狀。

    當然,他也完成了他的承諾,將小丑扔進了阿爾戈斯之眼總部的地牢中。

    據說那一天,整個阿爾戈斯之眼內部都能聽到痛苦的慘叫。

    在做好這一切以后,密鑰師把簡妮留在天鵝座檔案館,向做好準備的羅德和布魯斯打開了通往level189的門。

    第113章 死亡

    剛進入level389游戲大廳的時候, 他們僅看到了一間普通但寬敞的游戲室。

    房間里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游戲機、電腦、音響和游戲手柄,最為顯眼的是,房間中央有一個小丑打扮的舊玩偶, 正臉朝下趴在地上躺尸。

    “游戲大師?”羅德喊了一聲。

    “哦!來玩游戲的客人——”那個小丑打扮的玩偶從地上一躍而起, “咦?是你啊, 小羅德, 我可好——久沒有見到你了!”

    布魯斯打量著這個小丑玩偶。

    她的臉是一塊玻璃屏幕, 顯示著數字化的兩個字母“X”的眼睛和一個卡通化的笑容, 身體的其他部分由藍與黃色的布料拼接而成, 小丑帽頂端的四個角上點綴著吱吱作響的紅色小球,她像個七八歲的小孩子一樣高,懸浮在空中, 身上的關節連著紅色的絲線,一直延伸到天花板上。

    游戲大廳的天花板上密布著錯綜的方格,一條條紅色絲線自方格的黑暗中延伸而下,仿佛天花板上的黑暗里有某個存在在操縱這具小丑玩偶的身體。

    只是——游戲大師的動作看起來流暢自然極了, 仿佛她不是個玩偶, 而是真正活著的。

    “你又給我帶來了新玩伴?”游戲大師歡快地說, “快點,讓我們來玩游戲吧!”

    “藍騎士在哪里?”羅德沉著臉問。

    “什么藍騎士?”游戲大師不解地歪歪頭,她突然“哦”了一聲,“你說的難道是那個無聊的空盔甲?他可真是奇怪,一具空盔甲,里面居然還有一顆心!但他實在太——無趣了!他根本不知道游戲的樂趣!還是你比較有趣,小羅德, 你想玩什么?你想玩什么都可以!”

    “你為了樂趣,對level11的居民犯下了那樣的罪行!”羅德憤怒地說, 他想到了凱特,想到了凱特臨死前痛苦的面容,“還有你那群派對客——”

    “派對客?就連他們都已經那么無聊了!隨便啦,你想殺就殺,我不在意!”游戲大師噠噠噠跑到羅德面前,熱情地跳起來拖著他的手往前走,“來吧,我們玩點好玩的!你很擅長玩‘死亡’,我們再來玩一局!如果你輸了,就砍斷一根手指,或拔下一根牙齒給我——”

    羅德不為所動。

    “你究竟在想什么,游戲大師?”羅德蹲下身,看著游戲大師面部的玻璃屏幕上那個卡通化的笑臉,“你究竟想要什么?”

    “你的問題可真怪,老弟!”游戲大師哈哈大笑,她的音調扭曲地升高或降低,“我當然他X的想離開這個鬼地方!”

    “通過什么方式?”羅德問。

    “總是問問題一點意思都沒有,讓我們來玩游戲吧!”游戲大師歇斯底里地笑了一陣,“你給我帶來的新玩伴似乎在記錄什么?要不要看看這個——”

    周圍的環境瞬間改變,簾子將周圍遮了起來,隨后,簾子拉開,露出一大堆疊在一起的尸體……

    夜翼、紅羅賓、紅頭罩、蝙蝠女……阿爾福雷德。

    蝙蝠俠看著這一切,無動于衷。

    “啊,兄弟,你真是太沒意思了——”游戲大師嘟噥著一揮手,周圍的尸體都消失不見了,“那家伙說你很有趣,但我看不出你有趣在哪里,看來他真是個品味不如我的家伙!沒辦法,誰讓我是老大呢!”

    “你是說小丑?”布魯斯開口問。

    “那家伙確實是這么叫自己的,但我得說他的品味糟糕透了!”游戲大師叉著腰,“不過他很有意思,在輸給我兩顆牙齒五個指甲之后,他就更有趣了!嘿,兄弟,你們做好玩游戲的準備了嗎?”

    與此同時,布魯斯身上的錄音裝置滋啦一響,失去了作用。

    “如果我們贏了,你就把藍騎士還給我們。”羅德立刻說。

    “好啊!”游戲大師哈哈大笑,“如果你們贏了,我還可以回答你們那些無聊的問題!現在,我們要一起晚一些游戲,你可以先選!你有很多選擇,給兩個新玩家介紹一下,這個是‘國際象棋:世界大戰’,這個是‘資本主義’,就像大富翁,這個就像龍與地下城……這個超簡單,戳中三只小龍蝦就能贏!當然,還有我們的小羅德最擅長的‘死亡’……你們三個,每個都要和我玩一場游戲,或者你們可以一起來,怎么樣?”

    “我不參與。”從始至終沉默的密鑰師開口。

    “這可不行!兄弟,你看起來有點眼熟,嗯……我認識你嗎?”

    密鑰師:“……”

    “阿爾戈斯不久前來找過你。”布魯斯趁機說,“你為什么要幫助小丑拖延他的腳步?以笑聲傳染的小丑病毒是你做出來的嗎?你為什么要那樣做?”

    “什么?你們是一伙的?那個律師之神前陣子因為我的游戲版權來找我扯皮來著!”游戲大師尖叫,“我知道我沒有生化危機的版權!但我做出來的那玩意兒和喪尸又不一樣!他們不吃人!我和那家伙說過很多遍了!這是我的原創作品!”

    布魯斯一時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這是版權的問題嗎?他們在討論的難道不是一城人生死的問題?

    游戲大師看待事物的角度和小丑一樣令人感到不適。

    似乎整個世界都是為了他們的樂趣存在的,似乎所有人都只是玩伴或玩具。

    “我先來。”羅德說,“我和你玩‘死亡’。”

    “當然,當然!”游戲大師快樂地大笑,“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等等!”布魯斯制止,“我們還沒有說好,如果我們失敗了,要付出什么。”

    “嗯……那當然是——”游戲大師臉上的屏幕變成了一個狂熱的笑容,“小羅德是個游戲高手,他可以給我一根手指,或者一顆牙,你——”

    “我認為這并不公平。”布魯斯說,“我們三個都只是在陪你玩游戲,這本身就是一種報酬,如果我們輸了,那我們就陪你玩下一局游戲,只要你一直贏,你就能一直玩下去,怎么樣?”

    “嘿!你這是——”

    “但我們如果不想玩,就沒人陪你玩。”布魯斯說,“你想繼續無聊地趴著,還是和我們玩下一局游戲?”

    游戲大師看起來被說服了。

    她嘟噥了兩聲,“好吧。”

    羅德震驚地看著布魯斯,他從沒想過陪玩本身也能作為代價。

    這樣,他們就有無數次機會,只要有一次能贏,他們就能離開。

    “那么——游戲開始!”

    周圍場景飛速變幻,成了一條灰暗的小巷。

    這就是他們的棋盤。

    密鑰師和布魯斯被轉移到了旁觀者的坐席上。

    游戲大師同樣坐在旁觀席上。

    “你先開始,小羅德!”游戲大師歡快地大叫道:“你總是很擅長玩這個!”

    羅德沒有說話,因為他已經變成了一個四五歲的孩子,面容陰沉、衣衫破舊,過長的劉海擋住了那雙明亮的藍眼睛。

    在這個昏暗的小巷里,走出了一個沒有面孔的壯漢。

    壯漢醉醺醺的,走來抓住小羅德的衣領,他手里拿著一把小刀,他將刀鋒貼在小羅德的臉上……

    “把褲子、脫、脫下來,小子……”

    “游戲規則是什么?”布魯斯沉聲問。

    “在棋盤上經歷各種各樣的事件,經歷悲劇,不斷負債,死后結算罪孽,看誰的最多!”游戲大師語調高昂,“很簡單吧!”

    小羅德眼角瞥了一眼旁觀席上的布魯斯,假意順從地被壯漢的手摸進衣服里,露出一截纖細的腰肢,而后——

    反手抓住那把小刀,趁其不備將它送進了壯漢的胸膛。

    “哇哦,熟練!”游戲大師鼓掌,“小羅德是這個游戲的高手!”

    四五歲的小羅德冷靜地穿好衣服,擦干凈臉上的血,拔出小刀握在手里。

    他離開了這個場景。

    下一個場景是昏暗的破舊房間,沒有面孔的男人粗魯地謾罵著,毆打著一個穿著暴露的女人。

    小羅德衣服上的血跡已經干涸,看上去就像一道泥印,他一只手背在身后,抓著那把小刀。

    “小畜生,怎么這么晚才回來?”粗魯的男人最后踢了一腳傷痕累累的女人。

    “抱歉,爸爸。”小羅德低聲說。

    “來的正好,你比那個賤人夠勁多了……”男人走過來,抬起小羅德的下巴,開始解自己的皮帶,“張開嘴。”

    就在那一瞬間,寒光閃過。

    伴隨著一聲慘叫,男人徹底沒了聲息。

    手起刀落,小羅德動作極其熟練,而后他來到不斷哀求的女人面前,舉起了刀。

    “嗯?”游戲大師歪了歪頭,“這不是最好的策略,小羅德怎么了?”

    “不是最好的策略?”布魯斯的眉頭皺得死緊。

    聽到旁觀席上的聲音,羅德抬頭看向布魯斯,當他看向布魯斯的時候,陰沉的眉眼似乎都化開了。

    “在年幼的時候,殺死父母會提前讓債務降臨。”羅德解釋,“債務積累得越快,越容易提早死亡,殺死他們等于提前了第一次負債事件的來臨,最好的策略是暫時忍耐。”

    然后他對自己的戀人笑了一下,“但是我現在不太想忍耐。”

    既然還有機會——下一局換成國際象棋也是一樣的。

    他現在是被愛著的。

    他怎么能在愛他的人面前忍耐這些事呢?

    第114章 作弊

    在“死亡”這個游戲里, 世界就像下水溝一樣惡臭。

    這個NPC“父親”是個賭鬼,會強|奸自己的孩子,而NPC“母親”是個妓|女, 一直以來都把孩子賣給有特殊癖好的人賺錢。

    雖然都只是NPC, 場景也是假的, 但在布魯斯面前, 羅德不想讓他們碰到自己。

    在游戲中因各種意外殘忍死亡之前, 他需要積累足夠的“罪孽”。

    殺死壯漢和父母分別提供了三點“罪孽”, 但這樣容易的好事可不常有, 何況此時在游戲初期,小羅德四五歲的身板很難殺死成年人。

    他先把目標放在了經常欺負他的孩子們身上。

    孩子提供的點數是成人的一倍,但是在學校公開殺戮會被關到少管所里, 在那里很難積累“罪孽”。

    所以小羅德謹慎地尾隨,隱秘地狩獵,一個又一個NPC倒下,他的點數也越來越多。

    羅德畢竟不是真正的孩童, 常年作戰的經驗讓他能高效地達成目的。

    布魯斯看著他熟練地躲債、偷竊、殺戮。

    盡管是游戲, 但他也還是太……嫻熟了一些。

    布魯斯不由自主地摸到了腰間放置那枚混沌圓珠的卡槽。

    羅德是不是……仍然危險?

    孩童時期過去, 青少年時期過去,成人時期……

    布魯斯看著羅德在游戲中嫻熟地殺害了數百人。

    一種無言的焦慮在驅使著他難以遏制地思考——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呢?

    混沌圓珠在卡槽中閃過了一絲細微的光芒。

    它的真正作用并不是讓羅德聽命于誰。

    而是“混淆”蝙蝠俠的想法。

    這種“混淆”十分高明,它并非生硬地插入,而是對布魯斯本身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想進行放大和扭曲,以達到“混淆”認知的目的。

    此刻,他放大了布魯斯潛意識中的某種擔憂和疑慮,同時扭曲了眼前的場景, 為羅德殺戮的場景賦予更多的真實感。

    這在布魯斯的感官里,就仿佛在親眼目睹羅德殺害他人一般。

    最后, 他目睹羅德被殘忍地割開血肉分尸。

    游戲結束,結算“罪孽”,三百五十一點。

    羅德變回了那身掃興客裝束,回到布魯斯身邊。

    他長吁一口氣,這場游戲持續的時間太長了,令人在精神上感到疲憊。

    他趴在布魯斯肩上緩了一口氣,轉頭對游戲大師說:“到你了。”

    “沒——問題!”游戲大師歡快地說。

    “注意她會不會作弊。”羅德貼在布魯斯耳邊輕聲說。

    他并非多么擅長玩這個游戲,他只是善于挑游戲大師的錯處。

    只要抓到游戲大師作弊,那么就等于己方自動獲勝。

    這是一種比堂堂正正贏過游戲大師更簡單有效的方法。

    旁觀席上,羅德疲憊地靠在布魯斯肩上,看著場下游戲大師大笑著大開殺戒。

    十分鐘后,羅德指出:“你在這里應該會被警察追殺,但是沒有,所以你作弊了。”

    對于熟悉規則的羅德來說,看穿游戲大師的作弊伎倆是很簡單的事,尤其在他自己剛剛玩了一遍的情況下。

    游戲大師是個玩偶,在游戲中,幼年時期的她也仍然會飛,這已經是個很大的優勢了,她沒有真正的人形,所以對周遭的一切丑惡絲毫不感到不適,對她來說,最難的部分是最簡單的,因為她根本就不是人類。

    即便如此,游戲大師還是會作弊。

    “警察只是慢了點,他們不是沒有來!”游戲大師大聲嚷嚷,“我沒有作弊!這只是有點小小的——小小的反應遲緩!”

    然后游戲大師被抓進了警察局,被限制了行動后,她收集“罪孽”點數的速度變慢了。

    在游戲大師第二次作弊的時候,羅德又給她抓個正著。

    “你被假釋的時間不該這么早!”羅德大聲說:“你偷偷改了時間!”

    “你應該進監獄而不是少管所!”

    “嗑藥的點數不該有那么高!”

    “你作弊了!”

    “你作弊了!”

    “這里你已經死了!你作弊!”

    “好吧好吧!”游戲大師大聲嚷嚷,“你贏了!你贏了!第一局算你贏!”

    羅德滿意地點點頭。

    “那我們來玩第二局!”游戲大師跳起來,周圍昏暗的場景變回了原本的游戲大廳,“第二局!你們誰跟我玩?”

    布魯斯站了出來。

    “我們需要一點休息的時間。”布魯斯說,“趁人之危也是一種作弊,游戲好玩的地方在于公平,不是嗎?”

    “你們好麻煩!”游戲大師大叫。

    “你難道想用作弊來打敗我們?”布魯斯故意用一種驚訝而鄙夷的語氣說,“還是說你的游戲水平其實爛透了,不在我們疲憊的時候就打不贏?”

    “誰說的!誰說的!”游戲大師跳了起來,“我在你們休息好了之后也能打爆你們!你看,我甚至讓你們選游戲!這樣就能證明,我才是真正的大師,也是最酷的大師!”

    布魯斯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

    他是在為羅德爭取休息的時間,玩那個游戲顯然對羅德造成了不小的心理負擔,盡管羅德沒有表現出來,但他還是敏銳地察覺了。

    他不能肯定游戲大師會不會反悔,他們必須保持精力,以備不時之需。

    “給我們一些舒服的沙發。”羅德理所當然地對著游戲大師說。

    他們已經打過好幾次交道,羅德早就失去了對神明的敬畏。

    游戲大師憋著氣,變出好幾個軟和的沙發。

    羅德一屁股坐了下來。

    大量長時間的殺戮和犯罪令他心理不適,那些濺出的血,那些撕心裂肺的哀嚎與惡心的觸碰都太過真實,雖然知道都是NPC,但那種沉浸入死亡的感覺還是令人作嘔。

    布魯斯讓他將腦袋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羅德身上還能聞到那些血腥味。

    布魯斯沉默著,把手從混沌圓珠上移開。

    他此刻在他懷中,那么乖順,毫不設防,全然信任,他沒有必要去考慮那個可疑的交易。

    “喂。”游戲大師輕巧地落在沙發的另一邊,“嘿,你們看起來很——嗯,很——奇怪!”

    布魯斯抱著羅德沒有說話,羅德睜開眼,問:“什么奇怪?”

    “看起來很近,實際上很遠!”游戲大師語調輕快地說。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游戲大師說。

    她鮮少打這樣的啞謎,這讓羅德不得不重視。

    什么叫看起來很近,實際上很遠?

    他和布魯斯是戀人,他們的心靈彼此貼近,這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游戲大師的意思就好像是——他和布魯斯不是在同心協力。

    這怎么會呢?

    游戲大師小聲嘟噥了兩句。

    “我討厭這么說話該死的……這招最好有用。”

    她的聲音很小,音調扭曲,羅德、布魯斯和一直沉默旁觀的密鑰師都沒能聽清她在說什么。

    “下一局游戲就要開始了吧!”游戲大師突然大聲說:“嘿,老弟,你們想好玩什么了嗎?”

    “玩‘大富翁’。”布魯斯說。

    “別!別那么叫!那叫‘資本主義’!大富翁’不是我的!我正在盡力避免那個律師之神的訴訟呢!”游戲大師大叫。

    “那就玩‘資本主義’。”布魯斯從善如流。

    游戲大廳場景變幻,一個巨大的沙盤展開,上面清晰地林立著地圖和兩個大骰子。

    羅德和密鑰師被送到了旁觀席上。

    甚至于,他們每個人手里都出現了印著黑白小丑標志汽水和爆米花。

    羅德和密鑰師都沒有吃的意思,只是把它們放在一旁。

    在羅德全神貫注地尋找游戲大師的作弊行為時,他沒有注意到,汽水紙杯上,黑白色的小丑圖案眼中閃過一絲詭異的光。

    這一場游戲里,游戲大師居然沒有作弊,布魯斯贏得了游戲。

    羅德皺眉,這不正常。

    他懷疑游戲大師在這一局里不作弊,是因為下一局里她打算搞個大的。

    而密鑰師——

    不知道為什么,他莫名想起了游戲大師說的那句話。

    看起來很近,實際上很遠?

    以他對游戲大師的了解,她雖然很瘋,但行事還是有明確的邏輯和指向的,她不會無緣無故說這種話。

    她和小丑很像,看似喜怒無常,看似瘋瘋癲癲,但他們說的一切做的一切都有一個明確的目的——小丑的目的很清楚,是為了刺激蝙蝠俠,給蝙蝠俠找麻煩,只要引起蝙蝠俠的任何情緒波動,小丑就會快樂得要死。

    游戲大師則更純粹一點,她想找樂子,她想看笑話,她想玩游戲,并且在游戲中獲得勝利——因為她對自己的游戲和幽默有著極強的自尊心,她想做出最有意思的游戲,然后在游戲中打敗所有人,她也經常上網學流行語,這是不是說明她的目的是讓所有人都覺得她很厲害她很酷?

    就連驚嚇行為也是這樣嗎?羅德想起自己第二次來到游戲大廳里的時候,游戲大師故意變出一堆掃興客的尸體來嚇他,然后對著他哈哈大笑說那只是一個玩笑——

    呃,她不會真的那么幼稚吧?

    仔細想想,游戲大師從來沒有攻擊過還沒玩游戲和正在玩游戲的玩家。

    之前他來游戲大廳給M.E.G.那群實驗瘋子擦屁股回收“萬物機器”的時候,游戲大師似乎也沒有攻擊過跟著“萬物機器”一起被扔進這里的實驗員。

    羅德不自覺地發散思考著。

    她的造物派對客雖然愛好令人作嘔,但目的也只是純粹的開派對享樂,他們很好懂,一點都不復雜,不像敏感多思的掃興客,如果這種對目標的專一性來自于他們的眷神的話……

    難道她真的那么幼稚?

    第115章 賽頌德

    如果是這樣, 那“看起來很近,實際上很遠”,會不會是為了展現她的厲害和酷?

    這很難說。

    羅德回過神來的時候, 密鑰師面色平靜地說:“我想玩一個自創游戲。”

    “嗯?”游戲大師來了興趣, “說說看?什么游戲能比我做的還好玩?”

    “用鼻子吃意大利面。”密鑰師面無表情地說, “比誰最快吃完。”

    羅德臉上好奇的表情僵住, 然后裂開了。

    你說你要比什么?!

    游戲大師沒有鼻子。

    游戲大師也沒有嘴巴沒有胃。

    游戲大師是個玩偶, 吃不了意大利面。

    “這是作弊!”游戲大師大叫。

    “叫賽頌德下來和我比。”密鑰師平靜地說, “我親自前來, 你難道還要用一個玩偶面對我嗎?”

    游戲大師的聲音戛然而止了。

    她就像一個失去控制的玩偶般軟塌塌地垂了下去。

    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嚴自天花板上降臨。

    “好久不見,凱……守門人。”一個略顯陰柔的男性聲音從上降臨,“我暫不予現身, 以免你身邊那個小朋友陷入不可知的瘋狂。”

    “感謝你一如往日的體貼。”密鑰師抬起頭,“努卡……我的兄弟。”

    “你我兄弟相稱已是幾百年前的事了,守門人。”努卡說,“感謝你尚愿意稱我那已死的舊名, 但如你所見, 努卡已經死去, 緘默于一場暗害,沉眠于一場背叛。”

    “努卡是最貼近你本心的化身,不是嗎?”密鑰師說,“我相信教導歡樂的小丑尚存于世,仍與凡人共生。”

    “不,不不不,守門人。”賽頌德聲音輕柔而沉著, “我在這百年間認清了一件事,我并非歡樂, 我乃是終結,我是世間萬物中有趣的一面,我曾以為幽默即是意義本身,但我錯了……我是人們生命中的根深蒂固,笑聲比任何疾病都更具傳染性,而其本質是一種所見與所知的相悖與錯亂,一切最終的曲調當是癲狂,幽默便是癲狂,有趣便是終結,這二者可如此輕易地等同既是證據。”

    “……如果你是終結,那毀滅又是什么?”

    “生命的終結與萬物的毀滅并不等同,我只終結有意義的一切,同時又是意義本身。”賽頌德的聲音輕柔和緩,“游戲大師隨著我頑皮的曲調翩翩起舞,她漫無止境地尋求樂趣,正如失了眠的黑夜,一場無人的派對,她尋求的其實是癲狂,亦是其盡頭處一切的失去與安息。”

    “看來昔日的那場背叛改變了你很多,努卡。”密鑰師輕聲說。

    “誰說概念不能被改變?”賽頌德反問,“你亦是,你只是過去的部分,或許從來都只是部分,凱。”

    “……我不否認。”密鑰師說,“你們認識的,永遠都只是這部分的我。”

    “那你如今為何奔走徒勞?”賽頌德問,“我看在眼里,你忙于對人們施以援手,忙于養育自己與凡人相融的部分,而你也不過是整體的部分,你破碎的權柄既是證明,這難道是你的癖好?”

    “不是。”密鑰師緩緩搖頭,“我只是認為,我可以擁有自己的未來。”

    “哪怕你只是部分?”

    “哪怕我只是部分。”

    “我認識的一直是你。”賽頌德說,“我不曾認識你的整體,因此我祝福你,愿你走上你愿走的道。于我而言,只要人們尚能理解眼前所見這一現實中的幽默之處,他們腦中就仍有一根根可供操控的絲線,我熱衷于挑動與研究它們,正如我誠實地看待我自己。”

    賽頌德頓了頓,而后話鋒一轉:“你不是要和我比用鼻子吃意大利面嗎?要怎么比?”

    密鑰師:“……”

    密鑰師:“蝙蝠俠,掃興客,閉上眼睛,你,下來。”

    最終,在一陣瘋狂的吸溜聲后,睜開眼睛時,密鑰師已經滿臉醬汁地宣布他獲勝了。

    天花板上的威壓淡去,游戲大師重新支棱了起來。

    “好吧,好吧,你們贏了!”游戲大師沮喪地說,“我把那具無聊的空盔甲還給你們!”

    地上憑空出現了一堆散落的藍色甲胄,尚未銹蝕的錨定物勛章也在這堆盔甲里,看到他們,原本了無生機的盔甲動了動,然后艱難地開始拼湊自己,將自己拼湊成原本的模樣。

    “感謝你們前來營救我,我的朋友們。”藍騎士羞澀且感激地說,“我原以為我的余生都要在這個可怕的地方困頓……”

    他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胸膛,感受空盔甲里跳動的那顆“心”。

    它未丟失在彼時的混亂中,這是最好不過的事了。

    “還有,你需要回答我們問題,游戲大師。”布魯斯說,“這可是你自己答應的,我想你應該不會是個不守信用的人?”

    “又是這招,又是這招!”游戲大師沒好氣地說,“快問,問完滾蛋!”

    她居然真的打算信守承諾。

    就這點來說,她可比小丑講誠信多了。

    “你為什么要幫助小丑?”布魯斯問。

    “因為他很有意思!”游戲大師直白地說,“他心里恨我恨得要死,表面上還不得不對我卑躬屈膝,他知道很多種有趣的游戲,還會想辦法逗我開心,既然他都愿意當我小弟了,我當然不介意給他一點小小的優待!”

    “……就這樣?”

    “不然你以為呢?我可是大師!我不會隨便收小弟!不過小弟始終是小弟,他的品味也就那樣了。”游戲大師臉上的屏幕變成了一個嫌棄的表情,“作為玩伴,他挺夠勁的,但也就那樣,他說會做個好玩的游戲給我看,結果就是抄襲版的生化危機嘛!還不是他自己做的!是我做的!”

    羅德看著瘋狂吐槽的游戲大師,總覺得有哪里有點違和。

    如果游戲大師真的像她表現的那樣嫌棄小丑……那她為什么還要幫他拖延阿爾戈斯的腳步?

    羅德不信任她。

    一想到派對客那種變態玩意兒是她的造物,他就不信任她。

    但她欺騙他們又有什么好處?

    如果她真的只是為了找樂子,那欺騙就顯得毫無必要。

    羅德還在思考這個問題,密鑰師已經打開了離開的洞口,布魯斯牽上他的手,問:“怎么了?”

    “不……沒什么。”羅德說。

    如果游戲大師想參與進神明的亂局中,那她剛剛就應該抓住他們,逼問創世工廠的位置了。

    但她沒有那么做。

    這證明她沒有野心嗎?還是另有目的?

    密鑰師打開的通道轟然合攏。

    游戲大師就像一具玩偶一樣,啪嘰一聲臉朝下摔在了地上。

    “你最好信守承諾,奇拉伊。”

    ————————

    墨菲斯拿著貓玩具,正在試圖逗貓。

    “咪咪,咪咪。”墨菲斯懷抱希望小聲地哄著,“來玩這個……”

    貓咪看了一眼逗貓棒,嫌棄地扭開了頭。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發現,這只拉·埃弗化身的貓咪越來越人性化了。

    墨菲斯絕望地放下了逗貓棒。

    “布蘭奇,你說你也養貓,那你是怎么逗貓的?”墨菲斯疲憊地問。

    “嗯……薩曼莎和貝利通常都不用我去逗……”布蘭奇有些遲疑,“薩曼莎是個調皮的小家伙,總是喜歡上躥下跳,我以前會給她設計各種各樣的貓爬架,供她玩耍,貝利安靜些,給他本書他就能安靜地待一下午……”

    “你的貓還讀書?!”墨菲斯不可置信地問。

    “薩曼莎和貝利都很聰明……”

    “……你的貓都喜歡讀什么書?”

    布蘭奇從空氣中抽出幾本書本遞給了墨菲斯。

    墨菲斯懷抱希望地將書攤在貓咪面前。

    貓咪似乎對這個有了點興趣,它看著書上的畫面,但這種興趣僅持續了一小會兒,它就打了個哈欠,然后閉上了眼睛。

    “它好像不感興趣!”墨菲斯蜷起雙腿,把自己縮起來,“怎么辦?怎么辦?”

    “貓就是這樣可愛、散漫、隨性的小生靈。”布蘭奇安慰他,“一定還有辦法的。”

    “可我們所立足之地只剩下這一小塊了啊!”

    這夢已然破碎不堪,灰白的天空被縱橫交錯的裂縫分成大小不等的碎塊,使這荒涼更加荒涼。

    所有破碎的中心,唯有這間小屋仍然保持著正常的空間結構。

    “怎么辦?我真的要死了嗎?”墨菲斯垂下頭,“我這短暫、可悲的一生……終究還是要結束了。”

    “不,一定還有辦法,墨菲斯。”布蘭奇鼓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再試試別的……”

    “還能試什么呢?”墨菲斯疲憊地把頭埋在膝蓋上,“我們已經試過無數次了……你看,祂現在不是越來越清醒了嗎?”

    布蘭奇看向那只貓,貓咪的眼中流轉著神秘莫測的情緒。

    祂正在逐步恢復自己的權柄。

    “我……還是幸運的。”墨菲斯低聲說,“我很高興,在最后,還有你陪伴在我身邊,布蘭奇。”

    “我會記住你的故事,記住你和你的小鎮,記住你給人們的夢境帶來的斑斕色彩,親愛的。”布蘭奇語帶悲傷地說,“你的故事永遠不會被人遺忘。”

    “最后的最后……”墨菲斯小聲說,“我還有一個愿望,布蘭奇。”

    “是什么樣的愿望?”布蘭奇輕柔地問。

    “我想知道……我是從哪來的,我究竟是誰。”墨菲斯說,“請跨越我記憶中的阻礙吧,不用擔心傷到我,我……我想知道答案。”

    第116章 無盡

    “無盡與他們所代表的概念一樣古老。”康斯坦丁對著話筒說。

    他的聲音經由應許之地中轉, 傳到了天鵝座檔案館內,從音響里播放出來:“他們分別代表了生活的七個方面,由年長到年幼, 他們分別是:命運、死亡、夢、毀滅、欲望、絕望、狂熱。”

    布蘭奇女士認真地傾聽著。

    “命運是最年長的, 他有一個名字叫做波特莫斯, 據說在宇宙誕生前, 他就存在了, 他是個盲人, 與一本厚重的書銬在一起, 據說那本書記載了宇宙所有生靈的命運。”

    “我似乎見過他……”布蘭奇喃喃自語。

    “排名第二的是死亡,她有一個名字,叫做泰爾特, 我并不了解她,但有很多見過她的人說,她是一個哥特打扮的女人,胸前佩戴著一個安卡符號, 每個人一生中都會見死亡兩次, 一次是出生時, 一次是死亡時,她或許是無盡家族中最強大的那個,因為她代表一切的終結。”

    布蘭奇想起了她在墨菲斯記憶中見過的那個女人,一切都能吻合上,也就是說……

    “第三個是夢,值得一提的是,夢有兩個, 原本的那個叫做墨菲斯,我曾和他打過交道, 那家伙可不好說話。新的那個夢原本是個人類,叫丹尼爾,是個高大、蒼白的年輕人,白頭發,穿白色衣服,帶著一塊翡翠鷹石,那是個好脾氣的人,比原來的墨菲斯好多了。聽說,原本的墨菲斯是因為殺死了自己的兒子,違背了規則才死去的……”

    康斯坦丁講到這里停了一下,“好吧,我猜蝙蝠俠肯定會問我是怎么知道這種細節的,這是因為有個知情人士告訴了我。無盡家族中的欲望來找過我一次,我不知道他——或她,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他有一天突然出現在我家門口,和我說了一大堆關于墨菲斯的事,然后就消失不見了……我猜你們遇到的問題也和他有關?”

    “是的,康斯坦丁先生。”布蘭奇女士溫聲說,“你能詳細說說有關墨菲斯的一切嗎?”

    “我覺得欲望跟我說那么多,就是希望我把這些事告訴你們。”康斯坦丁的聲音經過多重傳遞顯得有些失真,“嗯,他談過兩次戀愛,結果都很不好。”

    “這個就不用講了。”布魯斯說。

    “真的嗎?我得說他的情史都很勁爆,他對戀人做的事情也很……很難以形容,總之他做過很多殘忍冷酷的事,為人麻木不仁,但我見到他的那次感覺沒那么糟。”

    “說說你見到他的那次。”布魯斯說。

    “我在拍賣會上拍下了他神奇的沙袋,里面有一些神奇的沙子。”

    “說重點,他是什么樣的人?”

    “嘿,我不記得你這么缺乏耐心,總之那是他的寶物,他來追回它,他冷著臉,有點人情味,但是不多,對女人的時候他會溫柔點,但對我,他就差把我拎起來逼問了,當然,我也沒有不自量力到那種程度,所以整個過程還算和平。”

    “繼續。”布魯斯說。

    “我到底為什么要在這里跟你說這些?”康斯坦丁嘟噥了一句,“你們是想了解他是個什么樣的人,對吧?我覺得兩個詞可以形容,高傲自負,感情遲鈍。”

    “這和我認識的墨菲斯很不一樣。”布蘭奇女士微皺著眉頭,“或許記憶確實能改變一個人的性格……”

    “我認為你們應該聽聽墨菲斯的那兩次戀愛經歷,那才是欲望主要講述的部分。”康斯坦丁說,“或許聽完之后,你們會覺得他簡直是個人渣,不過我得提醒你們,這都是欲望說的,我不保證他說的是真的。”

    “說說看。”布魯斯說。

    “他第一任女友叫卡利俄佩,是一個女神,這段感情沒什么好說的,卡利俄佩因難以忍耐墨菲斯的性格而和他分手,在他們分手后,卡利俄佩被凡人捕獲,因為自身帶來創作靈感的能力被凡人囚禁起來當性|奴,墨菲斯知道這件事,但一直沒有去救過她,他們甚至有一個兒子。”

    “這實在太殘忍了……”布蘭奇脫口而出,“那位女神最終被救出了嗎?”

    “嗯哼,最終墨菲斯把她救了出來,你知道是為什么嗎?”康斯坦丁說,“是因為墨菲斯自己也偶然被凡人捕獲,關了八十多年,這八十多年間,整個宇宙中都有入睡的生物被困于夢中無法醒來,他們都是剛好于夢中造訪墨菲斯夢之領域的幸運兒。”

    “后來他逃出來了?”布蘭奇女士問。

    “當然,他逃出來后,那些永眠癥患者都不治而愈了,總之,這段經歷讓他理解了被囚禁的痛苦,或許是出于同情,他就去把卡利俄佩救了出來,但如果這件事還只能說明他缺乏同理心的話,那在下一段感情里,他的所作所為就只能稱得上是混蛋了,就算以我的標準看,也是絕對的混蛋。”

    “……請說。”布蘭奇說。

    “這次的戀情是和一個人類,在古代非洲有個女王,她叫娜達。”康斯坦丁說,“這位女王眼高于頂,始終找不到合適的伴侶,直到有一天,她見到了墨菲斯,并對他一見鐘情……為了找到他,她吃下了一顆火焰惡魔果實,但當她發現對方是無盡家族的一員時,她立刻后悔了,因為凡人和無盡的結合會遭受天譴。”

    “為什么?”布蘭奇愕然。

    “不知道。”康斯坦丁說,“這就跟自殺過的人不能上天堂一樣扯淡。”

    “然后呢?”布蘭奇追問。

    “她馬上把果實嘔了出來。”康斯坦丁說,“結果墨菲斯深受感動,愛上了這個人類女王,要娶她為妻。”

    “這不是個兩情相悅的故事嗎?”羅德忍不住說,“所以問題是那個什么天譴?”

    “結果那個人類女王害怕極了,拒絕了他,然后墨菲斯……呃,總而言之他們做了一次,第二天天譴就來了,女王的城邦毀滅了。”

    “我的天哪!”布蘭奇女士沒想到她會聽到這么獵奇的故事,“那位女王一定很不好受……”

    “女王后悔不已,選擇自殺贖罪,墨菲斯覺得她背叛了他,把她的靈魂關進了地獄關了一萬年,受了一萬年的折磨,如果沒有墨菲斯的原諒,她永遠都無法離開。”

    布蘭奇:“……”

    布魯斯:“……”

    羅德:“……”

    旁聽的掃興客們:“……”

    布蘭奇女士的裙擺無聲飄揚起來,似有某種力量正在醞釀。

    她生氣了。

    “后來墨菲斯聽了死亡的勸誡,就把她放了出來,讓她去投胎了。”康斯坦丁說完了這個故事的結尾,“故事到這里結束。”

    布蘭奇女士并沒有因此消氣。

    “這實在是——”布蘭奇女士的聲音十分憤怒,“他憑什么這么做?他憑什么決定他人的人生?”

    康斯坦丁有些意外。

    據蝙蝠俠的介紹,那個女人應該是個不亞于無盡的神明,但她卻為一個凡人的命運而……憤怒?

    他認識的神,除了神奇女俠這種特殊存在以外,無一不是那種高高在上的家伙,這種會共情人類的,他還是第一次見。

    “請冷靜些,布蘭奇女士。”布魯斯說,“我們不能確定這些故事的真實性,畢竟我們不能確定欲望與墨菲斯的關系如何。”

    “你說得對,親愛的。”布蘭奇女士深吸一口氣,“這些描述中的墨菲斯與我所了解的那個有很大的不同……說說看無盡家族的其他人吧,等你說完后,我會親自去墨菲斯的記憶中尋找答案。”

    “好的,女士。”康斯坦丁說,“第四個是毀滅,通常以一個高大紅發男子的形象出現,由于他放棄了自己的職責,于是被稱為‘浪子’。”

    “第五個就是欲望,特征是一雙金色的眼睛,時而以男性,時而以女性的形象出現,據說任何人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會愛上他,但至少我沒有。”

    “第六個,絕望,據說她死過一次,不知道真假。”

    “第七個,狂熱,據說她以前是歡樂,但發生了一些不可知的事情讓她變成了狂熱。我所知道的就是這些。”

    “真的非常感謝你,康斯坦丁。”布蘭奇女士說,“我會請蝙蝠俠給你帶去我的謝意。”

    康斯坦丁似乎愣了一下。

    “不客氣,女士。”

    通訊切斷后,布蘭奇女士將一個銀色的香水瓶交給了布魯斯。

    “請幫我將它轉交給康斯坦丁,作為知識的謝禮。”布蘭奇女士說,“這是星光香水,我自己調制的,對于一個魔法師而言,它應該頗有助益。”

    “我會的,布蘭奇女士。”布魯斯接過星光香水。

    “哦……”布蘭奇看到了布魯斯心中的想法,不由失笑,她又取出一瓶星光香水,放到布魯斯手上,“這瓶是給你的,親愛的,你可以研究它,我不介意。”

    正想著取一點來化驗的布魯斯:“……”

    羅德不由得悶笑出聲。

    當破碎的夢境重新迎來天鵝座檔案館的主人時,墨菲斯沒想到自己會看到一個略帶憤怒的布蘭奇。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只好一頭霧水地看著布蘭奇冷漠的表情,讓她進入自己的記憶中。

    第117章 職責

    在記憶盡頭的門扉后, 穿褐色長袍的盲人仍在那里。

    “很抱歉,但我必須跨過你的阻礙。”布蘭奇說。

    她并不擅長戰斗,不如說, 她不擅長使用武器, 她在百年間都只是在天鵝座檔案館中閱讀、寫作、烹飪、喝下午茶, 即便是在更早的年月里, 她尚能行走在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中時, 她也未曾拿起過刀劍。

    而作為饑餓的野獸, 她唯一擅長的戰斗手段也僅是用自己的利齒本能地撕咬, 而她不喜歡那樣做。

    在面對即將到來的戰斗時,她其實是有些緊張的。

    她展開自己繁星點綴的羽翅,高高地懸在星空中, 仿若夜空本身。

    盲人抬起頭,像是在注視她。

    布蘭奇抬手虛托,諸星明滅。

    所有的星星都在回應她的呼喚。

    盲人卻沒有動作。

    他們這般對峙良久后,盲人說:“你竟是黑夜。”

    “是的, 我曾是一片夜空。”布蘭奇回答, “我守護著人們的夜晚。”

    盲人恍然, “我被你所擁有的諸多繁雜權柄所惑……你竟也是黑夜,你誕生自何方?”

    “我誕生自宇宙間的罅隙中。”布蘭奇說,“你還想問別的嗎?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與你戰斗,命運先生。”

    “我亦不想與你為敵……你是‘超越’本身,要戰勝你太過困難,諸多宇宙都會為之付出龐大的代價。”命運嘆息, “時間是無盡家族的父,黑夜是無盡家族的母, 時間與黑夜孕育了宇宙,誕生了諸多法則,也誕下了我們,你竟擁有與我們母親相似的特性。”

    “抱歉,但是你說……諸多宇宙?”布蘭奇困惑地問,“難道還有別的宇宙牽扯在前廳與后室之間?”

    “前廳,后室。”命運說,“你們這般稱呼這龐大的諸多宇宙的集合與其上畸形的瘤,你口中的前廳,包含了許許多多個平行宇宙,這些宇宙的集合,即為無盡家族的管轄范疇,我們的領域獨立于諸多宇宙之間,名為后室的瘤曾在多個宇宙間輾轉,它就像畸形的芽孢,吸足了營養,將從宇宙的集合間脫出,在無盡虛空中獨立存在。我們都有自己的職責,造物主不會無緣無故地賦予權柄,你本是什么?你的真名是什么?你的職責是什么?”

    布蘭奇沉默了一會兒。

    “亞悉克瑞亞。”布蘭奇低沉地說,“這是我最初的名字,我生而知之的名字……但請別用它稱呼我。”

    “……你在宇宙的集合之外,看見過什么?”命運問。

    “數不清的世界,龐大的虛空。”布蘭奇深吸一口氣,“我原本是一名史官,唯一的職責是觀察、記載諸多世界中發生的一切……但有一天,就像程序出現了錯誤,我的‘自我’誕生了。”

    “聽起來,你原本是我們所處宇宙集合之外更宏大法則的部分。”命運點點頭,“你似乎也有部分命運的權能。”

    “或許,因為我記載歷史,我擁有意識后,最終厭倦了那樣的生活,我開始閱讀我過去寫過的東西,那是一種絕妙的體驗。”布蘭奇回憶著,“可我已不滿足于在外觀察,我想親自到那些世界中走一走,于是我進入了一個看起來有些特殊的宇宙……它看起來不那么完美,形狀有些奇特,這就是我選擇它的唯一理由,而那就是‘后室’。”

    “我明白了。”命運嘆息,“如此,你不在任何宇宙的命運之中。”

    “可我很奇怪,命運先生,你的書里到底寫了什么呢?因為我只知道我記錄過去,從未聽聞有別的存在記錄未來。”布蘭奇說,“我不認為命運是確定的,如果所有人都只是在遵從一種軌跡行進,那一切該多無趣啊!”

    “很遺憾,亞悉克瑞亞,不,布蘭奇。”命運說,“在我的宇宙中,命運就是確定的,每個人的言行都在此書上記載,每個人的人生都能在此書上丈量。或許別的宇宙有不同的可能,但我的宇宙并非如此。”

    “……那對于你而言,布魯斯成為蝙蝠俠是必然,羅德成為我的孩子也是必然?”布蘭奇想了想,提出一個問題,“你說我會擾亂你的宇宙的命運,是因為我本身不在你那本命運之書上嗎?”

    “事實上,宇宙的命運出現了很大的問題。”命運說,“羅德·曼迪斯原本該在二十五歲時死于暗害,他終其一生都不會與蝙蝠俠有任何交集,但……命運被擾動了,因那宇宙上寄生的瘤——后室。”

    “你是說,切入后室的人,他們原本的命運軌跡改變了,以至于你的書上沒有記載,所以他們的未來有完全未知的可能?”布蘭奇很快就領悟到了命運的意思,“這讓你急于切除這顆瘤嗎,命運先生?”

    “……不。”命運艱澀地說,“我……遲遲沒能動手。”

    “為什么?”布蘭奇引導性地問,“因為未知的一切令你感到新奇?”

    她已經知道她該怎樣說服命運了。

    “是的。”命運嘆息,“我知曉這宇宙中每一個生靈的命運,知曉每一顆恒星會何時熄滅,每一個宇宙會何時終結,這一切都……太過乏味,單調。”

    “我知道那種感覺,你如我一樣擁有‘自我’,你當然也會對生活抱有期待,命運先生。”布蘭奇說,“如果一切都早就被定好了,那你的生活一定沒有樂趣可言,總是沒讀過的書才更吸引人,不是嗎?”

    “是的。”命運說,“當第一個我無法預言命運的生靈出現時,我又驚喜又恐懼。”

    “有多驚喜?”布蘭奇問。

    她故意這么問,是為了讓命運回想起當時的感覺。

    “……就像我第一次睜眼看見太陽。”命運說。

    “捫心自問,你是否想要這樣的驚喜更長久地出現?”布蘭奇說。

    “……我想,但這有悖于我的職責。”

    “你的職責是什么?是要一絲不茍地捍衛你的命運,還是順其自然地看著命運發生?如果不履行你的職責,會發生什么?宇宙會毀滅嗎?人們會死去嗎?還是像我的擅離職守一樣,什么都沒有發生呢?”

    “……”

    這一回,命運沉默了很久。

    “去吧。”命運讓開了道路,“我不再阻攔你。”

    褐色長袍的盲人身影淡去,消失不見了。

    繁星點綴的羽翅緩緩消散,潔白裙擺飄揚,布蘭奇緩緩落在了地上。

    她的鞋底觸及一片整齊的石磚道路,眼前是河流環繞的宏偉城堡,藍天丘陵環抱,雀鳥歌唱。

    布蘭奇走在橋上,這橋十分寬敞,石砌精雕,看上去古老而不失風韻,橋下水波粼粼,陽光在其間跳躍,清風拂來,帶來遠野草木的香氣。

    這里是……?

    “夢的領域。”命運的聲音響起,“這里是從前屬于墨菲斯的夢之國度。”

    “夢的領域?”布蘭奇有些驚訝,因為眼前這一切看起來都如此真實,“我還以為夢的領域會更加……無序,模糊一些。”

    “無盡同時定義著我們的對立面。”命運說,“正如死亡也是新生,夢亦是現實,如果沒有夢,恒星將停止燃燒。”

    “我第一次聽聞這種說法……看來我需要學的還有很多。”布蘭奇說。

    她湛藍的雙眼中倒映著這五彩斑斕的美好,“我真希望能親自拜訪這里。”

    “……或許會有機會的。”命運說。

    他還沒有決定好。

    正如布蘭奇所說,他實際上并不確定自己的職責究竟為何。

    他生來就與這本命運之書拷在一處,盡管他雙目皆盲,但他卻對這本書上的一字一句了然于心。

    盡管與此,他仍時常閱讀此書,撫摸上面的詞句——天國副君,黎明晨星,路西菲爾將墮入地獄,上帝之子于馬廄中誕下……

    在后室這畸形的瘤能夠吞吃前廳的生靈前,他從來無需為命運憂慮,因一切都按部就班,一切都安得其所,每一個靈魂都在它既定的軌跡上。

    是啊,即便不維護這命運,宇宙也不會崩毀。

    即便宇宙崩毀,也將有新的宇宙誕生。

    直到萬物終結時,他的姐妹死亡會關閉這個宇宙,然后離開,死亡并不在意時間是早或晚。

    那讓這無法預測的存在進入自己的宇宙又有什么關系呢?

    但他還沒有真的想好。

    所以他此刻只是單純為布蘭奇游覽墨菲斯的記憶提供講解。

    布蘭奇察覺了他的想法。

    她沒有急著讓命運做出一個決定,而是假裝什么也沒聽出來一般笑笑,“既然這里是夢的領域,那么此地的主人呢?”

    “他很快就來了。”命運轉向他們身后的道路示意。

    布蘭奇轉過身,只見一個高大、蒼白的男人,穿著漆黑的斗篷,緩緩而來。

    他的斗篷上綴滿了燃燒的火焰,但卻沒有傷害到這里的任何東西,他的眼睛如同深邃的黑暗,但其中又透出懾人的寒光。

    “墨菲斯?”

    這個墨菲斯的氣質與她認識的那個真的大不相同。

    火焰搖擺,墨菲斯穿過了他們,向著城堡中走去。

    第118章 前廳諸事

    迪克打開一罐笨蛋牌番茄罐頭, 將它倒進了意面里。

    這是哥譚本地的牌子,生產它的番茄罐頭工廠是企鵝人做軍火交易的掩護地點之一,但實話說, 它的味道還挺不錯的, 迪克經常拿它煮番茄意面吃, 作為麥片的替代品。

    布魯德海文的夜晚已經很久沒有這么安寧過了。

    今晚的夜巡很順利, 沒有竊皮者, 沒有無面靈, 沒有獵犬……事實上, 現在世界上的大部分有害實體都已經被人類剿滅了,其中M.E.G.功不可沒,他們提供了詳盡的情報、指導和技術支持, 幫助正義聯盟和人類政府完成了清掃。

    即便如此,這也是一場世界性的浩劫。

    尤其是最后小丑引導派對客導致的那場實體大入侵,讓原本已經逐漸穩定和習慣的前廳死了很多人。

    那場浩劫來自于小丑和游戲大師,而游戲大師——她不過是想找找樂子。

    好在, 現在失去了小丑這個對外施加影響的載體加煽動者, 游戲大師又一次回歸了無所事事的無聊狀態, 游戲大師對前廳從來都不感興趣。

    現在前廳的情況也平穩下來了,后室移民大多都十分信賴M.E.G.,而除了M.E.G.之外,還有其他后室組織同樣招攬了不少流浪者,不過,目前只有監督者A成功從聯合國弄來了定居權,在M.E.G.強大的軍隊和種種神奇后室物品的震懾下, 各國暫且默許了幾百萬無家可歸的流浪者分別在他們的海上無人領土落腳。

    M.E.G.的裝備可一點都不落后,他們有自己的軍艦, 有武器,在和蝙蝠俠達成協議后,在韋恩援助后室移民基金會的協調下,他們同樣共享了應許之地的資源,所以后勤也不成問題。

    當然,提姆本意不想參與政治斗爭,但是他也知道,M.E.G.一倒,數百萬后室移民都會過得很慘很慘,所以再三思慮后,他還是決定支持M.E.G。

    當超級英雄總會抱有濃厚的人道主義精神,不是嗎?

    M.E.G.支付了一些代價試圖將流浪者們落腳的無人島嶼都買下來,但各國的態度都很強硬,一塊巴掌大的露出水面的石頭所附帶的領海面積都大得難以想象,何況——要是發現了海底石油怎么辦?算誰的?這有太多的利益需要扯皮了。

    在名義上,現在流浪者們的處境仍然是朝不保夕,后室危機過去后他們就沒用了,不管他們死了多少人,為此犧牲了奮斗了多久,其中有能力的或許會被秘密吸納,但更多的只是扔給M.E.G.,他們不被允許擁有合法的房產,不管他們拿出了多少價值頗高的物品作為交換,最終也難以獲得真正的公民身份。

    即便是現在,在名義上,各國隨時都可以把暫時安居下來的流浪者們趕出他們的海外領土,哪怕那些地方根本無人居住。

    他們唯一沒有那么做的原因是,M.E.G.的軍隊在那里。

    相對好一些的是住在韋恩基金會買下的島嶼上的那部分流浪者,雖說要是政府真的不要臉了,那座島嶼還是能被沒收,但是至少目前,它的所有權是韋恩的。

    而連接應許之地的通道就開在那里。

    迪克一邊用叉子卷著意面,一邊迎著熹微晨光翻閱布魯斯同步來的各類后室消息。

    看起來布魯斯和羅德那邊還算順利,希望下次去應許之地的抽簽能輪到他,要是忽視M.E.G.與各國之間劍拔弩張的關系的話,最近反派們都安分得要命,他也想去度度假。

    M.E.G.的事,布魯斯已經跟他們說了,除了應許之地的物資支持以外其余什么的都不要管,他們也不能管。

    至于通道開啟的真正原因,誰都不能說,必須封死在嘴里。

    迪克也知道,現在的局勢很微妙,也很危險。

    如果出現了一個讓前廳人聯手往后室人頭上丟核彈的理由,局面只會越來越糟。

    很多時候,這個世界需要的并不是正義,而是和平。

    在各國眼里,本國公民的命和其他人的命并不是等價的,但是在超級英雄眼里,每一條性命同樣彌足珍貴。

    前廳人的命和后室人的命在他們眼里是等價的。

    但站在政治的立場上,前廳人當然不會這么認為,維護自己的利益是生物的本能,或許很多人懷有善心,愿意捐點東西,但絕大多數人都不會愿意把土地永久分享給別人,哪怕他們本來就有富余。

    人性如此,監督者們看得很透,他們或許很卑鄙,但他們只是想為自己庇護的人民爭取有尊嚴的活著的權利。

    就這點而言,正義聯盟的大多數人都無可奈何,因為這種出發點無可指摘地正確,因為許多前廳人早已不僅習慣了有尊嚴地活著,還習慣了能肆意揮霍地活著。

    應許之地開口的無人島嶼如今已被重新命名。

    叫做“天鵝座島”。

    這個名字是掃興客們投票決定的。

    迪克去過一次天鵝座島。

    絕大多數后室出生的人們都沒見過正常的晝夜交替,大部分一直生活在安全層級的人甚至沒見過大海。

    因為宜居的level11是永遠的白天,而level1和level4永遠也看不見天空。

    迪克去的那次是幫助安置第一批后室移民,他很清晰地記得,孩子們在夜晚被降臨的黑暗嚇得哇哇大哭,因為在后室,黑暗就意味著危險,島上沒有電,大人們抱著孩子們輕聲安慰,所有人擠在篝火旁,用銀色的塑料保溫膜取暖。

    和習慣了打開水龍頭就有水,插上插座就有電的城市居民不同,絕大多數后室出生流浪者都經受過M.E.G.的生存訓練,為了在切入到環境惡劣的層級時提高生存率,這對他們而言是很有可能發生的事,除了M.E.G.的基礎課程以外,父母長輩也會教,大多數人都知道要怎樣生火,怎樣尋找水源,要怎樣握緊武器淺眠,防備黑暗中的實體襲擊——實體往往喜歡在黑暗中襲擊人類。

    這些流浪者表現出的應對危險的素質令人驚嘆,這或許是因為但凡遲鈍點或運氣差點的都死了,一輩子都沒被危險實體追獵過的流浪者實在罕有,很多人從小就練習馬拉松,以防隨時切入level!這個長達十公里,一旦停下腳步就會被撕碎的層級,而能活著的至少生死時速都跑贏了。

    迪克甚至覺得他們不少人受點訓練就能去當兵,他已經完全理解為什么羅德說比起后室,就連哥譚都顯得可愛。

    就在他想著天鵝座島的時候,他收到了提姆的消息。

    “來一趟正義大廳。”提姆沒說為什么,“馬上。”

    超級英雄的生活就是這樣,總是猝不及防地就有什么事會打亂你的時間安排,畢竟反派可不管你過不過休息日。

    迪克吸溜完最后一根意面,把剛換下的夜翼制服又穿上了。

    ————————

    記憶的幻景中,夢的主人正和他的管家說著他的一個下屬叛變逃走的事。

    他戴上夢之盔,戴著紅寶石吊墜,手中拿著一袋神奇的沙子。

    墨菲斯抓起一把沙子拋向空中,在一陣神秘奇異的漩渦中,他消失在了原地。

    布蘭奇看著周圍美麗恢弘的城堡大廳瞬間變幻為某個陌生的場景,她看見墨菲斯在來得及毀滅他背叛的下屬前,被某種召喚魔法拉走了。

    一群凡人捕獲了他,抓住他的巫師祈求不死之身,巫師原本想要捕獲的并非夢神,而是死亡,但他的儀式出了點意外——

    墨菲斯的夢之盔、紅寶石吊墜和沙袋都被拿走了,而他被一人囚禁在此足有八十年,這八十年,他未發一語。

    “在夢被囚禁期間,有將近一百萬人受到了不同的影響。”命運說,“有的人睡不著,有的人醒不來。”

    可即便如此,那巫師也從來沒想過要放走墨菲斯。他仍在試圖從墨菲斯身上得到什么。只是墨菲斯高傲而憤怒地從未給予回應。

    布蘭奇皺著眉,她從來對人類的惡有明確的認知,她既為墨菲斯的境遇感到擔憂,又為人類的貪婪感到憤怒。

    她并非喜愛人類到不肯正視他們缺點的存在,她知曉人類的善,同樣知曉人類的惡。

    但她只是更相信人類的善良,相信人們心中熠熠生輝的美德不會輕易黯淡。

    “你失望嗎?”命運問。

    “是有點失望。”布蘭奇誠實地說,“但是我一直都知道,人類中有自私的人,也有利他的人,人類也和人類有對抗,有沖突,我很高興我的朋友都很善良。”

    “我們的宇宙沒有后室那樣危機四伏,但也絕不輕松。”命運說,“我問你一個問題,布蘭奇,你有多大的意愿去插手別人的命運?”

    “嗯……我想我不會太……”

    “你想要去的那個地球上,有將近八億的人口仍然處于饑餓中,當你看到他們時,你會幫助他們嗎?”

    “……”布蘭奇沉默了一下,而后堅定地說,“我會。”

    “這就是我猶疑的地方。”命運搖搖頭。

    “你認為你的職責是看著他們餓死,如果有人來救他們,就要阻止那個人,因為這是他們的命運?”布蘭奇不由得用了些尖銳的詞匯,她很少這么刻薄,但她做不到無動于衷。

    命運沒有說話。

    良久,他才嘆息。

    “有太多人活下來,對別的人也是一種殘忍。”

    “為什么?”布蘭奇問。

    “因為宇宙中的生存物資是固定且有限的。”

    “關于這個,我想我們已經有了解決辦法。”布蘭奇說,“我的孩子們生活在應許之地,而那里已經與前廳相連。”

    “這有時也是一種惡。”命運說,“本質上來說,這是分配的問題,分配的過程必定帶來權力結構的產生,權力的產生必定帶來人與人之間的傾軋,宇宙中萬千文明都是如此,從無例外。”

    第119章 面見死亡

    “小丑死了?”杰森沖入會議室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提姆點點頭, “聽說受盡折磨,被阿爾戈斯殺掉的。”

    “他沒有阻止那個什么阿爾戈斯?”杰森問。

    “阿爾戈斯,后室的正義之神, 審判后室的罪惡有千年之久。”提姆說, “小丑在后室犯了罪, 或許他認為他可以將小丑交給后室的法律。”

    “后室的法律。”杰森笑了兩聲, “他竟然相信什么后室的法律, 這不像他。”

    “我覺得這件事有點奇怪。”達米安從陰影里走了出來, “父親或許認可什么后室的法律, 但我不認為他會把小丑交給他們。”

    “嘿!”迪克推門進來,“我來晚了嗎?”

    “沒有,卡珊還沒到。”提姆說, “達米安說得對,我也不認為他會這么做,這不太像他。”

    “什么不太像他?”迪克問。

    “布魯斯處理小丑的方式。”提姆說。

    “或許有什么改變了布魯斯的決定。”坐在旁邊的史蒂芬妮聳聳肩,“比如羅德?”

    “羅德?”杰森問, “什么意思?”

    “你們不覺得布魯斯和羅德……”史蒂芬妮壓低聲音, “有點情況?”

    “什么情況?”達米安問。

    “你們有沒有發現布魯斯發回來的消息里提到羅德的頻率越來越高了?”史蒂芬妮說。

    “他似乎有點擔心羅德的狀態。”提姆說, “不過我這里有點東西,你們或許可以看一看。”

    那是布魯斯端著牛奶進入羅德房間,到端著空杯子出來的監控錄像。

    “還記得羅德加入我們的時候嗎?”提姆壓低聲音,“那時布魯斯把羅德帶出去了,回來羅德就加入我們了,從那個時候我就覺得他倆有點不對勁。”

    “你也感覺到了,是吧?”史蒂芬妮一蹬椅子滑過來, “他倆之間的氣氛真的有點曖昧。”

    “曼迪斯應該不會……”達米安話還沒說完,就被杰森興致盎然地打斷了, “你確定?我沒聽說過老蝙蝠是雙性戀,但羅德看起來是有點……”

    達米安完全插不上話。

    他不覺得父親和曼迪斯是那種關系,畢竟父親之前愛的是貓女,他們還同居過一段時間。

    就在他們八卦的時候,卡珊德拉推門而入。

    “我來了。”卡珊德拉說,“有什么事?”

    大家想起了正事。

    “是這樣,我們有個人要見。”提姆說,“準確地說,他指名想見我們。”

    “誰?”杰森問。

    “一位無盡。”提姆說,“他叫波特莫斯,也叫命運。”

    ————————

    “我真是受夠這鳥氣了!”煉金術士猛地一拍沙發,“祂到底出了什么問題?!”

    上上次,奧古斯都出現,給Coran變了張床,上次,奧古斯都出現,看了睡著的菲利亞一會兒就消失了,這次,奧古斯都給他們變了幾張沙發,然后又消失了。

    菲利亞嘆了口氣。

    “我在想,是不是奇拉伊做了什么手腳。”

    “那個穿白色袍子的家伙?”煉金術士問,“你和他到底有什么過節?”

    “以前他差點把我吃掉。”菲利亞說,“我也是從他那里知道,原來我們可以彼此吞噬的,可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想做什么,為什么要追求更高的力量。”

    “他不會再有機會的。”Coran說,“我會保護你,菲利亞。”

    “算了吧,我保護你還差不多。”菲利亞沒好氣地說,“在這里待著也不是辦法,奧古斯都真的像Jenus說的那樣瘋了,而我們甚至不知道祂是怎么瘋的。”

    “我開始懷念布蘭奇的茶了。”煉金術士說。

    “我們回去吧。”菲利亞說,“祂完全不愿意和我們交流。”

    “上次變張床,這次變沙發,我都搞不懂他在想什么,為了讓我們舒服點?”煉金術士撇撇嘴,“祂那么強大,總不能是在怕什么。”

    “是啊,祂總不會是在怕什么……”菲利亞怔了一下,想到了一種可能性,“不會吧……”

    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她伸手往沙發的夾縫里一掏——

    ——掏出來一團白色的光球。

    “這是……創造權柄的碎片?”菲利亞張大了嘴,“不是吧?這……”

    她感覺自己嗅到了什么。

    無數光之觸須猛地延伸而出,將奧古斯都變出的床和沙發區域都圍攏起來,她把創造權柄的碎片塞進煉金術士手里,對他說:“把它吃下去!”

    煉金術士呆住了。

    菲利亞把床和沙發全部檢查了一遍,又掏出來兩團創造權柄的碎片。

    最后,菲利亞鉆進床底,看到床底板上寫著一句話。

    “混沌非我所造”。

    她一下遍體生寒。

    如果奇拉伊不是奧古斯都創造的,那就是和祂一樣自然誕生的,而自然誕生的神明,遠強于祂們這些被衍生出來的概念神,比如布蘭奇。

    奇拉伊為什么要假稱自己和他們一樣來自奧古斯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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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求平等與公正是一個持以之恒的過程。”布蘭奇女士說,“問題只在于我們是否決定要為之努力,不是嗎?”

    “你比我想象得還要睿智,布蘭奇。”

    “謝謝你的夸獎,命運先生。”布蘭奇說,“我只是閱讀得足夠多。”

    記憶片段已經來到了墨菲斯來到后室之后。

    在level5,墨菲斯遇到了一個灰袍人。

    布蘭奇目光一凝。

    她認出了那個身影。

    “奇拉伊?”

    “我不清楚他的名字。”命運說,“我只知道他造成了這一切,他尋求擴張,尋求斗爭,尋求一切都沒入不可知的混沌。”

    “奇拉伊精于欺詐。”布蘭奇女士說,“他很狡猾,我不知道他居然也插手了這件事。”

    她看見墨菲斯在斗爭中失敗,而后,他又在那個隱蔽的層級醒來,失去了一切力量。

    “奇拉伊吞吃了他的力量。”布蘭奇女士喃喃,“他將墨菲斯扔入這個未命名層級,讓拉·埃弗的夢境覆蓋他,好將他永遠困在那里?”

    “看似如此。”命運說。

    “看似如此?”

    “現在,墨菲斯不是要脫困了?”命運說。

    “墨菲斯的力量和存在與夢境并不相關?”

    命運點了點頭,“無盡的力量來自自身。”

    “那拉·埃弗究竟是什么呢?”布蘭奇皺眉,“我此前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但現在看來,這個問題是如此的致命。”

    “對于這點,我僅能提供一點微小的幫助。”命運說,“我聯系了一些天賦卓絕的年輕人,他們的一生都有著強烈的庇佑和好運,我會請他們前往后室,為你們提供一定的幫助……請你照顧好我這個不成熟的兄弟。”

    “當然,墨菲斯也是我的朋友。”布蘭奇說,她好奇地問,“天賦卓絕的年輕人?”

    “我和我的姐妹會贈與他們一些庇佑,讓他們代表前廳前來幫助你們。”命運說,“他們會在合適的時候出現。”

    “我先感謝你的好意,命運先生。”布蘭奇頷首,“可你要怎么確認什么時候是合適的時機?”

    “夢是我的兄弟,我們之間仍然存在聯系,他之眼即是我之眼。”命運說,“我對命運的走向頗有心得,我知道他們會在什么時候派上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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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給予我們力量?真的假的?”杰森表示懷疑,“我可不信有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我同意陶德的看法。”達米安說,“凡事都有代價。”

    “你想讓我們去做什么,命運?”提姆問。

    “我需要你們做的事,和你們的立場并不相悖。”命運不拘言笑,“我要求你們幫助一些人,拯救一些人,其中包括了你們所有人共同的導師,蝙蝠俠。”

    “我們本來就要幫蝙蝠,你的意思是你要額外給我們提供幫助?”

    “我還希望你們能夠幫助我的兄弟,幫助一位新朋友,對抗某人的野心。”命運說。

    “你能不能講清楚點?你們都喜歡讓別人猜謎語嗎?”杰森絲毫沒有敬重之心,“你的兄弟是誰?新朋友又是誰?某人又是誰?野心又是什么?”

    “簡單來說,有個叫布蘭奇的朋友可能陷入了麻煩,我們想要你們去幫幫她。”一道輕快的女聲從門口傳來,“我沒遲到吧?”

    那是個黑發黑眼,哥特打扮的女人,她眼下畫著荷魯斯之眼,胸前佩戴著古埃及的安卡符號。

    有充足情報的提姆認出了她,“死亡?”

    “是我。”死亡邁開長腿,走向命運,“感謝你們有耐心聽我這個兄弟猜謎,讓我們長話短說,這事關我們的一個兄弟,睡魔或者說,夢。”

    “你看起來……有點眼熟。”達米安有些遲疑。

    “我們都見過一次,你們還記得我嗎?”死亡笑著說。

    眾人遲疑了片刻。

    “我記得你,據說,每個人的一生都會見死亡兩次,一次是出生時,一次是死亡時。”提姆看著她,“不過我想我們會見得比兩次更多。”

    死亡笑了笑。

    “嘿,等等,我好像確實有印象。”史蒂芬妮說,“我似乎見過你不止一次!”

    “你確實見過我兩次,我記得很清楚。”死亡看向史蒂芬妮,“我帶走你父親的時候見過你,史蒂芬妮。”

    “……噢。”史蒂芬妮不說話了。

    “在我還是羅賓的時候,我記得有件案子。”迪克說,“有一場大火,燒毀了一個落魄畫家的屋子,那個畫家原本在阿卡姆瘋人院刷欄桿,那天是他被辭退的一天,起火原因應該是點燃的煙頭,畫家和他的作品全部燒毀了,唯有一幅畫完好無損,上面畫的……是你。”

    第120章 五指

    “我們最好繼續待在這里。”菲利亞用力閉了閉眼, “奧古斯都一定是出于某種原因無法離開此地,而且還被監視著,只能通過這種方式將創造的權柄轉移給我們。”

    “真的給我吃?”煉金術士抱著三團白光問。

    “我又不留在后室, 當然是給你吃!”菲利亞沒好氣地說, “你快點, 我幫你看著周圍。”

    不用問都知道有問題的是誰, 肯定是奇拉伊。菲利亞思路清晰, 奇拉伊想要謀取的還能有什么?他以前想吞噬自己, 現在當然是要吞噬奧古斯都, 當然是為了創造的權柄!

    甚至菲利亞懷疑,奇拉伊想吞噬自己,也是為了更容易地吞噬奧古斯都。

    但現在她同時是愛與荒謬, 她集合了眾多時間線上自己的力量,比從前還要強大很多。

    只要煉金術士一直跟在她身邊,奇拉伊就一直沒有機會。

    希弗瑞亞被殺死過一次后已然變得弱小,煉金術士現在還是自由身, 沒有被束縛某地的代價就是失去力量, 何況希弗瑞亞本身就不擅長戰斗, 更擅長研究,這就導致了煉金術士現在十分弱小,所以被鐵拳追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藏了起來。

    如果他能吃下全部的創造權柄,那他在菲利亞離開后室以后,也能安然在此游蕩了,領悟與創造兩者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關系,而是一加一大于二的關系。

    事實上, 祂們這些神明并非完全是由奧古斯都創造的,祂們更像某種概念的具現, 由奧古斯都從規則中剝離了出來。

    就像前廳的無盡雖然由時間與黑夜所生,但時間與黑夜卻不一定能涵蓋他們的權能,甚至不一定能勝過他們中的某個一樣。

    比如——死亡,死亡是宇宙的終極概念,就算連時間都坍縮成奇點,死亡也仍然存在。

    因此,創造的權柄加上領悟的權能,完全可以更進一步。

    光之觸須牢牢地將他們裹在其中,不留一絲空隙。

    煉金術士深吸一口氣,一次性吞下了三個白色光球。

    他也明白,現在不是裝瘋賣傻的時候了,他閉上眼,一副自然的幻景在他體表顯現。

    于領悟而言,貓、貓頭鷹和柳樹都是祂昔日的象征,亦是全視者教派的代表。昔日,失落一族的人們崇拜全視者希弗瑞亞時,他們會首先殺死一只貓頭鷹,象征對知識的追崇,對知識的捕捉與吸收就是殺死知識的過程,然后掩埋貓頭鷹的眼睛,這代表生物學,用貓頭鷹的毛制作箭矢,對應物理學,最后烹飪貓頭鷹的肉,意表化學,而后將烹飪的貓頭鷹與鮮花埋葬,這是獻給全視者的崇敬。

    現在,煉金術士體表的幻象也在重復這一儀式。

    菲利亞抬起手,化出一頂花冠。

    她以前總是會和希弗瑞亞一起編織花冠,將它戴在對方頭上。

    可希弗瑞亞已經死了,如果祂自己不愿意,祂就不會化出和以前一致的化身,也不會讓化身繼承從前的記憶。

    就像賽頌德之于努卡與游戲大師。

    煉金術士正是這樣沒有繼承上一個化身記憶的第二個化身。

    但在他真正想要沉入真實的自我的時候,從前的一切還是會那樣顯現出來。

    哪怕外貌、性別、性格乃至記憶都改變了,在本質上,他還是那個希弗瑞亞。

    ————————

    “我們是鐵拳,誓要將人類從諸神的壓迫中解放出來,并借機將此間占為己有。像后室這樣的無神降福之地不應居留任何神靈。任何試圖展現所謂“神性”的存在既不值得信任,也不值得信仰,并且會被迅速消滅。那些聲稱自己具有神性的只是虛假的偶像,不應居于神臺之上,而應被消滅摧毀。”

    “‘化身’‘守護神’‘象征’‘原型’——無論祂們被稱作什么,祂們都必須從神位上被廢黜,必須被剝奪神權,必須死于刀劍之下。這些虛假的偶像都不值得信任,因為祂們都有可能濫用其神權,對自己背叛人類的行為也缺乏悔恨之意。數世紀以來,在起事反神后我們一直藏匿著,因為我們已成功廢除了彼時的神權。但現在是我們重現于世間的時候了,因為諸神再次揚言道祂們可能會再度聯合!”(注1)

    “殺死諸神!”

    “殺死諸神!”

    “殺死諸神!”

    齊聚一堂的鐵拳們高呼三聲,“奉行吾之使命!”

    拳頭有五根手指,鐵拳有五個門派,負責戰斗與殺戮的“瑪爾斯”中有最勇猛的戰士與最勇敢的靈魂,從事研究和間諜活動的“朱庇特”有知識淵博者,制造工具和武器的“索爾”可鍛造弒神之器,敢于潛伏與刺殺的“墨丘利”有身手絕佳的刺客,而齊聚四指之首的“薩圖恩”則是鐵拳的大腦,組織之先鋒。

    瑪爾斯的首領阿瑪迪斯·路德維希·斯蒂爾曾親手斬首了藍騎士,他率先說道:“努卡的殘留掀起了環形花園的動亂,卡烏匹婭斯的手下則像蟻蟲一樣四處行竊,圖書管理員仍在向人們散播惡毒的謊言,藍騎士殘留的那副空盔甲竟用他罪惡的身軀行走在人間,我們應當立即采取行動!”

    墨丘利的首領瓊·阿特亞加毒殺了守門人,他說:“我們隨時準備如往日那樣,將祂們從神壇上拉下!”

    索爾的首領卡魯姆·安德魯斯燒死了邪惡的稻草人,他說:“我們的劍刃尚且鋒利,我們的槍支锃亮如新,赫菲斯托斯的鍛爐雖已關閉,但我們仍得到了一批神兵利器!”

    朱庇特的首領阿布迪亞斯·波德霍茲爾使計暗害了全視者,他說:“虛假的神靈試圖重現昔日的榮光,我們將禪精竭慮,為狩獵獻出所有智慧!”

    薩圖恩的首領,首領之首領納撒尼爾·古拿隱藏在灰色的斗篷中,他沉默了一會兒,啞聲說:“我們得到了一個最新的情報,昔日的愛神正在尋覓迷失的白色之主,全視者的化身在祂身側,強壯的Coran也伴隨左右,祂已比從前更要強大,據說,祂們已與惡毒的布蘭奇結為聯盟,我們數個世紀前慘敗于圖書管理員之手,如今,我們可已做好準備,讓祂付出慘痛代價?”

    “我們難以進攻圖書館。”朱庇特的首領阿布迪亞斯·波德霍茲爾說:“把圖書管理員定為優先目標并非絕佳選擇,我們應當率先對付游蕩之神,而后再行謀劃神之領土。”

    “附議。”索爾的首領卡魯姆·安德魯斯說,“先易后難,逐個擊破,若不分化諸神的聯盟,我們難以與其正面對抗。”

    “我的下屬在卡烏匹婭斯身邊蟄伏,天鵝座騎士團卻難以滲透。”墨丘利的首領瓊·阿特亞加說,“神愛之繁生不過是蠅營狗茍之輩,但我們在探險者總署安排最多的探子已經帶不回多少訊息,因前廳人已回前廳去,歸還我們世代生息的土地。”

    瑪爾斯的首領阿瑪迪斯·路德維希·斯蒂爾說:“但我們需要擊破諸神的聯盟,尤其是圖書管理員的聯盟,守門人行蹤不定,難以尋覓,如今愛神菲利亞已脫離圖書館,獨自去尋那白色之主,那純白之地難尋出口,我們為何不在其中將其圍殺?既圖書館難以攻破,我們便趁祂外出時動手。”

    “我亦意屬于此。”薩圖恩的首領納撒尼爾·古拿說,“阿瑪迪斯言之有理,眾人之中,你既勇猛,又有謀略。”

    “我將帶領最勇猛的戰士,前往純白之地!” 瑪爾斯的首領阿瑪迪斯·路德維希·斯蒂爾猛地站了起來,“我會斬下愛神的頭顱!”

    納撒尼爾·古拿滿意地笑了笑。

    “我會使你的戰士披堅執銳。” 索爾的首領卡魯姆·安德魯斯說。

    “我亦會派人跟隨你的腳步,阿瑪迪斯。” 墨丘利的首領瓊·阿特亞加說,“而我,我會準備對那躲在貿易者堡壘的商業之神動手。”

    納撒尼爾·古拿隱晦地看了他一眼,最終什么也沒有說。

    “祝凱旋。”納撒尼爾·古拿率先站起來,祝福道。

    “祝凱旋!”眾首領站起來說。

    他們五個人站在一處,就像手的五根手指,這五根手指收攏成拳,形成了一股堅不可摧的力量。

    他們是鐵拳。

    會議結束后,各首領各自忙于自己的職責,只有薩圖恩的首領、鐵拳的最終首領納撒尼爾·古拿留在原位,唇邊露出一抹笑意。

    “奧古斯都,你真的失了心竅,已無法再做更好的偽裝和謀劃。”

    “暫且如此,我已沒有精力顧及夢境……”

    “這餌太過美味。”

    ————————

    破碎的灰色夢境中,破舊的小屋里。

    小屋的外墻已然破碎坍塌,貓咪窩在小屋正中打著盹,墨菲斯縮在地板上,闔著雙眼,像是在熟睡。

    小屋的地板仍在已很慢的速度坍塌成灰白色的模糊色塊,這已經是他和布蘭奇竭盡全力的結果。

    片刻后,一道光華自墨菲斯眉心中飛出,重新凝聚為白裙金發的優雅女士。

    “墨菲斯。”布蘭奇蹲下身,將捂著腦袋的墨菲斯扶了起來,“別擔心,事情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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